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之月+番外——雅生

作者:雅生  录入:11-14

他们不是正统的阴阳师一脉,但背负的使命和做的事情都差不多,他们代代守着月冢神社,侍奉赐予他们能力的神只,解

决各种凡人无法解决、甚至无法理解的事情,他们能够驱使式神──也就是阴阳师所役使的妖怪鬼神──也可以使用法术

,但面对普通的人,他们不会轻易显露力量,以免招致恐慌。

很多人是不相信鬼神的,像许靖恒这样只信任眼见为凭的人并不少,但这世界上的确存在着人以外的──神,和鬼。

这世界上,有善,也有恶,有神,也有鬼。

那都是真的。

但是月冈真宵并没有打算要说服许靖恒相信鬼神的存在,他会保护他,这样就够了。

彩梦──他最倚重的蝴蝶式神,他第一个亲自收为己用的灵魂──为什么还不回来呢?

许靖恒端着盘子从厨房里出来,早餐很简单,烤好的土司夹火腿蛋,蛋黄是月冈真宵最喜欢的未熟的状态,紧接着放上桌

面的热牛奶也是刚好能入口,不会太烫的温度。

虽然许靖恒声称自己对做饭不拿手,月冈真宵却觉得有这份细心已经完全足够了,这样的早餐就足以拉开幸福的一天的序

幕。

「我要开动了。」月冈真宵合掌道。

车站里,上班和上学的人潮挤满月台,只要在日本的通勤时间搭过一次电车,就会明白所谓「挤沙丁鱼」并非浪得虚名,

刚开始许靖恒对那种被挤到动弹不得的状况感到瞠目结舌,但久了也就等闲视之了。

月冈真宵是没有大少爷脾气的大少爷,他生活中大约有三分之一的日子是住在月冢神社,上下学会由管家接送,但当他回

家住的时候,也一样是乖乖挤电车通学,许靖恒一直觉得他这种平民化的作风挺可取的。

两人站在月台上聊了下天,许靖恒就开始一副困样,他向来都不是擅长早起的类型,可是今天的课在第一节,只能强迫自

己起床,月冈真宵失笑了声,不再说话,放任他打瞌睡,决定等车来了再叫他。

就在两人沉静下来的瞬间,月冈真宵身边泛起轻微的气流,一只蝴蝶慢慢停在他的肩膀上,这只蝴蝶很特别,就算在早晨

的光辉中,那一对璘翅仍泛着月光的色泽,非常引人注目,但尽管如此,周围却毫无一人将目光投向蝴蝶,彷佛看不到那

月色的翅膀。

月冈真宵松了口气,彩梦终于回来了。

蝴蝶的翅膀轻轻颤动,月冈真宵敛下眼,就像可以从那细微的颤动中听到详细的话语一般。

──除了血腥味,什么也没有。这是彩梦找了一整个晚上之后的结论。

听起来像是很令人安心的结论,但月冈真宵的脸色反而凝重起来──什么也没有,怎么可能什么也没有呢?

人们总以为死亡就是一切的终止,但这并不是事实,对于他们这种知悉阴阳二界的人而言,死亡不过是一个切换而已,很

多时候是死了才开始……铁轨旁边向来就不是安静的地方,自杀的、冤死的、对人间还有留恋的怨灵很容易在此徘徊,不

管怎么说,什么都没有也太奇怪了。

不,应该说,就因为「什么都没有」才不正常……

「各位乘客请注意,直通副都心线、往涉谷的通勤急行列车即将从二号月台进站,请退到黄线之后等待……」

广播响起,蝴蝶的翅膀就像慌张叫唤一样,猛然拍了一下,月冈真宵悚然回头,本来站在他身边的许靖恒,不知何时已迈

出黄线之外,往月台边缘靠近。

远处传来平交道的声音,当当当当……

列车进站的时候带起强大的风压,站在月台边缘,会产生一瞬间被卷走的恐惧感,那种剧烈的恐惧让许靖恒恢复了一点神

志,可是气流的牵引仍让他不由自主地往外倒去,车厢靠近了他的脸,如果就这样掉下去会怎么样呢──

──会变成一块一块的喔。有个可爱的声音在他耳畔道。

就在恐惧和茫然爆发般涌上的刹那,许靖恒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道由后面扯住自己,飞快将他扯离控制住身体的剧烈风压。

