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光风霁月[古代架空]——BY:baicaitang

作者:baicaitang  录入:12-29

  朱衣问他,“若一直找不到人怎么办?”
  他用自己干哑的嗓子回答道,“找不到就一直找。”
  朱衣怔怔地看向戚淮,知道他没有开玩笑。
  戚淮怕是早已做好了打算,西河王府百代的盛名不要了,西河王师数十万铁骑也弃如敝履了,他被名为痛苦和愧疚的情绪裹挟着走遍一个又一个地方,只求哪怕有一个脚印能与那个人重叠。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朱衣忽然有感而发。
  戚淮喃喃念着这八个字,猛地咳嗽起来,像是要把心肝脾肺一并呕吐出来,他眼前一片血红,似乎看到了章璎在他大婚之日绝望的神情,“你会后悔的。”
  他后悔了。
  但这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吃。
  若有后悔药买,那一定会卖断了货。
  他们就这样一路往南,在过最后一道关隘便到扬州的时候,朱衣忽然收到了朝廷撤兵的信。
  他神情木然地把信扫了一遍之后焚烧殆尽,抬头对不远处正在给他的瘦马喂草粮的戚淮说,“人找到了。”
  彼时手中捧着一捆杂草正在一心一意喂马的小西河王背脊微微一颤,弓着身子在夕阳下半蹲下来捂住了脸,瘦马的尾巴轻轻摇晃拂过主人的肩膀,马背上的刀发着金色的光。
  人这一生的大悲大喜原来早已注定。
  朱衣靠近他,伸手想落在他的肩上拍一拍,却听到戚淮压抑到极点的声音,“找到的......不是尸体吧?”
  朱衣忽然无比确定,若他说是,或许眼前的男人会直接崩溃,于是他轻轻摇头,“不是,是辽人找到的他,他还好好的,如今人在长安。”
  从朱衣的角度能看到戚淮低低弯曲的背脊,还有砸进沙子里晕染开一片土黄的水迹。
  心中忽生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
  即便是这些日子戚淮如此落魄,他都不曾有所感觉,却在看到他如垂暮老人一般佝偻下高大的身子,小心翼翼地问出这样一句话的时候终于动容。
  他是戚淮。
  是小西河王。
  如今像一个失去一切复又得到一切的孩童,手足无措地碰了碰自己的脸,“我已经许久没有清理过胡子了。”
  他这样说着,又站了起来,手中的粮草散了一地,瘦马从鼻腔里发出不满的哼哼声,夕阳笼罩万物,也照在了额前一缕垂落的白发上。
  他没有问怎么找到的人,也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事,头脑似乎不在转动,一切行为跟随着本能,清澈的河水中倒映着小西河王高耸的眉骨和瘦削的脸颊,以及下巴一团漆黑脏污的胡须,像是在喃喃自语,“衣服也该换换,他向来比我爱干净。朱大人可有干净的服饰?”
  朱衣看他的神情,想到信中辽人求亲的事情,到底没有忍心提及,只是淡淡回道,“王爷这些日子瘦了些。”
  戚淮露出一抹苦笑,他轻轻拍了拍瘦马的背脊。
  这匹马如今也与他一样瘦了。


