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白鹿书院院长?本人如今站在端阳面前,也未必能够获得公主更多的注意力。
这一点?,黄家兄弟们明显比旁人清楚。
可若不是因为这个身份,又是因为什?么呢?刚刚进?入京城的临王府世子吗?
两?人中,年长?一点?的黄松拧眉思考。年纪稍小一点?儿,相貌更加精致的黄宁却若有所思地看向宁颂的方向。
“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临州府还有一个姑姑?”
黄松回过神来。
他们的确在临川有一个姑姑,只不过这个姑姑是庶出,还嫁了一个没有什?么前程的举人,之前在临川的一个小地方当县令。
“我听说?那?个姑父也是姓宁。”
同出一地,又是一个姓氏,双方就算是有相似之处,这种联系也太过牵强。
黄松摇摇头,没把自己弟弟的提示当一回事。
“你别急着?摇头,上次我回来,我听见?娘亲与嬷嬷在说?,说?是我姑姑之前的养子不孝顺,偷偷考了科举,又傍上了靠山,欺负她来着?。”
黄松诧异地转过头,对上了弟弟闪烁的目光,顿时明白这家伙显然还有所隐瞒。
“你还知道什?么,快说?!”
黄宁在黄松的逼问,小声?说?道:“其实我小时候见?过他。”
小的时候,他回黄家的本家,随同母亲一起,去过一次姑姑家。
那?时候,他很淘气,母亲不要他去的地方他偏要去,无意间误入了宁府的后院。
当时,一个小小的身影见?了他,对他友好地笑了笑:“你是哪里?来的呀?迷路了吗?”
说?着?,伸手要来扶他。
他猛然见?到陌生人,吓了一跳,又担心自己被发现,推了人一把,跑了。
后来,他才?知道那?一位庶出的姑姑和姑父收养了一个同族的孩子。
“你姑姑真是不容易,也不是家里?怎么想的,将?她嫁到这里?。”
母亲对此是这样抱怨的。
黄松听了这么一通计划之外的话,欲言又止地看了自己的弟弟几眼,最后什?么都没说?。
“你最好是刚刚认出来的。”
黄宁缩了缩脑袋。
事实上,他还是说?了谎。他是在回家听到母亲的抱怨之后,鬼使神差地差使旁人去帮忙查的。
恰好,那?时候也是临王府世子进?京的日子,他就顺势知道了这个表弟与临王府世子的关系。
但他没有与家里?说?。
宁颂并不知道自己听过墙角的黄氏兄弟认出了自己的身份,此时此刻,他正在一旁拿毛笔写写画画。
发泄完心中的情绪之后,宴会又上了糕点?。
宁颂拿了一个点?心吃。
对于宁颂的心态,齐景瑜见?了也不禁叹为观止。
“你现在能吃得下去?”他不是不知道好友的烦躁,但对于对方虽然心情不爽,但仍然能吃吃喝喝,还是颇为叹服的。
“我怕我饿晕了。”
事实上,两?人在来之前,并没有吃什?么像样的正餐。
“……行。”
无论如何,先吃饭吧。
宁颂吃了几样点?心,又喝了水。填饱了胃袋,情绪也稳定多了。
在这时候,端阳公主的诗词评鉴流程也结束了,并且宣布了前三?名。
宁颂得了第三?。
由于前三?名都有奖励,因此,在宁颂吃饱喝足之后,又站起身来,领了自己的奖励。
谁知这一波奖励发下来,又是一番引人注目。
第一第二都是寻常的宝物,唯独宁颂的这份礼物,是端阳公主亲自准备的。
“吃好了吗?”在领奖励时,公主身旁的管家还笑吟吟地问他。
显然,他也一直在观察宁颂的动静。
如此一来,更多人打量的宁颂的目光都带着?探究。
诗词鉴赏环节结束,端阳公主借口?累了,离开了座位。公主一走,学子们轻松了许多,又恢复了一开始的笑闹。
只是与之前不同的是,宁颂身边的人蓦地增加了。
大家或多或少,都想从他口?中探听点?什?么,连黄氏兄弟也不例外,虽没有靠近,但也远远地观察着?他身边的动静。
