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看着齐晓阳的眼神瞬间就明白他在想什么,他出声道:“那些人中不会没有聪明人存在,若是都杀了,军心早就不稳了。”
“可是若真是被抓了起来,那运送粮食的途中不会不被人发现。”齐晓阳看向林青的眼神沉声道,“除非......"
“饭堂!”林青和齐晓阳眼光一亮异口同声道。
“但是洛城以食闻名,餐馆很多。”卫盈儿虽不忍泼这盆冷水,但还是忍不住提醒。
“那就一间一间找!”林青咬着牙靠在墙壁上,“总会找到的。”
明天还有一场大战需要参与,现在的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养精蓄锐。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安静的一觉睡到了天亮。卫盈儿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林青和齐晓阳已经离开了,她看着两个人昨夜睡得位置忽然下定决心,站起身也出了门。
林青和齐晓阳兵分两路,一个人去城东,一个人去城西。只是两人寻了一天累个半死却依然毫无结果,最后日落的时候在约定好的城门口处的茶馆碰头。
“怎么办。”林青有些疲惫。
“明天再找找。”齐晓阳将自己的帕子递给林青安慰道,“大活人哪里有那么难找,更何况还那么多。”
林青泄气的喝着桌上的茶水,忽听城门处一阵喧闹,便转身看去,而后惊讶失声:“她怎么在这!?”
齐晓阳听见林青声音不对,也抬头望去,只见卫盈儿拖着一车什么站在城门口被守卫拦着。齐晓阳眼尖,他看见卫盈儿的拖车上有人手垂落,手臂颜色青紫委实不像是活人的肤色。
而这场景也被林青看到,他心中不详预感升起,他赶紧拉着齐晓阳过去一探究竟。
而那卫盈儿本来被官兵围着一声不吭,见林青接近后才轻声一笑,决然开口语调微颤:“我相公身死,我本不欲独活,但上天待我不薄,叫黑白无常送我回人间。”
齐晓阳听她这么一说,心思一动便拉住了要冲过去的林青。而周围的人们因为卫盈儿的声音也纷纷围了过来。见围观者多了起来,卫盈儿便继续道:“黑白无常告诉我,有人抓了老弱妇孺只为威胁家中男子从军,而且还不是正规军而是家中豢养的私军!”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林青有些焦急,卫盈儿再这么说下去,她非死不可。
“可惜!恩公势单力薄,我为报恩只能祝他们一臂之力!”说罢卫盈儿转身,用力揭开草席,只见上面躺着一具老人三具婴孩,“其实他们根本不是被抓起来,而是被杀了!”
“轩儿!!!”人群中忽然穿出一声尖叫,众人望去,只见一少妇发疯一般冲了过来,捧着车上的婴孩用力抱着,“杀千刀的!原来那群狗贼根本就不是送孩子去读书!我竟然都不知!还为了报恩让丈夫从了军!我竟然都不知啊!!!孩儿!为娘的害了你!这便随你去了,黄泉路上你等等为娘!等等为娘!!!!”那少妇一边嘶喊一边抱着尸体,用尽全力将自己的脖子撞向了守卫的刀刃,瞬间鲜血四溅,当场身亡。
众人都被惊得一退,正在此时,地上尘土飞扬,转身只见一人骑马而来身后跟着一伙府兵将围观者包围了起来。
“何人胆敢在此造谣!”为首的那人厉声喝道。
“李千户!”卫盈儿一见仇人双眼通红,大声怒斥,“你强占我!害我相公全家性命!还要将我活埋!”
“原来是你。”李千户冷笑一声,目光一寒,毫不犹豫举刀就劈。
“盈儿!”“爹!”
两声尖叫前后浮现,林青定睛望去只见此时一老者浑身是血的躺在卫盈儿怀中,卫盈儿满脸是泪的抱着他。那老人欣慰的看着盈儿,抬手似乎想要拭去卫盈儿的眼泪,又用力的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却在半空之中无力垂下,也什么都没说出来。
“爹!!!!”卫盈儿撕心裂肺的嘶吼,而后抬头望过人群看着林青厉声道:“当街斩杀良民是否触犯军纪!”
一系列的事发突然,被质问的林青一愣,不知作何反应只能缓缓点头。卫盈儿见了,释然一笑,铿锵有力的望着苍天:“吾生三愿!一愿父母健在,二愿夫妻和睦,三愿子孙成材。可如今桩桩件件皆因恶人无法如愿!那我如今便重述吾生三愿!一愿江山永固!二愿百姓无苦!三愿以吾贱命换贼子伏诛!!!“卫盈儿几乎喊破嗓子的将最后一句嘶吼出来,而后便松开老者的尸身,一头撞死在身后车上。
李千户见人死了,冷笑一声看向周围人:“造谣者已经自绝,围观者还不速速散去?”
