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下次我定会竭尽全力达成目标。”胡不喜镇定的放下酒杯,抹了一把脸。
“若有下次,喝的就不止曲酿。”苏九舞泰然端起杯子,拿在手中反复把玩。
“主子,您就吩咐吧,无论刀山火海、油锅滚钉我胡不喜鞠躬精粹不死不休。”胡不喜跪地一拜,视死如归。客栈百姓纷纷露眼观望,表情百变。
苏九舞站起身手指一戳,酒壶之内再无一物。低望着瞥了一眼胡不喜,轻笑道:“只是突然想起出走之时经书还未抄完,不喜你觉得如何是好?”
“此等小事,何足主子挂念,属下一定完成。”胡不喜诚恳抱拳。
“今日之事,有心之人必会纠察,你要办的、”他长身一反,衣袂翩飞:“是偷梁换柱。”
第六章
莴城一别,匆匆已过五天久。苏九舞主仆二人将莴城里外转三圈,长街里胡同巷第几家第几户姓甚名谁,他也能可可谈起。就在二人将要返回之时,客栈之外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主子说了,他睡觉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白衣胡不喜黑着一张脸冷冷道。
“可是青木当家的说,一日之计在于晨,日上三竿,该是起床了。”那人摇着一把金柄桃花扇,面色轻佻。
“今日可是青木当家的要来?”
“不,是我在。”
“不是青木当家的,说这些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
“不喜,你越来越不可爱了,我只是太思念当家的 ,你何必执意阻拦。”
“错就错在你不以身相许。”那人话音刚落,便听闻一声慵懒的打哈声。“思祁,来了怎的不通报一声,好让我长街三里相迎。”
思祁笑了一声,掏出怀中书信,递向对方:“若是事先提醒,当家的恐怕会七里孤巷相送。”
胡不喜撕开信封,掏出里面泛黄的纸业摊在苏九舞的面前。看完一封信的时间,苏九舞喜事变丧事。
“朝廷每年都会做些让人无聊的闲事。”书信一张,仅有四字‘京都比武’。第二张便是如何赢得比武,如何应对江湖,比武赢之,无情宫将会如何如何的受重,他的人生将会怎样怎样的光荣。次次而言,看的苏九舞满心惆怅。
“若不如此,怎的圈住魔教与江湖逆上作乱。”思祁摇着金扇,面目温润。
“其实,无情宫真的不适合做正派代表。”与魔教对立,听起来就很头疼。
“谁让你选的个好门派,做的个好当家呢?”
“主子,魔教也就金絮其外,如若我参赛,局势已定。”胡不喜嗤了一声,双眼过顶。
“为何要赢?”苏九舞悠悠一笑,让胡不喜觉得内心惊颤。
“无情宫做主,自有无情宫的定夺,裁判是不允许参加比赛的,不是么?”他从思祁眨眨眼,丹凤眼眯成一条线。
“当家的做主吧。”思祁摇头一叹,皆是无奈。
“你还不走?”苏九舞紧了紧白色裹衣,转回房间。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么?思祁扇柄挠了挠头,十分为难:“青木当家的说了,让我协助你,共同主持正派。”
“你居然没有说出同心协力这四个字。”砰地一声,房门紧闭,胡不喜冷漠的盯着对方,半寸不让。思祁摆摆头转而走向对面的房间,还好他准备充分,不至于让自己流落街头、无家可归。
比武的时间是四月中旬,在思祁的催促下,苏九舞紧赶慢追的终于在离开赛的前一天到达京都。京都之地,毕竟繁华喧嚷,人潮拥挤。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楼阁,就连这城门下的绿苔藓都格外的清幽。马车吱吱的前进,苏九舞掀起布帘看了一眼,倏尔放下了。
“怎么,想念以往的奢贵生活了?”思祁啼笑的望着他,眼神闪烁。
“我怎么觉得你更奢望呢?”苏九舞轻哼一声,冷冷道。
“我怎会知当家此时的感受,身为无情宫的属下,再进宫门的那一刻就无时不注定,这一生便要在风腥血雨中安度晚年,奢华的人生,都是自己拿命换来的,不是么?”
