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古代架空]——BY:渥丹/脉脉

作者:渥丹/脉脉  录入:04-17

  今上的六子中,最得宠爱的是年龄最小的赵王,而赵王的生母,恰好也姓裴。
  短暂的沉默下,冯童罕见地插话:“吴录事,敢问裴县令郡望在哪里?”
  吴录事不明所以地答道:“裴景彦么?卑职和他没有私交,依稀听别人说起,他出生在昆州,少年时跟着父母躲避战乱,举家迁到连州的。”
  萧曜和冯童对视一眼——裴妃祖籍江南道,在其父入京任职之前,三代都在江南、淮南一带任官。
  得到答案后萧曜也想,是了,如果真是裴氏的家人,赤县神州之内,哪里不能挑。
  对此巧合程勉仿佛浑然不觉,对吴录事说:“裴县令管着一县的桑农,还要兼顾边防,想来是才干出众了。”
  吴录事干笑两声:“待殿下与程司马到了连州,可以召裴县令到州府,亲眼一见,就知分晓了。”
  这话说得颇微妙,萧曜和程勉都听出来了,但现在人在千里之外,而这吴录事虽然名义上是他们的下属,可毕竟比两人加起来还要年长得多,为官多年,自有其圆滑一面,萧曜不愿意诸事都要程勉沟通,接下来的行程里,再没多说话了。
  当然,不愿是一回事,没力气也是实情。精神一旦松懈下来,那暂时被抛在一旁的颠簸之苦又席卷而来,萧曜抬眼看着远方,不知不觉之中,太阳已经落在了山后。
  再不多时,道路尽头出现了一座浮屠塔的剪影,这也意味着这一天的奔波即将到头了。
  先行抵达的骑兵领着萧曜、程勉等有官衔的一众人等直奔寺院正门而去。到达目的地后除了萧曜,其余人皆利落地下了马。萧曜格外留意了程勉的举动,并未有其他人前来照应,连包袱都是自己拿着,才意识到这一路程勉是孤身一人,连个贴身的仆役都没有。
  可他又不愿相信真是如此。等程勉和其他下属向他一一告辞,萧曜在冯童和侍卫的协助下勉强下了马。大半天的骑行后,脚再次落地的滋味实在难以形容,他知道近侍们都是装作没看见自己的狼狈,也装作不知情,若无其事地问冯童:“程五没有带仆人赴任么?”
  “似乎是没有。”
  “程尚书有心历练儿子,未免也太苛刻了。他总有乳母吧?乳兄弟呢?”
  他本来是随口一说,分散注意力而已。不料问完后,冯童露出微妙的神色,但一直等到他搀扶着摇摇欲坠的萧曜走进寺院后,才低声答:“殿下有所不知,程五的乳母现在是安王的宠妾,即便是真有乳兄弟,也不能再做寻常仆役了。”
  萧曜印象里是听说过这事,毕竟安王虽然论辈份是他的叔祖,可是仪表堂堂又正值盛年,按理说就算是纳妾,也有的是名门淑女可以挑选,偏纳了个生过孩子的乳母,难免在内宫中传为奇谈。只是萧曜没想过当事人居然能和程勉也扯上关系。不过他对这些轶闻没有兴趣,听了再不多问,满脑子想的是这人真是莫名其妙,赴任而已,怎么搞得像是处处来与自己别苗头的。
  萧曜嘴角又一撇,内心对程勉已经有了定论:“故弄玄虚。”
  赵贵妃信佛,对萧曜而言,在寺庙借宿并非全然陌生的经验。
  不过在他少年时,最常去的寺庙并非是为了祈祷他平安诞生、舍家宅建成的崇安寺,而是建业坊内的皇家寺院大明光寺。有一年佛诞节时忽然天降暴雨,雷电劈断了建业坊内几棵古树,据说引发的天火连暴雨都一时无法浇熄。前来礼佛的赵贵妃一行只能在大明光寺借宿一晚。
  不过这途中不得已投靠的郊外小寺自然不可与气派盛大的大明光寺同日而语,萧曜不欲惊动本地官府,虽然布施了慷慨金帛,借住时报的却是程勉的名字和官衔。
  他们一路骑行下来,都是满面风尘之色,加上此处寺庙的僧人难得见到高官,对此托词一律信了,匀出所有空置的厢房,准备好热水茶饭,也就不再过问了。
  元双为了能方便服侍萧曜,早在车上就换作了男装,趁着夜色倒也无人察觉出异样。萧曜原本精神恹恹,见到元双后,也被她的妆容逗得莞尔。
  僧人们过午不食,临时奉上的茶饭很是简朴,不过既然是在佛寺中,萧曜依然按照母亲生前的惯例,将所有准备好的食物都吃干净了。
  寺院位于城郊,又依水而建,到了夜里,寒气格外重,冯童和元双将车驾里的铺盖和萧曜的两件裘袍都给他加上,到了下半夜时,萧曜还是迷迷糊糊地给冻醒了。
