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流深 第二部——簪叶立秋

作者:簪叶立秋  录入:05-05

韩焉掩口道:“可惜甚麽?看这个!”说着打开腰间香囊,取了一点什物放入香炉中,燃起时,满室馨香。

我眼睛一亮:“佛手?”

“自然是佛手。若是连主子的喜好都不清楚,如何做得好奴才?”韩焉面上带笑,话里有话。

我闭目一想,才睁眼道:“韩焉,若你是慕容泠的奴才,你怎麽作?”

“我只是爷的奴才,又怎会想着如何作别人的奴才?”韩焉又是一笑,我却一阵发冷。

“既是我的奴才,何必拿腔作调,没点儿奴才样儿?”

“爷是聪明人,不过性急了些,好歹还有七日不是?”韩焉垂下头来,倒了杯热茶送来。

我一皱眉,接过来一品,果不其然。

桂花。

我咳嗽一声方道:“那依你之见,七日间该如何行事?”

韩焉眯起眼来:“主子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主子问话,是该答还是该反问呢?”我又喝口桂花,神清气爽。

韩焉一愣,复又呵呵笑道:“不愧是奴才自个儿选的主子!这七日间,主子不妨加深与慕容泠的情意,到时候,何事不成?”

我摇头笑道:“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利益不明之前,胡乱下注只会输得一败涂地。”

韩焉正色道:“主子所言极是,奴才明白了。”

不由一笑举首道:“明白?真明白了?”

韩焉轻笑道:“韩焉定在两日内将慕容浛带来见主子,至于刘钿,不用找,他也会来的。”

我呵呵一笑,也不多言,自饮口热茶,将小香炉至于掌心,细细把玩不提。

挑拨离间

夜未央,月色茫。形影相吊欲何往,三生石色苍,忘川水渡忙。

孟婆汤,何需挡。去来皆是空行囊,若得东君光,披翠桑两行。

知晓韩焉向来行事稳妥迅捷,只不曾想如此快罢了。

见到慕容浛不过是第二日上午。

正懒在慕容泠书房里,捏本《将苑》,看至十九章《军蠹》,卧龙之说甚和吾心。阅到妙处,不由击节而赞。正欲饮口桂花茶,

就见门口立有一人,雅秀挺俊,目不转睛。

正要开口,慕容泠尾随而来,口里惊喜道:“十二弟,你也来了?”

那人只点个头,眼光流连于我,不曾转圜。

不由起身笑道:“给十二公子见礼了。”垂首一躬,眼角瞟到韩焉,见他含笑挑眉,心知此人必是慕容浛无疑。

“你是何人,敢在九哥书房流连?”语带倨傲,贵气压人。

我自一笑:“在下飞景。”

“原来你就是飞景?”他眼角一挑,“九哥问我借了三万两白银就是为了你麽?”

我回身一望慕容泠,他尴尬面红,避而不答。

只好上前答话:“千金易得,良将难求,十二公子以为如何?”

“你是良将?那本王…公子岂不是天王老子!”他也不看我,回头冲慕容泠道,“九哥,我要你现下就打发了他!”

慕容泠一皱眉头:“十二弟…”

我一拉他衣袖,才朗声道:“十二公子好大架子。”

“怎麽,撵不得麽?甚麽时候轮到你插嘴了?”慕容浛一脸鄙夷。

心头一阵火起,反倒笑笑:“十二公子若是来催债,倒也不算白走一遭。”自怀中拿出那张五万两银票,双手捧于他眼前。

慕容浛接过一看,面上色变:“你有此身家,又何必委身于人?”

我点头道:“明珠暗投,千古憾事。”

慕容浛又道:“名节事关生死,男子汉怎能不爱惜?”

“大丈夫行事旦求无愧于心。”

“有了无愧于心,竟不要光明磊落了麽?”

我浅浅一笑:“既是无愧于心,有怎会不光明磊落?十二公子说笑了。”

“呵呵是啊,我说笑话呢,九哥怎地不笑呢?”慕容浛抬头冲慕容泠道。

慕容泠一愣,方强笑道:“呵呵,笑,笑呢。”

我暗自摇头,行至慕容泠身侧,轻道:“九王子莫慌,飞景自有道理,烦九王子回避吧。”

慕容泠一握我手:“飞景小心,十二弟…脾气不好,别吃亏了。”

“晓得了。”

“十二弟,你先与飞景坐坐,我有些个琐事要办,一会儿再来相陪。”慕容泠说罢,慕容浛点头算是应了。

我冲韩焉一点头,他自随慕容泠去了。

待二人走远,才笑着倒茶道:“还不曾请十二公子坐,真是有失待客之道。”

他也不客气,坐下饮了一口才道:“开个价吧。”

抬眼一扫,口中道:“甚麽?”

“要多少银子,随你说,今日之内离了这宅子,以前一切我不再追究。”

“公子真是说笑话呢。”我口里淡淡的,“发落奴才难道泠公子不会,竟要假手他人不成?”

慕容浛面上一红:“好个伶牙俐齿的奴才!”