“你想要与生俱来的安逸,还是荣耀。”
“这都是命,有些人,生来就是为祸人间,有些人本身就是拯救苍生黎民的存在。无论富贵否,都要坦然接受。何故强求。”
“今日为何说那么多。”
“我只是不想无情宫毁在你的手中。”
“你是不想我手握大权吧。”苏九舞望了一眼身旁之人,嘲讽道:“若是毁了,你能奈我何?”
思祁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内心浪花湃石,手中的壁扇捏的极紧。确实,当年无情宫落在他的手中之时,就注定了要与这个人生死与共,存亡皆在他弹指间。只是若只是无情宫还好,怕是整个江湖都在他玩弄之间,事情就不好办了。
“思祁,我只是闭口不言,谈尔不论,不要以为抚平毛的老虎会温顺,你今日的所作所为就当是见礼,若有下次,猛虎下山,血流三尺!”铿锵有力的气势,以及少有的阴冷,让思祁瞬间觉得自己的行为如同小儿嬉闹,不入台面。一时间,马车里凝静的气氛有些僵硬,带着一车的阴郁气息,一路行向墨京城中。直到马夫长吁一声,车马停步,胡不喜在外道:“主子,花酒楼到了。”
墨京花酒楼,听名那必是文人墨士吟一首好诗,博一位美姬共度良辰的风雅之地,再不然就是酒肉之徒聚众哗然的喧嚷馆。听闻它历史传言的都知道,这是一处江湖人士每年必聚佳域。传闻中,开设这座酒楼的是一位丰姿绰约的江湖女子,她姓花,为人行侠仗义,伶俐聪慧,迷得当朝王爷为她跪拜在地,只求红颜一笑。只是事过境迁,十几年在落叶中悄然消逝,那女子莫名失踪。前朝王爷接管此楼,因为那人曾生在江湖,他便规定此地为江湖好汉打擂比武之地。每年的江湖英雄都要他御笔排名,寻出天下第一的高手。
今年也不例外,只是发起信号的却是朝廷。
苏九舞下了马车,头微抬,瞥见不远处黑衣黑发,就连四周也散发着阴郁气息的楚凤歌。那人双手背立,魁梧的身板站在这里天地间犹如天神不可侵犯。画里描出的侧脸斜眼看来,只觉一阵英气逼人,气宇轩然。
四目相对,苏九舞慌神一愣,故作无视之态,抬步走进楼中。
“就知道,有江湖的地方离不开恩怨。”显然胡不喜也看到了,只是他实在受不了武鸣逑刨根问底的威力。
“前几日还在大肆宣扬,要迎娶魔教,今日机会在前,为何匆匆走掉?”思祁觉得有趣。
“婚礼当前,夫妻是不能光明正大的见面的,大忌不可犯。”苏九舞坦然道。
“比武在即,宫主会徇私吗?”
“为何不会。”
“……”如此的坦诚,让他真是、无言以对。
“苏宫主,我等早已在此等候多时。”脚板刚踏进二楼大厅,只听一声沧桑有力的声音灌耳。此人正是魏国西处莫干支脉,威武山山主流明。今日前来之人,尽数都是武林高手,排名次要,大多来此处看的只是热闹而已。
“羞愧不已,晚来几步我苏九舞在此向大家道歉。”苏九舞弯腰一拜,算是行尽了后辈礼仪。
“何敢当。”虽说此话,但语气里还是尽有些不满之处。
“王掌门谦虚。”他也不在意,微微一笑,前嫌释怀。
“这并不是谦虚,是不削。”王侺宝剑一握,瞪目直视:“正邪比试,你来做何。”
“受江湖委托,前来裁证。”
“不久前宣扬要与魔教结合的莫非不是无情宫?”气势犀利。
“当然是。”
“那么,你不配做裁证。”王侺一锤落音。
“这怕由不得你。”苏九舞长衫一样,端坐在长榻上,面目诡异。
“王掌门,这乃江湖之事,勿要为一己之私而坏了江湖的规矩。”玉女派掌门詹苔姳拉了拉王侺,不满道。
“正是如此。”威武山流明脸色一怔,颇有些责怪。谣言归谣言,但是捅破了这张纸,那便是妄言,多说无益。“那接下来的比试,苏宫主要以何为规矩?”
