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古代架空]——BY:渥丹/脉脉

作者:渥丹/脉脉  录入:04-17

  黄茂眉头一抖,低下头:“……司马面容颇有些眼熟,又是京洛口音,卑职便想,是否是与卑职的旧主相识。”
  萧曜静了静:“我的随从跟随我奔波一日,你先安顿好他们,再来叙话不迟。”
  闻言,黄茂才意识到自己耽误了正职,告罪之后,立刻匆匆去张罗今晚的食宿。他一走,其他侍从也退到了室外,只留下冯童在堂上伺候。冯童见这屋舍着实简陋,处处都透露着凋零破败的气息,便脱下自己的斗篷,原想为萧曜盖在坐席上,可萧曜并不挑剔,先一步坐了下来,倚在案上,对着屋角的一星烛火默然不语。
  “奴婢斗胆打搅殿下……还望殿下明示此次出行的真意。”
  虽然经过大半日的奔波,萧曜倒未见疲惫之色,听见冯童的声音后,低声道:“忽然想出来散一散心,不知不觉,就走远了。既然走远了,索性去一趟易海。总是要去的。”
  “殿下这一番临时起意,真教奴婢乱了手脚。”
  萧曜垂目,淡淡道,“传消息给元双了?”
  冯童走到萧曜身旁,跪坐在一侧,笑答:“已经派人回去了……殿下是有心事?”
  萧曜瞥他一眼,不答话,于是冯童继续说:“适才殿下说要散心,总是有心事,才要散心。”
  “自作聪明。”萧曜板起脸,“再聒噪,还是趁早回去。”
  “夜黑风高,荒漠里还有狼,殿下即便是厌烦奴婢,也宽容奴婢一晚吧。再说易海路远,殿下身边总要有人照顾起居。”
  满怀心事之余,萧曜的神情益发冷漠: “我如果说不要人照顾,你们就自行回去了么?”
  “回殿下,自从被选中服侍殿下,这些年来,要是离开殿下远了,反倒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冯童始终笑嘻嘻的,既无谄媚奉迎之态,又自有坚决之意,“所以还请殿下容忍我等,此行还是让奴婢照顾吧。”
  萧曜也知道他们不会任自己孤身前往易海,懒得和冯童再费口舌。不多时,黄茂领着两名仆役捧着热水和酒饭又回到了堂上,见萧曜神色不豫,言辞和神态都更为毕恭毕敬:“匆忙备下的粗陋酒饭,要是不合司马的口味,也还请多担待。”
  奉上的食盘中除了胡饼,就是几种腌菜和咸肉。萧曜自前夜至今几乎没有吃东西,且一夜未眠,再加上奔波了一整日,早就饿过头了,看到食物也没有胃口,完全是为了不让冯童看出异样,硬是就着茶水,将三大张胡饼全塞进了腹中。
  好不容易吃完后,累积了一昼夜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可在起身去卧室时,萧曜终于察觉到始终不曾退下的黄茂期盼的目光,继而想起早前答应过他的事,还是停住了,尽量收敛疲态,开口道:“方才你欲向我打听你的旧主人,你家主人是谁?”
  黄茂布满皱纹的脸上闪过一丝激动之色:“程司马与吴郡何氏有亲缘么?我旧主是丹阳侯何鸿……”
  听到这个名字,萧曜立刻沉默了。
  他面无表情的模样让黄茂也收住了话头,惴惴不安的目光在萧曜和同样面无表情的冯童之间转来转去,到底没有再敢开口。
  萧曜很快恢复了常态,甚至极轻地一笑:“原来是丹阳侯的旧部。我家与何氏不曾有亲缘。你既然是他的旧部,应当在昆州才是。”
  黄茂听说萧曜与何氏一门没有干系,流露出失望之色,喃喃道:“丹阳侯故去后,旧部四散,军府体恤卑职身有残疾,便将卑职调离了昆州,在连州看守驿站,已然有五年了……司马一行前来投宿时,卑职老眼昏花,骤见司马风神俊秀翩然而至,甚至想,难道本地流传的鬼神之说不假,故去之人,竟真的会在月圆之夜跨越阴阳界限不成?可后来又见到司马的影子,才知道不过是卑职的妄想,又以为是何氏的后人,却还是错了。失礼之处,还请司马宽恕……”
  他与萧曜不过是初见,却并不隐藏心中所想,想来不仅是思念故主,也是平日里十分孤寂。只是他这一番话说完,萧曜尚不作声,一旁的冯童,已经几乎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无论是在宫中的流言蜚语初生时,或是在离开帝京以后,萧曜从过问何鸿的生死。如今确知人已经死了,一时说不上难过,反而觉得心地清明起来。他眉头轻轻一动,转身又坐了回去,示意冯童不必回避,然后继续对黄茂说:“他是何时去世的?”
