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人————猪神的黄昏

高风亮节歪过头，宝剑擎在半空，一会指着蓝天，一会对着尤尔美，一会又移到林格的方向。
他突然笑了起来。
虽然有些疲倦，但笑的很真诚。
"明白了......"
宝剑归鞘，他拍拍手，然后松开发带。他的长发有些散乱，于是仔细的收拢了一番，绑好。
他恢复了一贯风度翩翩的道士气质。
众人莫名其妙看他悠闲的整理自己。
"我只是想知道师兄失踪的真相，所以借今天的机会逼问出来而已，如果有什么失礼，抱歉了。"
他抱拳施礼。

献吻

蓝天躺在床上，望着窗外。
树叶飘零，天蓝云白，秋意已经十分浓厚。
有人推门而入，他不用看就知道来的是柯艾，并且手里端着香喷喷可口诱人的食物，这用鼻子闻就可以知道。
"哥哥，喝了这碗药膳。"柯艾递过碗，见蓝天抬眼看她，连忙低下头。慌忙中手哆嗦撒了汤，溅出几滴到蓝天腿上。
无声叹了口气，蓝天接过碗，默默的一口一口喝干净，还给柯艾。
柯艾一直低着头，也默默的不声不响退了出去。
从山洞回来之后她就一直这样，原本圆润可爱的一张脸迅速消瘦下去，人也不及往日活泼娇俏，除了偶尔来送饭，她躲着蓝天。据林格说，她总一个人呆呆发楞，不知想些什么。
他能明白，人总是这样，没有看到的真相的时候可以天马行空随意想象，可以可着劲往好的方向想，例如她原本一门心思要拖自己回家，就算她明知自己不人不妖，什么也不怕。但是，如果一旦见识到真相，那一群怪模怪样、狰狞恐怖的魔物，难怪她害怕，连同自己也一并恐惧了起来。
所以......从那天起，再也没有提过要求自己回家。
所以......她其实在犹豫。
这个他真的懂，但是心里有点酸楚。
其实不回去也是对的，正如高风亮节所说，如果他回去了，或许真的会把麻烦牵扯到妈妈和......柯叔叔身上。
这是他不想见到的。
所以......就这样吧。
往后倒下身体，软软倚在一堆枕头上。这是林格为了怕他的伤口崩裂塞到他身后。躺在上面，好像躺在棉花堆上，很舒服。
门吱扭打开，柯艾托着空碗站在门口，像是一直没有走，然后下定某个决心要来和蓝天说清楚。
坐直身体，蓝天定定看着她。
"哥哥......我知道这几天对我你可能很失望，但是我，我真的很怕。"柯艾犹豫再三，还是走了进来，放下托盘，对着蓝天认真道。
蓝天点点头，"我明白。"
"不是，我的意思你不明白。"柯艾急切道，跑到他面前，蹲下去，半跪在床前，紧紧抓住蓝天的手。
"我从来没见过那种东西，我害怕。但是我不怕你，就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真的。我还担心会像高大哥说的，爸爸妈妈会被牵连，我......"她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扑在床边呜呜哭了起来。
摸着她柔顺的黑发，蓝天道："这些我都明白。"
柯艾泪眼婆娑道："哥哥，你真的不恨我？"
蓝天微笑，在她头顶弹了一下，"你是我妹妹，为什么要恨你？"
