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林溪身后的人低声笑起来。这并不专业, 但既然已经这样撕破脸,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林溪没回头,以极度的平静看着老爷子以及会场里的人。 他身后, 是以张九厘为首的, 另外一些未能准时到会的高管们。 这是谢虞川的心腹,此时齐刷刷在他身后站着。 张九厘看着还在台上呆站、承受两方战火的可怜负责人, 适时道:“这项数据分析的当然也没有错,更改营运方案, 的确会造成利润的断崖式下降,不过, 我们当时集体通过这项政策, 不单是在考虑利润,而是从大局出发的、由长远考虑的。” “在当地本就混乱的局面上煽风点火, 攫取带血的利益,也必定不是谢氏先人兴办企业的初衷和目的。” “对啊, 而且就像林……溪少爷说的这样,这个程序也不对吧,起码要等到谢总回来, 提出这个议题, 才能正式讨论,这样简单说说不算数的。” “…………” 几人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言明了对林溪的支持。 “我希望大家看清楚什么叫正确, ”林溪脊背挺直, 静声说, “一家一姓不可能万古长青, 但正确的主事者,的确可以让公司再续几十年繁荣。” 几十年……老爷子都不一定能活几十年呢! 一边是将将作古的老头, 另一边是精明强势的现任老大,以及他同样年纪尚轻大有可为的接班人,谁的心中能没一秤? 在场人已经有所偏向,纷纷动摇了。 林溪偏过头去,掠张九厘一眼。 张九厘:……好好好,你了不起。 让副手替代澄明道理、拖延时间,效果总不如接班人亲自来叫板的好。 前者总有些临场应对的意思,而后者,传达出了更为强势的讯息。 谢老爷子的面色黑沉,如暴风雨将至。 他一甩袖子,单手拍在桌上:“好啊,谢虞川教出你这么个东西——!” “好像谢虞川不是您教的一样,”林溪立即呛声。 老爷子怒极反笑:“的确是我对你们太容忍了,让你们以为可以随便在我的头上动土……” 他腾的站起,握住拐杖,指向会议室内:“我再问一遍,你们要站在哪一边?” 众人:“……” 老爷子得到一些低头回避的动作,和顾左右而言他的回答。 怒气到了极点反而不再彰显,他眸中酝酿着漩涡:“短短数月,就给你们灌了迷魂汤是吧……那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无情了。” 林溪皱眉看着他。 “不日,重召董事会,议题,撤销谢虞川的董事会主席之位,理由将由书面提出——让谢虞川自己来见我,我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他轻蔑的用鼻孔看林溪,“哼”一声,甩袖离去。 留一室寂静。 更晚一些的时候谢虞川领着人回到了谢氏。 此时已是下午,会议室中的对峙已经传遍整个集团,那位本来只是过来汇报一下工作但被老爷子抓包当工具人的负责人瑟瑟发抖,搬着小凳子在谢虞川的办公室门口等了一整个中午了。 连中饭都不敢吃,还是林溪给他分了点。 等到谢虞川回来,他都快哭了,把自己说的那真是比窦娥都冤。 谢虞川早已经知道事情全貌,听毕不置可否,就让他安心回三角区去,并不会追究什么。 上层战火何至于牵连无辜,他要示威也不必拿员工开刀。 数学博士负责人千恩万谢,头一次对回三角区这件事情那么欢欣雀跃。 走之前不忘伸着脑袋问林溪:“真的错了吗?” 林溪点头。 他摸着后脑勺一副受教了的表情走了。 谢虞川问林溪:“在说什么?” 在说他展示的数据设置错了一个参数,不过林溪没有在会上指出,只是在他抱着盒饭蹲谢虞川的时候顺嘴告诉了他。 林溪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欲言又止。 这被谢虞川发现,他就像读心似的,说:“你的药和智力开发毫无关联。” 又补一句:“是我教的好。” 