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着走到了他的教室后门,有些惊喜地发现此刻他是一个人。和记忆中不差分毫的脸庞,纤瘦的身躯,只是不再活跃。
"学长......"
"学长!"喊了两声,他才抬起头来,转头送来陌生的目光。
"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青阳中学的宁然。"
青阳。听到这个名字,宛如一阵黑色的龙卷风过境,卷走现在好不容易积淀的安心与平静,陡留下过往不堪的种种。
站在楼道里,宁然难掩激动的神情:"学长我好久都没看到你了,希柚学姐还好吗?你们去了哪里?"
--别叫学长了,你是三年级的,现在我是二年级。笑得温婉,却是疼痛的。
宁然有些可惜地看着他,这个人,真的变了。当年宁然还是初中生,即将迈入高中,暗恋着那个高三的学姐,出众的容貌,平易近人的气质,温暖的形象,一时间让多少处在朦胧期的少年心动不已。厌恶同年龄少女做作的成熟,倾慕于她举手投足间流露的优雅迷人,那个时候,每一天都是幸福的,看到她的每一天都是lucky
day。
而她的身边,常伴着另一个男孩,叫她姐姐。多少人羡慕着来未的身份,能拥有这么美丽的姐姐,朝夕相对。
在别人眼里,这个叫来未的男孩清瘦,单纯,常常挂着甜甜的笑容出现在校园里。活泼开朗的性格,乐观得几近天真,总能将一切难题轻易的化解,完美的让人没法有嫉妒之心。
拥护他的少女蜂拥成群,爱慕她的少男数不胜数,而这对童话般的人物却在一年内一同消失,无影无踪。
"不知道学姐有没有拿到毕业证,典礼那天都没有看到她。学长你呢?为什么会辍学?"
为什么会--遇见你。
来未无声自问,在宁然的声音中一点点挖掘三年前那个装得像个天使般的自己,虚伪的近乎于猥琐。如果,可以看清我眼底沉淀的情绪,你们还会这样赞美我吗?为什么只有他看得出,只有他。
丹放。
"学长,你真的变了。"宁然叹息,专注的目光试图寻找他曾经的踪影,但最后仍然无法看透。一层看不见的网包住了来未,扼死了当年的那个美少年,只剩下现在这个沉静淡漠的男孩。
世上最悲哀的事,莫过于你目睹了他惊艳的美丽,然后被迫的面对他被摧毁后的凋败残缺。没有伤口,却是鲜血淋漓。
笑容仍然绽放,香甜逼人,只是不再真实。
"我比较想知道,他原先,是个什么样子。"
熟悉的声音响起,何绍已经慢慢踱了过来。宁然看见是这个人,顿时有些底气不足,只想着离开。何绍在学校里有多霸道?校方都护着他,就算被他打,也只能一个人忍耐,这样的人,没人会去招惹他的。
看着他一步步逼近,来未在想反抗的可能性有多大?就算一个箭步冲回教室,也难免他进来拽人,丹放何时回来,他的反抗又能坚持多久?
越过身边那个已经动弹不得的男生,何绍伸手轻易地抓过他的胳膊,扯到自己身边,赞叹他过于冷静的态度,玩味的舔了舔嘴唇:
"我说过,别让我这样逮到你,可惜,丹放失职了。"
笑笑,来未扭头看着宁然,温暖的目光几乎让宁然产生错觉:"你走吧。"
挑挑眉,何绍像听错了什么似的:"我还有很多话想问他呢。"
让他走。
冰凉的手覆上他抓住自己的手,抬眼看向他的眼瞳依旧模糊得让何绍猜不透。
永远看不明白,他眼里的目光到底想要传达什么。
站在无人的教室里,听见背后传来的锁门声,来未可笑地发现自己的双手在颤抖。
这样的心情,终于明了。恐惧感只会浪费时间,那么现在,到底还能想些什么?