柯艾睁大眼，不敢置信的捂住嘴："你承认我是你妹妹？"
"你本来就是。"
柯艾眼泪掉的更凶，直接钻到蓝天怀里哇哇大哭。
哭了半天，蓝天话不多，但安抚的时候很温柔，柯艾渐渐停住眼泪，两个眼睛哭的肿成红桃，可是哭过后，一双眼洗刷的更加清澈洁净，她破涕为笑，紧紧搂着蓝天的腰，深深吸了口气道："我以前就想要个哥哥，哥哥总会保护妹妹，今天总算达成心愿了。"
蓝天拍拍她肩膀，笑道："可是我从来没想到会有一个这么能哭的妹妹。"
柯艾不依大叫："哥哥，讨厌。"
蓝天指着自己衣服一脸无辜："我的衣服都让你哭的能拧出水来。"
柯艾鼓着嘴，气哼哼。
蓝天又笑，"不过有个妹妹感觉还不错。"
靠在蓝天身旁，静静看着窗外云彩缓慢飘过。
柯艾突然道："哥哥，我必须回去了，我还得上课呢。"
"嗯。你出来的时间不短了。"
"我回去后会告诉爸爸妈妈找到了你，说你以后会回来探望他们。"
她侧身抓住蓝天的手，渴望的等待他的答案。
半晌，蓝天轻轻点头。
柯艾哈的大笑，双手互击，跳到地上翩翩起舞。
"我终于说服哥哥喽。"
她看来没有学习过正统舞蹈，跳的不甚专业，但自由奔放潇洒写意，就连在地上接连转了几个圈然后不支倒地都看的出，她非常开心。那种愉悦的心情溢于言表。
当蓝天伫立窗口，微笑着对窗外离去的柯艾摆手道别的时候，心里没有遗憾，相反轻松舒畅。小丫头喜笑颜开，拥抱了尤尔美，也同林格握手道别，最后对着窗口的蓝天做了个飞吻，喊了一句话。
隔着玻璃，听不清楚，但是看嘴型，蓝天明白。
她喊的是："哥哥，我在家里等你哦。"
笑着点头示意，笑着看她兴高采烈背着来时的那个大背包，但脚步轻巧快活的蹦跳走远，笑着看她的背影渐渐模糊再也看不到。
身后有人扶住他的肩，气息异常熟悉。轻轻靠过去，温暖，包容，安全。
"她是很可爱的女孩，我很感谢她。"
瞥了他一眼，蓝天道："为什么？"
"因为她，你的笑容越来越多，更像是普通人了。"
蓝天没有作声，舒服的靠着免费大枕头，过了一会才道："我也感谢她。"
因为她，自己终于不再逃避记忆；因为她，自己找回了做人的感觉；因为她，自己终于明白了怎么面对对自己重要的人。
"不过有些事我想问你。"他轻声道，手好像有点发冷，他哆嗦了下，背后的人改扶为抱。
穿过蓝天的胳肢窝，那人的手不满的捏捏他的脸他的腰他的臀，道："我走了没多久你就瘦成这样，你到底是不是喜欢自虐。"
回身拍开他的手，蓝天望着他，慢慢伸手托住他的脸。金发，蓝眼，温柔的笑容。
这就是他喜欢的人。
"我有话想问你。"问他长久来疑惑的问题。
"嗯。"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心跳莫名加速，胸腔内长久平和的跳跃忽然发出咚咚咚咚快速的回音，蓝天觉得口干舌燥。
那人假装兮兮托着下巴，嗯嗯嗯的用鼻音回应，状似努力思考，然后皱着眉反问："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么？"
"不需要吗？"
"需要吗？"
"不需要吗？"
............
