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返魂丹----祝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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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返魂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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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返魂丹(一)

京师,天子脚下,神灵福佑,太平日久。时距人界劫浩已有一年,而京师因着得天独厚地势以及众神加护,未有受其影响。
全国各地百废待兴,天地三界各方资本涌入京城,又向四面八方流散而去,经济之繁华更胜大战之前。
就在这段时间之内,京师之中悄然矗立起了一座青楼。这间青楼,名字就叫做青楼,由此可见其主人的命名法则之质朴,低调;然而其所营业之内容,与其显赫在外的名声,却豪华又复杂地与其命名法则完全相反。
此时此刻,青楼最尊贵的房间中,几名最顶尖的花魁娘子齐聚一堂,正使尽浑身解数地服侍着一名男子。
因为这是她们老板的要求。
而她们的上司,青楼那传说中势力庞大无比,又神秘无比的主人,此刻也正身处这房间之中。
与对面被美人围绕的友人不同,他的身边,只有两名姿色平凡的女子。其中一名正尽心地为主人按摩,虽然相貌普通,但她的身材十分好,可以看出腰,腹,腿都十分健美有力,没有一丝赘肉。因为她身上所着的布料之少,正好可以把这些优点完全显露出来。她的手指主要在主人腰胯以下的部位按压,游移,因为特别专心以及用力的缘故,额上已经浮起一层薄汗。而另外一名女子,个子稍矮,但衣料与前一位差不多的节约,外人也可看到伊人大半几乎将上衣撑爆的巨乳。
总的来说,这就是青楼主人选择侍女的品味。
他略挑起眉,抿一口巨胸少女双手端过的甜茶,微笑向对面被莺歌燕语缭绕的友人问道:“如何?”
一名红牌姑娘薄纱半敞的柔软胸部,正擦过那人的手臂,而另一名花魁娘子一手环上他的颈,轻启娇娇糯糯的红唇,正吹气如兰地在他耳边甜甜软软道:“官人,奴家服侍得~好不好~”
那人面上的表情,却一直没怎么动。
青楼的主人,还在不停地微笑,又过了半刻,他终于听到这没甚么温度平平淡淡的一声:“要她们都下去,包括你身边的两个。”
甜腻的表情立时僵在习惯卖笑的女子们脸上,穿着十分暴露的两个少女也停下手中的动作,不知所以然地看着主人的表情。听及此言,青楼的主人却只是眉毛稍抖了一抖,就复微笑着镇定万分地以眼色示下,那两名少女为首,其他几名女子也低着头,脸色苍白地鱼贯行出房间。
虽再无闲杂人等,却仍散不尽满屋软玉甜香。
但在甜香萦绕之间,又隐约有一丝清冽悠远的药味。
七日返魂丹。
这种天上人间均难得一求的珍贵丹药,可以召回死人之魂,使其复活。
可惜只得七日而已。
那名男子脸色有些不似正常人的苍白;嘴唇很薄,没有什么血色;但是配上搭在肩上的柔软的栗金色长发,其实不是什么具有攻击力的相貌。
若是稍微能多笑一点,或许会让人错觉很温和也说不定。
青楼主人微微叹气。“好不容易活过来,还闹什么别扭?难不成要我亲自服侍你么?”
他收起横在手中的镶金嵌玉的折扇,撑起大半个身子,衣服上挂着的昂贵配饰立刻叮叮当当响成一团。
他对面的友人皱了皱眉,像是要张嘴,然而却又闭上。
青楼主人双手撑着台几,有些困难地挪到对面的椅榻之前。伸手搭在那名男子双肩之上,竟然真的开始为他揉捏。他虽然腿脚不甚方便,但手臂却没什么毛病,一双手骨节清峻,十指修长,温润如玉。他的脸上,却覆着一张银色的面具,盖了大半脸庞,只看得见柔润欲滴,色若点朱的双唇。——他就是那魔都白玉京所传说的第一美貌,当年甚至以美貌逼得女方退婚的荷家二少爷,如今的荷家之主,荷井风。
被他揉肩的男子略微闭了闭眼。“为何要令我活过来?”
听到此话,荷井风面上浮起笑意。他略略俯首,伸臂揽住友人的颈。
为何?