“谢公子夸赞!”我自坐下,也不多言。

慕容浛上下打量我一番才道:“我不信你会喜欢九哥,你要甚麽不妨直说!”

我摇摇头:“不懂公子说甚麽。”

慕容浛重重一放手里茶杯:“不用装糊涂,你是刘钿那贱坯子派来的奸细,当我不晓得麽?”

诶?这是何道理?

我脑中一转,想到韩焉讳莫如深的笑,不由暗叹,韩焉啊韩焉,你耍的甚麽把戏。

“我晓得刘钿对我们是又拉又防的,也不用这麽明目张胆的安插人手吧!”见我不答话,他更得意几分,“滚回去告诉你们主子

,答应我的少了半分,小心我申国铁骑不留情面。”

“安插人手?恐怕十二公子担心的不是这个吧…”我故意一笑,避重就轻。

他一愣,恼道:“胡说甚麽?”

我眼睛一眯:“原来传言申国十二公子爱慕其九哥的事儿不假啊…”

“闭嘴!”慕容浛面上一红,瞪我道,“你懂甚麽!”

“飞景懂的不多,不过晓得一件事,十二王子这个心愿,怕是难成了。”我呵呵一笑,斜眼瞅他。

“怎麽讲?”

“两情相悦,于此情此景尚且困难重重,何况,公子能说是‘两情相悦’麽?”我摇摇头,“十二王子若是心有所想,为何将九

王子置于此等险境?”

慕容浛道:“你知道得不少嘛,看来刘钿很信任你,那你该晓得,借着此次水害,刘钿夺了刘锶那家伙的兵权,起兵勤王,到时

候我申国大军东进,里应外合,杀他个落花流水。我立下大功,谁敢说个不字?”

我再摇首:“话虽如此,刘锶又怎会乖乖交出兵权?”

慕容浛冷笑道:“这也是我要问的,为甚麽刘锶非但没有交出兵权,反是领兵南下了?”

“人算不如天算,十二王子暂且忍耐。”

“暂且忍耐?从我到了这个破地方,我就听刘钿那厮说了无数遍!”慕容浛唬起脸来,狠狠瞪我。

暗自盘算一阵,才道:“大王爷自有他的难处,十二王子既答应举事,就该信任大王爷才是。”

“我若不信他,又怎会千里迢迢跑到这里?”

“其实大王爷等的就是这一天。”我呵呵一笑,正色道,“刘锶此次南下,名为赈灾建坝,自不能带许多兵卒,人手混乱间,难

免有个闪失…”

慕容浛眼中精光一闪:“有多大把握?”

“这谁说得准?”我冷道,“许是一分,许是十分,人事尽够,其余在天。”谁又说得准刘钿没存着个念头,不由有些起担心郭

俊一行来。

“好个人事尽够,其余在天。” 慕容浛道,“刘钿心里那点儿龌龊,当我不晓得麽?哼,本来他们兄弟的事,我才懒得管!但

是拖我下水,就由不得他放肆!”

我一皱眉,里头含着甚麽阴谋,一时也想不出来。刘钿之母本是越国人,按说与申国没有半点牵扯,他又是何时搭上申国的呢?

“你给你们主子说去,敢动我和九哥一根汗毛,我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自是不敢,只是…”仰头叹道:“可惜啊可惜。”

“可惜甚麽?”慕容浛左眉一扬,英气隐隐。

“恕奴才多嘴。十二王子和九王子一同入卫,本就不够谨慎。”我斟酌词句,“九王子温和识礼,恭检仁厚,让他见识这些腌雑

事儿,岂不是适得其反?”

“九哥就是太过仁厚,才被兄弟欺负,我就是要他见识见识男儿本色!”慕容浛意气风发,傲然孑立。

暗自摇首,这般意气用事,难怪会被刘钿利用。故作神秘道:“可申王总有话说吧?就算尊上默许了,朝臣们就没话说麽?”

慕容浛摇摇头:“马上豳国的白槿就要去了,哪儿会有大臣老盯着我这儿,何况,这麽隐秘行事的,谁敢说三道四?”说着瞅我

一眼,“不过刘钿那厮也太假情假意了,明知我九哥不是…还把你送来,究竟是何居心?”

我假意叹气:“飞景不过是个奴才,主子怎麽说就怎麽办,有得选麽?”

慕容浛瞅我一眼方道:“我看你是个人才,不妨和你说句实话。刘钿那厮心狠手辣,不提无法给你个名分封赏,就是事成,能不

能留你这条命还有疑问。”

我装着吃惊道:“可我父母皆在他眼皮子底下,又怎会…”

“兔死狗烹得还在少数麽?”慕容浛拍拍我肩膀,“刘钿为人气量狭小,在我看来,他不是刘锶的对手…”

“既然如此,十二王子又为何答应与他合作?”

“能得实利的好事儿怎能错过?就算事不成,也是淹了卫国的田,死了卫国的人,乱了卫国的政,与我申国大有裨益,何乐而不

为?”