"算了。" 蓝天瞪眼，这欠扁的家伙，扭身要走，那人牢牢抱住他死不放手，用力的像是要把蓝天嵌到自己身体里。
"疼。"蓝天蹙起眉。
林格赶快松手，不再开玩笑，"为什么这样问。"
"没什么。"蓝天别过头。就是想知道原因，想把原本混乱的心情理顺清楚。
"其实我真的不知道原因。反正你住在这里，慢慢的我就喜欢你爱你，原因......喜欢一个人，真的需要理由吗？"
蓝天仰头定定望着林格的眼，清澈湛蓝的仿佛一望无际的大海，风平浪静没有漩涡。海中央有个他，一个苍白消瘦看上去只有16岁的少年。
理由？什么理由？自己喜欢上林格也是没有理由的啊。
原来这就是爱情，莫明其妙就来，莫明其妙就能拥有。
"你笑什么？"林格奇怪的看见蓝天面靥上绽放出一抹灿烂的微笑，从见到他起，就从来没见过他笑的这样毫无心机。
然后，蓝天抱着林格的脖子送上自己的唇。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献吻。
林格只觉得脑袋轰然一声，从此爆炸的空白无思想，胸口腹部燃起熊熊烈火，需要马上找到出口发泄。
唇齿相接，慢慢舌尖也缠到一处，两具身体抱的越来越紧。
旖旎的气氛瞬间萦绕住忘情的两人。

床

"你的伤口还没好，其实不应该......"林格摸着蓝天后背，自责不已。
蓝天白了他一眼，意思很明显，已经吃干抹净现在来说这些，完全是风凉话外加废话。
掀被起身，臀部着床的刹那，蓝天不自禁皱眉，然后听到背后有人窃笑。得了便宜还卖乖，哼了一声，他冷冷道："下次换你在下面。"
笑声嘎然而止，然后，又偷偷笑了起来。
下次，还有下一次呢。
穿好裤子，蓝天坐在床边，夹起一支烟，点上，烟雾袅袅升入半空。
"想什么？"林格支着头，从背后拢住他的腰，两具光裸的上身贴到一起，无论后背还是腹部，又起焰火。
手指顺着脊背从上往下慢慢滑动，上面是魔物留下的伤口，已经结疤，刚才他加意小心没有碰到，下面......
"疼不疼。"
啪的拍开他的手，蓝天扭过头，林格侧着身体，一瞬不瞬望着他。
在他眼中，蓝天清楚看到疼惜两个字。
"我是鬼人，伤口复原能力好，没大碍。"他轻声回答。然后一阵天翻地覆，他又被林格拽到床上，整个人陷入林格身体包围中。
"干吗？"
"没什么，就这样说说话。"林格舒服的拉了个枕头，让蓝天枕自己胳膊上。
狭窄的一张床，两个成年人挤在一起。
"喂，我突然发现一件事。"
"嗯？"
"冬天的时候你抱着我取暖。"
"......"
"夏天的时候我可以抱着你消暑。"
"......"
"你肯定同意我的意见。"
"白痴。"z
"你为什么突然亲我，不习惯，这不是你的风格。"
沉默良久，林格突然问。
"不知道。"同样沉默半天，蓝天回答道。
林格跌破眼镜，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不知道？不知道就和我上了床？"
蓝天咬着唇，默默的想了半天，轻声回答："我只是......不想再隐藏自己的心。想做什么，就去做。我想吻你，于是吻了。那种事......感觉并不反感，所以......"
林格悄悄笑了起来。y
上帝保佑，他最心爱的人终于醒悟了，不知道是不是可怜他用心良苦两三年，现在终于给了他大大的一个甜头，而且是在没有防备的时候。或者，他更应该感谢柯艾，那个天真纯良的女孩子彻底打开了蓝天的心房。
他开始学着接纳了。b
"你笑什么？"蓝天斜着眼看林格笑的一脸"淫荡"。
手顺着蓝天的小腹胸口脖子渐渐滑到他的嘴角边，然后在其上抚摸半天。蓝天只觉得刚刚停歇的热气再度被撩拨起来，声音也有些口吃，"你......林格，你想......"