林青见状怒意大增,他用力撇开齐晓阳的手拨开人群走了过去。“林青!”齐晓阳叫他却不见他回头。
“什么人!”见有人出来李千户厉声喝道,林青的杀气太重,重到就连他身下的马匹都不安的躁动。
“李大人。”林青蹲下身子,摘下卫盈儿头上的簪子抬头看他,“你可听见此女子最后一句话了?”
“听见如何?”李千户只觉眼前人眼熟,却实在想不出哪里见过。
“所到之地,凌虐其民,逼迫妇女,此为奸军。”林青用簪子的尖头指着李千户一字一顿的叙述,“证据确凿者,可先斩后奏!”
“你是何人......?”李千户听见林家军法,瞬间慌乱,他看着林青忽然想到——熟读军法且不从军的公子,当今只有一人,顿时大声道,“林青!你无军职不可杀我!”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林青单脚点地凌空而起。
“林青不可!”齐晓阳想冲过去阻止却被激动的人群撞开。
围观者从刚刚发生的场景大概都猜到大概,再加上平日李千户作威作福,此时又没了三条性命,就像一把火点燃了炸药。所有人的怒意都升到了最顶层,纷纷呐喊道:“贼子伏诛!贼子伏诛!贼子伏诛!”
李千户也算是个武将,手中拿刀抬手便挡。林青手中握着的簪子当下就被刀刃挡住,林青见一击不中抬腿正中李千户胸口将人踹下马背。
李千户就地一滚,以刀撑地滑开距离,待站定之后举刀对着林青劈了过去。林青转身闪过攻击,转个半圈到李千户身后,运起内力将手中簪子对着李千户的天灵盖狠狠拍下。李千户瞬间毙命。
林青看着李千户的身体瘫软在地上,重重的喘着气看向人群中的齐晓阳。
而此时,被打斗场面震慑良久沉默的人群瞬间爆发出一阵经久不绝的欢呼,挡住了二人互相看着对方的视线:
“贼子伏诛!贼子伏诛!贼子伏诛!”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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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州知县带着衙役姗姗来迟的时候,林青依然站在原地。齐晓阳看着林青,心中烦闷。林青则对着微微他一笑——接下来就交给你啦。
齐晓阳有些怨他还是以身犯险。卫盈儿的举动是出乎意料,但是林青当街斩了李千户却给两个人接下来的路开了一道口子:这种案件不仅洛城知县处理不了,洛州郡守也处理不了,所以就一定会捅进京里。
进京之后沈戡就一定会知道,皆时齐晓阳飞鸽传书给他,带着一队军马前来,王仁义连遣散军队的时间都没有,直接被抓个现行。人证物证具在,就算王仁义巧言善辩将罪责都推给李千户,他也不能完全摘干净。到时候所有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但是除了一个人。
齐晓阳不想看林青被扣上脚镣手铐的场景,他趁着人群不备转身跑出了城门。齐晓阳知道,只要自己够快,林青就能少受点罪。
林青看到齐晓阳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洛城外的时候欣慰一笑——天黑城门落锁,事出突然,再加上管理者李千户已死,纵使王仁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一夜之间遣散那支军队。而明天天亮之时,沈戡的皇城军必将开到洛城城外。
林青被衙役推推搡搡的丢进牢房有些感慨:之前也不是没进过,只是那次他身后有父兄,且只是进去反省,所犯之事并不大。而这次......林青捂着鼻子,他现在有点后悔,齐晓阳他什么时候能来啊?
林青正难过的想哭,牢门就被打开。进来一个穿着官府的男人,林青不认识朝中官员,可不代表所有人都不认识自己。那男人看着林青笑了一声:”林公子住的可还舒服?“
林青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看到那人身后点头哈腰的洛州知县便大概猜到此人是谁,眯眼一笑:“有劳王大人关心。”
王仁义摸着胡子点头:“林公子,你可知你做了什么?”
林青笑的可可爱爱:“帮着林家军除个蛀虫之类的?”
王仁义笑眯眯回道:“林公子虽不从军,但是文治武功的确不必林少将军差,可惜若是死在牢中不知林老将军可会伤心?”
林青毫不客气:“我若是不小心死在牢中,你的主子可会留你?”
王仁义瞬间眯起眼睛盯着林青:“你知道多少?”
林青歪着头装傻道:“我是说,皇上不会准你杀我的,王大人在说什么呐?难不成您还有别的主子?”
