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古代架空]——BY:渥丹/脉脉

作者:渥丹/脉脉  录入:04-17

  他突兀地停住,默不作声停顿了很久,才重启话头——
  “我阿爷的尸骨早就找不到了。这次南下,我本来是另有打算。”
  暗自深吸一口气,仗着有衣袖遮掩,瞿元嘉握住了拳头,避开与程勉视线接触,继续说:“……这几年,我将旁人错认作了你。他受伤失忆,一心信赖我,我却错上加错,引诱了他,又一直纠缠,直到他恢复记忆以前,和他都如夫妻一般……”
  瞿元嘉快刀乱麻地将最难堪的部分最先和盘托出,说完后,一时间觉得心跳得要堵住嗓子,也不觉得如何解脱,终于鼓起勇气看清程勉的神色时,整张脸烫得如同火炙。
  可他必须等待程勉的裁决。
  程勉没有隐藏他的诧异,也并无同情或是丝毫厌弃。他看着面无表情的瞿元嘉,目光中充满了理解:“既然王妃和你都觉得是,那一定很像。”
  瞿元嘉难堪地沉默着,手心全是汗,近于无礼地急切开口:“他叫叶舟,是虹州人士。生母姓崔,但家族因为一桩谋反案蒙受了不白之冤,他有心为继母的家族申冤,孤身上京,却被歹人所害,失去记忆后沦落为乞丐,在陆槿出殡那天出现在程府门外……陆槿曾经说过,她愿意用她的性命换你的性命,所以那一天看见他,我以为真的是你回来了。”
  听到瞿元嘉提到陆槿,程勉平静的神色也有了一瞬的扭曲。这个细微的变化同样刺痛了瞿元嘉,也将他体内长久蛰伏的羞愧和恐惧一扫而空,仿佛平地生出了一只看不见的手,推着他一鼓作气地说下去:“事后想来,有诸多蹊跷之处。即便多年未见,母亲也目不能视,但如果能沉住气,仅靠我自己,也许是能分辨出来的。可是我……是我一错再错。如果不是我包藏私心在先,这种种事端,根本不该发生。”
  程勉轻轻摇头,目光仿佛有些忧愁:“元嘉太苛责自己了。哪怕我没有遭遇变故,你我十年不见,见面不识也不足为奇。”
  瞿元嘉并没有觉得受到了宽慰。相反,他心中郁结之意更重:“五郎觉得见面不识不足为奇,于我,却是错上加错了。”
  “何错之有?”程勉问。
  瞿元嘉眼角一抽,顿了顿才开口:“我以为他是你……我们都将他认作是你,他也以为自己是你。”
  “我对元嘉从来没有情爱之想。”程勉轻声说,“我少年时不懂事,常常自作聪明,没有辜负你的心意,俱是我的侥幸。”
  “我……”瞿元嘉黯然道,“五郎自是没有。我心有妄念,与五郎无干。但如能克制,等到他想起旧事,也不至于误人误己。”
  程勉沉思片刻,认真说:“情爱之事,如果不是两情相悦,即便一时可以成事,断难长久。”
  瞿元嘉默不做声,呼吸却为之一滞。程勉再开口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他恢复记忆后,去大理寺鸣冤,冤情得雪,只是家人都不在人世。他便回了虹州。现在应该已经到家了。”
  “这才是元嘉南下的初衷吧。”
  瞿元嘉很干脆地点头:“当初他向我道别。我因为内心有愧,更怕徒添难堪,没有送行,也没有道歉。”
  “人已经回去了,送行无从谈起。你千里迢迢去虹州,是想道歉?那是先去芦城,还是见过他再去?”
  瞿元嘉被问得又是一怔,重重叹气:“我想不明白。”
  程勉似乎笑了:“你身在局中,想不明白也是当然。”
  瞿元嘉一方面觉得与程勉谈及此事何其诡异,一方面又隐约有些不可解的解脱。他苦笑了一下:“五郎知道了我的所行所想,不觉得可憎么?”
  程勉摇头:“元嘉对叶郎君有愧,我是此事的局外人。”
  蓦然间,瞿元嘉半边身子一凉,有些羞愧又有些狼狈;这时程勉又说:“如果墓地尚未选好,只靠二十天一个月,极难办成。当年我回平江为阿娘和阿初迁葬,选定墓址后,是我一意孤行,不惜与崔氏反目,再用父亲和自己的官职强压,勉强在二十天内办成了这件事。而且阿娘是被崔氏驱除的女儿,你是瞿氏的儿郎,又是为父亲迁葬,势必要与族人打交道。你要回去迁墓,瞿氏宗祠知晓了么?”
  瞿元嘉活到而立之年,“瞿”这个姓氏,在绝大多数时刻不过是母亲曾经别嫁的证据。他从未与父亲的宗族有过联系,血缘不是他的根系,他是无根之木。
  他不免茫然起来,看着程勉摇摇头。程勉又问:“你此次南下,去不去虹州?”