  “修成七年的冬天。昆州遭遇多年未有之大寒,引发了丹阳侯的旧伤……”虽然已是多年前的旧事,黄茂言谈间依然流露出真切的悲戚之意。
  萧曜抿了抿嘴:“修成七年……”
  察觉到黄茂的目光,他补了一句:“……我早闻丹阳侯之名,却从未亲见,原来人已经故去多年了。”
  “自丹阳侯离世,卑职辗转至连州,与昔日同僚断了音讯,偶尔也觉得丹阳侯仍在人世,只是连昆路远,无法相见。但正如司马所说,丹阳侯确是故去多年了。”
  “是这样的。有时很亲近的人离世了,时日一久,反而不再觉得阴阳相隔,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暂时不得相见罢了。他可有后人?” 萧曜缓缓说。
  “丹阳侯没有婚娶,也没有留下儿女。” 黄茂遗憾地摇头。
  “既然没有成家,想必也没有葬在昆州。”
  黄茂又一次面露悲色:“丹阳侯也没有留下坟冢。依照他的遗愿,按照本地胡人的丧俗收葬,尽化作了尘与灰,洒在昆州与京城相通的桑河故道上了。”
  萧曜再没问下去,黄茂又唏嘘道:“卑职久不见京中来客,乍一见形容相似的,全然忘形了,耽误了司马一行休息,这就告退。司马若是还有什么吩咐,卑职就在前院东侧的厢房值守。”
  萧曜颔首道:“思念故主,正是人之常情。可惜我与丹阳侯不相识,也没什么音讯能说与你听。”
  黄茂看着萧曜,飞快地擦拭了一下眼角,强笑道:“司马风采不凡,待人亦这般和善,在卑职心中,正是丹阳侯不放心我等旧部,借司马途经此地,了卑职一个心愿了。今日见到司马,就如见到昔日的丹阳侯一般。”
  冯童听他如是说,忍不住皱了一下眉,萧曜略一顿,问:“我与丹阳侯面目相似么?”
  这一问引得黄茂再度端详萧曜良久,最终却只是怅然摇了摇头:“并不相似。”
  长阳和易海两地间的这处驿站因为少人居住,大多数房屋平日都上锁,也疏于打扫,即便是生了火更换了被褥,一进门,寒气还是扑面而来。黄茂将萧曜引至今夜的住处后便告退了,冯童先将一块香料投入炭盆中,让骤生的香气冲散了久不住人的屋子里的尘土气,然后才走到萧曜身旁,欲服侍他更衣。
  萧曜已经先取过水壶洗干净了手脸,还说:“不必你服侍。你也只管去休息吧。”
  冯童低声答了个“是”,一动不动,萧曜见他绷着脸,反而很轻地一笑:“没想到会在这里,听到何鸿的消息。”
  冯童稍稍动容:“殿下……”
  萧曜打断他:“你见过何鸿没有?”
  他执意要提何鸿,冯童虽然面露难色,还是只能回答:“从未见过。”
  萧曜想了想:“也是。原来他也离世多年了。”
  冯童垂着手站在一旁,不动也不接话,萧曜依稀能猜到冯童的讳莫如深从何而来——次年初夏,母亲就去世了。
  可他也绝不会说破这一点令人不快的巧合,低目略一思索,发觉好像只能笑,笑罢轻声自嘲:“可惜他连儿女都没有留下,不然我还真想去见一见。”
  “……殿下!”冯童变了脸色,语气也焦急警觉了起来。
  萧曜轻轻摆手:“不必说了。我也不会再说了。”
  冯童神色稍缓,又露出方才那无可奈何的神色,劝道:“一个老吏的胡言乱语,殿下何必放在心上……”
  萧曜心想,胡言乱语?那究竟是像是胡言乱语,还是不像才是?
