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古代架空]——BY:渥丹/脉脉

作者:渥丹/脉脉  录入:04-17

  一进入连州的地界,吴录事便先行请辞,要早一步赶回治所所在的正和县,通知刺史府上下官员出城迎接。按照路程,大队人马至多只晚到半天,可吴录事刚走不久,萧曜无意中察觉,西边的天际尽头,隐约可见云气涌动,极不寻常。
  类似的情况并不罕见——比如这一路上,他见过一山之隔晴雨分明,也见过被吹得打横的雪花,大雨滂沱、浮冰横江、破云而出的朝阳、浓墨泼天的黄昏,如今再想起,也说不清是模糊还是清晰了。
  还容不得他感慨此行漫长,庞都尉打马来到他身旁,蹙眉道:“殿下,要起风沙了。”
  吴录事提醒过他们连州春秋两季多发沙尘,发作起来,不仅掩埋道路人马,连巨石都能撼动,今日分别前,吴录事还说“一路上没有遇到一次沙尘,俱是殿下福泽深厚之故”,现在看来,这福泽还是不够顶用。
  不过庞都尉又说:“看天相,多半不是沙尘。但为万一计,还当快马加鞭,尽快进城为上策。”
  萧曜闻言仔细又朝远处张望了一番,还是看不出丝毫起风沙的迹象。但庞都尉素来可靠,他立刻答应下来,然后专门去车旁提醒元双,即将快马疾驰,要车内诸人提防颠簸。
  一旦策马,马蹄扬起烟尘滚滚,萧曜忍不住想,沙尘来不来未可知,沙子倒是吃得不少,但不多时,他已经察觉到了异样——不知不觉间,天地皆像是被笼罩上了一块漫无边际的褐黄色的细纱,太阳反而惨白起来。
  整队人马越骑越快,天色则是越来越暗,冰冷的风吹干新生的汗,也带来细砂,刮在领巾无法遮蔽的眉眼处,留下细微然而真切的疼痛,渐渐的,萧曜发觉,他只能勉强看见前面一个人的背影了。
  感觉不到疾风,战马的喘息声压住了人的喘息,却压不住心跳声,萧曜知道队伍紧凑得像一根鞭子,但他一点看不见理应已经很近了的正和县的城墙。
  队伍前方传来的一阵长嘶声撕开了眼下极度喧嚣又极度沉默的局面,却撕不开铺天盖地的沙幕,萧曜急忙勒马,接着拂去粘在眉目间的沙粒——一道几乎和眼前黄沙融为一体的城墙,就伫立在不远的前方。
  又有马蹄声由远及近,这样的天色下,来者的面目也模糊了,驰到近前,来人一一翻身下马,拜道:“下官见过陈王殿下。”
  萧曜回头,只见刚刚走下车、却莫名受礼的程勉默然又无奈地望向了自己。
  “在下程勉,继任连州司马,因途中偶感风寒,病体难支,不得已借用陈王殿下的车驾。失礼之处,还望诸位海涵。”
  程勉从容向前来迎接的连州同僚们见罢礼,就侧身让到一旁,将目光定在萧曜身上。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认错了上司,纷纷转向还在马上的萧曜,又是行礼又是告罪,乱作了一团。
  萧曜先摘下领巾,稳稳地下了马,和颜悦色地还礼:“有劳别驾、长史及州府上下出城相迎。风沙蔽日,请免了虚礼、进城后再叙话吧。”
  萧曜一行初抵连州,伴随他们的,只有风沙,没有风光。他到任之前别驾刘杞代为主理一州事务,也是由他亲自陪同萧曜前往收拾一新的官邸下榻。
  刺史府上下官员,除了萧曜和程勉,最年轻的也在而立之年,刘杞和长史彭全皆已年过半百,论年纪都是长辈,萧曜本来也无甚身为高位者的自觉,所以当刘杞提及今晚将为他们接风时,萧曜虽然一路车马劳顿,还是不便驳对方的面子,应承了下来。
  连州刺史官邸在城北,与衙署比邻而居,是一处三进带东西侧院的宅第。萧曜没有成家,加上冯童、元双和贴身的侍卫,就算再算上日后要雇佣的仆役,全住下都绰绰有余。程勉原打算在找到合适的住处后先在官驿暂住,偏元双说:“既然这宅子宽敞,程大人何必还要去住官驿,就暂时在这里安顿一段时日再做计较如何?”
  刘杞也说:“我们原也是想,程司马随陈王殿下赴任,在找到合意的宅邸前,不妨暂住官邸……连州气候苦寒,眼下刚开春,迁居有诸多不便,还是等适应了本地的水土,等春暖花开时再慢慢挑选也不迟。”
  其实萧曜知道,程勉多半是不愿和自己同住的。但现在无论自己说什么,在不明就里的刘杞等人听来,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猜测。他索性不表态,只等程勉拿主意。程勉等了一会儿,等不来萧曜说话,对元双说:“如果殿下愿意收留几日、又不给元双姐姐添乱,那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听到这里,萧曜终于开口:“程五这话何其见外。”
  程勉笑笑:“多谢殿下厚待。”
  刘杞笑着附和:“这样安排,是再好不过……哦,对了,除了刚才跟随殿下进城的人马,后续还有人赶到么?”
