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古代架空]——BY:渥丹/脉脉

作者:渥丹/脉脉  录入:04-17

  “我领情了。”萧曜坚持,“如若你想去,大可同行,我不拦你,但要替我去,这就不必再说了。”
  在刺史府的公堂见到程勉时,刘杞分明是有些意外,但也没在此事上纠缠,先告知了彭全抱病告假的消息,才说:“今晨户蓬村传回消息,叛首有潜逃迹象,已经捉到一人,请殿下动用鱼符,调动州兵,早日平息事端。”
  但交出鱼符前,萧曜又问了一句:“带兵之人是谁?”
  “录事参军吴平。也知会了军府的庞都尉……殿下不必担心,此事断不至于出动军府,只是有备无患,知会一声。”
  州府长官不可擅自发兵,如遇紧急事态,可以先出兵而后呈,但也仅限于州兵,府兵不在其辖内。听说是吴录事领兵,萧曜点头:“吴录事行事稳妥……他还在公府内么?”
  “昨夜也通知了吴平,早早就出发去兵营了。”
  刘杞显然是成竹在胸,诸事都已然规划完毕,只不过是萧曜才是州府的长官,名义上都需报他知晓并首肯。见状,萧曜再没说什么,将鱼符交予刘杞,由他安排去了。
  这也是萧曜上任以来第一次发兵,虽然有刘杞一再保证“无虞”,然而萧曜学不出来谢安石的做派,除了隔三岔五看一眼计时的更漏,就做不了别的事情了。
  刚过午,捷报传回,到了傍晚时,吴录事也回到了刺史府,亲自交还鱼符。
  嘉许的话说完后,萧曜留意到吴录事的兵甲上不见污渍,神态亦很轻松,终于相信此事正如他所说的“手到擒来”,内心稍安之余,又追问:“彭县尉的尸首可带回来了?”
  “已然和其他两名衙役的尸首一道,送回各自家中了。”
  “待家人收殓完毕,我再去祭奠。”
  吴录事称是后又道:“虽然叛首已经捉拿回正和,但以下官今日所见,还是应当速速拆坝。”
  “我也正是此意。明日我就去处置此事。”
  “殿下欲亲往么?”吴录事一怔。
  “是。”
  他犹豫了片刻,说:“两县百姓因此事积怨,确是由州府处置更为妥当。只是……今日下官遵从刘别驾之命,没有带兵拆坝,这一则是未受命不得私自处置,另一则,也是那几名首犯并未抵抗,而且前一日百姓械斗,死伤惨重,长阳县民将尸体堵在堤坝两侧,阻绝了道路,下官不欲激发民变……但是现在正和县沿河数乡已经得知此事,都纠集了村民,往长阳方向去了……”
  虽然对死伤已有预料,但情况之惨烈,事态之紧迫,还是远远超过了萧曜所想。
  “……此事刘别驾没有告知我。”萧曜缓缓道,“如果真到了这个地步,那我就更要去了。”
  “属下也以为殿下去恰当。殿下这几个月来虔心祈雨,走遍了两县各处,乡民都感念殿爱民之心……何况殿下身份尊贵,百姓爱之重之,即便有怨气,只要殿下肯出言安抚,也会迎刃而解的。如若殿下亲往,属下自当如来连州途中一般,竭力护卫殿下安泰。”
  萧曜几不可见地一笑:“有吴录事此言,我无虑矣。录事也不妨将方才所言告知别驾,然后请别驾来见我——也请录事一同来。”
  闻言,一线尴尬的神色在吴平脸上闪过,萧曜会意后,笑容略深一些:“若是别驾已然知晓,那更好。”
  他遣人去召刘杞,不想与刘杞联袂而来的,还有程勉。
  对此稀罕情景,萧曜下意识地警惕起来。果然,刚商议定明日往长阳、正和县界之事,刘杞说:“明日之事,殿下决心亲至,正是连州之幸。只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殿下若是稍有伤损,是我等莫大的失职,这后果,是我等万万承担不起的……下官便想了一个折中之策,还望殿下体察连州府上下的难处,准允了罢。”
  萧曜只好说:“别驾请说。”
  这时开口的人换成了程勉:“请殿下恕属下僭越,借属下官袍,由我代殿下前往。”
  “不行。”萧曜立刻拒绝,“这不还是你去么?”