接下来,他才听见了电车行驶轰隆隆的声音。

然后,他才感觉到有谁紧紧地拥抱住自己,那是非常温暖有力的怀抱,胸膛急促的起伏多少透出了害怕的感觉,却让他的

神志慢慢稳定下来。

他回过头,月冈真宵正以复杂的眼神凝视着他,两手还紧扣在他腰上。

电车停下了。

车门打开的时候,许靖恒才真正回过神来,反手抓住月冈真宵,跟着人潮挤进了车厢里。

通勤时间基本上是很难找到座位的,不说坐下,舒服地站着都不容易,他们两人挤在车门边,动弹不得的状况下,月冈真

宵还是又把他紧紧抱住。

尽管两人的关系不错,却一直有种说不出的隔阂,那是一种微妙的距离感,不知道是谁竖立起的,也许是他们两人共同竖

立的。

他们会互相碰触的时候并不多,但现在月冈真宵却彷佛想将他融入自己血骨一般地紧紧抱着,这让许靖恒很不习惯。

然而他并没有挣扎,他知道月冈真宵吓到了,那么沉稳的人吓成这样,有点不可思议。

虽然月冈真宵完全没有追问他为什么要站到月台边缘去,许靖恒还是开口解释道:「抱歉,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一回过

神就站在那了,八成是没睡饱又被旁边的人推挤到吧……」

月冈真宵点点头,什么都没说,只是用一种复杂到许靖恒分辨不出情绪的眼神,深深凝视着窗外,抱着他的双臂又收紧了

些。

许靖恒犹豫了下,在拥挤的车厢里试图挪动身体。

月冈真宵以为他想挣开自己,于是稍稍放松双手。

但许靖恒并没有挪开,而是抬手覆上他的背脊,安慰似的轻拍。

月冈真宵的眼神瞬间柔软下来,但看向窗外飞逝的风景之时,又转而变为一片冰冷。

那蝴蝶还停在他肩上,轻轻地鼓动了下翅膀。

(三)