"你讨厌这样吗？如果不讨厌，我们不妨继续下去！"林格舔舔嘴唇，觉得下面的某个东西有再度昂首的意思。笑话，他忍了这几年，今天岂能轻易放过蓝天。
"你别闹，我还有事没想清楚。"g
蓝天沙哑着嗓子，硬是把欲火暂时熄灭下去。
"我在想，高风亮节临走的时候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两个人心里同时回忆起当天在山洞外救出柯艾时高风亮节说的话，他刚刚认过错，众人还在目瞪口呆之时，他突然又仍出一句石破惊天的话。
"我感觉到师兄还在人界，而且并没有去世。"
所有人瞠目结舌，尤尔美更是猛地扑过去抓住他的胳膊，来回摇晃，连连询问究竟。
像个不倒翁被来回晃的头晕之后，高风亮节挣脱尤尔美魔掌，苦笑道："其实我也说不准，但我们都出身茅山，修炼的是一种功夫，无论相隔多么遥远都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气场。现在，我还是可以偶尔感受到师兄的存在，气很弱，时隐时现，但是依然存在。因为如此我才疑惑你们的态度，用计逼问出真相。"
阿姜真的没有死？而且没有坠入魔界？
这让当年在场的尤尔美和蓝天无法相信，毕竟是他们亲眼所见，阿姜被魔物刺穿了胸口，浑身是血落入了魔眼中。
这三年来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寻找进入魔眼的机会。
他们认定必须进入魔界才能解开阿姜生死之谜。
他们拼命提升自己的能力。
......
难道，这一切都是误会？
"那他如果没有坠入魔界，如果不是已经......他为什么不回来找我？"到最后，尤尔美干哑着嗓子问道。
高风亮节只能摇头，"我也不知道。"
没有结果的答案。
说完这些话，高风亮节便行告辞，他的意思是既然林格三人准备进入魔界，那么多他一个也没用，还不如依靠自己的感觉继续在人界寻找师兄。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蓝天瞄了林格一眼，问道，"既然高风亮节说阿姜可能没有死，那么我们还需要在万圣节那天进魔眼，然后去魔界吗？"
林格把他往怀里带了带，这小子，好像身上就缺了一股子火气，无论他怎么用体温去贴合，总差了那么一点点。
他的头发很长了。林格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个想法。乌黑油亮的头发柔顺的摊在他肩头，可是拥有这头黑发的人，却不若此柔弱。
他知道，其实蓝天心里还有一根刺。
阿姜。
"我想......"他仔细考虑，从三年前初见蓝天尤尔美的时候到现在两个人算是和睦相处，中间历经了多少磨难，一一算计了一番，把每种可能发生的情况结果都想好，才又开口道："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进入魔眼。"
蓝天没有回话，但是林格能感觉到他身上的肌肉瞬间放松，并且往自己身上靠了靠。
"不能完全依赖高风亮节的感觉，万一阿姜依然在魔界，我们没有多余的耐心去等第二个三年。"
蓝天默默点头，嗯了一声算回答。
"而且，我现在觉得最大的威胁不是半个多月后的魔界之行，而是......"林格停了停，终于决定说出自己心里最大的隐忧，"很明显，我们身边有魔物的存在，而我们对其一无所知。"
山洞中那个无名人士的存在，让他们心中隐约恐怖。那种力量让人完全明白，别说现在只有林格、蓝天和尤尔美，就算加上离开的高风亮节还有失踪的阿姜，都未必是那个人的对手。
令人恐怖到毛骨悚然地步的力量。
蓝天安静了一会，道："未必，我想我知道他是谁，但是我不明白他有什么用意。"
"谁？"
"你马上能看到他。"
"马上么？"林格翻个身，罩在他身上。
蓝天安静的看着他，脸庞一点点靠近，他的鼻尖碰到自己的，他的唇触到自己的，手也一点点探下去。
"可是我现在更想看清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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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迪离去

当两个人再度从梦境醒来，已经入夜，而且是被人推开房门直接吵醒。
看看表，已经九点四十，蓝天面无表情望着站在门口的墨迪。
"抱歉，我不是存心的。"话虽如此，他貌似尴尬，其实眼神中尽是戏谑好奇。
林格打个哈欠，揽住蓝天半坐起的腰身。
"我只是......"墨迪耸耸肩膀，做个鬼脸，"快到点了，所以，酒吧要开门做生意了哦！你们继续！"
他一溜烟跑掉，尤尔美正巧路过，见状只是撇撇嘴，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听不清楚，然后替他们带上门。
"你猜她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