  “去。”
  程勉略一思索,终是说:“如果决意去迁墓,就不要去虹州。”
  瞿元嘉心思一动,又不免苦笑:“五郎,我是想去虹州,却从未想过所谓‘破镜重圆’——这本就是无从谈起的。”
  程勉意外地看向他:“你强迫了他?”
  瞿元嘉瞪大眼睛,面上一热,明明应该立刻否认,可是面前之人是程勉,他竟无言以对了。
  他这一迟疑,程勉也沉默了。瞿元嘉顿觉得无论如何不能落到百口莫辩的地步,只能硬着头皮接话:“……此事已然不堪,五郎不要取笑我了。”
  程勉正色说:“元嘉,你既然下定决心去虹州,见到叶郎君之前,务必要想清楚——你此行,本来也不是为去虹州。”
  瞿元嘉犹在忡怔,程勉缓缓又说:“你不仅要想清楚自己的心意,还要让他知晓。”
  闻言,瞿元嘉的神情复杂之极,然而程勉的神色真挚,近乎于郑重。瞿元嘉看着他,一时间又觉得是在面对陌生人——当年的程五何其潇洒随性,绝不会有此刻的神情。
  瞿元嘉思虑再三,到底是没有再说下去——与叶舟,或可说前程未卜,但与程勉,何尝不是坦诚之后的山穷水尽。在他出神之际,程勉再没有提叶舟之事,更不去问瞿元嘉的打算,而是分出精神仔细地将自己在安葬母亲和妹妹时遇到的若干难处和化解方法,其中诸多人情世故,瞿元嘉别说亲历,甚至闻所未闻。转念一想,若说门第之森严,世间何曾有胜过天家的,自己的这一点“闻所未闻”的运气,又有多少母亲的庇护和安王的宽容?
  待瞿元嘉惊觉程勉已然时满面倦容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不知不觉中,竟在费宅待了一整个下午,两人所谈及的,也早已超过了他来拜访的初衷。临别前,瞿元嘉面对送到室外的程勉,终是忍不住问:“五郎,回京至今,程府没有一丝值得留恋之处么?”
  程勉整个人都隐在屋檐投下的阴影中,他的声音缓慢而清晰,回答却是模糊的:“覆水难收。”
  因为有访客,整整一个下午,一直没有闲杂人等走动。程勉送走瞿元嘉后,刚靠着熏笼歇息片刻,门声一动,有人走了进来。
  脚步声并非来自萧曜,程勉也懒得抬头,来人走近后,停顿了片刻,轻轻开口:“奴婢来为五郎添炭。”
  听到冯童的声音,程勉的睡意登时散了:“陛下在哪里?”
  …………
  程勉进门时,萧曜正在窗下读书。听到程勉来,他立刻放下书,一笑道:“难得你愿意会客,瞿元嘉的面子确实非同一般。”
  程勉没有走近,站在门边:“元嘉要南下。来向我辞行。”
  “他的考勤,是无需报我知晓的。”
  萧曜轻声解释完,起身走到程勉身边,拉住他的手牵到窗下:“他去杨州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他去杨州?”
  “不去杨州,那就是去虹州。”萧曜话锋一转,“当年宜州,他偷了风雷,一个人去连州找你。”
  程勉目光一闪,神色不见波澜。见状,萧曜又笑了:“你啊,从来不知道别人的心意,瞿元嘉同你说了?”
  程勉不做声。萧曜想想,又说:“他与叶舟的事情,你不要出主意……啊呀,已经劝了。”
  程勉看萧曜一眼,萧曜还是牵着他的手,引他坐下,不紧不慢地说:“有一桩江南道的公务,他本来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是安王以避嫌为由,没有让他去。不为公事去也好。他这次南下,几时动身?”