  萧曜摇头又点头:“过玄池岭时有些兵士冻伤了,留在了安西驿养伤。”
  彭全特地提醒:“殿下和程司马均没有携家眷上任么?”
  萧曜指了指冯童和元双:“他们一直服侍我。程司马也有追随的仆役,一家三口。”
  闻言,刘杞和彭全对视一笑,然后说:“陈王殿下千里奔波,终于平安抵达。现在时辰尚早,请殿下略作休整,稍后下官再来迎接殿下赴宴,为殿下与程司马接风。”
  萧曜总觉得两人的笑容颇有深意,但他今日一路皆是疾驰,已然尘灰满面,嗓子更是干得恨不得咳出血来,多一个字都不愿再说,罔论追问一句了。
  这个谜题很快被萧曜跑去了九霄云外,又在入夜开席后真相大白——刘杞不仅招来了为数众多的胡姬歌伎陪酒,还另挑了六名眉目姣好的年轻侍女“供元宫人驱使,服侍殿下”。
  萧曜忍了半天,总算没有当场发作。冯童赶快亲自把人领到后院的元双那里,再匆匆赶回来,生怕萧曜脸皮薄、又没有和地方官员交往的经验闹出什么不愉快。他回来时诸人已经按官职尊卑就座——萧曜自然是坐在主座上,右手下首是刘杞,左手的首座本该是彭全,可因为程勉也属于被接风的“远客”,硬是被推到了首座。
  落座之后先由刘杞敬酒。明亮的灯烛下,那杯盏中的液体荡漾着娇艳的深色波光,香气亦是十分诱人,是西北诸州常见的莆桃酒,萧曜知道这是他到任连州的第一杯酒,盛情之下,不喝难免不合时宜,但他没有饮酒的习惯,新年的屠苏、端午的雄黄都是至多沾一沾唇,可眼看着刘杞和连州官员均已满饮杯中酒,犹豫了片刻,没有再按裕州的旧例找人代饮,而是硬着头皮端起了酒杯。
  酒杯尚未触及嘴唇,两道声音阻止了他。
  先是冯童一路小跑地上堂。在京中时,冯童算得上身材魁梧,但到了连州地界,似乎也没有出奇之处了。他跪在萧曜和刘杞之间的空地,低声道:“殿下才服的药,美酒解药,奴婢斗胆扫兴,请殿下斟酌。”
  一旁的程勉也稍稍离座,倾向刘杞所在的一侧,慢条斯理地解释:“刘别驾有所不知,按医嘱,陈王殿下不可饮酒。”
  刘杞放下空杯,拍额笑道:“实不知殿下在服药,这就叫人送茶水来。只是连州风俗如此,日后抚恤孤寡、祭神问天、总是难免要与乡民往来,到时候……”
  “日后事,日后再议也不迟。”程勉笑道,“今日下官自请为陈王殿下代饮。”
  “我等已听闻程司马海量。只是程司马又要自饮,还要代饮,这酒盏恐怕就不合宜了。”
  程勉不去看酒盏,依然笑着看向刘杞:“不知别驾可有监酒的人选?”
  刘杞大笑,呼唤左右道:“替程司马换酒盏。再速速召和薇来。”
  不多时就有一名盛装胡姬携着一只比众人所用的酒盏大了一圈的银酒盏施施然而来,进堂后拜道:“妾和薇应别驾大人传召,前来为诸位大人侍酒。”
  来者不仅声音甜美,皮肤尤其雪白,在烛光的照耀下真可称得上玲珑剔透,令人目眩。
  彭全示意来人起身,坐在程勉身旁:“程司马要寻监酒,和薇可当此任。”
  程勉似乎也不惊讶,神色比平日还和煦些,含笑寒暄:“那就有劳和姬。我初来连州,风俗人情一概不知,如有不合礼仪之处,只管提醒我就是。”
  和薇眨眨眼,当即放下酒盏满斟一杯,自先饮了,才说:“蒙司马不弃,妾先自饮一杯,再行监酒之责。”
  她个子娇小,饮酒的姿态却十分豪爽,偌大的一盏酒,顷刻间就喝了个干净。在她饮酒之时,又有别的歌伎各自就位,准备为今夜侍酒。萧曜见初次接风就用了大量的歌伎,而诸人皆不以为怪,内心已然有了计较。这时有一个极美艳的少女要坐在萧曜和刘杞之间,萧曜便说:“我不能饮酒。你去服侍别驾吧。”
  话音刚落,原本退在后排的冯童膝行上前两步,恰好挡住了萧曜身旁的方寸空地。少女亦机警,飞快地瞄了几眼萧曜的脸,笑着坐到了刘杞的下手。
  如此一来宾客坐定、侍酒之人也齐备,随着丝竹声,接风宴的劝酒也次第而开。萧曜虽有程勉代饮,但该说的话无人可代,几轮下来,已经觉得耳旁嗡嗡一片,不胜其烦了。
  尤其是他不饮酒,酒席间的种种应酬都看得一清二楚。即便是官人,饮了酒之后,其中鱼龙混杂之处也实不足观,萧曜原本想听堂下的乐声打发时间,可堂内喧嚣,又哪里能听的清楚乐声。
  或许是他百无聊赖的神色过于昭然,酒过数巡后冯童找了个空当,低声询问:“殿下可是乏了?”
