他本光风霁月[古代架空]——BY:baicait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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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这次剿匪戚冬也来了。
  他是戚淮身边贴身伺候的人,只看到主子面容阴沉从西厢房出来,抬腿便往地牢中去,脚下生风,他竟一时跟不上步伐。
  牢里的马匪记得那个被匪首劫回寨中的美人。
  “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是个女人,没想到是男人,当家的也不嫌弃,听说当夜就去洞房了。”
  他们身份微末,并不能接近祝蔚,如今不过捕风捉影。
  “后来有人千金买命,当家的连夜砍了他的手送下山,真是可怜。”
  “可惜当家的养数十匹好马被劫,如果不是这样,也不会落下风。”
  戚淮两耳嗡嗡作响,全然没听见最后一句。
  “听说当夜就去洞房了。”
  “有人千金买命,连夜砍了手送下山。”
  温蓝,王梓,马匪,他不敢想象章璎被多少人糟蹋过。
  小西河王说话的声音有些抖,“你说实话,我留你们全尸。”
  匪徒冷笑,“事到如今,兄弟死的就剩下我们,也没什么好说假话,那人到底有没有被其他人糟蹋,只怕你要去问当家的。”
  知道的人都死了,活着的道听途说,也便成了真事。
  戚冬心惊胆颤地瞧着自己的主子,生怕出事。
  他心中虽然觉得章璎可恨,却不觉得他活该受这般折辱,横竖一刀的事,何必这样将人挫骨扬灰?
  倘若连他都是这样的心情,与章璎一同长大的主子呢?
  但戚淮连着几日都像一个正常人。
  忽然有一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放了一整夜的烟花,醒来的时候泪流满面,行尸走肉一般翻身纵马,便往鹰嘴山上去了,彼时天阴雨暗,黑云压城,马蹄在泥泞的小路疾奔,戚冬拦不住,沿途跟着,才发现主子竟还赤着一双脚。
  鹰嘴山上鏖战过后的尸体横七竖八堆叠成一座山,草地干涸的血迹吸引来野鸦和秃鹫,发出凄厉的衰叫。
  小西河王跃下马背,苍白的面容此刻红的可怕,握刀的手背青筋暴起,赤脚踏下来,在鹰嘴山上一具一具尸体中翻找。
  他依然不能接受章璎是那十根手指的主人。
  他需要找到那具断手的尸体,看看尸体的脸。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雨越来越大,就像他与章璎在章家门前决裂那天一样大。
  周围的树镶一层胭脂般的红,血落在泥土中,小西河王乱发纷披,赤脚踩在枯枝残叶上,尖锐的荆棘穿透脚心,猩红的血淌成一条河,他毫无所觉,弯着腰翻遍八百多具尸体。
  有的面目全非,有的人头两分,天暗雨湿,草木积腥,新鬼烦冤旧鬼哭。
  戚淮两手颤颤,不言不语,古板的面容肌肉绷紧,用刀背赶走野鸦,也赶走秃鹫。
  他见过许多死人,却从没有见过死去的章璎,他的衣裳湿透了,他的人也湿透了,连日来的懊悔和自责摧枯拉朽般压下来,就像覆雪压断树枝。
  到后来他累了,就躺在尸体旁边休息。等休息够了,再度翻身起来,一具一具地过,鹰嘴山上僵尸满道,白骨曝野,他不知哪一具是他,更加希望没有一具是他。
  戚冬红着眼眶拉住他,“主子!回去!”
  戚淮推开戚冬,“这是我自己的事!”
  戚冬像哄孩子一样,“主子,下这么大雨,咱们回去,明日带的人多了再来。”
  戚淮咬紧牙关,满脸的雨淌下来。
  戚冬不知是否雨盖住小王爷满脸的泪,听到他茫然而不知所措地说,“我这辈子只对一个人动过心,但他好像死了。”
  戚冬心头一酸。
  眼前这个人是谁?
  他是威名震慑海内的小西河王。
  怎么变得这样可怜?
  原来看似薄情的人才最深情。
  “如果那个人死了,主子的心也死了吗?”
  他没有得到回答。
  戚淮满手血腥,没有停下步伐。如果章璎在这些尸骸里,他怎么忍心让他去淋一整夜的雨?他还记得那个人下到水牢时候瑟瑟发抖的身躯。
  在冷冰冰的雨夜里,小西河王赤脚不眠不休地翻找。
  他翻遍草丛,翻遍荒野,每一个地方都有一行行血红的脚印。倘若那个人死了,请让我看到尸体,倘若那个人活着,请让我听到他说话。
  迷失方向的狂风在呜咽,饿红了眼的秃鹫在盘旋,雨点密集,雷声滚动,冲散荆棘丛的簇簇血红,却没有冲散孤单的影子与锋利的刃。
  “戚寒舟!你看看我啊。”
  “戚寒舟,你会后悔的。”
  “戚寒舟,我好疼啊。”
  他的心脏蜷缩成一团,悄无声息地痉挛和战栗。
  戚寒舟,你牵着新娘走的时候为什么不回头?