无声的,来未在心里说出一句:
姐姐,对不起。
"我说了我很想你。"何绍贴上他后背,双手环上他的腰,偏头吻着他的耳垂:"或是,你也在想我?"温柔的举动换来怀中人身体的紧绷,更何况这又并非出自何绍本意呢?
做作的温柔消失殆尽,扳过他的身体直面自己,抬起下巴正对那双薄唇狠狠咬了下去。霎那间血腥的味道充塞接合的唇齿间,来未依旧细眉微蹙,吭都不吭一声。鲜红的血丝溢出嘴角,沿着下巴滴在雪白的衣领处。
滚烫的舌不断在口中翻搅,冲击他口里的每一处柔嫩。双手爬进他上衣内,贪婪而鲁莽地摸索着他温热的肌肤,瘦挺的腰肢,平坦的胸膛,拇指作恶地轻扫胸前那一颗柔软的丹珠,感受到他的轻颤后,忍不住把玩在指间用力揉捏。
唇被封死,来未终究疼痛地自喉间溢出一声轻咽,却招来更粗暴的对待。
放开他的唇,一把将他按倒在坚硬的课桌上,来不及给他喘气的时间,手掌已罩在他脖颈处。手指收拢,暗叹他的细弱,卡住他的下巴直面自己的脸:
"还好吗?你流血了。"
答应我。
来未目光有些迷离,窒息感正在蔓延:
不要让我听见你声音。
不想听,你的声音。
他的话,虚软无力,却比直接作出的反抗更让何绍有挫败感。大眼怒睁,恼火地抬手扯破他身上的衣服,像要打破他心底深处的抗拒一般。很好,你刺破了我的自尊,就用你的身体来还!
突然间紧锁的教室门被人撞开,刚一回头,衣领就被人一把纠过,衣扣崩弹发出清脆的声音,接着剧痛窜上心口,伴随着身体的腾空,何绍重重地摔在了一米外的地板上。
快,太快了!
这样迅疾的动作他几乎从来就没见过,长久接受训练的身体自然有着高于常人的机敏,但是丹放,让他连防备都来不及。
长眉绞得紧紧地,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扔给来未,不忍心去看他流血的嘴角,满腔的愤怒燃烧了那双绝美的眼眸。深呼吸,丹放眼里千变万化,极端鄙视的瞪视着地上的何绍:
"你这头畜牲!"
畜牲?
何绍想大笑,这两个人还真登对,一个骂他是禽兽,一个,骂他是畜牲。但是他这一下摔得也不轻,只是面对丹放的愤怒他很有满足感:
"你激动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笑的神秘,也阴险。
什么?丹放的怒火参杂了困惑,凤眼微眯,犀利的目光直刺何绍邪恶的笑脸。
冰凉的手轻轻握住了自己的手,手虽冷,但心已暖。丹放回头看着来未,嘴角的血已被抹去,圆圆的眼瞳竟带着一丝渴求地看着自己:
带我走。
伸手抚摸他的脸颊,想驱走他的不安,却强烈刺激了另一个地板上的看客:
"手感很好吧?他的脸?"
"你--"还未喝令他闭嘴,却因为何绍接下来的话丹放久久无声。
"我上他又不是第一次了,他身体的一切我都比你了解!"
第九章
"我上他又不是第一次了,他身体的一切我都比你了解!"