林溪:“。” “今天做的不错,没有给我丢人,”谢虞川无论何时都不吝于对他的夸奖,伸手理了理他的衣领,“老爷子没有再找你、对你说别的重话吧?” 林溪摇头。谢老爷子哪里会把他看在眼里?自始至终,对方都只是冲着谢虞川而来。 林溪有所忧虑,重新召开股东会,谢老爷子手里究竟有什么牌要打。 他未当堂说出理由,而是说会以书面形式呈交,是否这中间还有转圜的余地,而他说要谢虞川亲自去见,是不是就是要谢虞川示弱。 “不去见,”谢虞川随意说,“没有什么意义,我和他,都不会让步。” “但他没给出的理由……?” “我知道,”谢虞川眉目清淡,泛着一点点的冷和倦,“老一套罢了,早点摆到台面上也好。” 林溪微怔,随即站起身,下意识用手指点在了他眉间。 “嗯?” 没有问是什么事情、没有问他去做什么了,林溪轻声说:“累不累,回家吗?” 谢虞川便柔和了神色,说好。 走时,夕阳已经落下,倦鸟归巢,夜风温煦,没有开车,两人沿着小路散步回家。 谢虞川穿一件轻薄的黑色衬衫,被衬托的容色越发冷峻,他话不多,只揽着林溪的肩慢慢走。 容城的夏天已至,草木香气弥漫,砖瓦水泥做的墙角也生出了顽强的野草来,缀着绿意。 林溪心中总有些惦念昨夜他说,“如果真的”、“再说”,是什么意思。 是要如何说,如何做。 但一路都没有问出口,舍不得打破这夏夜宁静,也心疼他事务缠身、家人内讧,烦不胜烦。 二人这样行到小区住处楼底下,不期而遇了赵惊雀。 赵惊雀是来找他天后妈吃饭的,吃完母子俩一块儿散步消食,一看林溪和谢虞川,顿时瞪大了眼睛,那完全是有种送上门的惊喜了,他三步并两步就往林溪面前来,叫道:“林溪,林溪,你看见我还装没看见!” 林溪……那是真没看见他。 而天后袁喻混迹江湖多年,尽管没有认出林溪身边高大的男人究竟是谁,却一眼分辨出他身份非同寻常。 当下,她单手试图拖住儿子。 ——没拖住。 赵惊雀如脱缰野鸟,大声嚷嚷:“你是不是不敢见我啊所以躲着我,网上说洛林是打药的、你也可能是打药的,这些是不是真的,老师跟我说洛林从来没有和你在比赛里交过手,我也查了,真的参赛名单里的都没有,这怎么回事,你快说清楚。” 袁喻:“……” “你很关心这些问题?”林溪站住脚步,问赵惊雀。 赵惊雀:“那不废话,我一个纯纯靠妈生的天赋、自己的努力上来的,要是被打药的碾压了,我、我、我跟你们拼命我。” 林溪轻轻颔首,意思非常理解他,说得对。 “所以,什么情况?” “想知道啊,”林溪说,“就不告诉你。” 赵惊雀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的神情里,林溪转脸,抬眸看谢虞川,清澈的眼瞳中,有些揶揄,“你看,同龄人。” 谢虞川:“…………” 林溪有时会捉弄人,但那捉弄只对着他舒适圈内的人,因此谢虞川只向眼前母子二人略一点下巴,牵着林溪走了。 两人回了家,浴缸里连水都放好了,谢虞川习惯穿的睡衣也整齐叠好放在旁边,外面桌上温着小碗的粥,切好了水果,一瞧就是林溪提前让家政做好的。 这些事一般都是谢虞川先做好,现下他洗过澡出来,发现无事可做,在客厅里略顿了一会儿。 林溪窝在单椅上看杂志,脱了鞋子,盘着腿,看他出来了,就马上放下杂志,双目望着他,眼瞳清亮:“专家说泡脚有助于消除一天的疲倦。” 谢虞川垂下视线,扫见林溪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翻出了一个折叠泡脚桶,这会儿帮他装满了水…………还洒了玫瑰花瓣。 谢虞川霎时又回到被林溪摸头安慰的时刻,些许别扭之外,又觉出一种熨帖。 那种感觉就像小溪流在蜿蜒流淌,逐渐湿润他的心扉。 他拍了拍沙发空位,向林溪招手。 林溪走过来,随即,谢虞川半蹲下身,握着他白皙的脚腕,轻轻放入水中。 “啊?是给你打的。” “我不用,”谢虞川轻笑,“今天有人看家有功,是给他的奖励。” 他就一只手牢牢握住了年轻男孩的双脚,那手是宽大有力的,骨节凸起,掌心纹路明显,带着热度与□□的小腿、脚踝皮肤相贴,一同探入水中。
