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颂很喜欢与凌恒一起边走边说话。
“你今日与宁家人说话,不只是为了问过去吧?”不愧是办案子出身的人,凌恒的直觉相当敏锐。
“是。”
在?凌恒面前,宁颂没有藏着掖着的道理,点头道:“我?想听听他们?当年发生了什?么。”
穿越来时?,原身已经被赶了出来,对于自?己的境遇也是道听途说。
如今时?过境迁,再反过来看,发现无论宁世怀夫妇收养宁颂,还是宁仁夫妇离开宗族,在?青川县隐姓埋名,都显得有些出人意料。
更何况,在?宁颂看来,那位出身高贵的伯母对于原身的恨意,有些过于浓烈,以至于到了偏执的程度。
“那你得到了什?么结论了吗?”凌恒问。
“没有。”宁颂干脆地答道。
那位主?家伯父说的都是一些片汤话。
不过好?在?没有收获也没什?么所谓,反正事?已至此?,宁颂本人也不会再受伯父一家人的辖制,多?问一句,也只是为了自?己的好?奇心。
“我?帮你查?”凌恒问。
“不用了。”
宁颂想了想,拒绝了师兄的提议。将过多?的时?间?花费在?烂人身上,是一种对自?己不负责的行为。
“师兄若是有时?间?,不如想想帮我?取个字。”宁颂笑眯眯地说道。
前一秒,凌恒还因为宁颂干净利落地拒绝他而感到难受,下一秒,这份难受瞬间?化为惊喜。
大雍朝的男子过了二十岁才算是正式成年,在?二十岁这一年会有加冠礼,同时?亲近的长辈会帮取字。
宁颂父亲去世,身边也没有别的长辈,将取字这件事?托付给凌恒,显然是一种极为亲近的表现。
以凌恒的聪明,他一瞬间?就领悟到了这其中的含义,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我?会好?好?想的!”
当天晚上,凌恒就熬夜翻了一宿的书。
虽然他选出了一些备选,但仔细想想,又都觉得配不上宁颂。
如此?选了又否认,又选,以至于拖延了十几日。
这与凌大人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截然不同,让人大跌眼镜。
“叫‘时?安’如何?”过了许久,凌恒终于拿出了一个选项。
“时?安。”宁颂品了一下,瞬间?领会了这个词中的意思。
大雍朝文?人取字大多?是代表着取字人美好?的期待和远景,取字的方式大多?是对名字的扩展与阐释。
颂,在?《说文?解字》中通“容”,是貌、仪的含义。后来,容貌、仪态等含义被“容”字完全取代,于是更多?用于“赞颂”。
凌恒用的就是祝祷的含义。
“敬颂近安”、“顺颂时?安”。
归根到底,无论是多?么美好?的词汇,寄托着多?么真切的愿望,等到需要从中挑选出最好?的那一个时?,都回到了最重要也是最初的祝福上。
时?安,期待着你平安顺遂。
“很好?,我?很喜欢。”宁颂脸上露出笑容来。
有了新的称呼,也代表着他进入了一个新的人生阶段。自?此?,困难的过往都留在?过去。
或许是宁颂对于宁家主?家的态度不冷不热,宁家也没有再主?动来找,除了送了些礼物来之外,就再没有了别的联系。
这也是宁颂的想法?。
亲戚之间?,还是不冷不热最好?。
他不会依靠宁家,宁家也不要试图用亲族的名义来控制他。
随着五月的结束,乡试的余韵终于彻底结束,白鹿书院的学子们?也闲了下来。
宁颂在?书院里去了几趟,最后干脆不跑了,老?老?实实地住在?凌府。
随着乡试结束,大多?数没有考中举人的学子开始了继续学习,与此?同时?,新收的一批学子也逐渐赶上了课程。
与之相比,他们?这几个考中举人的,学习态度显得有些散漫。
“怎么,考中举人就够了?”张夫子乐呵呵地问他。
那当然不是。
比起秀才,举人拥有了入仕为官的权力,更像是一个正式的功名。若是多?年考不中进士,可以想办法?在?官场上谋一个官职。
就如同宁世怀一样。
虽然科举的最终目的都是做官,可举人出身的官员在?先天上就有了限制。
不但起点低,仕途也难走。
除非有特殊的际遇,否则大概率会一辈子终老?于低阶官职上。
因此?,但凡是中了举人的年轻学子,很少有人放弃会试,心甘情愿待在?举人这个位置上的。
“往年正科八月出榜,第二年二月会试,今年虽然是恩科,但时?间?安排应该差不离。”
也就是说,满打满算不到六个月的准备时?间?。
“……我?去读书了。”宁颂刚刚稍稍有些松弛的心弦瞬间?绷紧。
既然非要考,一定要考,那何必再等三年?