“为何?”他在那人耳边轻语道。“可能是因为……舍不得吧。”
即使明白自己这半辈子的残疾都是对方故意所害,被欺骗的强烈恨意却慢慢被更大的空虚推挤。原来人是这样害怕寂寞的生物,宁可把自己献出去让人砍上一刀,也还是怀念片刻的暖意。
荷井风十分开心地亲了亲友人的头发。“不过,葛兰,忘了告诉你,那件金丝甲,是我令人伪造的赝品。”
对方却只是轻微地挑了挑眉毛。“若你是为了这个无聊的理由把我唤醒,那我只想告诉你,这——我早就知道了。”
荷井风略有些惊讶,不过这也并未太过超出意料之外。沧海家的人天生具有适合修习法术的体质,是因为他们的身体本身就是最好的法器。法器,顾名思义,是用来放大各种法术效能的器物。葛兰是沧海家的最强者,而引爆那场巨大浩劫的法术,若是没有一个与之相配的法器,怎可能成功呢。
荷井风笑了笑。又满上一杯酒,伸手递给对面的友人。“是么。那就趁机多喝几杯,反正只有七日,七日过后,再怎么后悔,也喝不到了。”
荷井风自己因为身体的关系,极少饮酒。但荷家祖传的酿酒秘方,在他手中却愈发发扬光大,也成为招徕客人的秘方,即使是天上神仙,也会为了一杯荷家亲酿的酒而下凡流连。
对方接过酒,毫不客气地一饮而尽。
传讯的花铃突然响起。荷井风回头望了望,笑道:“好似来了什么有趣的客人。”
他一抬手,屋内一面大镜表面顿时浮现出大堂的景象。看到所来的客人,一直十分淡定的葛兰,面色也稍微变了变。而荷井风的瞳孔猛然紧缩了一下——
来的那二人是林中流和梵替。
“他居然,竟然……敢逛窖子……”看清那进来的二位客人,荷井风仿佛忘却自己妓院老板的身份,所受刺激不小,额上甚至爆出青筋来,可见愤怒异常。
龟公老鸨,上前迎客。听见其中一人对一人说:“有什么好畏畏缩缩?何况这事是嫂子对不起大哥你,是她错在先……你来此地逍遥一夜,那边也就扯平,何必把一口气闷在心里……”
另一名男子并不言语,却似愁眉紧锁。那说话的男子反倒大大咧咧地回头冲向老鸨下令:“让你们最好的姑娘们来服侍这位公子,务必要服侍到他舒心满意为止。”
老鸨一看便知这两位客人身份非凡,诺诺应命而去,荷井风在楼上看见此情形,神色由激动变得深不可测。此后他拉了传令铃,把人叫来自己面前,如此这般吩咐一番。语毕,老鸨退走,荷井风微微出了一口气。
却听到旁边一直冷眼看着的那人凉凉道:“别忙了,就算他们夫妇扯皮……你这样拖人下水,也不厚道。”
荷井风横眉,哼了一声。“厚道?我的耳朵没听错吧,葛兰,你也配提这二字?”
沧海葛兰却笑了笑。“哦?那要看厚道二字,是怎么写的了。你也用脑子想一想,就算你能将绝世美姬送到他床上,此后却又如何?他迟早总会知道青楼是你开,少不得又要私下记上你一笔。就算桃歌知道后会掐死他,你也讨不到一文钱便宜。”
荷井风脸上一阵白又一阵红。他又几分不甘愿地辩道:“可是小吵迟早会变为大吵,大吵过后,亦很有可能感情破裂,而一旦感情破裂,一纸休书就指日可待之……”
他的友人却反应快速地摇了摇头:“没有可能。”一击之后,他又毫不留情地继续道:“孩子都生了好几个,哪有那么容易分手?你最好少去自讨没趣。若是有那个闲心,倒不如先想想如何让他对你少讨嫌几分?在他眼里你就比钻进钱眼里的臭虫强不上多少,你难道竟然脸皮厚到不会心痛么。”
荷井风虽然一多半的时间都伶牙俐齿,但唯独在这方面能被人一句话就哽住,只得闷闷不乐喝茶。这时进来一个下人来禀报事务,荷井风抬眼问道:“那两位客人情况如何?”
