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舞鸾歌凤——山阳河

作者:山阳河  录入:04-10

脱了险境李嗣昭又恢复了平常轻松调笑的面孔:“我早给你说过,我还没活够呢,你别连累我。”

李存勖看着他手里的弓直皱眉,方才危急之中李嗣昭毫不犹豫拿手里的弓给他挡下两把狼牙棒,虽然没彻底断开也胶开弦散眼看不能再用了。

……因纵兵奋击,契丹大败,北退易州,时大雪迷道,契丹人马相食死者无数。契丹主指天曰:“天未令我至此。”。晋王引兵潜行其后,观野宿处人马随去环蒿整齐,叹曰“虏用法严乃能如实,中国所不及也。”。停幽州,令二百骑蹑其后,令虏出境即止。骑军持勇击之,悉为所擒。

李嗣昭的弓是他十六岁第一次上战场立功而归后李克用高兴之下特地叫人打造的。乍目瞧去乌沉沉的毫不起眼也没什么装饰,行家却都要看呆:柘木犀角牛筋鱼鳔胶,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李嗣昭用了几十年除了换过几次弦外几乎没大修过,威力却丝毫不减。今天硬挡下两次几十斤的大棒竟还没从中一折为二,足见弓材之佳。

收拾战场时点起火堆焚烧残损破毁的辎重,李存勖直愣愣盯着熊熊火光,久了眼前有些发花,才合了合眼问旁边李嗣昭:“二哥,那把弓能修好吗?”

李嗣昭摇摇头:“不行了,弓胎折了。”说着他又笑了“今天不是我,算是先王救了你一命,下次回晋阳你要去祖庙多拜拜。”

他说着就把那把弓扔进了火堆。看见李存勖还望着火堆发呆,他拍拍李存勖着意将语气放的很松快:“这弓跟了我这么多年,今天也是到时候了,没什么可惜的,”他说:“——定数,没什么可惜的。”

李嗣昭绝口不提史建塘的事,李存勖也没再吭声,但那把断弓和李嗣昭的话让他心里无端的隐隐生了丝不安。

这竟真的是他和李嗣昭最后一次私下说话。

晋王北攻镇州,李存审与李嗣源于德胜,言曰“梁人闻我兵少,不攻德胜,必取魏州,吾二人聚此何为!不若分兵备之。”遂分军屯澶州。戴思远果悉率杨村之众出,欲取魏州。李嗣源引军先之,告魏州为备。思远遂转道西向,昼夜急攻德胜北城,李存审悉力拒之。晋王闻德胜危急,自幽州赴之,五日而至。思远闻晋王至,烧营遁还杨村。

天平节度使阎宝围镇州攻之,知镇州兵欲出城求食,遂于营中下伏兵。诸军未集,俄镇州兵大出,纵火大劫,宝不能拒,弃营退守赵州。晋王闻之,以李嗣昭代之。嗣昭于旧营设伏邀击,杀伤殆尽。余五人匿墙下,嗣昭环骑射之,不妨镇兵矢中其脑。嗣昭顾匣中矢尽,拔箭还射。日暮还营,创血流不止而卒。遗命悉以泽潞兵授节度判官任寰,使督攻城不止,号令如一,镇人竟不知嗣昭已死。晋王闻之,不御酒肉者累日。

“……昭义中书云:‘时候到了,没什么可惜的。’”

听着牙兵讲述李存勖仿佛看见了李嗣昭说这话时的表情,嘴角那抹依旧是带着戏谑的淡笑。

他低头沉默了片刻,又抬起头时声音平缓:“敕昭义节度使归葬晋阳,牌位入祖庙。”

李嗣昭说他应该去祖庙多拜拜,自己确实应该多进祖庙拜拜。事实上他非常不喜欢进祖庙,只有平定强敌大作祭奠时才进去。

因为每次看到李克用的牌位他觉得他爹就在面前,目光严厉凛然的盯着他看,就像从前那样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的身份是他的继承人,有一些事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必须去做。