  戚寒舟,你为什么不早一些知道他落在马匪手里?
  戚寒舟,马匪送来手指,你为什么没有多留意?
  他做了一辈子傀儡。
  与章家的女儿定下婚约,与周家的女儿结成亲事。
  在战场出生入死,在朝堂勾心斗角。
  为了家族显赫的声誉活着,为了高门错节的利益活着,却从没有为自己活过。
  他死了,他却想为自己活了。
  那个人生来坎坷,才二十多岁就孤零零地受尽摧残死在山上,被亲人抛弃,世人憎恶,死的时候不知有没有弊体的衣物。
  过去的章明礼是明亮的太阳,他看着太阳陨落,跟着心中的仇恨和嫉妒去践踏,直到满手都是他的血,才明白了自己的心。
  道义,仇恨,虚名。
  他在的时候一切在,他不在的时候一切不在。
  只要他还活着,碰了别的女人又如何?被千夫所指又如何?
  他总是迟一步,慢一步,渐渐晚了一辈子。
  后来日出东方,雾生丹山,朝露湿云头,烟火照平川,山上的栀子花簌簌落了,落在一片渺茫的仙境中。
  从仙境中走来一道若隐若现的影子,耳畔有滴滴答答的铃铛声,像极记忆中骑着白马的少年人。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地渐近了。
  戚淮揉了揉赤红的眼,原来是农夫牵着他的毛驴上山来砍柴。
  雾气骤散了。
  就像骤散开的希望。


第76章
  鹰嘴寨空空如也。
  戚淮举目四顾,只觉阳光满眼,血腥满手,干裂的唇瓣发不出声音,只剩一处地窖没有去,他站在地窖外,翻身跃下去,借着昏暗的光,终于见到了一具腐烂发臭的尸体。这具尸体被砍去了手,脸埋进土里,四肢已经冻结成冰。
  戚冬攥着主子的手,好声好气地哄,“主子,要不咱别看了。”
  戚淮却不是听话的人。
  尽管他手抖如筛糠,却还是翻过尸体,小心翼翼擦干净尸体的脸,神情温柔的像在缅怀逝去的情人。
  待看清面容后终于长松一口气,咚的一声栽倒下去。
  最后一个念头是,上天垂怜,他还活着。
  戚冬一路背着他的主子回了营,包扎了血淋淋的手和脚,大夫问起来怎么弄成这般,戚冬三言两语搪塞过去,细心替主子擦干净了脸上的土和灰。
  全身是伤的小西河王在榻上紧紧闭着眼睛,翻来覆去地喊着两个字,戚冬仔细一听,叫的是明礼。
  这世上还有几个章明礼。
  戚淮醒来的时候,温蓝还没有醒来,比大夫预计的晚很多,或许是药效因人而异,又或许是他已许久不曾安眠,借着这样的机会大梦一场。
  一把香灰诱发的心疾来势汹汹,在此之前没有人知道他竟有这般严重的病,漆黑的汤汤水水灌下去,也只是咳嗽两声后再无声息。
  但他终将要醒来,还不知道自己醒来之后天翻地覆。
  戚淮没有看过温蓝。
  温蓝如今在他的眼中与周旖东章珩一丘之貉。
  他心中有新的猜测,倘若匪首欺骗章珩,章璎必然活着,至于匪首放过章璎的原因,戚淮不忍深思,或许是贪图美色,或许是留在身边方便折辱。
  那是残暴的匪徒,不是仁义的侠士。
  他不在自己安置过的任何一波人群中,那便是逃了。
  他想起来剿匪的时候那一批被自己误认为匪首的马队,被关起来的马匪说过,若不是好马被劫,他们没有那么容易踏平鹰嘴寨。
  劫走马匹的是什么人?
  章璎一定在那批马队中。
  当真如此,戚淮的心再度提到嗓子眼。
  他误作匪首一箭射中的人是谁?
  会是章璎吗?
  他为什么要射出箭?
  章璎没有死在土匪手中,要死在自己的手里了吗?
  想明白个中关节,戚淮脸色煞白。
  不知章璎是否看清楚射箭的人是他,是否对他憎恨之极。
  那时候视线被重重叠叠的火把和影子挡住,他除了大约的身形什么都没有看清楚。
  章璎到底是生是死,流落何方?