“十二王子敢说这些就不怕飞景告诉刘钿或是刘锶?”我眨眨眼睛,故作惊异。

“这些话你愿说就说去,现在刘钿是骑虎难下,刘锶没几日就到了,你看他敢奈我何?”慕容浛微微一笑,气定神闲。

我垂首半晌不语,慕容浛又道:“我看九哥是真喜欢你,你也有些本事的样儿,才与你说这些,你自个儿不妨掂量一二。”

我仰起头来:“多谢十二王子提点,不过飞景确是一心为九王子好,空劳十二王子牵挂了。”

慕容浛不想我如此‘食古不化’,气得咬牙切齿:“本来以为你是聪明人,我才和你多说两句。既然如此,咱们走着瞧!”说罢

扬长而去。

我面上一笑,等他去了,才道:“出来吧。”

韩焉自门外转进来,面上笑盈盈的:“主子还是这般厉害,三言两语套出这许多隐秘。”

我摆摆手:“哪儿能跟被你比?刘钿那头儿都说得上话,韩焉,你真叫人吃惊。”

韩焉浅笑道:“略施小计,还是叫主子看出破绽来了。不过主子放心,以主子的聪明才智,定是不会把刘钿和慕容家的小子放在

心上了。”

我瞅他一眼:“你方才与慕容泠说些甚麽?”

“不过是随意聊聊,就说主子人既俊俏,性子又好,还懂学问,甚是受人敬爱罢了。”韩焉眼角一弯,忍笑道。

我一想,撑不住笑出声来:“好你个韩焉,如此岂不是叫慕容泠心里犯疑了?”

韩焉亦笑道:“主子与老十二的一番话,挑拨了刘钿和申国的关系,又动摇了老九与十二的情意,还隐隐的把通敌的大帽子扣上

去,奴才真是自愧不如啊。”

我正要说话,就听见慕容泠远远喊道:“老十二,你说甚麽,还不给我站住!!”

与韩焉交换个眼色,一前一后出门查看不提。

攻心为上

一出门,远远见着慕容浛拂袖而去,慕容泠立在当下,连连跺脚,咬着下唇不做声。

我扶了慕容泠一把,悄声道:“这是作甚麽?”

慕容泠紧紧握着我手,急道:“飞景,老十二说要是不赶你走,就要杀了你!”

我摸摸他头发:“王公子说笑呢,九王子又何必介意?”

慕容泠摇摇头:“老十二虽然心狠手辣,但是城府颇深,说出这话可见他是气极了,方才你们究竟说些甚麽?”

我一挑眉毛,顾左右而言它:“九王子莫急,飞景自有办法。”

慕容泠皱眉不已:“甚麽办法?”

我使个眼色,韩焉点头而去。我自拉着慕容泠回房坐下,沏热茶一杯予他,方道:“恕飞景僭越直言,十二王子对九王子怕是不

止手足之情。”

慕容泠面上一红:“别听奴才们乱说。”

我含笑道:“九王子面嫩,是飞景的不是了。不过飞景想知王子心意为何。”

“心意?甚麽心意?”慕容泠面上更红。

我摇摇头,起身临窗而望:“王子且看,池中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不知是蜻蜓选的荷花,还是芙蕖挑了蜻蜓?”

慕容泠紧紧捏住杯子:“飞景,他是我弟弟!”

我轻轻一笑:“王子莫恼,飞景不问就是了。”

慕容泠叹口气,缓缓道:“我天性闲散怕事,若不是十二弟亲口说与我,我万万不信的。”

“那九王子买了飞景,是为堵了十二王子的嘴麽?”嘴角轻扬,一丝暗讽涌上面来。

慕容泠忙的起身道:“飞景莫要多心,我…对飞景,自是爱慕之极!”

我呵呵一笑,醒过来环住他:“可是王子却将飞景推至此等尴尬境地,莫非这就是王子口中的爱慕之极?”

慕容泠咳嗽一声,没有答话。

我又道:“飞景倒是不介意王子如此作,不过,飞景要死也要死个明白。”

慕容泠紧紧拉住我:“飞景莫恼,飞景莫恼!我对飞景却是一片真心,只是不想连累了你…”

我勾起他下颚,凝视薄唇一张:“若是王子当真喜欢飞景,那是否该为飞景想些甚麽了?”

慕容泠嘴唇一动,没有答话。

我缓缓垂下头来,鼻尖轻触他耳侧:“九王子,飞景没甚麽野心,不过想下半辈子过得平平安安,不知王子可愿成全?”

慕容泠身子一颤,我又道:“九王子,飞景早已说过,若是九王子想做甚麽,飞景定会拼死完成,就不知九王子是否如飞景所想

了。”

慕容泠一愣:“你想作甚麽?”

缓缓滑过他喉间:“飞景不过是想王子过得轻松自在,莫非九王子不想?”

慕容泠垂下头来低道:“我不想有的没的,只想平平淡淡了此一生,若能得飞景相伴,自是惬意之极…”

我呵呵一笑,放开手来:“九王子,身为王族,只怕身不由己。就说十二王子,会让你如意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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