“别闹。” 林溪本想解释一句不是故意的,但旋即注意到, 谢虞川的嗓音比平时要低上一两分, 那中间的区别实在是难以察觉,几乎让人认为是自己的错觉。 林溪便叫:“哥?” “嗯?”谢虞川看向他, 神色一如既往平稳,若寒潭寂静。 “……没事, ”林溪摇头。 “过阵子,你和默尔曼去上学, 找一件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接触接触。” 林溪愕然。 他什么意思? 是又来那套要推开自己?他之前明明答应—— “我会和你一起, ”谢虞川知晓他所想,捏着他的脚, 拇指在脚心不轻不重的按了按,“放心。” 林溪这才放下了那紧绷的心弦, 随即又有些困惑:“为什么啊?我在做的是自己喜欢的事情。” “我知道,这点很好,你都做得很好, 我想, 你还可以再去多一些地方,接触外面不一样的世界。” 林溪微怔片刻, 明白了谢虞川的意思。 他慢慢的、轻轻的说, “哥, 你相信么, 世界再大、再精彩, 我最终还是只会看你。” 谢虞川用没打湿那只手轻抚林溪的头顶,一下下, 眼神也是柔和的。 这是第一次谢虞川对他的心意并不回避、并不拒绝。 林溪略茫然的盯着他。 便又听谢虞川温声说:“溪溪,你真的知道男人间的喜欢是什么吗?” 林溪心脏猛地一跳,脚也下意识抽动,不小心踢在了谢虞川大腿上,并溅了他半身水。 林溪赶紧站起来,想拿茶几上的纸巾,结果没有站稳往前跌,被前方八风不动的谢虞川单手抓住胳膊,接住了。 谢虞川满脸无奈,“一惊一乍的做什么。” “……” 谢虞川将他往沙发上放,并细心拍掉他臂膀处袖子的褶皱。 “我没教过你,”谢虞川慢慢的说,“男人间的喜欢,不是哥哥每天抱抱你、哄你睡觉那么简单。” 林溪缓缓眨了眨眼睛,他眼瞳黑白分明,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年长者。 “我想,你可能都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意思,也不懂要做什么,只是觉得喜欢哥哥,想和哥哥每天在一起。” 林溪半响才道:“那又有什么矛盾呢?” 谢虞川摇了摇头,带着无奈,和果不其然的表情。 他起身,走到旁边,在他搭在沙发边上的外套中,取出自己手机,点了个什么发出去。 随后说:“我带你去看看。” 林溪便由他擦干净湿漉漉的脚,重新换上外出的衣服,一同坐上车。 这整个过程林溪都是茫然的,直到二人抵达目的地,前方的建筑出现在视野之中。 那是在城市河滩边的一栋复古小洋房,树木高大,环境幽静,没有高大显眼的牌匾,只有门口敬业守卫的门童和进出的一对对男人。 在建筑侧面停车,林溪二人下车,早等在那儿的萧枫等人迎上来,见到林溪时,脚步稍顿。 萧枫挑起眉,神色诧异:“怎么舍得带林溪来了?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谢虞川并未多言,“嗯”了一声。 萧枫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打转,乐了:“那感情好,省得我在你身上牺牲色相,我还不乐意呢。” 他转过脸,吩咐后面大车旁的同事:“衣服在吧?我的他应该也能穿,你觉得呢?” 林溪只是瘦,上半身薄,其实人非常高挑。 同事摸着下巴,也打量了林溪和谢虞川一会儿,点了点头,“比跟你像样。” 萧枫:“你不废话么。” 同事反身去车里找了会儿,最后拿了袋东西,递给谢虞川和林溪。 ——是两身衣服。 两人花了几分钟换上。 谢虞川那身还好,与他平日所着风格相似,只是对着光能看到衣服上贴着暗色亮片,光华闪烁,看起来像哪家的二代公子哥,而林溪这件么…… 谢虞川皱着眉,伸手拉拢林溪的领口,目光从他裸露在外的锁骨和肌肤上经过。 萧枫在旁看热闹,嬉笑说:“就是这个效果啦,不要遮,遮了就不像话了,溪溪是不是还蒙在鼓里,来来我和你说说情况。” 于是林溪从他口中知道事情,治安署行动队正对一名署内高层人士进行抓捕,相关调查显示他这人期参与、并为药物交易提供保护伞,他是眼前的会所的常客,经常在这里猎艳,玩法重口,常涉及多人,根据情报,他今天晚上就正在这里。 “我们不知道他具体是谁,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把他引出来,你们戴好耳机,我们会在外面实时接收,一有情况会立即进去支援。” 见谢虞川和林溪点了头,萧枫拿起对讲机,说了句什么,随后,一人从建筑正门走出来,接了二人进去。 那是穿服务员服饰的线人,手中拿两个面具,递给他们一人一个。 林溪紧跟着谢虞川,穿过昏暗的门廊、铺着红丝绒地毯的楼梯,走到楼梯间,抬头望见一副巨大的油画,上面是□□的折翼天使,瘫倒在血泊之中,被无数猩红触手侵入。 温热手掌捂住他的眼睛,男人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不看这些。跟着我。” 线人扭头多看了他们两眼,嘀咕了声:“这饵找的……秀啊。” 他领着二人走到一扇门前,稍顿,回头提醒一句,便推开了门。 即便是被捂住了双眼,林溪仍能感觉到室内温度上了好几度,来自人群的热流扑面而来。 说话声、调笑声、喘息声……灌进他格外敏感的耳朵中。 谢虞川牵着他,一路穿梭,到后面直接将他圈在怀中,头按在肩颈处,有些不许任何人看的意思。 中间有一次,他们被人拦下,林溪听见,那是两个男人,问他们“换不换”,谢虞川说“滚”。 对方嘀咕了声“出来玩凶什么”,之后在他格外冰冷森寒的目光里悻悻离开。 麦里萧枫笑道:“这么宝贝啊——去那边,去最高的卡座,那儿显眼,是目标一眼能观察到的地方。” 他们按照其指引,走到了卡座沙发上。 这是一个单人座,沙发柔软内陷,林溪坐下后,身体不由自主往中间掉,紧紧依靠着谢虞川。 “哥,”他叫。 “嗯?” 林溪双手扒拉住他捂住自己眼睛的手掌,手指尖轻轻往内扣,示意自己想看外面。 谢虞川稍顿一秒,慢慢松开。 于是整个大厅里的景象在顷刻间映照进了林溪的瞳孔之中。 昏暗灯光,一顶彩色的顶灯缓慢旋转,衬出暧昧糜烂的氛围,到处可见一双双,或三四人结伴,或坐或站,手中拿酒,姿态亲密,有人只是在说话,但眼神交缠,有人则已在接吻拥抱,手也穿过衣物的遮挡游了进去。 他们两个在高处卡座,而旁边不远处,是同样摆放的沙发,那上面有一对正在缠绵,上方的男人极具进攻性,下方则发出喘息和求饶,脸上的神情说不出是痛苦还是欢愉。 林溪呼吸一滞。 “……恶心吗?”谢虞川在他耳边低声说,“男人和男人,就是这个样子。” 谢虞川颊边肌肉紧绷,但表情和语调都控制的很好,旁人听了可能以为他在开什么重要议题讨论会。 林溪则感觉自己从脚趾间到头顶都烧了起来,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画面冲击力太大,更何况还是谢虞川给他展示的…… 他的紧张局促自然是分毫不落的进了谢虞川眼里,谢虞川暗自叹气,垂下眼眸,用手指轻轻捋他的头发,一下又一下:“以后不要胡闹了。无论如何,哥哥都会在你身边,你不需要这样。” 林溪怔忡。 他以为…… 正当此时,耳麦里急促的声音响起:“三楼走廊来了人,应该是目标,他们正在看你们,快做点什么!” 模糊的三楼走廊上,三四个人靠在栏杆边,扫视着全场。 林溪下意识抓紧了谢虞川的手,然而这时,谢虞川却牵着他站起,在他发懵的表情里,淡淡道:“缩小到几个人,你们自己筛,我们的友情协助到这里了,今天先走了。” 萧枫:“???”老子现在就发疯给你看信不信!!!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耳麦那边现在心里有多操蛋,林溪不自然的抿了抿唇,余光再次从糜烂的场内、喘息的隔壁情侣、观察中的三楼人物们身上扫过去,最后收束在了谢虞川一个人身上。 他的头发,他的眼睛,他的手指…… 谢虞川才行两步,发觉身边年轻男孩站住了脚步。 他皱眉刚要说话,林溪将手一抽,再一推,在他并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就被推回到了沙发上—— 林溪则长腿一跨,坐在了他身上,又低下头,双手捧他的脸,呼吸喷在他的嘴角,极尽亲昵之态,说: “和你不会。” “谢虞川,不明白的是你。”