来人道:“其中一位已经派了两位花魁艳姬去服侍,也如您所吩咐的……下了药。只是另外一位实在有些奇怪,他指名要姿色平庸的姑娘作陪,不许上床,只能饮酒行令打牌,且派去的姑娘若是丑得不如意,他还要生气,实在是难伺候得紧。”
荷井风噗嗤一笑,道:“想必这位目前也是家有悍妻。”他特意瞧了瞧对面的沧海葛兰,对方却仍没动声色。荷井风沉吟片刻,突然有了别的主意。
他微微笑道:“既然撞进了我开的窖子,就不能怪我不客气……”然后示意下去,也不遮掩,就在沧海葛兰面前又下了几道命令。此后随从抬来软椅,将他扶坐其上。荷井风施施然回头,果真看到沧海葛兰一脸黑到又将骂人的神色,他却依然面不改色地款款向他笑道:“实在对不住,知道葛兰你时间无多,我还是不得不在这个时候失陪。美酒佳人,唯我所有,任君取用,待我回来,我们再好好一叙旧情,一……”
沧海葛兰脸色黑了又黑,实在忍不住地截住他话头:“你,不用回来了,也不要告诉别人我认识你……”
荷井风已经抬手示意,软轿架出门外,沧海葛兰的最后几个字咽在口里:“……这个笨蛋。”
轻轻掩上的门掀起一小阵风,沧海葛兰低头看向自己杯中那一圈涟漪。为什么自己身边到处都是这种傻子?明明知道不会有结果,还是飞蛾扑火一般撞上去。付出那么多,换回来的东西,值不值得?
只是虽觉得别人可笑至极,自己偶尔,也会觉得,有几分寂寞。
荷井风那个白痴,把他从棺材里面挖出来干什么?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感觉,实在很无聊啊。再不济也要像荷井风那样,看到林中流就开始犯花痴,至少人生有点目标,也不错。自己的人生目标,早已完成得很圆满,却不知道要回来干什么。
交友不慎,只有喝酒。其实这几日说长不短,倒是有些可做可不做的事可以一做,但实在不知道荷井风那个白痴最后到底会弄成什么样子,却也走不开。
彼时秋日菊黄,荷井风方才命人蒸的螃蟹抬上桌来,这刻却已无人对饮。
另一间房内,却是春光满眼,淫声浪浪。一男二女,正好旖旎满怀,连一只手都多不出来。
两位宿夜之资都超过千金的顶级美姬,正展开她们最好的技巧,尽力将怀中这个英俊好看的男子舔弄到发情。林中流一直行为规矩,连妓院都未尝来过,又怎能架得住这连大象都能放倒的春药?他稍微自持了片刻,便觉得理智慢慢自焚起火,浑身上下都燥热难当。
他下意识地抓住面前一个人的头发,那名女子立即配合地娇呼一声向前倾去,后背还有另一名美女香热的湿吻,他神智已经有些不清不楚,下身的冲动压倒一切,于是一手揉向那女子肥软的胸部。
正在这时,房内灯被熄灭,整个室内忽地一黑。那两名女子分别惊了一惊,待要张口叫,却分别被捂住嘴,又被一股大力拖着,抱离了那张床。
林中流的欲火正烧到旺,甚至都没觉察到屋内黑了,只觉得自己怀抱中突然一空,有些奇怪跟迷茫。可是片刻之后,又有一个身躯贴上来,他神智迷离地抱紧,嘴里喃喃道:“为何只有一个了……”
他只感觉到有湿糯的亲吻粘在自己的胸膛之上,然后是那人含糊的声音:“一个不好么?奴家一个也能让官人舒服得要命……”林中流忍不住借着微光向怀里看去,正好看到那人的侧脸。一时之间,他把什么都忘了,甚至包括情欲。眼前这个美人,别说刚才那两个美姬……就算再加上十个百个合起来,也无法跟她比较。
一股难以言说的热流在渐渐他脑子里汹涌,他努力把眼睛睁了又睁,想要把这样的美人刻在心间,永远留着。可是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全部的神经都涨得发痛,美人更殷勤地贴上来,舔上他的嘴唇。他用残存不多的理智温柔地回吻着美人的唇,只觉得自己从未体会过这样幸福的时刻。
待到后来,他却隐隐约约有些觉得美人的身子不够绵软,胸也似乎有点平……但脑子里的热意还是难以抑制地翻涌,火焰像浇了油似得越烧越高,最后一丝清明也渐行渐远。好像兽化一般,他平日的温文与节制消失殆尽,只知不停地进攻,掠夺,索取。