“抱歉,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最后,宁颂不得已,使出了绝招。
在此等借口?下,宁颂终于突破了重围。
然而,千算万算,仍然算不准所有意外。在他好不容易甩脱了纠缠的学子们时,公主身边的管家找到了他。
“宁举人,公主有请。”
宁颂不得已停下了步伐。
他朝着?齐景瑜的方向看了一眼,后者对着?他比了一个放心的手势。这个手势是两?人之前约定好的内容。
这意味着?长?随已经去隔壁找凌师兄了。
想到凌师兄只是一墙之隔,宁颂微微松了一口?气。
“请带路吧。”宁颂对管家说?道。
管家带路,两?人朝着?一处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屋舍走去,不一会儿,就到了地点?。
“麻烦您等一会儿。”
管家进?门通报,约莫半炷香的功夫,屋内有人请他进?去。
“公主很喜欢您,希望您把握住机会。”带他进?去的人低声?说?道。
宁颂没有吭声?,只是沉默地跟着?进?门。没走几步,就到了一个看似是待客的花厅。
公主已经在屋内等着?他。
短时间内,端阳公主又换了一套日常的衣裳,懒洋洋地坐在上首。
“坐。”
在宁颂坐下之后,端阳公主开口?便?是:“我看过你写的文章,很不错。”
“不过,能写文章的文人多得是,我不稀罕。”
“但是你一能掌管白鹿书院的庶务,二能在乡试之后带着?人给老百姓做实事,实力和仁心都不缺,不管是梁巡抚还是我都很喜欢。”
“考不考虑今后为我办事?”
“我不会亏待你。”
在说?最后一句话时,宁颂能够感?觉到,随着?一股香气浮动,端阳公主走到了他的跟前。
“多谢公主赏识。”
宁颂往后?退了一步, 无声地拉开了距离,与此同时,也将自己的想法表现得清楚明白?。
他不?愿意?投入端阳公主的麾下, 更不想与公主建立更进一步的联结。
片刻后?, 他听见了眼前的人冷笑了一声。
“殿下。”就在屋内一片沉寂时, 管家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什?么事?”
管家低声道:“成王殿下听?说您在这里办赏花会, 带着?人来了,说要见识见识您的荷花。”
说是赏荷, 可这些王孙贵族们什?么没有见过, 哪里是来赏景的?
归根到底, 还是想要给她添堵。
“让他滚。”端阳公主的语气中?充满了烦闷。
管家在门外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 端阳公主深吸了一口气, 推开了门:“走, 让我去?会会他去?。”
端阳公主离开了,屋里只剩下宁颂一个人。
方才带他进门的那?位老仆走了进来, 对他叹了口气:“你走吧, 但愿你别后?悔。”
宁颂定?了定?神,对这位老仆颔首,转身离开了。
宴会果然如端阳公主所料,成王的到来搅乱了她事先的安排。
虽说举办这次文会, 重要目的是与宁颂接触, 可这并不?排除她想要拉拢书?生?们。
否则她费心费力加了一门恩科, 是为了什?么?
端阳公主气冲冲地赶到宴会现场时,成王已经坐下了,方才围在她身旁的书?生?, 此时正在以?同样恭敬的模样陪着?成王说话。
“……李成乐。”端阳公主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 “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皇姐。”成王无辜地说道,“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你不?会不?欢迎我吧?”