因为现在晋王是他。

他确实怕他爹,一想起他爹站在面前他身上每根神经都要绷起来。他爹当年性如烈火暴烈急躁得无药可救,让包括自己在内的每个身边人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口是心非。什么英武忠烈都是写给旁人看的,他对他爹体会最深的就是他爹喝多了就是混蛋,酒醒后即使明白做了混蛋事也固拗得死不改过。那时不单李嗣源,连李嗣昭也替他挨过不少鞭子,才终于让他学会了习惯性小心翼翼的在他爹面前装出一副恭顺斟酌的嘴脸。

他做了中原皇帝就能卸下晋王的身份去像他爹交账,晋王的事就算完了,到时候不管怎么样总之他终于能从他爹那儿彻底解放了。

他抬起头对李嗣源强笑道:“我死了可不想埋在我爹旁边。二哥总说他还没活够,结果他言而无信了,不重罚不成,我就让他伺候我爹去。”

李嗣源按了按他的肩没说话。

如果李嗣昭还在,一定会踹他一脚骂“臭小子!”

晋王以天雄军马步都指挥使,振武节度使李存进为北面招讨使。命嗣昭诸子护丧归葬晋阳。嗣昭子继能不受命,领父牙兵千骑自行营归葬潞州。晋王遣母弟存渥追谕之,兄弟俱忿,欲杀存渥,存渥逃归。嗣昭嗣子继俦为泽州刺史,当袭爵,然性懦弱,为弟继韬囚,诈令士卒劫己为留后。晋王因用兵方殷,不得已改昭义军为安义,以继韬为留后。自此继韬常不自安,暗谋阴通于梁。

同月,阎宝疽发于背卒。

……

“郎君们这般行事是要酿成大祸啊,主母怎么忍心眼看着他们往火坑跳那!”

面对满脸急切的家人,杨氏咽了口茶还是从从容容的态度:“有什么忍不忍心的。他们一个个都到明白事理的年龄了,我不指望他们,他们也别想指望我。随他们去吧,我把他们吃喝不缺的养到这么大尽足了父母的责任,再有什么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自己的事自己拿主意,是祸是福都是自找的,我管不了。”

……

李存进至镇州,营于东垣渡,夹水为垒。张处谨遣其弟趁李存进无备,将兵七千淹至桥下,晋军骑兵时向镇州城下,两不相遇。存进仓促引数十人战于桥上,镇兵退,晋骑兵夹击之,镇兵殆尽,然存进亦战没。

又以李存审为北面招讨使,镇州食竭力尽,张处谨遣使诣行台请降,未报而存审兵至。是夜城中内反,持处谨及其家人,平明开城送晋营,镇人皆恨,欲请食之。晋王欲用符习为成德留后,符习不敢当辞之。赵人请晋王兼领成德节度使,从之。以符习为天平节度使,南面招讨使,横海节度使李存审加侍中。

寻徙李存审为卢龙节度使付幽州,改李嗣源为横海节度使。

……

这下李存勖是彻底不敢去见李存审了,他让李嗣源把卢龙节度使的任命送到他任上。走之前他吞吞吐吐闪烁其词,最后还是李嗣源按了按他的肩:“让我去跟他说吧。”

“这一次真是病来如山倒了,”李存审在榻上自嘲的冲李嗣源笑笑,李嗣源眉头紧锁:“阿存,你不需要立刻就走。”

“不,我已经答应他去幽州了。我能体会到那孩子的意思,你要告诉他我很感激他的心意,”李存审面上很安详,他抬头看向窗外缓缓道:“我总不能在那孩子面前垮下去吧……这大概是我最后能帮他的了吧。”

转回头他的声音还是很平静:“我们都相处了几十年了,就是与琼美也有九年的缘分,到今天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李嗣源刚要开口却被李存审按住手止下了:“你不用安慰我,抱抱我就好。”

李嗣源没再说话,只是搂紧了他,他靠在李嗣源怀里闭着眼睛慢慢道:“你要留在他身边,他需要你。”

李嗣源点头低声道:“河南的事你不用操心,在幽州照顾好自己,其他事量力而为就行了。”

李存审笑了:“你知道我总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你也要看顾好他,你们好我也就好了。”