他似乎从来也未体会过的极乐,在无上的快乐中,他做了许多以往在床上绝不会做的事。他一下下地狠狠插入着身下的人,听对方虽然哭着求饶却摇动着腰肢缠着他要更多,竟然往往是这样就爽到要射了。最后身体疲软下来的时候,他好似还做了一个梦,梦里那个美人变成了男人,居然还长着和他一样的器官……真是个噩梦。
三更夜,人更寂寥。
仗义地陪伴兄长来逛青楼纾解郁闷的梵替,却因为自己需要守身如玉,只得跟一群卖笑为本业的女子纯洁无比地打马吊推牌九。当然,他也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尤其是当输到被灌了满满一肚子酒和水,以致走起路来肚子里还叮当作响的时候,除了赶紧找个地方撒尿,人是很难有什么想法的。
他提起衣摆,昏头昏脑地四处乱撞。已入深夜,连个能带路的人都没碰到,走廊上只穿过阵阵凉风。风一吹,人就有些清醒,于是打了个喷嚏。
吱呀一声,廊上有一扇门打开。他顿了顿步子,抬起眼,随便向那里头瞟了一瞟。
全身僵住,像是被雷一击。
一缕晚风之中,断断续续还有人声在唱,声音轻又飘渺,似要散进夜色里去。“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时间像停住了一般,细微的尘埃在那一方空间缓缓流过,每一分感觉都变得尤其鲜明。梵替倾过身,迈步,迈步,伸起只手,颤巍巍往那人胸前戳了一戳。
不相信地对自己喃喃道:“实的……”
不过下一刻,他一把抓住那人的前襟,满嘴喷着酒气,怒气冲冲地喊:“又骗人!害人!我就知道……诈死……你又害了多少人……”
那人嘴角边似乎微微挂起一丝笑,梵替头皮一麻,觉得不好,可是反应和知觉都已很迟钝。那人向门里后退了两步,然后“咚”地一声,梵替只感觉自己腹部猛地凹下去一块,身子失去重量,飞起,狠狠砸在地上。
肚子里一直灌到嗓子眼的东西一下乱七八糟地反涌出来,梵替趴在地上,捂着嘴巴,止不住地吐。听见又是吱呀一声,他抬起头,数丈之外的那扇门,轻轻巧巧地关上了。他向前爬了两步,胃里又是一阵筋挛,他抱着肚子,一边吐一边捂着嘴意识恍惚地想:这次一脚踹了两丈远,以前就算小时重量较轻,最多也不过一丈而已,看来他脾气又变坏了……
天亮,林中流从连环的噩梦中醒来。一睁眼,看到完全不同的摆设,而后想到妻子之事,想到与弟弟特地前来青楼嫖娼,头壳隐隐作痛……再想到昨夜,侧头向身边看去,昨夜那美人把头抵在他肩上,还睡得正酣,冷汗又出了一层。虽然从上至下,仍是只能看到美人的侧脸,却也使他凝睇不能呼吸。可是,为何却觉得这样美艳不可方物的面容有些熟悉?自己明明从未去过青楼楚馆,应不可能与这样的女子有丝毫联系。而且此一次后,若不出意外,应该也是再会无期。他既想多看,又不忍看,内心挣扎不已。待注意到之时,却发现那美人雪白的香肩,大半露在被外。不过……
“啊……”他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弹起来。是,是个男人?不仅如此……
被他惊扰,美人皱眉嗯了一声,像是要醒来。林中流不知是惊还是怒地,语无伦次地道:“你你你……这妖人,究竟有何目的?”
美人迷迷蒙蒙睁开眼,正看到林中流半是惊恐半是恼怒地质问他。他有些迷糊地冲林中流笑了一笑,伸臂跨过他的腰,林中流全身顿时僵硬,张口正待要骂,却发现他只不过是从床侧椅边拿起一样东西,然后轻轻覆在脸上。
一旦盖上那张银色面具,就知道那熟悉的感觉是从何而来了。
荷……井……风!
顷刻间他的心冰凉一片,然后什么都明白了。此人是他最大的政敌和对头,甚至可以算是……情敌。明明脾气很好的他,却总是跟这个人无法相处。他们间的梁子,是很多年前就结下的。他的发妻,以往曾是这人的未婚妻,却因为种种原因未能结成良缘,这也是对方一直跟自己作对的原因。虽然在这种时刻想起妻子,只是令他心中更添酸涩,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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