第99章
  没有人想到最后找到章璎的是辽人的使节团。
  当时隔九日荻青于朝会时告知李徵人已找到的时候,每个人都看到年轻的皇帝脸色骤然变得铁青。
  李徵还来不及因找到章璎而感到惊喜,便意识到自己入了辽人的圈套。
  或许章璎一直都在辽人手中,所以他们才这般有恃无恐。
  难怪朱衣和戚淮找了这么长时间始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原来人一直都在长安。
  他们陷入了一个误区。
  以为章璎还在鹰嘴山附近,却从来没有想过他回到长安的可能。
  无论如何,人还活着便好。
  李徵放在心口的大石终于落了下来,还来不及生出别的情绪,便要应对殿下难缠的荻青。
  他中了辽人的圈套,如今金口玉言已出,不好出尔反尔,只能先假意应下。
  至于北上的路途风险颇多,他们自己丢了人,也便算不到汉室的头上。
  电光火石间李徵已经有所决定,神情便稳了些。
  在座的都是官场唱戏的高人,哪个不眼明心亮,都看得出这是辽人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但大多数人乐于装糊涂,章珩周旖东之流知道章璎未死,心情极为复杂,但碍于过去的仇怨以及敌强我弱的大局到底没有为他多说半个字,一场戏唱下来,也便定下了章璎将来的埋骨之地。
  “钦犯章璎恶贯满盈,陛下仁慈,准其戴罪立功,送往北辽,以助两国邦交,终身无旨不得回也。”
  辽人接了旨,戏也便落幕了。
  戚淮在回来的路上。
  他骑着自己的瘦马,背着自己的弯刀风尘仆仆,日夜兼程。
  知道章璎有了下落,他便不在做噩梦,而是开始做起了别的梦。
  他梦到过去,也梦到将来。
  章璎与他的过去,章璎与他的将来,这辈子若还能再听到章璎叫一声“戚寒舟”,便死也瞑目了。
  一道影子一匹马,他先朱衣的大军而行,烈烈赤衣风中做响,那是从朱衣处借来将军出征的战袍,当年他出征的前夜穿的便是这样制式的衣裳,章璎站在东城门处笑看他,送他一个不夜天。
  他这一辈子本也没有什么太过重要的人。
  父亲去了,母亲几乎一夜白头。
  他们半生恩爱,本以为病弱的母亲会先父亲而去,却没有想到先走的人是父亲。天下事情无一不是如此,能如人意一二分便是苍天庇佑。
  但老天连这一二分也不肯施舍下来。
  章璎满心满眼奔向他的时候,他是冥顽不灵的铁石心肠。
  如今他化了一颗铁石心,章璎却眼里无他,心里亦无他。
  章璎在章荣海的坟前上了一柱香。
  他来见义父最后一面。
  躲躲藏藏这么久,终于可以光明正大摘下帷帽,行走人前了。
  因要去往北辽,他如今被剥去了奴籍,也不再是钦犯,可笑的是他短暂的一生竟只有这片刻是自由的,在这片刻之后,他将穿上女子的裙裳,带着一身的屈辱离开故土,从一个牢笼去往另一个牢笼。
  章荣海的墓前总有许多贡品,也被提了许多文人雅客歌功颂德的诗。
  章璎鞠躬,然后在碑前坐了下来,“这么多年,义父的墓前依然崭新如故,可见世人对您的敬重。他日我若横死,只求寻个无人打扰的清净地,若实在没有,挫骨扬灰也无不可。”
  “义父当年说,若这一切完成的时候,我便可以放下一切往北辽去,如今除了小宴,我已心无牵挂,这么多年,早已身心俱疲。”
  “我遇到了一个孩子,少年赤诚,待我尚好,但那是辽人的少帝,本也不该多有牵扯。”
  先帝害了天下人,却唯独没有害他。
  新帝对得起天下人,却偏偏害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已经做了恶人,被戳了一辈子脊梁骨,若能求来新生,哪怕在辽国带着小宴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夫,也好过再与皇家牵扯不清。
  他这一辈子,最怕的便是皇家,之所以还愿意再信一次萧烈,也不过是因年少时候他欠着自己的一条命罢了。
  以命还命,恩仇两宽。
  “若义父在天有灵,便保佑我此行顺利,从辽宫中接回小宴。”
  章璎站了起来。
  墓前烧着的香被风吹灭了。
  在走之前见过了死人,也该见见活人了。


