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升却觉得他不是真的花,更像是由冰刻出来的,他坚定地认为沈簌这颗心是可以被暖化的。
他坚定地相信这件事,正如同他坚定地认为冬天过后会是春天一样。
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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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间李渡的眼中流露出少许的脆弱,就像是在控诉李纵待他多有不公,但他这片刻的真情是多么的虚伪。
权力与杀夺让我们之间的一切都显得荒诞而诡谲。
我突然有些想笑,理智也迅速地恢复,无数偏激的话语已经到了我的嘴边,最终我还是选择了沉默。
在这静谧的暗殿中,我的心魂变得宁静起来。
外面也不知是几更,宫人突然点燃了明灯,李渡的面容从晦暗处显露出来,他的侧颜泛着一层金色的光芒,让我想起许久之前在话本中描述过的储君登基的情境。
传说真龙天子是不会被邪祟所侵扰的,每有恶鬼想要靠近,天子的魂魄就会发出金色的光芒。
但李渡侧过了身子,于是明灯的光泽大片地落在我的面庞和裸露的躯干之上,带着几分近乎是吊诡的暖意。
我忽然想到,如果没有李渡的遮挡,这些光本来就是该洒在我身上的。
他更换完衣衫后喂我喝了些茶水,水中大抵添了些东西,一阵阵的眩晕感旋即上涌而来。
外面的灯又突然灭了,黑暗如厉鬼般袭来,我的耳边一阵轰鸣,猛地拉住了李渡的衣袖,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开。
他俯下身,温柔地理顺我的头发,亲吻我的额头和脸颊。
“别怕,阿簌。”储君的声音透着深切的眷恋与柔情,他温声说道:“等你睡醒我就回来了。”
我的手指被他一根一根地掰开,李渡用手掌掩住我的眼眸,强令我昏昏睡去。我阖上眼眸,不知又睡了多久。
储君病态地囚禁着他名义上的嫡母,将我与外界完全隔离开来,就连宦官与宫女都不能向我靠近,连沐浴洗漱这样的琐事他也全都要亲力亲为。
一如他的父亲。
他甚至不肯给我留下独自清醒的时间,只有李渡在我身旁时,我才被应允从梦中苏醒。太子的控制欲终于得到满足,他疯狂得像是早已完全丧失理智,但又却像是异常的清醒。
我不知现在外朝是怎样的纷乱情形,但我知道沈燕直一定不会坐以待毙。无论是因为我,还是因为其他。
李渡留给我的时间不多,同时,李澈留给他的时间也决计不会多到哪去。
皇帝出征晏驾以后,太子旋即逼宫,不仅是因为他对我有私情,更多的是因为他心中清楚我也不会选择他,即便另一个选择是李澈。
他兴许会是合格的太子,但他决不能成为真正的实权皇帝。
不是因为他不适合,而是因为李渡权力的膨胀定然会威胁到我。李纵太清楚这些盘根错节的权力关系,所以早就做好安排。
他处心积虑地布局多年,所求不过是为我谋划出一方天地自由地伸展羽翼。
我平日里总不敢想到他,只要一念起他的名字就感觉胸前似是被利刃穿过,粘稠的鲜血从指缝间喷涌而出,带来一阵阵有些麻木的尖锐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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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渡刻意将我每次昏睡的间隔打乱,让我无法精确地计算时日。伊始时这样的日子也不算难过,但到了我估摸的第四天时,烦闷和躁郁之感就开始逐渐地增强。
太子略带病容的面庞永远平静,他将所有的情感都隐匿起来,除了第一天以外,无论我说什么都不会回话,令我完全无法窥探他的心思。
他故作温柔,模仿着李纵的形态,连奉上的吃食都完全依着我往日的喜好来,这更让我心中生起无名的火。
然而我累积起来的怒意却最先在一次性事中爆发出来。
李渡喜欢掐着我的腰,强逼我淫浪地自己去吞吃肉刃,这样的姿势每每都会肏得极深,偶尔他会故意研磨着花心射入肉腔的深处。
敏感的后穴被浓精霎时灌满,我呜咽着高潮,思绪被快意侵占后沦为一片空白,只有脚边的锁链声依旧清晰。
我向后扬起脖颈,急促地喘息着,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侧滑落。
李渡想要来安抚我,但肉刃抽出后精水像失禁般顺着大腿里侧流淌,他用唇舌舔舐去我的泪水,一双深潭似的眼睛平静得可怖,半分情欲的色彩也没有沾染。
