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缄更加不屑:“赵老师,我明白,半裸才是风情。”
人家张艺谋拍十面埋伏,自称是十七禁,章子怡露一袭裸背,在竹林和男人的身体下伸展腰肢,翠叶欲滴,肉 欲汹涌,
勾得人欲罢不能。十 八禁是色 情是禁片,十七禁就是艺术,是美。研究原图,打稿,选色彩,做得一丝不苟。虽然这电
影对张缄来说,并不是什么太好的回忆。因为他很清楚的记得,当年自己虽然看着十面埋伏硬起来,但却是对着金城武的
裸背射出去的。
可笑滑稽,从此后,万劫不复。
把手中的胶彩翻了翻,无意中注意到平日里经常用的黄色颜料已经半干了。手指拈起了颜料,干瘪的颜料带上工工整整地
写着“山吹”两个字。
心头微微一揪。
眼前恍然变成了秋日家乡里的那座小山丘,金黄金黄的落叶铺了满地,脚踩在上面会有咯吱咯吱的响声,山风吹过时,金
黄色漫天飞舞。
那年小小的他就是踩着无数咯吱作响的树叶,顶着半干枯的大大荷叶,寻着彩虹的痕迹,迷失了回家的路。那种稚嫩的好
奇,如今想起来,只觉得丢人无比。
张缄把自己放倒在地,将那管儿颜料高举过头,让头顶的冷光灯照耀着颜料干瘪的身躯。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他迷路后究
竟发生了什么了。
真的就是一场梦。
梦里,自己的渴望创造了彩虹的尽头,创造了虚无之地,创造了宝石花,创造了铜山娘娘核桃士兵姜饼小人蜗牛爷爷,也
创造了龙十三。
……为人实现愿望的龙神分明只是童话故事里才有啊。
为了那幅画,接连逃了五天课。这五天里,赵寒宇没有打过一个电话。张缄的世界一片安静,安静得像是欧洲古堡外的坟
墓。不得不说大师就是大师,每一笔线条都极尽了风流和旖旎,张缄画着画着,手中的笔微微一扬,神魂交错间觉得自己
正走在一条陌生的路上,生命正在跟另一个人的生命彼此重叠。
慢慢的,忘记了吃,忘记了睡,第五天晚上,终于撑不住睡到在画板前时,那副画已经完成了线稿和第一层铺色。
饥饿引起胃酸,胃口里一抽一抽的。知道自己不吃点什么不成了,就忍着疲倦给自己煮了一锅米粥。才喝了一口,胃里就
是一阵酸意上涌,急忙丢下饭碗,蹲在抽水马桶前干呕了很久。等缓过劲儿来,冷汗已出了全身。那碗粥是说什么也没胃
口吃了。
肠胃难受到半夜才结束,第六天中午是被同学的电话闹醒的,算是张缄大学生活里少数谈的来的一个哥们,电话一接通,
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一会儿点名,不想被挂,你就快点滚过来上课。”
张缄拿着手机想了很久,也想不出,究竟不被挂科顺利毕业有什么实际的意义。
从此后找个工作,好好赚钱,好好娶媳妇生娃么?
对不起,他没兴趣。
兴致恹恹地按掉了电话,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他还是有些睡意未醒的恍惚。阳光从窗户里落进来,扫落在画中女人的裸背
上,反射的光芒光滑而细腻。
张缄看着看着,虽然不是他的画,却仍旧有一种莫名的自豪感。眼泪顺着眼角落下来,心变得异常安宁,就像悲伤是件廉
价的奢侈品那样。
也不知道到底躺了多久,手机电话又响了起来,他把电话勾过来,这才又懒洋洋地按下来了接听键。
赵寒宇的声似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你又没去上课?”
“不想去。”张缄很简单的回答。
“我帮你请假了,就说你老家出了点急事,回老家去了。”
“谢谢赵老师。”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阵,才说:“你这几天一直在画画?”