第100章
  周府近日不太平。
  周家嫁出去的小姐被休弃,夫家把人送到了遥远的南方,只怕这辈子也回不了长安,周家的大公子空顶着状元郎的名声,手里却没有实权,更难的是被自己的妹夫参了一本,与西河王府彻底决裂。
  外头疯传那阉人要被送去和亲,本是拍手称快的事,周家的大公子面上却不见喜色,下人中便猜测着,或许大公子觉着就这样放过那阉人未免太过和气。若让那阉人继续留在周家,有的是法子让人生不如死,左右当家主母是个吃斋念佛的,不会出来管自家仇人的闲事。
  周家大公子几日不曾归府,听说混迹勾栏瓦肆,还去逛了相公堂子。那没用的当家主母始终在佛堂中跪着,一颗一颗地转动手腕上的佛珠。
  神像庄严,她已在佛前常伴青灯许多年,不知章家一门的孽债可有消弭几分?
  章珞身着布衣,头戴荆钗,膝下的蒲毯深深陷进去,目光痛苦而执拗,布满灰尘的佛堂中隐藏起了俗世的美貌,分明年轻,却像半截身子埋入黄土的老人。
  她的腿上放着两双绣花鞋垫。
  那是许多年前她一针一线给章珩和章璎缝的,章璎嫌丑,章珩也便不穿了,于是留到她这里,这么多年,近日收拾的时候翻出来,才发现自己出嫁的时候竟将它们放到自己的嫁妆中。
  她的女红如今比过去好了,两个弟弟却在自相残杀。
  外头发生的事她不是没有耳闻。
  章珩做的一切都是在为她和章家复仇,章璎既然做了,便要有承受报复的准备。
  章珞有时候想着,或许章璎就这样死在马匪的手中对大家都好。
  但章璎没有死,而她甚至松了一口气。
  章珩又是什么心情?
  章珞不得而知。
  她疼爱过的弟弟狠狠在她心口插了一刀,毁了她的人生,也毁了她所有的希望。
  她捂住脸,痛苦失声。
  分明已过了许多年,却总能梦到一双捂住自己嘴巴的手,还有急不可耐的呼吸声,裂帛声。
  她恨不得让他死,却也怕见到他的尸体。
  或许远去北辽才是对所有人最好的决定。
  章珞此时只听说浮玉坊被连根拔起的事,却还不知道温蓝做了什么。
  她将手中的鞋垫扔进炭盆,眼睁睁地看着火舌就要将之吞噬,忽横向伸来一双手扑入火中,将鞋垫抢了出来,火舌燎烧到皮肤,那双形状完好的手闪几簇火星,又很快被手的主人灭了。
  烧了一半的鞋垫被拢入袖中,也拢住灼烫的伤口。
  “阿姐,许久不见。”
  章珞猛地抬头,见她那不争气的弟弟此刻正站在她面前,身子瘦弱,面白如纸,微微含着笑意,用嘶哑的声音向自己打着招呼。
  章珞睁着眼睛,还没有注意到两颊滚落下来的泪珠,半晌才怔怔问了句,“你来做什么?”
  章璎低低叹息,“这一别或许再无归期,我来见阿姐最后一面。”
  章璎如今的身体遭受重重折磨,刺穿琵琶骨的锁链尚在体内日日痛不欲生,但比起他早已翻江倒海的内里,肉欲的钝疼反而更加让他清醒。
  他一身功夫皆废了,能潜入周家也多亏了骨左骨右的帮助。
  骨左骨右如今还在梁上,他们奉主子的命令保护章璎的安全。
  “有什么可见的?从今往后,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过我的阳关道。”


第101章
  章璎一边咳嗽一边笑,他也跟着歪坐在了佛前的蒲毯上,仰头看向香雾后的佛像,低低道,“阿姐,我这一生不信佛,不跪佛,你可知道为什么?”
  章珞冷笑,“正因无所信,故而无所顾忌。”
  章璎摇头,“我被花翁收养,被义父教导,承的是人情,不是天意,后来入宫,受了暴君的庇佑,他与我同为被厌弃之人,倒难得有些惺惺相惜,可惜他死了,而我苟延残喘到现在。事在人为,高高在上的神享受供奉,却为这世间生灵做了什么呢?”
  章珞闭上眼睛,“我见你一眼都嫌脏。”
  章璎伸出自己被烫伤的手,拇指落在阿姐花朵般的面容上,轻轻擦干她眼角的水渍,“阿姐总是口是心非,嘴上在骂我,却还肯为我落泪。”
  章珞猛地一颤,呵斥道,“滚!”
  章璎端详着阿姐生动的脸,渐渐思绪与幼年重叠。
  他爱的人终将离他远去,而他的尸骨或许若干年后会掩埋进草原的黄沙中,看不到中原,回不到故土。
  “阿姐,许多事情我不希望你知道,便一辈子带着对我的恨活着,即便活的不快乐,也终归是活着的。”
  章璎喃喃道。
  章珞此时却听不懂他的话。
  “我去见过了义父,也见过了埋在山上的章璎,你的亲弟弟。鸠占鹊巢这么久,也该把属于那个孩子的名字和人生还回去了,很抱歉占用了他的名字,却让他过的这样可怜。”
  章璎的喉咙有些干,他不自觉地舔了舔唇,像是在思考更合适的措辞,“我今日想来见见你,只要确定你过的好,我才走的安心。”
  章珞笑了起来。
  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你觉得我现在这样算是过的好?”
  章璎抿唇,没有说话。
  俗世荒唐,青灯古佛未必不好,若阿姐知道过去发生的事,哪里还有活下去的勇气?
  “你走吧,我今日便当没看到你。”
  章珞下了逐客令。
  章璎站起来,定定看着章珞,像要把眼前薄情的女人一笔一划地刻在心里似的,毕竟往后岁月漫长,他怕将来老了,忘记阿姐的样子。
  “滚啊!”
  章珞推搡他,章璎忽然软软叫了声“阿姐。”
  像小时候一样看着她,攥着她的袖口,“阿姐,那时候,王梓他们在外面,你是故意不出来吗?”
  还是只是,刚好没有听到?
  明明知道阿姐恨他入骨,却还忍不住向她求救,渴望得到善待,却一时间忘记自己在阿姐眼中比起仇人与狗更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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