“你们都不要死,”向来忌讳说死字的李存审这次竟说的极为直白:“我也是个平常人,我的承受能力也有限度,你们中间任何一个人再出什么事我绝对会疯掉,”他抬起头直视着李嗣源的眼睛,一字一顿说的极为严肃:

“我绝对会彻底疯掉。”

……

支走了李存审,李存勖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了。仪仗表册都在备置中,入了夏就要升坛祭天。

称了帝他的后路就全断了,从来只有一个中原皇帝,成者王败者亡。

现在不会出现最糟的结果了,晋军全部兵力都在河北,晋阳空虚,潞州动摇,北部契丹虎仍在视耿耿准备望风而动,大战已是一触即发不得不发。而他对后方孔谦敛租收粮的手段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种地的交不上粮挨板子要送命,当兵的吃不上粮挨刀子也要送命。他倒是想粮草军饷都从天上掉下来,到时候就任凭工农商户生息作业决不收一分地金。到眼下出了问题明目张胆无所谓的拖租欠粮的是魏州,其他地方问题没冒出来也是硬压下去的,出不了一年非得韭菜一样全冒出来。

只多亏镇州总算被打下来了,他不用操心张文礼跟契丹和梁人勾搭来往在他十万火急时从背后狠狠捅他一刀。

他不能认为打下镇州付出的代价太大,否则就是否定了那些死者。

“我能做得到,对吗?”

他望着远方浊黄的大河,江山易主,朝代更替,但黄河永远滚滚向东。就像身边这个男人,湍涌浑重却永远沉默。

但永远会在他知道的地方。

李嗣源的回答很简短:“是。”

李存勖退后一步,背着他紧握住了他的手。

那是双滚烫坚硬的手,炙热的温度传遍了他全身,他心下顿时无比豁然。

大不了你我一同死在此役,下辈子你还是我的男人!

第18章

公元九二三年夏,四月,已巳,晋王升坛魏州,祭告上帝,即皇帝位,国号大唐,改元。

张承业因劝告不听病重,郁郁而逝。

时帝欲奇夺郓州。然北方动荡,潞州背叛,内需匮乏,众臣多以为梁未可取,郭崇韬等皆言郓州深处梁腹地,万一不利,虚置数千人。帝密诏李嗣源于帐中谋之曰“梁人志在泽潞,不备东方,若取东平,则溃其腹心,东平果可取乎?”,嗣源曰:“今用兵岁久,生民疲蔽,苟非出奇取胜,大功何由可成!臣愿独当此役,必报以闻。”

“臣告退了。”

李嗣源拱手施礼就要出帐,李存勖注意力只眼前悬挂的地势图上随口嗯了一声,却突然想起什么般叫住了他。

“哥。”

李嗣源停了脚步转头,当李存勖对上了他的眼睛时就知道自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放下手中尺木就走了过去,到了李嗣源跟前一句话不说扳过他的头就开始吻他。不像从前那样野蛮简单的啃咬,舌齿相缠,摩擦纠旋。那个男人的唇毫不柔软,干裂的皮肤蹭着他的唇,那种质感却更让他沉迷。

良久才离开他的唇,李存勖放开他往后退了两步,他扯开头发顺手把发带扔到一边,又扯下了腰带丢开,挑衅般直视着那个男人的眼睛慢慢解开了领口盘扣。

“做我,”他一字一顿的说:“——让我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李嗣源还是没有说话,他上前捧住李存勖的脸又吻了下去。粗糙的掌心摩挲着李存勖的面孔,那个男人的吻从他发际行到额上,又从他的颈窝滑到胸前。深深的呼吸,李存勖闭上眼睛昂起了头,他渴望那个男人的唇在每一个接触过的地方停留的更久,但又急切的渴望他的下一步探索。当李嗣源的唇移到他小腹时那个男人在他面前屈下了膝盖,他的手把住了李存勖的胯,手掌的温度隔着裤料传到他皮肤上又荡漾开去。李存勖沉沉喘息着手插进他发里有些迷乱的胡乱抚弄,而当那个男人的呼吸喷到李存勖的胯间那个敏感的器官上时他连呼吸都几乎停了。