  “是连州刺史去,只是由我身代之。”
  萧曜瞪他一眼,可程勉神态平和,仿佛一点也没看见萧曜的不悦。刘杞继续说:“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内有百揆四岳,外有州、牧、侯伯。是为天子设百官之滥觞。殿下出任刺史,亦是代陛下牧守百姓,唯因陛下一人之尊,无法亲临四海,体察民情,如今司马代殿下监督拆坝,亦是同理。”
  他不理会刘杞,只对程勉说:“我已说了,你可以同往,但无需代劳。”
  “此事之外,殿下无论去何处,属下皆愿意同往,但明日之事,还请殿下准许,不要亲身涉险,由属下代劳。”
  “如我不准许呢?” 萧曜冷淡地反问。
  程勉伏下身:“惟有再谏。”
  萧曜暗自咬牙,竭力平缓心绪,冷冷地看着程勉的脊背。刘杞这时也说:“如果殿下执意亲自前往,下官也附和程司马,惟有再谏。”
  怎么也想不到这件事情上程勉居然和刘杞达成了一致,萧曜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失望更多些。他不作声,堂下诸人也久久俯身不起,看着伏倒成一片的众人,萧曜忽然意识到,在程勉开口的那一刻,他就已然输了。
  当天傍晚回到家中,萧曜办的第一件事,就是不动声色地让元双去找一身崭新的官服出来。
  元双不掩愁容,将衣服捧到萧曜面前,满脸的欲言又止。萧曜扫了一眼,轻轻说:“送到程勉那里去。”
  元双手一抖:“……殿下的意思是……?”
  “程司马自告奋勇,要代我去。”
  元双的眼睛蓦地亮了起来:“殿下回心转意了?”
  这不加掩饰的喜悦让萧曜忍不住了,皱眉问:“为何如此高兴?”
  “殿下愿意体察旁人心意,不轻易涉险,这不值得高兴么?”
  “既然是涉险,旁人去就可以么?”萧曜问。
  “此事关系重大,五郎又是以殿下的身份去,肯定会有周全安排。但是殿下身份贵重,哪怕是万一的风险,慎之再慎也不为过。”
  “元双,你厚此薄彼。”
  元双很惊讶地看着萧曜:“殿下何出此言?奴婢善待五郎,是因为他是殿下得力的下属,不然,他和奴婢又有什么干系呢?奴婢与冯童一样,主人惟殿下而已。”
  萧曜自觉失言,不愿再深谈下去:“你给他送过去吧。”
  不多时,元双又将这一身官服原封不动地捧了回来:“殿下,五郎求一身旧袍子。”
  萧曜下意识地拒绝:“不可。玉带和鱼袋是没有办法,袍子总不能给他穿过的。”
  见萧曜神色中并无忿忿之意,元双继续说:“五郎说殿下喜洁,无论新旧袍子,只要是他穿过,殿下就不会再穿了,所以旧袍子即可,免得浪费了。”
  “……”萧曜顿了顿,“我不扔就是。”
  “不过五郎的顾虑也有道理,簇新的紫袍过于显眼,也不像的。”
  “新袍子不像,旧袍子就像了?他又像我了?”
  元双抿嘴一笑,“要奴婢说,笑起来一点不像,不笑倒是有一点像。”
  萧曜沉下脸:“此事不可轻慢。就此一身,他要不愿意,那就别去了。”
  他坚决地要送,元双不得不又跑了一趟,不知花费了多少口舌,总算将簇新的紫袍留了下来。第二日清晨,程勉出发前专程来向萧曜辞行,甫一上堂,萧曜听见身后的元双和冯童呼吸为之一滞,他本是另有心事的,也不免多看了一眼,然后想,不像。
  又不情愿地想,不过还是比他的那些兄弟穿着顺眼多了。
  即便是逾级穿上浓紫绫袍,程勉无任何不安,平和镇定甚至甚于往日,一揖道:“下官特来辞行,蒙殿下不弃,赐我紫袍以全此非常之事。勉自当尽心竭力,不负殿下之名,再来谢僭越之罪。”
  萧曜昨晚又是几乎没睡,可他并不觉得疲惫,神色淡淡地起身,走到程勉面前:“外物罢了。司马替孤身涉险地,孤知情在先,何来僭越之说。”
  说完,他执起程勉的右手,不由分说地向堂外走出:“司马此行辛苦,孤亲自送司马一程。”
  明知程勉眼露凶光,萧曜全装不知,众目睽睽之下,用力扣住程勉一路不停地走到了官邸门口。虽然去的人是程勉,可在不知内幕的旁人看来,一身浓紫已然意味着不可正视,哪里还能分辨紫袍之下究竟是何人呢?
  于是乎,在众人行礼如仪之际,萧曜放开程勉的手,冲他微微一笑,施施然先一步登上车驾。
  刘杞和吴平都在,当下脸都绿了,程勉亦没料到萧曜会这么做,愣在了当地。唯有萧曜不动如山,等了片刻,见没有新的动静,索性说:“殿下,仪仗俱已齐备,还请殿下早日动身。”
  隔了一道车帘,程勉的声音更听不出情绪了:“……既然司马愿意同往,有何不可?”