正如张夫子所料,恩科四月考的乡试,十月便是会试的时?间?。
朝廷公布会试时?间?,对于读书人来说固然是一个大消息,但很快,一个更重要的消息使?得临州沸腾起来。
皇上下旨,召了远在?边疆的储玉入京。
与此?同时?,凌恒重回京城,短短时?间?,从东省按察使?高升为户部侍郎。
虽然官衔都是正三品,但一个是地方大员,另外一个位于中枢,掌管财权,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一时?间?,凌府门口门庭若市。
对于宁颂来说,凌师兄的升官固然不错,但分别于两地的确是一个问题。但好?在?,他很快就不用纠结。
“一起进京不就完事?了?”齐景瑜好?奇道,“你不会还想留在?临州吧?”
第79章
按照白鹿书院上一届参加会考的情?况来看, 学子?们?的安排一般是书院里?突击学习到年终,第二年春天再赶往京城。
到了京城,要不?了多久, 就会参加统一的会考。
考试之后, 朝廷也会很快出结果, 到时候无论是继续参加殿试, 还是名落孙山黯然?回家,时间都会压缩在一个月之中。
对于经济拮据的学子相当友好。
宁颂的安排原本也是这样。
到时候他去京城一趟, 将宁淼与宁木两个小家伙留在临州, 即不?会时间太长, 也不?会耽误两人的功课。
可谁知道, 计划赶不?上变化。
凌师兄高升, 意?味着凌府许多人都要进京, 连带着韩管家八成?也要跟上。
也就是说,宁淼与宁木没人照看了。
若是不?与凌师兄等一行人一起, 那他需要在短时间内找到靠谱的人来照看宁淼与宁木。
一切都要重头打算。
相比于现实考量, 自己那还未正式谈,但极可能夭折于异地的恋爱,反倒是居于次之了。
“难道凌师兄在你眼中就是个带孩子?的吗?”听了宁颂的真心话,齐景瑜脸上的表情?全是控诉。
“不?好意?思, 但韩叔如果留下来, 也还是不?错的。”
此时此刻, 宁颂忽然?理解现代生活中一个靠谱的家政人员的重要性,那完全是不?亚于亲人的存在。
就在宁颂还在考虑如齐景瑜说的那般提前进京,还是拖延一阵子?, 等到明年开?年之后随着大部队一起进京时,朝廷一封圣旨打消了他的纠结。
他的师父, 白鹿书院的院长被朝廷封了一个虚衔,哪怕无实职,但按道理说也得去京城谢恩。
如此一来,夫子?都去了京城,宁颂也没有什么?可以纠结的地方了。
既然?决定了要提前动?身,宁颂的准备工作就做了起来,开?始提前打包自己与两个小朋友的行李。
只是不?收拾不?知道,等到真正开?始整理,宁颂才发现在这半年里?自己的生活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由于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凌府的缘故,往日白鹿书院租借的小院中东西早已?所剩无几。
翻来翻去,发现大多都是可以随时处理的不?重要的东西。
与之相反,在临州府的凌府中,却到处都是他的活动?痕迹——独自有一个卧室就不?说了,就连凌师兄书房中也为他布置了一个小小的角落。
更别提几乎把凌府当家的宁淼与宁木了。收拾起来,大多数都是韩管家送的东西。
无论凌府也好,凌恒也罢,都如雨一般无声地侵入他的生活,以至于等他反应过来时,周遭已?经?变成?自己不?熟悉的模样了。
想到这里?,宁颂产生了些许的羞愧之感。
他是不?是和凌师兄太不?见外了。
薅羊毛也不?是这么?薅的。
一番盘算,彻底让宁颂认清了现实,与此同?时,也借着机会盘点了自己家产,列了一张单子?交给了凌恒。
“这什么??”