那个男人毫不犹豫的含住了他的器官,突如其来的刺激让李存勖猛打了个寒战几乎站立不稳。李嗣源一只手臂牢牢扶住了他,李存勖双手紧紧扣在他肩上,时徐时缓的刺激让他浑身汗毛直竖每一个牙齿都打战,他狠狠咬着下唇,从喉咙里发出难以自制的沉沉低吟。

“……操,我操……”

狂烈的刺激潮水一般侵袭着李存勖的意识,他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那个男人认真的跪在他面前,认真的做着他从来没有要求过也不可能给任何其它人做的举动,单就这个想法都足够让他立刻射出来。没多大功夫他就到了临界点,那时他低喘着要拉开李嗣源,李嗣源却没放开他,只是加快了动作。李存勖心下吃惊,但这时他已经没法再做任何思考了,终于释放在李嗣源口中时他眼前一片空白,几乎以为自己就要那么死过去。

他刚恢复意识就把那个男人拉起来吻上了他的唇,那个男人口中还有他精液的残留,混合了那个男人特有的气让他错觉自己会当时溺毙。

“干死我,”李存勖呼吸还没平稳,说话的声音随着喘息高低不定,他狠狠磨着牙盯着那个男人的眼睛:“——如果明天我还能喘气,就说明你没用!”

——那确实就是他脑子里的唯一想法。

从墙角一直到塌上,一整晚他们都在厮缠。李嗣源当然没有干死他,但李存勖感觉一晚上他已经死了好几次了,李存勖像动物一样索求无度,李嗣源居然也一直做到最后李存勖靠在他胸前沉沉睡去。

李存勖完全不记得那晚他射了几次,他都不记得那晚是怎么结束的。他只记得最后他抱着李嗣源的脖子痛哭,泪水和汗水混在一起,蜇得他越发睁不开眼睛。

"……不要死……"

很难说李存勖在李嗣源肩上哭着反复喃喃着这句话时是意识清醒的,他只是拼命搂住李嗣源哭着口齿不清的重复着:“……哥,你不要死……”

意外的在他们做时从不说话的李嗣源竟然回答了,他吻在李存勖鬓侧贴在他耳畔低声答应:“我不会死。”

“……你不要死……”

“我不会死。”

“……不要死……”

“我不会死。”

“……不要死……”

……

李存勖从来不是一个禁欲的人,也从来没在床底间有过节制,他上过女人也上过男人,但没有一次比李嗣源带给他的感觉更强烈,让他头脑发白每一个毛孔每一根神经都狂暴的战栗。几乎只要那个男人手一碰到他的身体他就要发抖,他们上床时不管李嗣源做什么都总是他先上头;他要做一晚上李嗣源就跟他做一晚上,每次都是提要求的人是他先坚持不住的人也是他,那个男人的精力就像是永远熄灭不了的熊熊烈火,李存勖怕自己真有一天会被他做死,虽然肯定也是自己要求的。

而李存勖也一直很清楚李嗣源只会跟自己这么做。

所以李存勖从来没在乎过李嗣源娶的女人。男人需要女人繁殖后代料理家事,女人需要男人养活她们,而只要有女人主动要求李嗣源娶她李嗣源就会照做,他只是一个太好的人。聪明的女人不会放跑这样的男人,即使很明显李嗣源对女人并没有热情,但他能尽到所有一个男人应该为他的女人尽到的责任。

除了爱情。

但找上他的女人都是成熟聪明的女人,聪明的女人总是有分寸的,她们从一开始就明确爱情不包括在这种关系里。

甚至李存审也有妻室,他唯一的女眷从前是个营妓,在他还没有被收进义儿军的少年时代曾救过他一命。后来他职位高了,特地找到那个女人要答谢,那个女人没请求李存审放她从良,却要求李存审娶她进门。她声称“受够了伺候男人。”,而李存审绝对不会对她有一般男人对女人的任何要求。刚好李存审也在为此苦恼,于是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他们以荒唐的速度办完了这件事,从此都各自极其满意的过着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神仙眷侣的生活。

推书 20234-04-10 :一醉许风流 卷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