“也差不多吧。”
“吃饭了么?”
“嗯,吃了大概三个面包,还有几个苹果。”
可以感觉到电话那边赵寒宇低沉的呼吸声,过了很久,才说:“保重身体。”
“嗯,我知道。”
“对了,晚上请你吃饭如何?”
张缄抓着手机,在地板上翻了个身,找了个让有些酸涩的腰舒服的姿势:“为什么这么突然?”
赵寒宇吃吃地笑起来,低沉的声线性感非常:“……我想你。”
张缄没有说话。
赵老师就轻轻地问:“你穿泳装给我看,好不好?”
“女式的,对吧?”
“是啊。”
抓着手机的姿势变了变,张缄闭上眼睛。
“好。”回答得干脆利落。
合上手机那一瞬间,心头很空,也很安详。
在地上又躺了一阵子,直到疲劳的背脊稍稍恢复过来,这才想起来,晚上要是去吃饭,至少得洗个澡换件衣服。
勉强到浴室里冲了个澡,刮了刮胡子。镜中的人眼圈暗沉,脸色铁青,憔悴非常。他抬起手,抹去镜子上的一抹水汽。
龙十三消失后,屋子里没人糟蹋,每件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张缄打开衣柜,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日自己谎称丢掉的蕾
丝花边裸体围裙。其实当时也不是真讨厌,不过只是更想看龙十三哭丧着脸的模样。
那小模小样的,不论是谁,都会有狠狠欺负的欲望。
张缄笑了笑,找了件还算过得去的衣服换上,又把放在床头柜里的一颗天青色宝石揣进口袋里,下午三点一刻,正式出门
。
典当的商店前两天就在网上检索好了,也不算太远,坐公交大概四十分钟。
一推门,立刻有小姐满脸堆笑的说:“欢迎。”
张缄面无表情地走上柜台,把那颗天青色的宝石放在服务员面前:“这值多少钱?”
拇指大的水滴形宝石流光溢彩,就算是门外汉也看得出品质不凡,服务员小姐急忙请来了鉴定师。鉴定师套上手套,在放
大镜下看了一阵子,这才把宝石放下:“你这宝石是正宗天鹅绒蓝,大概四十多克拉,品质也足有四A级了……”
张缄不耐烦地打断:“你说这个没意义,我就想知道值多少钱。”
“你留着增值,可以卖出四五十万的价格,但是……典当的话,最多八万买断。”
“成,我等钱用。”
鉴定师头招呼身边的服务小姐取来一张表格:“请先生先填个表。”
这样大的宝石,想也知道,为了保险肯定得留资料,张缄一口答应:“行。”
小姐拿着笔,抬头问张缄:“先生的身份证带了么?”
张缄掏出身份证丢给她。
服务员小姐就拿着身份证抄起来:“张缄,缄……噗,这个缄字不是死鸭子嘴硬的意思么?”
“我是来卖东西的,不是来听笑话的。”张缄皱眉。
“抱歉。”服务小姐吐了吐舌头,俏皮地笑起来。
看着对方熟练地自己的名字和身份证编号抄下来,张缄却忍不住心浮气躁。忽然之间,又把那颗宝石揣回了衣服口袋:“
抱歉,我不想当了。”
“先生,要不我给你提到十万?再高我们也办法了。”鉴定师插嘴。
“不了。”张缄说了,转头向外走。
服务小姐和鉴定师面面相觑,只好勉强笑道:“那先生慢走。”
走出典当行时,正好接到赵老师的电话。
“晚上吃意大利面?”
“随便。”
电话那边传来噼里啪啦地翻纸张声:“金钱豹吧?”