升迁来得猝不?及防,凌恒在外忙忙碌碌,回了家好不?容易能够休息片刻,却见宁颂欲言又止地靠了过来。
片刻之后,对方递了一张纸和一个匣子?过来。
“我的家产。”
凌恒低头一看,第一行就是纹银二百两。
虽然?早知道自己师弟是一个敛财好手,但见对方大部分时间都在读书的前提下,还能保持资产增值,让人不?得不?惊叹。
“什么?意?思?”看完了整张清单,凌恒抬起头来问。
宁颂诚恳道:“这些日子?我在师兄这里?受到了太多恩惠,不?知道该如何报偿,所以干脆都拿了出来。”
这是要将所有家产都交给凌恒的意?思。
被托付家产的凌师兄沉默片刻,心中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笑。
他哪能不?明白宁颂的心思。
这小师弟,分明是觉得一家人都住在他宅子?里?,占了他的便宜,想要报偿一二了。
可他根本不?在意?这些。
“好,既然?如此,我收下了。”凌恒将纸折叠好,放进了自己书房的匣子?里?。
这就是收下宁颂好意?的意?思。
见状,宁颂心中松了一口?气。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花好大一番功夫才能说服凌师兄收下东西,却没想到对方如此干净利索。
这让他心中的亏欠感尽消。
回到自己的房间,宁颂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
谁知第二日醒来,韩管家就上门了,除此之外,带着一个匣子?。
“……这是什么??”望着一整个匣子?的地契、房契,还有数不?清的银票,宁颂无言了。
“是少爷的一小部分家产。”韩管家笑眯眯地说。
宁颂眨眼。
他当然?知道是师兄的家产。
“给你的。”韩管家说,“少爷说,礼尚往来。”
所谓礼尚往来,便是宁颂将自己的家产交给凌师兄,凌师兄便做了同?样地将自己的财产交给宁颂。
解释完了这句,韩管家可惜地说:“少爷吩咐得急,我还有不?少东西没理出来,宁少爷您再等等。”
韩管家完全不?觉得自己说这话有什么?问题。
宁颂:“……别。”
他心脏受不?了这刺激。
由于凌师兄的一番操作太过于出乎意?料,宁颂硬是躲了韩管家几日,才将这事儿混过去。
齐景瑜作为好友,听完了宁颂的抱怨,乐得像发了癫。
他也觉得凌师兄的手段很绝。
“你怎么?不?顺势收着?”齐景瑜发誓,自己说的这句话绝对是心里?话。
宁颂:“……”
被好友以威胁的目光盯着,齐景瑜举手:“行,我不?笑了。”
缓解了情?绪,齐景瑜终于能够理性地讨论问题,给出的结论便是:“咱们?师兄生气了。”
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整宁颂。
“你当我不?知道吗?”前一天凌师兄滴水不?漏地收了东西,第二日就派韩管来出手。
以宁颂的性格,韩管家拿来的东西当然?不?会收,还要忍受韩管家热情?所带来的窘迫。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齐景瑜问。
把自己的家产给师兄,宁颂的想法也很奇葩。
“这不?是无以为报吗。”宁颂也想过自己给师兄或者韩管家拿银子?去作为生活费,但仔细想想,在凌府里?的花费,早已?经?不?是一二百两能够摆平的。
既然?如此,他就将自己拥有的全给了。
突出一个赤诚。
只是,宁颂想得很好,但在凌恒看来,却不?是一回事了。
“师兄觉得你见外。”
算账算得太清楚,也是一种对感情?的伤害。
“可是我不?好意?思白吃白喝!”宁颂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不?是,你担心什么?,咱们?与师兄是一辈子?的交情?,你不?会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是个小小举人吧?”
虽然?齐景瑜本人也只是刚刚考过了乡试,但说起“小小举人”时,有一种斩钉截铁之感。
他是觉得宁颂太过于保守了。
“你不?懂。”宁颂被开?解了一部分,但另外一部分仍然?没有释怀。
若是只是普通的师兄弟关?系,他倒也不?用?如此纠结了。
他想要的平等,哪怕是看上去的平等。
与齐景瑜吐槽一番散去了心中的愤懑,回到了家里?,韩管家终于没有跟上来送他东西,宁颂松了口?气,将买来的小零碎放在了凌恒的书桌前。
说来说去,到底是他办错了事。
凌师兄生气也是情?有可原。
既然?如此,总不?能等着凌师兄服软吧?
宁颂送了小礼物,转头读书去了。晚上,凌恒到了家,看到了自己书桌上的东西。
“这是什么??”凌恒看着桌子?上的簪子?和荷包,都是贴身佩戴的小物件儿。
韩管家笑眯眯地说:“是宁少爷今日出门专门给您买的。”
这些小礼物的价值当然?比不?上凌恒自己有的那些,但显然?已?经?是宁颂能够买到的最好的。
凌恒看了一会,“嗯”了一声,第二日就全换上了。
到了衙门,下属们?注意?到了这个变化,午饭时悄悄讨论。
“难道凌大人家里?出了什么?变故?”