呼吸交缠, 嘴唇挨的极近,只差一点就能贴上,那温软的触感已然若有似无的传递过来。 谢虞川没动、没说话, 全身上下每一寸都是克制和紧绷的。 好半晌, 才用拇指轻轻落在林溪脸颊,抚摸其纤长浓密的睫毛, 林溪眼皮发颤,要躲不躲的把脸蛋藏进他手掌心里。 谢虞川眸色深沉幽黑, 声音低沉,叫他小名:“溪溪。” 林溪转过眼睛来看他, 眸光是湿漉漉的。 谢虞川便摩挲着他的脸颊, 问:“从哪里知道这些东西的?” “……奇妙的互联网?” 谢虞川皱眉评价了一句“乱七八糟”。 “但是,从什么也不知道的时候, 我就已经……”声音放的低而轻,谢虞川却听得见。 他皱眉说:“那是因为你的身边一直以来只有我。” “也许吧, ”林溪已不再争辩这些,只注视着他,“但是我们谁能够改变过去吗?你会后悔遇见我、陪伴我吗?” 谢虞川断然摇头:“不。” “我就知道, ”林溪又一次低下头来, 额头抵着额头,眸光澄澈轻柔, 叫他“哥”。 自少年而始的喜欢, 像来自雪山的风、冰川融成的溪流, 纯粹洁白, 清冽甘甜。 没有人会不动容。 过了很久, 谢虞川倾身,在其额间落下极轻的一吻:“好, 哥哥知道了。” 唇瓣轻触间,竟带着炽热的温度。 林溪微睁大眼睛,看着他,脸颊不知道是被灯照的还是如何,升起了些血色。 知道是什么意思?是行,还是不行? 林溪仍不满意,还要说话。 “——二位。”只听脚步声愈近,一声问好后,一名长相尚算斯文的男人在服务生的陪同下站住脚步,笑盈盈看着他们。 二人迅速安静。 林溪依在谢虞川怀中,侧过脸去看他们。 只遮挡双眼的面具下,是干净俊秀的下颌线、柔软微红的嘴唇。 陌生男人看的心内发痒,解释道:“鄙人是这家会所的主管,我们今天抽取幸运客人去三楼观看表演,您二位是今晚第一百位进入会所的,刚好呢。” 好烂的理由。 “不去,”谢虞川用手盖住林溪的脸颊,一点点都不留给别人看。 他单手拍拍林溪的腰,示意站起来,低头问:“很晚了,回家?” 林溪“啊?”了一声。 而那主管也是一愣,赶忙说:“我们三楼一般可不对外开放,机会难得,二位确定不去看看吗?” 不顾耳机里的咆哮,谢虞川用手臂牢固圈住身边男孩,谁也不搭理的往外走去。 主管也是得到了吩咐的,看他们要走,心里着急,上前一步,试图去拦。 ——这时,就见林溪反过身,用双臂勾住谢虞川的脖子。 “我们上去玩玩好不好,”他面孔天真,语调好奇,夹着点撒娇的意味,“来都来了,长长见识。” 主管:“是啊是啊来都来了。” 谢虞川:“……” 主管擦了把汗,最终还是完成了上头的吩咐,他引着二人,走楼梯上了三楼。 三楼走廊朝外,没有遮挡,能将整个室内的情况尽收眼底,然而往里走,林溪敏锐注意到,他们应该是走了一个圆形,这种建筑构造令他突兀的想起谢逢程的那栋房子。 离开朝外的走廊后,进入内部,之间一间间小小的包间分列在两侧,有些门窗紧闭,无人知晓里面情况,有些则刻意不关门,让混乱的场景暴露在外,并从中取乐。 他们经过一间未关门的房间,林溪余光瞥到,那戴着项圈半跪在门框边的男人,竟是稍有名气的艺人,此人在外一向是硬汉形象。 发觉有人经过,男人竟还更加兴奋起来。 “个人爱好,个人爱好,”主管笑着解释了一句,“请二位在此处稍等,我去给两位拿号、安排卡座,很快回来。” 他快步走开,而谢虞川上前一步,挡住侧边裸男视线,单手推开旁边一扇门,领了林溪进去。 这房间居然布置的很雅致,进门处有一张胡桃木玄关桌,上放置一只细长口花瓶,插了几朵洋桔梗。 既好奇是真是假,也是想躲避刚才的见闻带来的尴尬,林溪单手捏花枝,低头去嗅—— 眼前忽然天旋地转,谢虞川搂着他的腰,将他横抱起来,压在一旁中式长沙发上。 “……?”林溪诧异,眼睛睁的溜圆。 他们鼻尖相撞,说话时唇瓣几乎要碰到,谢虞川顿了顿,侧开头,压低声音说:“到处都是摄像头。” 而从外人的角度,只看得见他们严丝合缝的紧贴着,高大的男人压在稍年轻些的男孩身上,两人耳鬓厮磨,姿态亲昵。 年轻些的男孩别扭的挪动身体,上方的人应该是说了什么,他嘴唇微张,点了点头。 