“成。”
“我等你。”他说。
晚餐果然丰盛。
两份意面外,还有一小碗鱼子酱,一份黑椒羊排,一碟番茄拌妈祖里拉奶酪,两份鹅肝,十只生蚝,都是价格不菲的舶来
品。
赵寒宇托着下巴,眼神温柔地看着张缄大快朵颐:“以前总是我吃你做的饭,今天也该我回请你一次了。”
他小指的戒指熠熠生辉,两根红线中的一根栓在自己的小指上。张缄看了眼,便埋头卷着意大利面:“所以说,从今天起
,我就算是正式被你包养的二爷了吧?”
“你可以换个好听点的称呼,比如情人如何?”
“再好听也是二爷。”
赵老师就噗嗤一声笑出来:“好吧,随便你。”单手捏着一只生蚝送到嘴边,哧溜一声,将柔软多汁的肉体吸吮进口。张
缄平静地看着他,桌子下的脚勾起他的一截裤管,用自己的脚踝蹭他的小腿。
其实吃什么根本也无所谓,重要的是吃完后要做什么。
性这种东西,一旦捅破了那层遮羞的窗户纸,就当真只剩下赤裸裸的欲了。
两个人都是草草吃完了饭,还剩下的那些奢侈品也不心疼。赵寒宇走过来,拉起他的手,带他走上了夜晚的天桥。
晚上七点半,正是一天中最繁华的时段。站在天桥上,无论是向前看,还是向后看,霓虹璀璨,都是一望无边的车海。
张缄挣脱赵寒宇的手,靠在天桥边,风吹着他的头发,他偏头看着赵寒宇:“赵老师,你愿意跟我一起跳下去么?”
赵寒宇走过来,把他按在天桥上狠狠吻:“你又说傻话了。”
四周一片行人的唏嘘声。
“我以为你喜欢听我的傻话。”
赵寒宇咬着他的耳廓:“你说傻话时,我会更想上你。”
“那就来吧。”
急匆匆下了天桥,找了附近的一家的旅馆。两个人下体都犹如夹着一块热铁,一进电梯就开始贪婪地吮吸对方的嘴唇。等
跌跌撞撞的进了房间,赵寒宇一把把张缄推开,从自己的提包里拿出一件女式泳衣,用命令的口吻说:“换上。”
“好。”张缄不再废话,脱光了衣服,把泳衣套上。
细细的蕾丝花边围在胯间,原本是为女性设计的衣服,男人穿起来怎么也不该好看。赵寒宇却看着张缄穿着泳衣的身体,
更加坚硬如铁。
他松了松领带,用领带把张缄的双手反绑上。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剪子,剪开泳衣的下体部分,让他半硬的部分露出来,
就反手把他按在落地窗上了。
身后可以听得到拉开裤子拉链的声音,张缄用脸贴着冰冷的玻璃,感觉在泳衣的包裹下,有一条粗而热的阴 茎顶了进来
。
赵寒宇的呼吸短而急促,像动物一样拉起张缄一条腿,一下一下用力顶弄着。
耳廓被撕咬,乳头隔着泳衣被拉扯着,张缄低下头,看到自己坚硬的阴 茎在玻璃上滑过,留下一道粘腻如蜗牛爬的丑陋
痕迹。
明明是清醒得不行,性 欲却竟也高涨如潮。从前 列腺传来的快感一波接一波,足以让人忘记一切忧愁。
赵寒宇揉搓着他的下半身,在他耳边问:“你要射么?”
“要。”张缄简短地回答。
于是玻璃窗被推开,赵寒宇抱他到阳台上,两个人所在十二楼确实很高,冷风吹着他黑色的毛发,有种微妙的凌虐感。赵
寒宇让他凌空半跪在台阶上,柔声说:“射吧,乖孩子。”
白色的精 液从指间喷射而出,落到下面行走的路人身上,赵寒宇拍着阳台哈哈大笑,张缄也跟着一同大笑。
玷污别人的感觉竟是如此美好。
第六章.微笑吧,趁着我们还年轻
“小缄,”赵寒宇摸着他年轻的面颊,轻声唤着,“你知道为什么我会上爱你么?”