消费降级来得如此迅速。
旁人都在讨论凌恒的经?济状况,只有少数人胡乱猜测:“即将上任户部侍郎哪里?会缺钱啊,猜这个还不?如猜是心上人送的。”
要不?然?还有什么?别的理由?
宁颂送的这些东西,凌恒日日戴,用?到宁颂实在受不?了,又送了一份之后,才开?始慢慢换。
但这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情?,至少在目前,对于宁颂来说,凌师兄肯用?他买的礼物,意?味着一场冷战的结束。
由于刚刚惹了凌师兄生气,宁颂也不?再提什么?自己留在临州的话,老老实实收拾行李。
到了要出发的日子?,凌府里?一共行李十多辆马车,其?中一大半都是宁颂与两个小家伙的东西。
看着韩管家准备的东西,宁颂颇有一种鸠占鹊巢之感。
当然?,这一句感想他没敢说出口?。
由于凌府一行人入京是升官,一路上走得都是官道,休息地方的也是专门为官员提供的驿站。
虽然?一路上速度不?快,马路也称得上颠簸,但比起自己,显然?不?知道是舒服了多少。
以至于十一月宁颂到了京城,与大部队回合时,旁人都沉默了。
为什么?都是赶路,他们?一路上有一顿没一顿,饿得饥肠辘辘,凭空消瘦了一圈。
而宁颂,他竟然?会长胖?
“……师兄一路上到底喂了你什么??”
在往日的磋磨之中,齐景瑜早已?经?接受了自己在师兄心中不?如宁颂的现实,可如今看到了这样明晃晃的对比,还是心态爆炸了。
“没什么?呀。”
宁颂在这样的问答中,总是实话实说,但这样总会让齐景瑜的心态更加爆炸。
与好友见过一面之后,宁颂正式在京城的凌府里?住下来了——
按说京城居,大不?易,京城地价房价都贵,按说凌家在京城里?的宅子?比临州府的小才对,可事实上,京城的凌府面积不?遑多让。
“这是少爷曾祖父那一辈购置的。”韩管家笑眯眯地说。
凌恒曾祖父那一辈尚了公主,按照血缘来说,凌恒算是与临王、今上都有点血缘关?系。
“怪不?得。”凌师兄表现出来的样子?一看就是家世很好的世家子?弟。
京城的凌府很大,宁颂挑了一个屋子?住下,很快就在韩管家的帮助下收拾好了房子?。
出于好奇,他朝韩管家询问凌家其?他长辈的事。
“哦,夫人与老爷之前跟着小少爷之前在云省,上个月传信说已?经?到广省了。”
凌恒的父母感情?不?错,加上凌恒父亲早早辞官,如今天南海北地飘。
这让宁颂无比羡慕。
“若我有一日也能这样就好了。”不?用?打工,到处旅游,这不?就是打工人的终极畅想吗?
只是,前一日宁颂还在羡慕凌恒父母的神仙日子?,没过几日,就收到了来自于凌恒父母的礼物。
“这是?”
韩管家笑道:“夫人与老爷早知道您了,之前一直没有送礼物,这次可是找到机会了。”
看着眼前的一大份礼物,宁颂沉默以对。
他该如何还礼?
晚上,宁颂抱着一箱礼物前去找凌师兄拿主意?,没想到凌师兄对着礼物中的一个翡翠戒指发了呆。
“师兄,怎么?了?”
凌恒回过神:“没什么?。”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戒指是凌家历代长辈传给下一代小辈伴侣的礼物,上一回见,还是祖母传给母亲。
这礼物,多少带点儿试探的意?思。
那一枚有着特殊意义的翡翠戒指被宁颂退了回去。
倒也不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完全是宁颂自己觉得这份礼物太贵重了。
“无功不受禄,伯父伯母的心意我领了,只是礼物实在是不能收。”
凌恒回过神来, 看了宁颂一眼:“有什么能不能的?”
在他的眼中, 这翡翠戒指除了宁颂之外, 也没人配得上。
当然, 虽然凌恒认为?宁颂不必这样客气,但最终宁颂还是拒绝了来自凌恒父母的大部分礼物, 只留了对方?寄来的特产点心。
“这个已经很好了!”