  他久未再出声,冯童见他神情和体态都缓和下来,甚至浮起了一些疲态,就上前想为他脱去满是尘土的袍子。手刚一碰到衣袖,萧曜猛地让开一大步,皱眉道:“……不必了。”
  说完似乎是意识到反应过甚,又说:“你们都劳累了一天。这些事我还能做得。去歇息吧,不用值夜。”
  可他的神态和语调都难掩生硬,冯童面上还是应对如常,也不再坚持了:“多谢殿下体恤。殿下也早些休息……”
  不等他说完,萧曜已经先一步走入了内室。
  次日萧曜醒得很早,出发时天色不过微亮,然而黄茂不仅打理好了所有的马匹,备下简单的干粮饮水,还恳请能为萧曜牵马,想送他一程。
  这份恳切固然全是移情,但萧曜还是答应了,待他们沿河道驰出好几里地,无意间再往已经在河曲另一侧的驿站方向回望时,土丘立着的伶仃身影依然依稀可见。
  纵然心中对何鸿有再多难以言表的情绪,萧曜忍不住放慢了速度,对冯童感慨:“死了这么多年,昔日的属下还是对他念念不忘,乃至于不畏惧阴阳之隔,生前想必也是个人物。”
  冯童沉思了片刻,谨慎地回答:“奴婢身在内宫,也是听过丹阳侯的大名的。”
  “哦?”萧曜瞥他一眼。
  “吴郡何氏,本就是累世簪缨、满门公卿的世家。何侯的祖父在前朝历任三省长官,伯父和父亲也同朝任门下侍中和御史大夫,一门三相,兄弟分掌鸾台与柏台,已然是人臣之极。他身为何大夫的独子,不以门荫入仕,在连州率孤军救回遇伏被困的齐帅时,犹在弱冠之龄……何况以文官转任武职,任官以来战无不胜者,自太祖皇帝开国百余年来,亦是屈指可数。昔年何侯声名最隆之际,陛下曾下旨召他还京,他却固辞不受,若是能回京,也许不会英年早逝了……”
  冯童的语气由钦佩渐渐转惋惜,萧曜听完,莫名想到,就该是这样的人物,才配得上母亲。
  可这个念头又何其荒唐,如果母亲当年顺利与何鸿完婚,自己又在何处呢?
  他不欲让冯童猜测自己心中所想,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何太师的其他后辈呢,还在京内么?”
  “何侍中已经去世,何大夫转任镇南道大都督后,已离京赴任有年。何太师的诸子中,只有幼子留在京中,现任秘书省少丞,若是论孙辈,在朝中任官的就多了,譬如何侍中的长子,便在柏台任官……”
  “知道了。”萧曜打断冯童的话,“待回到正和后,找一找,看州内还有没有其他何鸿旧部,我有些事想问他们。”
  “殿下……”冯童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不等冯童细问,萧曜一人一马已然走远了。
  过了驿站后,离易海只剩约合一百里的路程,但是道路被风沙侵蚀得不成样子,虽然动身时卯时刚过,一路马不停蹄,直至未时,才看到通往县城路上绝不容错过的路标——与易海县同名的湖泊,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眼前。
  在看见易海的瞬间,萧曜由衷地发出了一片叹息。北方是几乎寸草不生的群山,脚下是无边无际的荒漠,惟有易海这一汪湖水,蓝得如梦似幻,阳光将远处的湖面照得一片闪亮,模糊了湖水和荒漠的边际。
  这两日来,萧曜看惯了黄沙和生铁一般的群山,乍见这片湖水,下意识以为是凭空而来的蜃楼。可是稍一靠近湖畔,燕雀自芦苇丛中惊飞而起,浩浩荡荡的振翅声竟逼退了绛云,萧曜等人不得不先安抚了坐骑,待群鸟落在湖的另一侧,才牵着马,到湖边饮水、稍作休息。
  萧曜读过地图和连州各县的方志,知道易水出荡云山,注入易海,最盛时湖面万顷,可蓄鸟兽以十万计。桑河干枯后,易海亦今非昔比,可即便如此,在渐渐已经开始习惯连州风土的萧曜看来,已然令他有大开眼界之感了。
  阳光下,易海清可见底,萧曜用湖水洗了把脸,被凉意一激,困顿之意大减,余下的十几里路便有了观察的余裕。
  县城在易海往西偏北不足二十里处,过易海之后,沿途都是田地,种的多是菽粟,长势颇丰,道路两旁不乏有年岁的树木,叶片已经被染上了秋色。萧曜此时意识到,过去数月中,正和与长阳灾报不断,唯有易海风平浪静,以前他和程勉还讨论过此事,原以为是两地间音书隔绝且易海人丁稀薄所致,唯独没想过,易海或许没有受灾。
  通往县城的道路上行人不绝,只是大多数人想要赶在天黑城门闭合前尽早进城,都在快马加鞭地赶路,便衬得不紧不慢的萧曜一行着实显眼,引来不少田间劳作的乡民们的目光。
  萧曜的心思多在路旁的庄稼上,并未察觉旁人的注视,他虽然不懂耕作,但庄稼的长势如何还是能分辨一二,眼看谷穗饱满,心里终于有了一丝松快,对冯童说:“早知道易海还有这么一块水面,也没有遭受重灾,过几天不妨让元双也来一趟,住上几天。”
  与萧曜相反,冯童和侍从的注意力全在萧曜一人身上。他话音刚落,冯童已经拍马到他身旁,慎重地接话:“殿下是要在易海小住么?”
  萧曜点头:“不是要她来服侍我。她从没来过易海,来散一散心也好。到时候再一起回去。”
  冯童一想,笑着点头:“那今日住下后,奴婢就差人送信回去,接她过来……五郎也未到过易海,殿下既然要接元双来,何不做个顺水人情,也请他同来?”
  萧曜垂着眼,足足僵了好一会儿,才面无表情地说:“他愿意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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