  萧曜瞥一眼被连州官员纠缠着的程勉,摇摇头:“下午小睡过了。倒也不累,只是……”
  那边程勉似乎是不小心打翻了面前的酒盏,玫红色的酒偏偏撒在和薇的胸口上,前来敬酒的官人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引得周遭人哄堂大笑,和薇也笑,顾不得擦去残酒,而是先捡起翻在膝盖上的酒盏,将酒盏交回程勉手中,又大胆地附耳向他低语。
  在开席不久时,萧曜曾经数过程勉喝下的酒,又很快放弃了,到后来,他只能时不时去看一眼程勉,试图依据他的脸色来判断对方的酒量,但似乎依然很难,唯一能确定的是,不同于格格不入的自己,此时的程勉仿佛如鱼得水,要说他与堂上诸人相熟已久,肯定也是信的人多,不信的少。
  萧曜简直是有些困惑地看了一眼冯童,冯童这次没有读到他的言下之意,悄声问:“殿下有何吩咐?”
  “程勉到底能喝多少?”
  “怕是早已醉了。勉力支撑而已。”
  萧曜一则不信,一则不解:“为何不避席?”
  “这是殿下的接风宴,殿下不开口,他即便是能避席一时,也还是要回来的?何况殿下如有吩咐,他不在场,误事了岂不是前功尽弃。”冯童看似不经意地朝程勉所在的一侧望去,“殿下如果担心程五,奴婢就去提醒别驾,散席了就是。”
  萧曜没想到症结竟在自己这里,一怔后说:“我见他们都在兴头上……”
  冯童笑叹:“饮酒作乐,陪者再乐,也是相陪。”
  “那你快去。”
  他原本将信将疑,可冯童找完刘杞不久,刘杞借着一支乐曲收梢的间隙,再向萧曜敬酒并请辞,忽然间,就像是有人在无声间下了号令,原本热火朝天的堂上诸人也都停下了应酬,附和着刘杞来陪饮今晚的最后一盏酒。不多时,酒席自然而然便散了。
  这风卷残云一般的气象让萧曜暗自目瞪口呆,目光复杂地看着冯童,半晌后才想起程勉也在,可这时,一晚上都在自己三步之内的程勉不见了。
  冯童这时说:“五郎可以避席了。”


第27章 俱在沙尘老
  送走刘杞后,萧曜在冯童的陪同下去了一趟东院程勉的住处。
  燕来一家住在东侧院第一进的偏屋中,听到动静,两口子很快执灯出来一探究竟。萧曜不欲声张,压低声音问:“程五回来了么?”
  夫妻俩对看一眼彼此,燕来点点头。萧曜又问:“醉了么?”
  这次燕来摇头前分明迟疑了片刻:“小人没有服侍过五郎醉酒,觉得他言行举止一切如常……看不出来醉了。”
  冯童也问:“燕来可知五郎是否歇下了?”
  “那多半是没有……”
  连州的夜晚,不仅寒冷,而且空气中尽是挥之不去的尘土味。听说程勉还醒着,萧曜心想那是该去道一声谢,就不再在燕来这里耽搁,只管让冯童领路,直接去找程勉。
  东院最深处的屋舍犹亮着灯,萧曜没有让冯童去敲门,而是自己亲自扣响了门扉。
  好一会儿之后,屋内才有了动静,隔门听见程勉语调无异,萧曜本有些担忧的心思也安定下来:“……冯童说你醉了。今晚你是为我挡酒……我见灯亮着,就来道一声谢。”
  一番话说得声音极低,萧曜也不知道程勉听清楚了没有,反正自己说完后,先松了一口气。但话说完又过了好一阵子,程勉才打开门。萧曜骤见光明,尚未看清程勉的脸,先有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他差点被这味道逼得倒退一步,不由得真切地担忧起来:“……醉得这样厉害?”
  程勉的语气始终如常,就是声音较平日更低沉些:“我无事。多劳殿下关怀。席间监酒趁人不备,将好些酒水偷偷洒在了衣袍间,适才我不知来者是殿下,没有更换衣袍,失礼之处还请殿下见谅。”
  “哦……那就好。”
  萧曜的双眼渐渐适应了光线,终于看清了程勉——他衣冠齐整,头发都一丝不乱,双眼亦是清澈明亮,脸色似乎也和之前共同赴宴时没有区别,反正要萧曜来看,是怎么也看不出醉态的,“失礼”更是无从说起。然而在放下心来的同时,萧曜就是觉得此时的程勉有些说不出的异样,待仔细端详、真的找出这一丝异样的源头时,他的心口一沉:程勉鬓边的细汗在烛光下闪着金色碎光,嘴唇却红到悍然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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