就在端阳公主与成王互掐时,宁颂离开了庭院,见到了等待他的齐景瑜。
“没事吧?”齐景瑜担忧地看着?他。
“没事,只与公主说了两句话,成王就来了。”宁颂安抚地说道。
当然,他没有说的是,幸亏是成王来了,否则以?他那?般强硬地拒绝公主,恐怕不?容易轻易脱身。
但宁颂也有自己的理由。
道不?同不?相为谋,先不?说他打心眼儿里不?认端阳公主的处事原则,就算是他能够认同,他也不?会在此时靠过去?。
何况,他只是一个举人。
自始至终他心中?都很清楚,端阳公主之所以?见他,是为了储玉,为了他储玉朋友的身份。
这也是他借此机会,拒绝端阳公主的原因。
一个小小的举人或许没有资格拒绝公主,但看在临王府的面子上,公主一时半会儿不?会与他计较。
至于若是端阳公主夺位之后?与他算旧账怎么办,对于宁颂来说,那?又是之后?才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至少现在,他不?愿意?搅和进目前?的旋涡里。
因为成王的搅局,文会虎头蛇尾地结束了。在离开时,端阳公主发了一顿脾气。
但这对于宁颂来说又是完全不?需要考虑的因素了。
出了西郊山庄的门,凌府的马车已经等着?了。马车旁边,长随笑眯眯等着?两人。
“辛苦了。”宁颂在上车之前?说道。
他不?是傻子,不?会不?明白?自己刚一被?端阳公主叫过去?,成王就出现了。
显然,其中?有一些必不?可少的安排。
“您太客气了,我只是跑腿而已。”长随不?敢居功,“您快进去?吧。”
话落,宁颂一掀开帘子,就看见了车里的人。
凌恒靠在车壁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在宁颂掀开帘子时,他似乎正在凝神听?他们讲话。
“师兄。”
凌恒偷听?被?发现,下意?识移开了目光。
在这一刻,宁颂却被?逗乐了。
他觉得师兄有些可爱。
马车在回程时,车厢内空气显得格外轻松。在凌恒面前?,宁颂从来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因此对于宴会的吐槽格外犀利。
他从来不?喜欢类似于文会的这种场合。
因为这场文会是端阳公主主持,有权贵在场,文会的含金量甚至不?如他刚来京城时参加的那?一场。
“也不?知道浪费这时间干什?么。”
凌恒难得见到宁颂这样“活泼”的一面,含笑地看着?,等他需要回应时,才轻声说道:“或许有些人读书?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
读书?也是为了被?掌管者所看到,既然眼前?有了更?便捷的机会,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宁颂叹了口气。
正是如此。
归根到底,他们这些读书?人,不?都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吗?
这个话题聊到此处,再聊下去?似乎有些词穷了。宁颂懒得再去?分析评判,转移了话题。
他问起了凌恒是如何将成王请来的。
如果没有猜错,成王之所以?能及时赶到,是凌恒早就在布局。
“我只是把公主举办文会的消息告诉他,并且提了几句恩科的事情。”
成王在上一场斗争中?获得了胜利,如今气焰正盛,对于端阳公主的战斗欲望也无限拔高。
对于临王府世子,成王或许没有那?么警觉,但对于老对手的动静,他仍然是格外在意?。
这期间根本不?需要凌恒怎么渲染,成王自己就上钩了。
“就如同上一次?”宁颂问道。
凌恒移开了眼,没有吭声。
他不?会承认自己是为了给宁颂出气而暗自给成王的心腹分析局势,可笑的是,心腹将这主意?交给了成王,却半点儿不?敢提他。
某种程度上讲,这一点也在凌恒的计算之中?。
“师兄,没必要因为我而去?趟浑水。”宁颂说这句话时,心中?的情感完全是发自肺腑。
在他看来,凌师兄这样的人向?来大?道之行,做什?么都光明正大?。
他不?愿意?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对方被?鬼魅魍魉的小道分神。
凌恒愣了愣,端起茶喝了一口,笑道:“原来我在心中?是这般形象。”
宁颂点了点头。
从某种角度上来讲,也是因为凌恒的形象太过于光明,宁颂不?愿意?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让对方蒙上阴影。
“可是。”凌恒抬起眼:“我亦是人,我也有缺点,更?有负面情绪。”
宁颂不?明所以?地投去?目光。
“你被?欺负时,我会生?气。”凌恒说道,“在你被?公主叫去?时,我也会担心。”
他不?担心宁颂会因为公主给出的条件而动心,而是自己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i,冲进宴会里将宁颂抢走。
他没有那?么多耐心,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觊觎。
宁颂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如果他没有反应错误的话,凌师兄是在……与他撒娇?
马车一路到了凌府,宁颂都没有从凌师兄出乎意?料的话语中?回过神来,而另一边,黄家两兄弟离开了西郊,一路上为了宁颂而吵架。
“你知道了他是谁,就不?应该瞒着?我们。”
刚开始认出宁颂时,黄松并未怎么放在心上。
但后?来宁颂被?端阳公主叫走,在宴会结束之后?,又上了凌府的马车,黄松这才意?识到了这位表弟的“不?一般”。
就算如姑姑所说,这位表弟是一个“擅于攀附权贵”之人,那?能够攀附上这些权贵,那?也是这位表弟的能力。
“你在说什?么啊,瞒着?你什?么东西。”黄宁的小心思被?兄长拆穿,不?由得心生?几分恼羞成怒。
黄松才不?管自己这个娇生?惯养的弟弟怎么想,斥责道:“你也知道家里是什?么情况,家中?培养我们,我们就得回报家族。”
言外之意?,是黄家只要掌握了这层关系,就能够在这次夺嫡之中?占据主动。
“你别搞笑了,我们平日里都不?与那?位表弟联系,现在事到临头,想让对方供我们差使,凭什?么?”