“为什么?”
“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当年的我。”赵寒宇笑着,“当年那个身无分文,却固执地想要幸福的自己。”
“所以你才会想娶校长的孙女,借着一个无辜女人往上爬,然后一辈子衣食无忧?”
“你真聪明。”赵寒宇伏下脸,亲着他的耳垂,“不过,就算你再聪明,还是那位龙神大人给抛弃了。”
张缄推开他的脸:“你真恶心。”
赵寒宇就笑了,把插在张缄身体里的下 半身拔了出来:“可惜你的身体不是这么说的。”他说着,披上衬衫走下地。撬
开桌上红酒的软木塞,把上好的红酒倒进高脚杯里。
一同倒进去的,还有白色的精 液。
赵寒宇将葡萄酒递了一杯给张缄:“来一口?”
“好啊。”张缄懒洋洋地从床上翻了个身,接过来抿了一口。
“味道如何?”
“不太好。”
赵寒宇就笑了,俯身吻他的嘴唇:“乖孩子,这是你自己的味道。”
舌尖缠绵地纠缠在一起,唾液相互浸透,等到彼此又情动时,埋在一边衣服堆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很深情很少女的歌
曲,显然是张缄不会用的类型。不过他还是挺着半硬的性器,从衣服里把电话翻了出来。
天空白云的背景屏幕上显示着两个字:晓雯。
连姓氏都不加。
张缄有些好笑,一抬头,正看到赵寒宇望向自己宠溺目光。于是两根指头捏着手机在赵寒宇面前晃了一下,轻描淡写地丢
进了自己的葡萄酒里,酒杯一碰他的酒杯:“干杯。”
“干杯。”
◇◇◇
心灵越是空虚,手中的毛笔越是流畅自若,就好像可以从此忘记现实的绝望,在宣纸上创造出了另一个虚幻的国度一样。
纸张悄无声息的平铺着,纸上女人半裸背脊,即将回眸一笑。终于抹上最后一笔颜料时,张缄躺倒在地,再也没力气抬起
胳膊了。斜眼望着画作上的女人,忽然有些舍不得的感觉涌上心头,因为很快,这张画就会打上别人的名字,消失到一个
他永远到达不了的世界。
再去上课时,所有人看到他都面带唏嘘,甚至有人打趣着:电话也不接,短信也不回,我以为你从这个世界上失踪了呢。
张缄只当没听见,扭头往教室走。
上了一节专业英语,下课后刚要出教室门,就被任课的李爽老师叫住了。猜想着多半是自己这几天逃课逃太凶,老师肯定
要教训,便匆忙悄悄准备了一肚子好话。
谁知李爽开门见山,却并不是张缄担心的话题:“那张《江南雨时》是你画的?”
“什么《江南雨时》?”
“就是那张有竹林也有雨的画,画上好像是清晨。”
这才明白他问的是自己用下半身换来四百块的那张图,想起当日那一幕,心里不由得有些烦闷,于是简短地回答道:“对
,是我画的。”
李老师拍拍他的肩膀,真心称赞:“那张画得不错,蛮缠绵旖旎的,很有当年赵寒宇老师的风格,尤其是竹林里那把雨伞
,不着一字尽得风流。”
张缄愣了愣。
李老师却已经拿了张表递到他面前:“三年一次的综合教育展快到了,学院要组织几个学生和其他学校的学生一起开一个
美术展厅,我看了那张《江南雨时》,觉得你有这个水平,就帮你要了个名额,这是报名表,你回去填了给我吧。”
真是个名利双手的好机会,多少学生求也求不到的资格。
接过了报名表的一瞬间,他只想大笑,那张他想着念着龙十三画出来的图,点睛只笔却是赵寒宇的随意一抹。
还是自己用屁股换来的一抹。
什么江南春色缠绵旖旎,真是个笑话,不知道把真相说出来会不会吓死李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