  醒来都他发现天色已经大亮,而冯童和元双都不在厢房内,惟有衣袍整齐地叠在榻旁。萧曜心里奇怪,轻喊二人的名字也不见他们前来,他只能自行穿好衣服,出门找人。
  人虽然没有在身旁服侍,倒是记得将鞋换成了惯穿的。萧曜趿上鞋,发觉自己的双腿也没有前一夜那么肿痛,心想这事还真是熟能生巧。
  院子里也不见二人,惟能听见缓缓的松涛声和雀鸟的鸣叫声。萧曜环顾四周,莫名觉得虽然是初次到访,却说不出的熟悉。
  他将一切归于天下佛寺的建制大同小异,就好像这些天来走了这么多的驿站,也都差不多的格局。他按照记忆中佛寺的布置,出了院门后走上长廊,想去正殿看一看——元双跟着母亲信佛,多半是起来之后见自己还没醒,先去拜佛了。
  昨夜入住时他依稀觉得这庙的布局很是逼仄局促,不想长廊幽深曲折,走出去很远也没找到通往正殿的出口,但能闻见越来越清晰的香火气味,显然是已经很近了。
  推开一道镶着金环的木门,萧曜来到一处水池前,这一次他停下了脚步。
  他益发觉得此地熟悉了。
  他先喊元双和冯童,后来莫名喊起了池真和田蕊,都没有回音后,竟下意识地喊了一声“阿娘”。喊完后萧曜心如擂鼓,几可笃定自己一定来过这个地方。可这是他第一次离开京畿之地,又在何时来过呢?
  他一面找人,一面找路,不住不觉又过了一道窄门。这一重院落不同于之前萧曜到过的任何一处地方,也闻不到火烛和熏香的烟气,又冷又静,像是一夕又回到了冬天。
  不过萧曜并不觉得寒冷——大抵是内心焦躁,反而生出薄薄的汗意。他沿着曲径走向此地唯一的一处房舍,屋前一株看不出死活的老树,枝桠尽是积雪。
  然而走近之后,才知那并非积雪,不知名的白花灼灼盛放,灿烂之极。
  萧曜一时忘记了焦虑和惶恐,盯着那花树驻足良久,终于回过神来,想去叩门。
  尚不及走近,一扇窗无声地开启,窗内探出一双手,手指一开一合间,轻柔的翅膀扑棱声打破了此地的寂寂,一只灰扑扑的小鸟飞远了。
  屋内有人让萧曜大喜,快速上前几步,开口道:“请问……”
  窗边人的面孔闪现,他再次瞠目结舌地停下脚步——那倚窗而立的少年人,到底是程勉,还是自己?
  右膝以下撕扯般的疼痛让萧曜睁开双眼。既无花树、也无飞鸟、更无少年人,只有朴素无华的床帐,提醒他方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过于逼真的幻梦。
  他心有余悸——抑或是心有不甘,狠狠一锤腿,登时惊醒了睡在屋角的元双。萧曜听见动静,连连指着右腿,一时说不出来话。
  他的小腿绷得石头一样硬,元双知道是抽筋了,赶快替他按腿。稍好一些后萧曜不快地抿了抿嘴,擦去额边的汗,说:“不要紧。就是魇着了。”
  元双哪里肯信,眉心拧在一团:“殿下不该这样骑马。急于求成……”
  “是不是有一年,母亲带着我在大明光寺留宿过一次?”萧曜不容她抱怨,将话打断了。
  元双的手心微凉,贴在膝盖和小腿上,颇能缓解此刻的不适。听见萧曜问话,她一顿,不大情愿地答应着:“是有一次。不过那一次我没有陪同贵妃和殿下,是池真……”
  “只这一次么?”
  梦中的几个片段依然犹在目前,逼真得让萧曜甚至有些心悸。元双见他额头闪着汗珠,可是神情异常严肃,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大明光寺和崇安寺去得是不少,可是留宿宫外,只有那一次。那一天下了好大的雨,宫里的树都给吹倒了。”
  听到“崇安寺”三个字,萧曜恍然大悟,梦里那个狭长的池塘,不在大明光寺,而是在崇安寺的西院。
  可他也确实不记得,寺庙里哪一处有巨大花树的庭院。
  见他长时间沉吟不语,元双轻声问:“殿下是做了噩梦?”
  “说不上。”萧曜摇头,“不过也不是什么好梦。”
  元双感觉到手掌下的肌肉不再死死绷着,她服侍萧曜躺下,坐在一旁低声说:“殿下一定是白天累了,这屋子也冷,睡不踏实。时候还早,再睡吧,我守着殿下。”
  她即便是穿了男装,举手投足间,还是女子的薰香。这是萧曜从小闻到大的气味,让他熟悉且安心。他依言闭上眼,不知不觉之间,耳旁只有自己和元双的呼吸声,他朝着元双坐着的一侧靠过去一些,没有睁眼,轻声说:“元双姐姐……我梦见我在大明光寺里迷路了。”
  元双似乎是笑了一笑:“殿下怎么会在大明光寺迷路呢?”