  戚淮长长吐出一口气,重新振作起来,无论前因后果如何,他需得找到他。
  但派出去许多人,都未查到任何蛛丝马迹。
  戚淮叫来章周二人,才过三五日,小西河王竟仿佛老去十岁,只有腰间的刀熠熠生辉,依然是过去锃亮的模样。
  “章璎没有死。”
  “马匪没有杀了他,他逃了。”
  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依然靠着自己逃了。
  “我将一行误以为马匪射出乱箭,射中一人,不知是否是他。”
  章珩从错愕到震惊,“那土匪竟没有舍得杀了他,拿几根手指糊弄我!”
  戚淮闭了闭眼,“章璎纵然罪大恶极,也有公理来惩治,周旖东买卖钦犯,温蓝私囚钦犯,章珩挪用官银,你们三个谁都逃不了。”
  温蓝到底是什么人?
  他不是傻子,不得不怀疑温蓝。
  温蓝告假,带走章璎,当真只是为救出旧主吗?
  事已至此,他手里抓着这三个人的把柄,若禀明圣上,自能查个一清二楚。
  章珩破罐破摔道,“你便如实去告,咱们就看陛下会不会为了章璎,要了我们四府人的命去!侯府,周府,王府,还有温府,他当真要一并拿下?”
  戚淮不知原委,章珩却知温蓝对陛下有救命之恩,或许会受些苦,却决然不会要温蓝的命。
  他一开始一一
  连苦都不肯让温蓝受。
  章璎未死在马匪手中,却可能被小西河王一箭射中。
  章珩闭了闭眼,手不可遏制地发抖。
  因他可能活着而咬牙切齿,因他可能死去而心生悲凄。
  他像被撕成两半,一半是幼年章璎明媚的轮廓,一半是清风苑门前响亮的巴掌声。
  因突如其来的念头千金买命,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章珩喉咙中发出破旧风箱一般讽刺的笑声,像一个疯子。
  周旖东从得知这个消息时候便说不出话来。
  如果章璎死去,他们之间两清。
  如果章璎活着,那就让他活着赎罪。
  只要找到人,他不会在像以往一样折辱他。
  戚淮若要告到御前,那便去罢。
  瞒着陛下虽然更好,但当章府,周府,温府和王府一并牵扯进来,总不能当真要了四府性命。
  小西河王位高权重,他们拦不住,也灭不了口。
  经此一遭周旖东渐渐明白,他以为自己因害怕惩罚追着章珩出来,其实不是。
  那只是一个行动的借口。
  初见十根手指的震撼尤在昨日,周旖东竟然有些庆幸手指的主人不是章璎。
  他羞愧地捂住脸,知道自己对不住父亲。
  父仇在身,从此真正想要的将永远埋在心底,成为一粒见不得光的种子。
  戚淮拍手一笑,“如此甚好,我在御前如实禀告,且看今上如何裁夺。”
  戚淮心知陛下不会公平处置,四人温蓝任御前侍卫,王梓领将军职,父亲位居丞相,周旖东新科登第,章珩有章父的情面,哪一个不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但他还有别的想法。
  温蓝行为怪异,本已告假养病却又在陛下遇刺的节骨眼上挟持章璎离开长安,以前不知其面目的时候不会怀疑,如今知道他对章璎所作所为,便很难不去联想温蓝所谋所图。
  但没有证据。
  倒不如借此机会将他拖下水,引起陛下警觉,慢慢详查一翻,兴许会有收获,而朱衣手中那饱受折磨的女人,招供也就在这几日,若当真与温蓝有关,涉及行刺之事,陛下绝不会手软,这群人一个都逃不了。
  如此一来,周家的女儿也该完璧归赵。
  他从未碰过她,也不该再耽误她的一生。
  一纸状至御前,他与四府为敌,那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需要回家了。
  旧友决裂,婚书重写,一切重来,他会找到他。
  哪怕是一具……有可能死在他箭下的尸体。
  戚淮猛地捂住胸口,铠甲下跳动的心脏仿佛被无数针尖刺穿。
  千里之外的长安城风云涌动,即将迎来一场滔天风暴。


第77章
  燕平元年六月,川浦匪患悉平,都官出任太守,小西河王一行回到长安,陛下亲设封功大宴,文武百官俱在,中流砥柱两旁,垂鬓宫女端美酒入席,香风阵阵,彩袖飘飘,正是一派钟鼓馔玉的良辰好景。
  周章二人与西河王师分行而归,风尘仆仆,一路无话。
  他们都知道今日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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