凌恒劝不住, 只得由?他了。
京城的凌府面积与临州府相差不多?, 但平日里却热闹了许多?。
除了宅子里大多?数都是凌家的旧仆之外, 隔壁也多?是旧邻, 对于?宁颂这个借住在宅子里的陌生人很是好奇。
“听说是临州府的案首哩。”
凌府的正经主?人们当官的当官, 出游的出游,大多?数时间都不在京城里。
京城宅子里的旧仆们想?要打听消息, 还得从?跟着韩管家一行人从?临州府的下人那里打听。
谁知一打听, 吓了一大跳。
“这么年轻就是举人了?还是白鹿书院院长的徒弟?”
年轻的举人在京城里并不少见,旧仆们未必把这个功名当回事,但真正让他们在意的,是宁颂书院院长关?门弟子的身份。
也就是说, 这个年轻人是他们少爷的嫡亲师弟。
“啊呀, 那真是前途无量。”知晓了宁颂的身份, 旧仆们瞬间变了态度。
“还不止呢,宁少爷与临王世子也是好朋友,王爷本人也与我们少爷见过面。”
无论什么时候, 人与人都有?斗争。临州府来的人与京城的旧人虽然都是凌家的仆人,但也想?分个高低。
听出了旧仆们语气中若有?似无的轻视, 临州府来的人心中默默冷哼一声,抓紧了时间与对方?科普宁少爷的身份。
敢慢待了宁少爷?等着遭殃吧。
发生在仆人之间的暗潮涌动宁颂本人自然无从?知晓,唯一能够感觉到?的是,从?某一日起,府中伺候的人对他都客气多?了。
“凌师兄家里的仆人太热情了吧?”
不愧是历史悠久的大家族。
虽然是客居,但宁颂住在凌府实在是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加上韩管家的刻意照顾,比起当时在临州的生活水平,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花了几?日时间,整理好了自己的住所,又抓紧时间将自己在路上的收获记了下来。
在得闲时,宁颂终于?带着宁淼与宁木出了门。
“出门记得别乱跑,知道吗?”
由?于?这是宁颂来京城之后的第一次出门,韩管家不放心,不但自己跟上了,还带了两个侍卫跟在后面。
“韩叔,这会不会太夸张了?”这是宁颂头一次出门带保镖。
“您呀,太小看京城了。”
韩叔笑眯眯地给宁颂科普了一番京城近些年发生的拍花子事件,不少受害者都是宁淼与宁木这个年纪的孩子。
“是我想?岔了。”
宁颂一想?到?自己带着两个小孩子出门,若是孩子丢了,他恐怕后半辈子都不会安心。
最终,韩叔带了四个护卫出了门,一个人跟在他们身后,其他三个人隐在人群中。
“你们放心,没事的。”或许是韩管家的故事过于?深入人心,出门之后,宁淼与宁木紧紧地拉住宁颂的手,不敢乱跑。
韩管家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吓到?了小朋友。
“有?伯伯们保护你们,别怕。”韩管家蹲下身来,轻声安慰道。
京城的繁华程度果然并非临州可以比拟,两个小朋友出门时还有?点儿紧张,等到?马车走到?闹市区,就顿时开始目不暇接了。
“哥哥,看那里!”
宁颂顺着宁淼指向?的方?向?望去,发现正好有?戏班子在当街卖艺,有?人正在戏台上翻了个跟斗。
“好厉害!”宁淼与宁木啪啪地鼓掌。
由?于?带了两个小孩子的缘故,宁颂婉拒了较为?热闹的地点,带着两个小朋友去酒楼吃了顿饭,而后又去了茶楼听戏。
茶楼里正在讲大雍朝开国的故事。
宁颂听了一会儿,发现话本子里充斥着许多?相似的情节,在听到?大雍开国皇帝拳打妖魔鬼怪,遇到?处理不了的事情就召唤神仙帮忙时,端茶杯的手微微颤抖。
这也太敢写了。
不但敢写,茶馆里也敢讲。
韩管家注意到?了宁颂的反应,低声同他解释:“这是端阳公主?吩咐人弄的。”
由?于?一系列的差池,导致如?今端阳公主?与今上关?系不复从?前。
这话本子,就是端阳公主?用来讨好父亲的手笔。
果然,话本子既然讲了开国的先?祖,自然少不了讲一讲当今的皇上。
可惜同先?祖打江山不同,今上登基时王朝早已经平稳,乏善可陈,话本子的作者只好硬编。
宁颂注意到?,当茶馆里开始将今上时,客人们走了不少。
“……大家都还挺真实的哈。”
在茶馆里听了一回话本子,虽说话本内容乏善可陈,但由?于?两个小家伙都是第一次体?验,都听得极为?认真。
等到?离开时,两人都还有?些恋恋不舍。
“以后韩叔带你们来。”韩管家连忙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