学校食堂里,许靖恒神色自若地把拌好的纳豆倒在饭上,然后打了颗生蛋上去。

月冈真宵一脸感慨,「以饮食习惯而言你比我还像日本人。」

许靖恒笑出声来,「食材就是要吃当地的才便宜,不过这样吃很高级啊,穷的时候味噌酱抹吐司我也吃得很高兴,吐司还

是当日到期的半价商品,反正日本的吐司过期一个礼拜还能吃。」

月冈真宵不由得苦笑,许靖恒是属于拿食堂的筷子吃自己的便当那种人,食堂对许靖恒而言最有用的地方就是茶是免费的

,但就算是这么小气的样子,在他眼中仍然无比可爱,也许他已经没药救了吧。

月冈真宵从自己的便当里夹了一块炸猪排到许靖恒碗里,他的午餐同样是许靖恒准备的,所以也是来食堂喝免钱茶,不过

他的便当菜色可好太多了,每次两个人的便当一打开,他就既觉得心疼,又有一种淡淡的幸福感。

……不过,就算想要同甘共苦,他也没有在食堂拌纳豆的勇气。

收到猪排的许靖恒对他笑了笑,挟给他两颗纳豆。

「好贫穷的回报!」月冈真宵大笑出声。

「纳豆很营养好不好?这么便宜又营养的食材,你要学会珍惜啊!」许靖恒深叹口气,「啊啊,等我回国,这一定会是我

最想念的食物!」

月冈真宵气息一窒,没有搭话。

明明是因为文化差异才受到这个人的吸引,但有时候他真的很希望这个人没有属于自己的国家,很希望「回去」这个动词

,只能用在他那间公寓,那个唯有当厨房飘荡出咖哩香味,才会像家的地方。

然而他却没有办法把这样的话说出口。

两人暂且专心吃饭,等许靖恒放下筷子,月冈真宵才道:「我等等要回神社一趟,你下课之后等我一下,我们一起回家。

「喔,好,不过回家不是直接从神社那边坐车比较近吗?你不用特地回学校吧?」许靖恒喝了口茶,疑惑地问。

「嗯,因为今天我忽然有特别想吃的菜,我们一起去买好吗?」月冈真宵泰然自若地问。

「好是好……」许靖恒失笑,「你直接告诉我要吃什么不就好了?」

月冈真宵点点头,张嘴讲了一个名词。

许靖恒怔了下,「呃……你再讲一次?」就算他的日文确实不错,知道的名词比日本人少和文法偶尔有错也是没办法的事

情,「你等等,我拿电子辞典。」

月冈真宵笑了起来,「不用啦,我不是很确定是叫这个名字,不过我看到就知道了,反正你等我一下,我们一起去超市。

许靖恒终于点头。

收好便当盒之后,两人一起走出食堂。

「那我去上课了,你路上小心。」许靖恒摆摆手,往校舍走去。

月冈真宵笑着回道:「上课加油。」等许靖恒踏进校舍,才低声道:「素魅、杜若,跟着他,别让他出事……嗯,不用影

响他的举动,非必要也别在他面前现身,不要让他出事就好。」

两道暗光追进校舍,泛着月光色泽的蝴蝶慢慢出现在他肩上,扇了扇翅膀,似乎在询问主人的打算。

「你在电车上也看到快讯了吧?光今天早上就有三条铁道发生人身事故,我觉得很不安。」月冈真宵沉下脸,眼里隐有冷

意,「去社办把我的东西拿来,我亲自去看看究竟有些什么。」

蝴蝶飞了起来,月冈真宵转过身,朝车站的方向走去。

许靖恒无聊地按着手机,犹豫要不要拨打电话。

已经下课半小时了,月冈真宵虽然非常国际化,但某些习惯上是标准的日本人,例如说从来不迟到这一点,许靖恒跟他住

了几个月,只要两人有约好,月冈真宵从来就没迟到过一分钟。

许靖恒觉得有些不安,不过月冈真宵在神社的时候好像不愿意接电话,许靖恒已经发过简讯了,但是迟迟没有回覆。

该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吧,为什么心里如此不安……

又等了十分钟,许靖恒叹了口气,心想再不回去就赶不上超市打折的时间了,发了一封通知简讯,就起身往车站走。

希望那家伙只是因为神社太忙……

许靖恒努力思索着中午时听到的那个菜名,可是听不懂的东西过耳即忘,现在连音调都不记得了。

没办法了,今晚吃炒面好了,明天再跟月冈真宵去买菜,这时段差不多是蔬菜开始打折的时间了吧……

「各位乘客请注意,副都心线往和光市的急行列车即将从二号月台进站,请退到黄线之后等待……」

强风卷过空旷的月台,带来一阵令人不舒服的压力,列车的速度逐渐慢下来,直到完全停止,许靖恒跨进车门的那瞬间,

忽然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他站在那里,头顶上的灯光明晃晃的,垂吊的海报五颜六色,跟普通时候没什么不一样。

可是──为什么……没有人……?

为什么没有人?

许靖恒猛然回过头,打算下车的那瞬间,电车门在他眼前重重阖上。

电车缓缓地移动起来。

许靖恒只好再次回头,张望着空无一人的车厢。

怎么回事?进车站的时候确实是有很多学生和上班族来来往往的啊,刚刚在月台也……嗯,虽然自己确实是在发呆,可是

印象中旁边也是有人的啊,为什么此刻车厢里却没有人?

不是只有自己所站的这节车厢里没人,好像是……整部列车都,没有人。

许靖恒吞了口口水,然后悚然发现──没有声音。

没有声音,刚刚车门阖上时没有音乐声,现在列车奔驰在铁轨上也毫无声音,简直不像是那些动作没有声音,而是自己听

不到声音……

为什么听不到?为什么听不到?