  “你明知他对我的心意,还故意错认。元嘉宽厚,始终不提此事。”
  萧曜心平气和地说:“是否两情相悦,从来强求不来。正因为如此,你不要劝瞿元嘉。最好连提都不要提。”
  程勉难得流露出一丝茫然不解,萧曜继续说:“我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始末,如果他真是要去虹州,就是意难平。你是他二人心结所在。瞿元嘉想不清谁在局中,谁在局外,去天涯海角也是徒劳。所有人都能指点他,却不该是你——天底下没有人能忍耐意中人另有所爱。”
  眼看程勉分明是咽下了反驳之意的神色,萧曜静了静,很轻地一摇头,叹息般再度开口:“阿眠,你要知道,你从来都是许多人的春闺梦中人。”
  …………
  见过程勉后,瞿元嘉再无牵挂,很快动身南下。
  算上新年的公假,安王和娄氏皆以为瞿元嘉至少要在二月才能返京。安王本想派一个精干得力的管家随行,为瞿元嘉打点迁葬涉及的繁杂事项,但娄氏再三劝说,安王虽然不悦,最终还是依了娄氏的心意,而且不仅没有管家,连平日里服侍的得宜也没有同行。
  瞿元嘉自然明白母亲的用心,而这样的安排倒是无形中行了方便:他没有告诉任何人,此行目的地只有虹州一处。无论能否见到叶舟,他都会在从虹州返京后再着手安排生父的迁葬事宜。
  为尽快到虹州,瞿元嘉一过江就改成了水路。今年因为水灾,冬季没有枯水,可是逆风难以避免,瞿元嘉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吃过冬季行船又湿又冷的苦头,待终于到了沅庆城外,下船踩到土地的那一刻,逃出生天感竟短暂地盖过了前途未卜的迷茫。
  虹州被溱水一分为二,沅庆位于虹州最北端,县内多山,亦不乏河流湖泊,是江南著名的避暑清修胜地。夏天来赈灾时,一行人没有到过沅庆,瞿元嘉也不知道叶舟的住处,虽有同僚正在城内公干,进城后瞿元嘉并没有去官驿,自行找了一间客栈略作安置。
  沅庆地处虹州一隅,不在溱水水路交通的必经之道上,本地方言不仅与瞿元嘉能说的平江话相去甚远,与治所宜平一带的方言也多有不同,而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是远在异乡之人归乡,客栈的生意也十分冷清,外乡人难免显眼。虽然瞿元嘉一到南方便很自然地捡起了平江话,只是他相貌和谈吐皆不凡,是以在他更衣完毕、下楼吃午饭时,掌柜专程来寒暄兼解释,沅庆的大小客栈自除夕到元宵都不做生意。如果客人要住到年后,城内外的寺院和道观都有精舍,可以借住。
  瞿元嘉拿不准能在沅庆待到几时,听完掌柜的解释,顺口问城中最大的寺院是哪处。掌柜用沅庆口音浓重的平江话答:“沅庆道风兴盛,城里几座寺庙都不大,以龙庆寺香火最盛。出门在外的沅庆人归乡后,阖家去龙庆寺烧香,是自古就有的风俗。”
  瞿元嘉略一沉思,又说:“我想打听一户人家。”
  掌柜点头:“原来郎君是来访旧的。郎君请说。小人一家世代居住在沅庆,只要是沅庆本地人士,都知晓个大概。”
  “我想打听的门第,姓叶。”
  掌柜不禁又打量了一番瞿元嘉,神色有些谨慎:“郎君要打听的,是景望公的宅邸么?”
  听到这个陌生的称谓,瞿元嘉一顿,又解释道:“我不认识景望公。是受杨州甲兵案牵连、近来昭雪的叶氏。”
  “景望公就是已经去世的叶氏前任家主。他生前是沅庆人人皆知的大儒、大夫子。叶氏蒙难多年,这个月,他的独子才从京城回来,为叶家洗刷了冤屈。原来郎君认得小叶郎君……叶氏在城内有几处宅邸别院,城中人都知晓,就是不知道小叶郎君现在住在哪里。郎君稍坐,小的这就安排一个杂役,替郎君去打听……”
  瞿元嘉止住蓦然间热情起来的掌柜:“他刚回乡,必然有多杂事要处理,只需告诉我叶宅的方位即可,我亲自登门。”
  瞿元嘉也知道,沅庆城不大,他此行有可能遇见来此处理甲兵案余波的钦差。可没想到就在到沅庆的当天,刚离开客栈三四个街口,便与故人不期而遇——正是他在民部的同僚,户部员外郎常潜。
  民部的官员公务繁重,大多视力欠佳,瞿元嘉属于新任,视力还没坏,只是因为一心找路,根本没在意旁人,反而是被常潜先认出来了。确定路边人是瞿元嘉后,常潜为认人而眯起的眼睛登时瞪得如铜铃一般,下马一把拽住他的袖子,惊喜之外,更有几分他乡遇故知的亲热:“……瞿允一!”
  户部司主管天下户籍与田井,将常潜派至江南道,显然不止是为了处理裴氏一案。但瞿元嘉知道他家新近添丁,选他南下也有安王替自己避嫌的考量在其中,见到他这般热络,出于不能明言的内疚,瞿元嘉当下站定,与他寒暄起来。
  常潜见瞿元嘉没穿象征士人身份的襕袍,一笑道:“怎么在这时节来江南?你几时到的?住在哪里?”
  “今日刚到。住在城西的客栈。”
  “哦?”常潜惊讶道,“我以为你是来访亲。要是住客栈,那不如住到官驿来。也有人服侍。南方委实湿冷难熬,官驿也不过是勉强住得,客栈恐怕更不如了。”
  瞿元嘉略一斟酌:“是来访友。我是为私事而来,住官驿反而不便。多谢常兄美意。”
  闻言常潜更加诧异:“竟然能劳动你千里迢迢南下,想必是知交好友了。哎,早知如此,这差事合该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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