王仁义上前一步冷笑:“我为刀俎,汝为鱼肉。”
林青一耸肩:“王大人,我身体好着呢怎么可能暴毙狱中?更何况我为何孤身一人来洛城你想过吗?”
王仁义一愣:“你还有同伙?”
“王大人,同伙这个词太难听了。”林青笑笑坐在杂草上抬头看他,“那您猜猜,是沈家人还是林家人呢?”
王仁义心中一慌,连忙转头对着洛州知县吩咐几句,等到洛州知县忙不迭的跑走才转头看着林青:“林公子,风寒露重,牢中艰苦,不如跟我去屋里坐坐?”
“不必了王大人,”林青动了动身子,晃着铁链哗哗作响,一语双关道,”到时候被当成同伙就不好了。“
“林青,”王仁义将脸拉的老长,怒声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在这里就算不杀你,用刑我还是可以的。“
“别这样啊,王大人,我可怕疼。”林青故作惊恐的缩了缩脖子,“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
“交易?”王仁义看了林青一眼,“你想做什么?”
“我怎么敢做什么。”林青抬眼瞧着王仁义笑道,“我这只小奶狗,怎么能斗得过您这只老狐狸呢。”
王仁义看见林青笑的人畜无害轻蔑的哼了一声。林青连忙讨饶:”您瞧,我若是真有那脑子也不会当街杀人不是。我现在可是十分后悔,再说了,我现在在您的手里,您就算不杀我,用几样重刑我恐怕也是撑不到明天。“林青坐直身体抬头看着王仁义继续道,”所以啊,我们就做个交易,你让我全须全尾的活到见圣上,我帮你咬死了将所有罪责推在李千户身上。“
王仁义听罢有些好笑:“林青,就算你不帮我,我也会这么做。你这交易可没有说服力。”
林青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话锋一转道:“王大人,你推责在旁人眼里叫狡辩。李千户豢养私军您一点不知情?谁信呐?所以总要有一个旁人推波助澜才好,若是这个旁人是对豢养私军十分厌恶的林家子弟,您说说服力够不够大?再加上您放我一马,我父兄就算再怎么样,是不是也得惦记着您这个人情?”林青说罢站起身,凑在王仁义耳边道,“林家的人情啊,王大人当真不心动?”
王仁义撇着头看向林青:“林家的人情,你说了算?”
林青一摊手:“别人家都子女双全,我家就我和我哥两个人。我哥不一定什么时候战死沙场。届时我就是林家唯一的继承人。您说我能不能说了算?退一步来讲,现在林白活着,王大人不信,可以随便让我给你留点什么。”
王仁义眼睛一转,思考一会儿点头笑着,然后盯着林青不动吩咐道:”来人!“
有衙役当即过来待命,王仁义又道:“去,把我房中的绿色锦盒拿过来。”
林青眯着眼睛看着衙役跑出去,没一会功夫又跑了回来,手中还捧着一个绿色的锦盒。王仁义屏退左右,当着林青的面打开了绿色的锦盒:”本来是用不上你的,但是既然有如此良机,不用就是浪费了。“
林青看着盒中一大一小相互依偎的两条虫子往后稍了一步,瞪大双眼看着王仁义:“子母蛊?”
“没想到林少爷见多识广。”王仁义得意笑道。
“你怎么会有南疆的东西?”
“这些,就不是林少爷能知道的了。”王仁义用木棍将子蛊挑起来笑道,“您自己动手还是我帮您动手?”
林青看着王仁义手中蠕动的虫子又退后两步,强颜欢笑道:“王大人,这就不用了吧?”
“用得着,用得着。”王仁义笑了一声,将木棍一甩那子蛊就飞了出去。林青侧身躲开,可是那子蛊像是感受到林青一般,张开双翅直奔林青而来。
“下蛊之时若是房内只有两个人,子蛊就会飞向没有母蛊那个人体内。”王仁义笑得放肆,“林少爷,别躲了,早晚的事。”
脚镣限制了林青的躲闪,趁着他迟疑的空档,那子蛊一下子扑在林青身上当即咬破皮肉钻了进去。一瞬间,林青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被虫蚀一般痛苦的跪在地上。而此时,王仁义手中的母蛊也醒了过来,晃动着脑袋爬进了一颗铃铛里面。
王仁义将母蛊封好,轻轻晃动铃铛,随着铃铛的震动,那子蛊便开始在林青体内四处乱爬。而林青顿觉五脏六腑都像是被针扎一般,就连气息都喘不上来。
“林少爷觉得如何啊?”王仁义玩够了蹲下身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