黄松听?完弟弟的抱怨,不?以?为意?:“如今官场上少不?了互相帮助,我们黄家虽然不?好,但也不?差。”
“多一分助力总比单打独斗来得好。”
听?完自家兄长自信的的话语,黄宁没来由的觉得一阵恶心。
曾几何时,心肠柔软、善良多思的兄长在家中?长辈的教导下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这样,不?如我们与姑姑修书?一封,到时候带着?书?信上门见一见表弟。”
黄松自顾自地说道。
“……你别自作多情了。”黄宁说道,“你知道吗,姑姑之所以?没与我们来信,说表弟的事情,就是因为她将表弟赶出家门的。”
黄松顿了顿:“亲人之间哪有隔夜仇?”
黄宁恶劣道:“那?如果我说,是姑姑间接性地抢了表弟亲生?父母的好处,又间歇性地害死了他们,你又该当如何?”
黄松一时间没有想到这一点,愣住了。
此时此刻,凌府里,韩管家也在同宁颂说着?两家人的往事。
这是之前?宁家主家找来时,宁颂拜托韩管家帮忙查的,正好在今日有了结果。
韩管家与宁颂说的是黄家与宁家结缘的经过——早年,宁家小辈曾经阴差阳错间,救了一位致仕官员的家眷。
官员致仕了,按说不?再有往日的影响力,奈何黄家正值瓶颈,任何一点儿人脉,都十分重要。
于是,黄家主动提出将自己的庶女嫁给宁家,换取这样一份政治资源。
“这与我想得差不?多。”
黄家与宁家之间家世相差不?小,黄家愿意?与宁家联姻,显然是少不?了这样的交换。
“然后?呢?”
这时候,宁颂还未预料到自己即将会面对的真相。
韩管家犹豫片刻,道:“这其中?发生?了一点儿差错。”
“什?么?”
“如果没有查错的话,当年宁家救了那?位官员的小辈,并不?是如今的宁县令。”
宁颂的心跳漏了一拍。
“是表弟的亲生?父亲。”此时此刻,黄家兄弟也说着?同样的话。
“据老仆说,姑姑是嫁过去?之后?才发现的。”但那?时候,人已经嫁了,总不?能再更?改。
更?何况,靠着?这门婚事,黄家已经兑现了好处,获得了决定?性的官职。
凌府中?。
宁颂沉默了一会儿,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那?这一切,我爹娘知道吗?”
韩管家不?说话了。
宁颂也知道了其中?的含义。
这一切,宁仁夫妇都蒙在鼓里。
或许在某个程度上,这才是宁颂本人被?收养的根本原因。
抢了你们的东西,靠着?收养你们的孩子作为回报。
可多年之后?,又因为心中?的不?安,冷酷地这将这个孩子赶出了家门——
哪怕他早已无家可归。
第86章
宁颂穿来?这是第三个年头了, 他本来?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原主对于他的影响会越来越少。
可没?想到,在得知一些昔日真相的夜晚, 他仍然做了一个梦。
梦里, 仍然是原主的视角。
那是原主被收养之后的场景, 那时候, 原主出门玩耍,看到街上的一个小孩子趴在父亲的肩头, 快乐地大喊大叫。
在这一刻, 宁颂似乎感觉到了原主的羡慕。
自始至终, 原主所盼望的并不是荣华富贵, 而是与亲生父母在一处。
可惜, 有时候连这样微小的愿望也无法满足。
因为晚上做了这样一个梦, 导致宁颂第二日起床时陷入了低气压,坐在床上缓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这一日, 他没?有如往常一般吃了早饭就去书房读书, 而是额外抽出了时间,陪宁淼与宁木玩耍。
宁淼与宁木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没?有多说,只是腻在宁颂身边, 叽叽喳喳地找话?说。
这让宁颂很快从负面情绪中?缓解过来?。
下?午, 凌恒早早地下?值, 拒绝了同僚的应酬,快马回家——他亦担心宁颂的状态。
“你还好?吗?”