重锤般袭来,手中的冰凉离去,丹放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温度,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不再温柔,僵硬地挤出一句话:"是他。"
平静地迎视他的目光,来未一言不发。
眨眼间,所有错乱狰狞的情绪全数涌上心头,直要把丹放粉碎,连该去压制哪一个都不能选择。愤怒被悲哀牵制,伤感被挫败讥笑,讽刺又压不过怒火的喷发,丹放头痛欲裂。
原来,这个男人一直就在自己身边。他记得八月份在地下通道里看见来未时的模样,记得他被折腾得无力动弹的狼狈。他说他没有很痛,可是上药的时候却无法克制身体轻颤;他自杀,丹放发誓要让他彻底打消这种念头,发誓要击溃他的消极颓废;带他上学,只希望他不要再缩在自己的世界里,谁想到,却是亲手送他与一个强暴过他的男人相见。
来未,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肯跟我讲。
为什么让自己毫无防备就听到了这样的事实。
想要爱惜他,却发现连他的笑都不敢再面对。
何绍已经站了起来,看着丹放复杂的表情发出一声冷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至少我认为那一次,应该称为--做爱。"
做爱。
"来未你出去。"温度降至冰点的声音骤然响起,危险的气氛开始蔓延。丹放低垂的眼布满铮铮杀意,看得来未心惊。
何绍满意了,他知道这个人,终于决定出手了。
上个学期一次偶然的晚归,在那条全市治安最乱的夜街,何绍亲眼目睹丹放一人单挑四个飞车党。精练的动作,迅猛而不乏灵巧,超然的态度,让他不由得驻足观望。
尤其是那一记收尾的回旋踢,180度转身,右脚一个猛力,踢起左腿,华丽的360度旋转踢击,正中对方头部,最后一个飞车党在惨叫声中轰然倒下。
精彩的像是一场跆拳道表演。
这个人,不简单,应该达到五段了吧?如果不是看清了他的脸,何绍差点为他送去掌声。
他认得他,学校里没有人不认识他。这个男生长得太优秀,想忽略都难。一直以为他不过是个沉默的绣花枕头,想不到竟是一条内敛的猛龙。打架不分招数,赢了就是强者,如果打不赢这个人,他又有什么脸在学校里霸道下去?
然而丹放轻描淡写地就拒绝了自己的意图,脱身快得出奇。何绍恼羞成怒,动员所有的人手去向他下战贴,结果到了现在,除了那天在天台丹放自卫地出了一招,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半年的时间,换来的只是一脚。
何绍怎能甘心。
这个来未,果然对你相当重要,不然你又怎肯为他出手?
不要命令我。
平静的声音,安然的笑容。来未用带着丹放体温的衣服包住自己,眷恋这份安心,感叹它的短暂。
"我想他没有命令你,"何绍似笑非笑:"他只是不想让你亲眼见证,拳脚相向,哪个会更受伤罢了。"
丹放也在看他,只是眼里再也找不到曾经的温柔。
也罢,本来就没以为自己会这般幸运,习惯了失去,也习惯了疼痛。
"你该跟我一起走。"心底萌生的颤意象一根细细的线,勒紧了来未的心,无暇挣脱,任由致命的丝线越勒越紧。
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他的声音听起来都变冷了:"我跟你之间的事,稍后清算。"
你可以选择现在。线,崩裂了。皮开肉绽,却仍然笑得甜美。
如果可以,请告诉我怎样做出痛苦的表情,而不是像这样的笑该多好。
"完了没?"还不等何绍将牢骚发完,突然间门口涌进数名校警,校长"亲切"的身影尾随其后,最后面还有一个个头不高的小男生。
和宁然四目相对,来未明白这票人的来路了,心里稍微安稳了些。
四五名身形剽悍的校卫队一字排开,年届50仍风韵犹存的校长,还有一个刚刚扭头跑开的小个子,何绍没来由地恼火极了。搅什么局!气得他险些此刻暴走起来。
女人敏锐的目光落在那个受伤的男孩身上,又扫了扫三人间怪异的气氛,松了口气,看来还没有真正开始。
"何绍你去我办公室。"不卑不亢的声音,下达了不容抗拒的指令。何绍现在只想捶墙,怎奈校长大人架子大过天,不然他根本就不会理。十分丧气地扒了扒头发,何绍临走前极不甘心地死盯着自校长出现后,就变得异常安静的那个人:"丹放我告诉你,你出手了,不可能再有收手的一天!"
窝着一肚子的火,何绍每一步都踏得很重。
"打扰你们工作了,学生不听话,我们这些老师也很为难。"典型的官话,却是给了粗莽的校警们很大面子。在离开时转身的那一刻,校长锐利的目光直视那张一直未曾面对自己的脸:
"别忘了你答应过你妈妈什么,或者,你现在就已经想放弃了?"