下一秒,男人的手穿过他的侧腰、肩胛骨后,用环抱的姿势把抱了起来,放置在自己大腿上。 ——是林溪说,自己在沙发木头上撞到了腰,谢虞川便把他抱起来,轻轻揉他说的地方。 “还疼吗?” “……不疼。” 林溪把头埋进他颈窝,摇着头,翘起的黑发挠的谢虞川脖颈发痒。 他依然保持着年长者的克制和自然:“溪溪,等会儿要跟紧我,这里不对。” “啊?” 耳麦也:“啊?” 谢虞川:“谁会像个白痴一样等你抓,不要拖,现在就带你的人上来。” 耳麦那边十分相信他的直觉,当即切换频道,与其他行动队员通话,令他们开始行动。 而与此同时,那主管离开房间后,在走廊上快步行走,很快到了一间密码锁大房前。 小心的敲了门,得到对方的首肯,他才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投影画面,那里头,刚才由他带上来的两名客人正相依交缠,彼此小声说话,看得出姿态亲昵。 “这对磨磨唧唧的,什么情况?”沙发上的看客叉着腿坐,叼着根烟,很是不耐烦。 “小情侣呢,估计是不会在外面做,”主管马上赔笑说,“不如还是看隔壁俩,都第二发了。” 那看客是个中年男人,眼皮松垮,倒三角眼,姿态是长期养尊处优的高高在上:“那么快第二发,还有什么留给我玩?” 主管嘿嘿笑了两声,拍马屁说他“有道理”。 “还是这对有意思,拉拉扯扯的,”中年男人摸着下巴,“带他们去看表演,送点‘饮料’。” 主管“哎”了一声,却没出去,犹豫一下说:“对了,主任,我听说那药的事闹的沸沸扬扬的,咱们不会被查出来吧?” 中年男人觑他一眼,“怕了?” “……”那确实有点儿。 中年男人“哈”一声,将嘴边烟拿开,用夹着烟的手指,戳着他的额头:“老子在署里那么多年,你当是白混的?” 马仔主管赶快点头哈腰的赔罪,说自己杞人忧天,格局窄小云云。中年男人看他不惯,不耐烦的甩手:“算了算了,出去,照我说的做,我就在这儿等着。” 马仔主管于是离开。 然而那门仅关上半分钟,又重新被打开。中年男人以为对方去而复返,简直无语了,“你也太啰嗦了,整天畏首畏尾的,我再说一遍,我老陈在一天,钱财、美人,都少不了!” “哦,是吗?” 回应他的,却是一道柔和、略沙哑的男音。 中年男人顿时一惊,如闻恶鬼之音,腾的站立起来:“你你你………” 来者微笑,朝他步步走去。 另一头,主管来到林溪二人的房间中。 见二人仍那样静静搂着,他轻咳一声,指指外面:“卡座已经安排好了,二位请跟我来。” 谢虞川与林溪对望一眼,走出去。 其实也就是几步路,主管推开了一扇大门。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圈圈座位,由高到低,约莫能容纳五十来人,而正中央是一个凹陷下去的平台,上面空荡荡,遮着一层红色丝绒幕布。 他们的卡座是四人座,另有一对长相上佳的同性情侣,二人已经入座,与他们只隔着一张茶几,相互对望。 旁边的同性情侣向他们打招呼:“你们好,听主管说你们也是被抽取上来的幸运儿吗?” 当中那个头小一些的小受,连面具都摘了放到一边,眼睛滴流滴流的转,观察四周,一张脸生的非常讨人喜欢。 耳麦里传来声音:“他们是跟你们一样被挑中的,随便应付一下就好,按照惯例,晚点戏开台了,目标就会来找你们。” 恰好,那小受眨着眼睛,说:“听说这里晚上都会安排演出,内容火辣,不少还真刀真枪,我们坐的位置观景角度很棒,我好期待哦。” 行,“真刀真枪”四个字就说明不是什么正经演出了。 林溪和谢虞川二人都不愿意和这对陌生情侣说话,简单颔首后,就尽量避免眼神接触。 谁知那小受明明搂着一个,眼睛却还要不断的望另一个,把谢虞川从头打量到了脚。 林溪忍无可忍:“你看什么!” 小受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还把脑袋探过来,用自以为压低了但其实在座都能听到的声音说:“你老公控制欲好强,在床上是不是床单都不让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