我不知怎的,忽然就觉得难以忍受。
太子是个寡欲的人,除了在一些特定的事上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执念,他实际比他父亲还要节欲许多。
在遇见我之前,李渡甚至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欢爱过,他不懂如何对待伴侣,不知如何让爱人快乐,他不会控制自己错误的、会伤害到我的欲念。他就像在寂夜里航行的旅人,孤独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和人接触,也没法与人建立起一段健全的关系。
直到我来到东宫以后,他好像才终于找到指引他归向彼岸的灯塔。
是了,遇见我。
如果说我今生最大的不幸是遇见李渡,李渡遇见我大概也是命里遭劫。
我厌恶他,憎恨他,巴不得他赶快死掉。但我也不得不承认,我们是多么的相似,连命途都有些相近。在那时我常觉得,我与他简直像得如一对嫡亲的兄弟。
因为我,李渡深切地感受到了权力的要紧性,他得牢牢地握住权柄,才能将我禁锢在身边,才能真正地拥有我,即便他是储君。
他身体孱弱,于性事上理应节制,但他又过分地渴望通过性事来维系我们之间牵强的感情。
李渡想要满足我,几乎是谦卑地等待我爱上他。在我们之间这段混乱又脆弱的关系中,陆袭明与沈符的存在是昭然的,潜藏于暗处的李澈更让他像初识情爱的少年般惴惴不安。
太子故作大度,如后宅中的主母放任我和他人继续藕断丝连的关系,为的是让我死心,认清那些人的丑恶。他就像是完全不明白自己在做的这些事,与旁人没有半分的区别。
我凝视着李渡的眼睛,鬼使神差地伸出双手扣住了他的脖颈。
李渡眨了眨眼睛,唇角上扬,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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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试图像他一样笑得恬然,但面孔却逐渐扭曲起来。
一种从未出现过的恶意在我的脑中盘桓着,太子的脖颈是纤细的,苍白的肌理之下是青色的血管,好像只要我稍使些劲就可以把他的脖子给拧断。
他的眼中满含柔情,面庞逐渐染上绯色。
然而自始至终他连半分的挣扎都没有。
李渡冰凉的皮肉在我的掌心变得温热起来,渐渐地,我地生出错觉,仿佛自己握住的不是他的脖颈,而是一只幼雀,抑或是一只乳燕。
太怪异了。
太怪异了。
我猛地松开他,但手上好像还是触碰到了粘稠的鲜血。我发疯般地向后退,喉中溢出尖利的悲鸣声,指甲死死地陷进掌心。
“阿簌!”
李渡的声调终于变了,他有些慌乱地来到我的跟前。
我痛苦地用手抱住头,发出哀雀般的鸣叫声。
眼前是一片虚构出的血色,唯有明晃晃的月光下,伫立在雪地里的李纵依然是白色的。我像发了癔症般地想要向他靠近,但真正靠近时我才发现他的胸口已经被利剑洞穿了。
我瞳孔紧缩,愣怔地看着他。
李纵垂下头,薄唇轻启,轻声唤着我的另一个名字。
李涑。
他温柔地攥住我的手腕,这时我才发觉我的手中正握着一柄长剑。
剑刃上尽是鲜血。
就在那一瞬间我又回到了现实,李渡疯狂地展开了我的双手,但并不尖锐的指甲已经划破了我的掌心,鲜血顺着手掌的纹路流淌,滴落在素色的绸缎上,晕开一片月光似的血渍。
“传御医!”他扬声高喊,声音中尽是惶恐和无措。
我们之间的角色发生逆转,比之以前更为荒诞。
我脑中纷乱,被大量的情绪冲击着,最终还是在李渡的怀抱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度苏醒已不知是多久以后,我倦怠疲惫地睁开眼睛,掀起眼皮就看见太子的脸庞。
他本就苍白的面孔更加没有血色,完全不像个活人。
见我苏醒,李渡无法控制住自己似的拥抱住我,他静默地搂住我很久,似乎这样他心中的万般思绪就能传递到我这里。
在外朝尚未安定之前,太子依然选择囚禁着我,只是这一回他的手段要温和许多。
我摩挲着足腕,锁链在这处留下些许的痕印,取而代之的是细细的银铃,与我手腕间的这对银镯倒是有几分的相配。
不同的是,银镯是无声的,银铃却是有声的。
李渡怕我孤单,还寻了只猫儿与我作伴。
于是这庞大的宫室内,除了两位哑奴外,终于有了个会主动发出声响的存在。
我怀抱着它,盘腿坐在地上翻书,太子比皇帝还要严苛,李渡每看见我这样就要把我从地上抱起来,幼猫畏惧储君的存在,一感知到他的到来就迅速地从我怀中跳开。