“即兴即起。”
第七章
对于即兴即起的规定,大家不是多多少少的不满意,而是强烈的不满意.就看着被流明半拖着的王侺,足以说明一切。
“别急别急,王掌门莫要忘记,本人不胜武力,自小嫌武爱文,自知暴力解决不了一切,才归一道家。”苏九舞对着胡不喜一个比划,那人拔剑指着王侺的脖颈力道控制的刚刚好,就差一分一毫。何谓霸道,拿剑指着别人说动武不好。
“同是武林中人,倒戈相向毕竟不是好事,还是静下心好好商议。”詹苔姳缕了一下头带,不慌不忙的提示。
“对的对的。”旁边围瞅着看热闹的也都纷纷前来说个明白。
“虽说是即兴即其,太过唐突草率,但在下的出发点却是善良的。魔教为非作歹数百年,暗器黑手自是玩弄的游刃有余,若是不明不白伤着正道,岂不哀哉。”他指手画脚的津津解释道:“到时若是察觉其居心不良,我钳制尔等围攻,定让他们诛服,堂堂天朝脚下,真龙坐镇,汝等皆是一派正气凛然,有我在此还尔等公道。”
听此后,众人皆是觉得有理,点头称赞,夸此真是聪明绝顶,当裁证正公道。苏九舞也呵呵一笑全盘接受,一个个拱手回道“过奖过奖。”
胡不喜收回剑,不苟言笑的盯着自家主子。其他本事不会,忽悠人倒是一绝,武林这是要亡迹。
“那么再过一时三刻,开始可否?”
“全听苏宫主的。”
“是的是的。 ”
苏九舞冲着身后的胡不喜眨眨眼,转而道:“那在下就先行去清净一时三刻。”
“应该的,应该的。”目送苏九舞修长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处,众人回过神满目笑意道此事。王侺总觉得事情不简单,无情宫宫主从上一任就阴晴不定正邪不分,虽有着极高的名誉,却也只是个头衔,无非闹些鸡鸣狗跳之事吧。他定了定心,刚才一剑,确实心惊胆战。
“主子什么想法?”进屋关门,胡不喜一气呵成。
“这次的比武,不能开始!”苏九舞走到窗前,打开窗户便是长街景色,熙攘的人群、吵杂的喧闹让苏九舞暗暗皱眉。
“恐怕秦桑要有新作为。”胡不喜站在他身后面色担忧。
“顾全而言乃是武林比武,若不此便是秦桑训练杀手的营地。多么重视的场合,为何会找我当裁证,从这些人里面挑出任何一个都比现在的我强太多。若是无情宫的宫主是理由,那就有些过于牵强。”
“所以,选你的目的就是拦不住参赛对手,毕竟主子内力皆无,手无缚鸡之力。”
“哼,最明显的漏洞就是王侺,他并不知道这是秦桑的安排,所以表现的不满是最真实的证明。”苏九舞隐约可以看到远处的茶楼里,在拐角处有一丝黑丝飘过,淡淡的极不明显。
“他们要将楚凤歌困在这里,甚至不惜毁了花酒楼与永乐王反目。”胡不喜怒目一瞪,上前一步说道:“主子,若是如此,我定会保住酒楼。”
“目的不在此。”苏九舞转过身来,看着他腰间多出的剑,微笑摇头:“最重要的怕是明魔峰。”
“明魔峰易守难攻,纵使千鸟也难飞越,魔教虽在山腰,也有山峰险峻的天然屏幕守护,岂是这般就能拿下。”胡不喜不明白了,秦桑就算在急于求成,也应明白眼前的问题。
“又有谁说要拿下魔教了?”