除了自保,三年内不和任何人较量。
恐怕,他是做不到了。
林琳琅,这个作孽的美妇
丹放清楚地记得他曾经有过一只叫做"Dan"的哈士奇,蓝汪汪的眼睛,额头三把火,漂亮极了。那年他7岁,没有玩伴,每天训练结束,他都抱着Dan倾吐心声,他的孤独,他的难过。Dan的舌头湿漉漉地舔走他所有的不愉快,Dan的眼睛那样充满怜惜地看着自己。
只是有一天,他再回来时,Dan不见了。他发疯地找寻屋里每一处角落,询问家里每一个人,无一得知。当时爸爸用那样一种目光看着自己,丹放读不懂,但是现在他懂了。
一个月后,母亲的生日,那一天,富庶的林家为母亲举办生日宴会,请来马戏团助兴。
他看见了Dan。
他的小狗瘦得不成样子,一瘸一拐的在训练者的皮鞭下执行指令。丹放哭泣着要奔上台去救Dan,而Dan也因为发现了自己不安分地哀号着。尽责的仆人抱住了丹放挣扎的身子,林琳琅嫌狗叫个不停搅了她的兴致,竟然让那个训练师当场打死了Dan。
小丹放撕心裂肺的哭嚎让人扼腕。
咦?这就是你那条狗啊?真可惜,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呢?
母亲惋惜的眼里分明透露着得意的笑,丹放什么都明白了。
她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得到自由,无论什么都要听她的,对她,要惟命是从。
跆拳道,是在父亲竭力争取下才有了学习的机会。一年前父亲离开自己,被母亲差遣到澳洲去料理家族产业,三年后才能回来。对Dan她都可以这样轻松地扼杀,更遑论于跆拳道?
必然是不会再让他沾边。丹放愤怒了,十几年来的抑郁一触即发,林琳琅又玩起了花样:
你父亲三年后回来,到时候你想玩就继续,但是这三年,你得老实听我的,动了手,这辈子你休想再碰跆拳道!
容不得自己爱上除了她以外的事物,可偏偏,丹放越来越厌恶这个女人。
应该守护来未,如果她知道了自己全部的爱都倾注到这个男孩身上了,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可是,好难。
一路上,走得散乱。
早上,被数学老师叫去训话,告诉过他不要到处走,可是回来的时候仍然被告知了自己--最不希望发生的事。
将他从虎口中抢出,以为何绍只是一时的兴起,哪知道,得来的是这样的真相。
怪自己无能吗?怪何绍的下流卑鄙?可是到了现在,丹放只想问来未一句话。
为什么不反抗,来未,告诉我。
一进家门,不等他放下书包,丹放就拉住他的胳膊,温柔却不失力道的。注视着他的双眼依旧有着情人般的关爱,但是遥远,陌生。
沉默,淡淡的眼神,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习惯了他一向的但笑不语,习惯了他一直以来的似是而非,突然间,他不想再习惯。
"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为什么把所有的东西都憋在心里?我对你而言算什么,一个外人?来未,你还要这样下去多久?!"
轻轻地叹息,脱下他的衣服,递过去,也送给他一抹温婉的笑。
怎么,你受不了了。
没有接过衣服,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痛恨他的冰冷,紧握在手中想融化他,又害怕他可能根本感受不到:"我尽心尽力地去保护你,不触及你的心。过去的事情我无法插手,我认为我能够掌控现在,可是我错了!!"颤抖地抚上他的脸庞,水晶般的眼眸在此刻竟回避了自己的目光:"我会变成什么样,我不在乎。但是你不可以再这样对自己无所谓下去了!那一天在洗手间目睹你......足以减寿十年,如果这样的事情再来一次,走的会是两个人。你有没有想过,任性的行为带来的伤害,绝不是你一个人在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