“会着凉。”他轻声说道,但那神情却是退让、温顺的,似乎我只要蹙眉,他就会撤除所有既定的规矩。
李渡把我抱到床榻上,褪下我的外衣,温柔地攥住我的足腕,沿着脚背一路向上亲吻。
银铃的清脆响声在殿内回响个不停。
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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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的寒风日益凛冽,我捧着手炉坐在桌案边,翻看着一本前朝士人的别集,另一旁搁着几张纸,是我随手记下的摘录。
临到傍晚的时候忽然来了一位我没想到的客人。
哑奴无言,自然没法通报来者何人,我只当是李渡归来,连头都没有回。
他站在我的身后,离我不到半尺的位置,却迟迟没有更靠近些。
我有些疑惑,但又不想将视线从手中的书页移开,于是便将手臂向后伸展,随意地握住了他的手掌。
温热的触感让我瞬时就意识到了不对,我猛地回过头,身着深红色官服的沈大公子正定定地看向我。
我可能是太长时间没有见过他,也可能是被囚禁得太久,太渴望救赎,视线相撞时我竟有些舍不得移开。
但我早该明白,没人会来救我的。我若是想要从深水中挣脱,只能自己竭力地向上游。
他们都只想我陷得更深。
沈符清减了许多,他抿着唇,瘦削的脸庞苍白如纸。他谦恭地向我行了一礼,腰间的玉佩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瘦得是有些过分了,仿佛写情的诗词里所描述的,为所爱之人日渐消瘦,腰间的革带向后移孔。
有这样的人做门面,旁人也不好意思常来弹劾户部。想到这里我倏然失笑,这一笑又牵动了足间的银铃,细碎的声响在空寂的宫室中全然无法遮掩。
沈符忽然变了脸色,他低声问道:“殿下做了什么吗?”
这一回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我抚摸着书脊,凝视着他官服上的纹路,也不在乎哑奴会向李渡汇报些什么,只是轻声地说道:“李渡会做什么,你在把我送上他的床的那天不就知道了吗?”
他不顾礼数地半跪在地上,掀起了我的裤脚。
殿内烧着火龙,温暖如春日,因而我没有穿鞋袜,纤细白皙的双足就落到了沈符的掌心。
踝骨旁锁链留下的旧痕依然清晰,新添的暧昧红印紧贴在侧旁,一路向上延伸,隐没在绸裤的深处。
灼眼的痕印几乎要刺伤沈符的双目,我能看见他的手指在颤抖,一如他那颗终日牵挂在幼弟身上的心。
像我兄长这样的正人君子,在床上也合规矩得很,他大抵是从未想过还有这种淫邪的房中之术。
沈符的神情微动,他极力地压抑住情绪,好让自己表现得不是太过失态。
我合上手中的书,右脚的脚掌踩在他胸口,身子微微前倾,目光晦暗不明。
“我不知道你这次又和太子做了什么交易,但都与我无关,兄长。”
沈符像是有些受伤,我可真是受够了他惺惺作态的样子,看见他简直比看见李渡还要感到厌烦。
“告诉父亲我一切安好,你可以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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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符离开后我绷紧的身体瞬时就松垮了下来,我用一种很不雅的姿势窝在软椅中,双腿交叠在一起翘在桌案上。
我随意地将方才抄录的几页纸都涂上墨,而后又将废纸团在一起,泄愤似的扔在地上,只留下一张捏在了手里。
那纸上抄了一行诗句,有些潦草,我看了许久,最终还是将它留下夹在书中做了书签。
哑奴呈上晚间的小食,我轻声吩咐:“把地上的这些都拿去烧掉。”
今日也不知发生了些什么事,我沐浴过后李渡还没回来,我乐得清闲,捧着书卧在榻上翻看,顺手将原先的那页纸叠成了千纸鹤逗猫。
玩了片刻后我也开始生出倦意,半梦半醒间哑奴替我盖上了薄毯,但我只是假寐了片刻,李渡一入殿我就清醒了过来。
小猫从我的怀中跳开,却把纸鹤留在了我的手心。
李渡的衣上似是覆了一层霜,他把我抱回内室,温声问道:“怎么睡在这里了?”
我把玩着手中的纸鹤,心不在焉地答道:“看书时有些困。”
他的眉头约莫是蹙了起来,他放下床帐,用这一方静谧将我与外界隔离开来。
“让我看看,好吗?”太子维持着笑颜,向我问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