“那是?”
“杀了兰溪。”
“不可能,当年主子将她安排在魔教山脚的时候并无人知晓,数年来相安无事,为何突然得知?”胡不喜惊讶的睁大眼,不可置信
“奸细这两个字就自古以来就只是被人调侃的吗?”苏九舞再度看向窗外。
“可是,这与楚凤歌有何关系?”
“兰溪曾经被山脚下的流氓调戏,被下山的楚凤歌所救。本就是一意之举,谁料兰溪苦苦哀求,楚风歌却也是豪情大义之人,第二日便把她接进了魔教分堂。”
胡不喜表面不说,私底下揣想着:必是自家主子的主意。
“朝廷,能困住楚凤歌的有两个人,神鹰门的采芙蓉与将军府的宋麟,以兵分两路而言,今日来的必是宋麟。”
“那么我们能做的是?”
“英雄总是惺惺相惜皆以为雄,给他们一个机会。魔教飞扬跋扈不是一日之久,给点损失也不为过。我们要做的就是调虎离山、以真乱假。”说完苏九舞抬脚踏上窗栏,依着窗柩扔给他一块令牌:“你留在这里,与文启事、武鸣逑联手抵制众人,小鱼漏网不究,大鱼破网必究!”
“遵命!”胡不喜再抬眼,哪还有自家主子半个身影,只留下窗台脚印一只,还无花印。他翻了翻手里的令牌,向上一抛,武林盟主四个大字镶金漆上,耀眼夺目。
花酒楼,众人端坐在各自位置上等待裁证出现,王侺依旧是满目漠视,深情不削。正当他们不耐之时,一身白衣的胡不喜出现在擂台之上。
这宽长高皆为一丈的方行擂台,胡不喜从二楼翻身一跃,正正当当的落在了擂台中央。他抬头冲着武鸣逑挑挑下巴,举了举手中的剑。武鸣逑本是无情的面孔瞬间黑线,抓过一旁的文启事跟着跳了下去。
“各自的主子都不在,看来交代的任务大致相同了。”胡不喜转了转手里精致的长剑,漫不经心的说道。
“把剑还给我,我便帮你。”武鸣逑忍着愤怒开口。
“帮与不帮并不是你说的算,你可以违背你主子的安排,但我不会给你这把剑。有能耐就打赢我,抢回去。”
武鸣逑再也忍不住,伸手便夺,胡不喜侧身一躲扣住他的筋脉,将剑扫了过去。他抬脚抵制,翻身一跳,却被胡不喜用力掐着筋脉,霎时疼痛袭遍全身。
“这么危机时刻的故事开端,你们如此的打情骂俏真的好吗?”文启事对于他们的冷落很是在意。
“这是把大权交给你。”胡不喜松开武鸣逑,拿出令牌,往前一送,大喝:“武林盟主令,誓死听从,如若反抗,格杀勿论。”
本就对他们的出现充满怒意的众人,一看令牌,竟是纷纷站了起来,鸦雀无言。震惊之意溢于言表,消失绝迹的武林盟主令,居然在他的手里,何止是疑惑,更是惊诧。
“苏宫主果然少年有为,千年难得一见的武林盟主令居然在他的手里,甚是佩服。”流明眯了眯眼,笑里藏刀。
“我倒是以为什么东西,这遭横祸的东西居然再次显现江湖,真是作孽。”詹苔茗一甩长袖,语气不善。
王侺震惊之余,双眼满是佩服。
“主子吩咐,小鱼漏网,大鱼全收。”
流明与詹苔茗对视一眼,互不做声,热闹的大厅霎时变得杀意浓浓。挂起的轻纱飘渺虚无,酒盅里的佳酿荡起一圈圈的涟漪,连同胡不喜的衣角,以及文启事的眼神。
“我觉得,文斗比较好。”此话一出,胡不喜将多余的剑扔给武鸣逑,二人同时拔剑,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