  言罢,车帘掀起,程勉也坐了进来。
  车驾终于启动之后,萧曜和程勉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开口——
  “殿下……”
  “你……”
  程勉先收住话头,萧曜平静地一笑:“殿下说了,我可以同往,但无需代劳。那就请同往。”
  夏日的车驾以通风为第一要务,是以车内很是明亮,程勉愤怒的目光亦很明亮,但惟恐旁人听出其中要害,声音极低:“殿下何以出尔反尔?”
  “你不告自请在先,我也不算出尔反尔。就扯平了吧。”萧曜撇了撇嘴,“既然你们这么笃定万无一失,我去有何不可?”
  程勉许久都没接话,别过脸,隔帘望向窗外。萧曜也掀开竹帘的一角,只要是草木未覆及之处,无不是土地板结,状若龟甲,即便是种植了禾木的土地,作物也无不是奄奄一息,凡是目光及处,都是如此。即便是萧曜多少已经习惯了连州的旱情,见一路都是如此,忽然也不忍多看了。
  “以殿下之尊,从来没有人代殿下受过么?”
  听到程勉的问题,萧曜收回了目光:“如何没有?”
  面前不就有一个。
  “我少年时顽劣,屡教不改,也有人替我受过。”程勉将视线向萧曜,“替我受过之人总说主仆之分,心甘情愿。我当年不解其意,后来从崇安寺回来,就明白了,没有什么心甘情愿,还是尊卑之别,不得不如此。”
  既然是程勉主动提起崇安寺,萧曜想了想,接话道:“如果我事先知情,我不会让你代我去。无论是谁,我都不会让他代劳。”
  “人生来确实尊卑之分,人世间多少无可奈何之处,即从此处生。许多人信奉佛祖,心中贪图的,未必没有‘平等’二字。我曾对殿下抱有偏见,心中种种不平,皆因崇安寺起——我是不情愿的。无论是之前还是之后,乃至于现在,都丝毫不愿。”程勉坦然看着萧曜,微笑时却带着一丝紧张,“崇安寺是私事。即便是父母为儿女的执着心,我也不愿体谅。可是今日,我没有丝毫不愿。虽然代殿下前往是以防殿下涉万一之险,但我也知道,今日无险。殿下身份非常,百姓即使有再大的怨气,也不至于迁怒殿下。所以并非是我自衿,将这些事告知殿下,是希望殿下不要以为我为殿下深入险境。这只是一桩普通的差事,我程勉做得,其他人也都做得。只是我与殿下年纪、身形相仿,连口音都无需刻意模仿,旁人学殿下,未必有我学得这样像。”
  萧曜断没想到程勉会对自己说出这么一大段话,惊讶地看着他,不知如何回话。
  不过程勉看起来似乎也没有要得到回复的意思,说完后,又别开脸了。
  反复斟酌了许久后,萧曜也轻声说:“你虽以公心待我,此事我却不能轻易领情。我是陛下的儿子,也是他的臣子,这点与你别无二致。公事上更是如此。陛下让我到连州来,是代牧百姓,不是让我玩弄心术、以树专权——我无意如此。今日你已经换上了这身袍子,代行刺史之职,是你和公府上下的心意,我虽不情愿,依然从权而行,是不愿意在这些事情上再起争执,让同僚间离心。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程勉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片刻后,终是很轻地点了点头。
  …………
  空气中传来异样味道的时候,萧曜意识到他们快到了。
  他在程勉眼中看到了一样的思绪。果然车驾停稳后,这难以形容的气味更为强烈。程勉竭力保持着正常的神色:“还请殿下在车中少坐,我办完公事尽快返程。”
  萧曜抬手一挡,轻轻一摇头,在程勉意外又片刻了然的目光中先下了车,为程勉掀起了车帘。
  吴平有意将车驾停在了河边的一处高地上,走出车驾后,萧曜立刻感受到了熟悉的阳光的威力,但眼前出现的一切让他迅速忘记了这一点,又莫名想起了很多其他的景象。
  比如他亲身参与的唯一一次的秋狝,几乎与人同高的野草被晒出焦枯的金色,仿佛在无声燃烧;又比如翻越玄池岭的那个夜晚,他们曾经停下来休息过一次。月在中天,将脚下的群山照亮,如同被烧白的生铁,星星被冻醒了,亮得像环伺的群狼的眼睛,可是对面的山中间或闪现的绿光,又和濒死的流星一般明亮……
  站在黑河两岸的人群,如同一株株被烧得枯黑的杂草,日光照在农具的锋刃上,一闪而过的强光堪比记忆中玄池岭的星月,然而最让萧曜觉得熟悉的,还是他们的眼睛,沉默而森然,犹胜垂死的群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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