许靖恒拍拍自己的耳朵,但是果然,连拍打声也没有。

许靖恒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电车在黑暗的隧道里不断往前跑,而他只能死命稳住摇晃的身体,他不敢走到椅子旁边坐

下,感觉好像一挪动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许靖恒咬着牙,慢慢把手伸进裤袋里,掏出了手机,他想起家里是神社的月冈真宵,现在的状况让他毛骨悚然,虽然他一

向不信那些有的没有的,但听到月冈真宵的声音绝对会让他好过很多,至少不会如此旁徨……

手机萤幕上显示着惨白的「无讯号」,对了,这里是地下铁。

许靖恒的心一下子凉了下来,他平常不是这么胆小的,可是现在感觉真的很糟……对了,上车之后过了多久了?为什么没

有广播下一站?……对了,他听不到。可是不管如何两分钟就该到下个站了吧?为什么车窗外还是一片漆黑,半点光也没

有?

许靖恒巍巍颤颤地抬头,看着眼前的车窗,就在目光对上那片黑色的瞬间,他忽然看见了一张脸,那是一张破碎的脸孔,

血肉模糊,眼角的部分裂开了,眼皮几乎整个掀起来,露出硕大的眼珠,那是一双非常浑浊的眼睛,但其中的恨意却犀利

得令人想要放声大叫。

许靖恒先是感到一阵被扼住喉咙般的恐惧,然后他确信他大叫了出来,可是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那张脸不见了,许靖恒僵直地站着,在电车的晃动中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有办法直挺挺站着都不挪动一步,他大口大口喘

着气,颤抖的手指从电话簿里调出月冈真宵的电话,可是还是无讯号,怎么也拨不出去。

他忽然觉得好像「听」到了什么,当然他其实什么也没有听到,他忍不住颤抖,慢慢把视线挪向车厢的一头,明明没有人

,可是玻璃门慢慢被拉开了。

一颗红色的皮球从那头滚了进来,那是一颗颜色很诡异的皮球,不是塑料的红色,而是一种非常天然又非常不自然的暗红

色,许靖恒不知道那是什么的颜色,但他知道自己不会想要知道。

那颗皮球就像被人拍动一样在原地跳了两下,接着越跳越高,越跳越高,在许靖恒紧绷的呼吸之中,皮球往这个方向忽然

蹦了过来。

许靖恒再次大叫出声,就在这时候,他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女人,那是一个身穿黑色和服的女人,头发高高挽起,露出白

皙的颈子,发髻上插着一把黑色的半圆形木梳,身上的黑和服没有任何花纹,腰袋也是黑色的,这好像是……丧服。

女人把手按上腰袋,抽起了一条绳子,那条绳子在扬起的瞬间发出丝般的白光,如果许靖恒听得到,他想那绳子甩出去时

一定发出了鞭子的破空声,因为绳子抽在皮球上,本来来势汹汹的皮球便往后直接撞碎了玻璃门。

女人回头看向许靖恒,那是一个艳丽而带着一丝邪气的女人,看起来二十五岁上下,眉眼端正、樱唇微抿,只是薄施脂粉

,又穿着毫无纹样的黑和服,再也没有比这更朴素的装扮,然而女人身上却散发着一种无法隐藏的性感气息──或者该说

,就因为她看起来如此端庄,才莫名地性感。

那种性感其实是含着一些邪恶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许靖恒在一瞬间忽然放松了下来,他知道这个女人不会伤害他,不为

什么,他直觉地知道着。

然而刚落地的皮球又重新弹了起来,以更大的力道扑了过来,许靖恒几乎可以闻到一丝令人作呕的腥风。

女人的唇轻蔑地勾了下,手中的绳子一甩,再次破空而出。

这次,在接触到皮球的瞬间,红色皮球忽然整个爆开来,一整片的黏稠液体对着两人当头洒下。

那是──血?

许靖恒一阵反胃,但脚下还是动也没动。

就在几乎可以感觉到黏腥液体热度的瞬间,两人眼前忽然张起了一面透明的薄墙,说那是墙也不尽然正确,那似乎是一层

推书 20234-11-15 :昨夜东风归何处 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