  久久之后,萧曜更低声地回应:“嗯。不是大明光寺。”
  这个回笼觉没有太久。天一亮,屋舍外传来鸟叫声唤醒了萧曜。一转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靠在墙边睡着的元双。察觉到她难得地睡得很沉,萧曜没有叫醒她,而是轻手轻脚地扯过一旁的狐裘披好,自行出门去了。
  所见的一切和梦中大不相同,这让萧曜释然不少,如果不是右膝以下在行走时还带着牵扯的疼痛,他都几乎要认定连那个梦都是臆想了。
  萧曜侧耳听了一会儿鸟声,又顺着石头小径,往寺庙外溪边的方向走去。路上湿滑,他生怕摔倒误事,一直在认真看路,走到柴门边才抬头推门:四周都是微弱的草木萌发的清香和水岸旁特有的潮湿的气味,行经的一路也没有长廊和池塘,一如昨晚入住前所见。
  不过,一棵高大的树木恰长在寺庙的女墙外,茂密的枝桠间,点缀着星星点点的新绿。
  而程勉穿着一身灰袍,正背手站在树下。


第23章 同是宦游人
  梦中景象潮涌而来,萧曜必须定一定神,才去看不远处的程勉。他没想到会遇见别人、特别是会遇见程勉,片刻后终于迈开脚步,朝着程勉所在的方向走去。
  萧曜将此时心中一切的尴尬和仓促均归于那个过分逼真的梦境,寒暄时声气都柔和了下来:“程五在看什么?”
  “我的屋子离溪水近,听了半夜的水声,醒来见天色尚早,索性出来看一看。殿下休息得还好么?”
  萧曜将目光从缓缓流动的溪水转到程勉身上,很轻地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他的问题,一开口,说得却是:“……当年你替我在崇安寺修行,寄养在佛祖名下,我从不知道此事,直到临行前,池婕妤才告知我。”
  程五眨了眨眼,转向萧曜,看神色,似乎是以为他言之未尽,在等他把话说花。见状,萧曜头皮一麻,只能继续说:“……我虽然知道得迟了,应当向你道谢才是。”
  “不敢当。君臣自有分际,为殿下分忧,也是臣的本分。”
  明明与元双赌气时说过相似的言语,可从程勉口中平淡地说出,完全是另一番滋味。萧曜耳朵一热,稍作沉吟,故作稳重地继续说:“昨日你说落选校书郎才来连州,既然你志不在此,我理当上书,让你回京城去……我自会尽力举荐你,诸卫府如何?我看你鞍马娴熟,去做校书郎、成天埋首故纸堆,怕是埋没了。”
  这番话其实正是萧曜昨夜睡前所想,程勉诸事胜过自己是真,连州非他所愿是真,而自己也不喜欢他,既然都不是心甘情愿,索性让他回去算了,免得相看两相厌,更是不美。
  不过他虽然这么想了,却没想到何时何地与程勉说起。眼下一无旁人,二来不说话也尴尬,自然而然之下,倒成了一个好时机。
  程勉闻言,深深一揖:“程勉虽是殿下的下属,可也是朝廷选官,拿着吏部的告身,不是殿下延请的门客幕僚,殿下这话,恐怕是不妥,恕我不敢领受。”
  他拒绝得干脆利落,登时萧曜从耳朵到颈子都热了,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程勉很快又说:“落选秘书省,是我学识浅薄。连州确是我自请前往,十六卫非我所愿,也请殿下不必费心。”
  听他益发不留情面,萧曜反是镇静了一些。他索性也问:“天下之大,为何要选连州?”
  “人生短暂,我久闻昆连之名,既有良机,自然不容错过。”程勉不假思索地回答了他。
  听到这个答案后,萧曜心想,既然早有远赴边关之意,为何要去做校书郎?可程勉的神色虽然平淡,其中的坚定之意绝难隐藏,很难相信如此神色和气度的年轻人会是巧言令色之辈。萧曜想了想,继续说:“路上你也听见了。近年来昆州没有战事,也许去了只有边陲之苦,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如果确是如此,待三年任满,我再自请前往昆州。”
  霎时间,萧曜觉得又在程勉眼中看见了一闪而过的凛然的锐意,他一顿,也正色说:“既然你决心已定,我再多言,倒显得小器了。如若连州真如吴录事所说,我自会举荐你往昆州,免得你平白蹉跎。”
  程勉再揖:“方才既然殿下言及崇安寺,也请殿下不必为此旧事挂怀,更无需因此厚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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