回到家之后,韩管家就与他汇报了宁颂今日的动静, 他没?有换官服,就来?找宁颂说话?。
“我没?事。”察觉到凌恒的担忧, 宁颂笑了笑,“只是觉得有些烦躁而已。”
这烦躁,显然是因为最近发生在生活中?的一系列变故。
凌恒没?有多说,只是在吃完饭之后,邀请宁颂去花园里走?一走?。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到了最后,凌恒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做了这样的承诺。
在那次文会之后,宁颂仿佛熄灭了所有社交的念头,他拒绝了所有的邀请,埋头在家里读书。
在这期间,黄家似乎也听到了什么风声?,递了帖子?来?,想要与宁颂续一续彼此之间的亲缘。
但这帖子?没?有机会来?到宁颂手上,韩管家见到之后,就将其挑了出来?,扔在了一旁。
“以后黄家相关?的东西,都不必再送进府里了。”
韩管家吩咐门房说。
因为宁颂的沉寂,白鹿书院的学子?们也不得不安静下?来?,师长们的趁机将人都教导了一番。
“都八月了,还有两个月就要考试了,你们都还在乱跑什么?真的再想两年之后再来?一次?”
白鹿书院前来?京城的学子?们都是举人了,在外面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在夫子?面前,仍然还是得被训。
由此,整个八月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
八月底,齐景瑜实在是受不了无聊,再加上继母总是给他找事,借口搬进了凌恒的府中?。
自从他师兄升任了侍郎之后,官位就一举超过了他的亲生父亲。自此之后,继母虽然拿他不爽,但总要顾忌到他的师门。
齐景瑜对此心知肚明?,因此与家中?斗法时,每次都将师兄搬出来?,并且这个方法屡试不爽。
果然,这一回他祭出了到凌府复习的大旗,继母原本想撮合他和?娘家的表妹,这一下?也熄了火。
对于?这个平日里多余的师弟,凌恒平日里以嫌弃和?教导居多,但这一回,对于?齐景瑜的到来?,他举双手赞同。
作为欢迎,他专门派了韩管家去帮忙搬家。
“师兄对我真好?啊。”听说是凌府的管家亲自来?了,齐景瑜故意在他继母面前唱咏叹调。
他继母想扇他,但是当着?外人的面,不得不咬着?牙挤出笑脸来?,忍着?恶心将这一尊大佛送出门。
这一路上,齐景瑜回味着?自己继母那扭曲的表情,乐得快要哼出小曲儿来?。
可谁知道到了凌府,见了宁颂,仍然吓了一跳。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与上一次见面相比,宁颂看上去瘦了一圈儿,原本合适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如今看上去是空空荡荡。
就像是挂在身上一样。
“热的吃不下?去饭。”宁颂给出了一个合理的借口。
齐景瑜忍不住点点头:“京城的夏天确实难熬。”
说起来?,他的饭量是平日里两碗,但来?了京城之后,一顿吃一碗就顶了天了。
韩管家在一旁偷偷得地看了一眼齐景瑜的肚子?,不由得暗自咂舌。
这哪里是胃口不好?的样子??
但无论如何,齐景瑜的到来?都对宁颂的生活日常产生了许多影响——在得知宁颂晚上睡不着?,会通宵复习时,齐景瑜瞪大了双眼。
“你是不是想给我们机会?
一般来?说,悬梁刺股、闻鸡起舞都是勤劳的代名词,尤其是在快要考试的当下?,似乎这样做才是对的。
然而齐景瑜的想法却不一样。
在他的看来?,在漫长的、勤耕不缀的学习中?,宁颂无论是知识储备还是认知深度都远超其他人。
对于?宁颂来?说,所谓备考,只需要按照自己的节奏,继续复习下?去,会试就能大概率发挥自己最好?的状态。
可现在呢。
“颂哥儿,你忘了会试也要考好?几日的么?”
如此通宵达旦,能学到多少、能对自己的水平有所提升不好?说,但对于?身体?的影响却毫无疑问。
“你说过想要读好?书,前提是保证自己的状态,吃好?饭、睡好?觉才能读好?书的,你都忘了?”
这些话?,都是宁颂以前在书院里劝告同窗时说的。
如今被齐景瑜原封不动地搬了回来?。
“……你说得对。”对于?别的话?,宁颂或许还会反驳一二,但对于?自己的原话?,宁颂实在是不好?反悔说自己没?说过。
见宁颂退让,齐景瑜却不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他四处看了两眼,发现没?有人,这才压低了声?音,小声?问:
“颂哥儿,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因为考试压力太大了?”
这也不怪齐景瑜这样想。
虽然说宁颂在之前的府试、乡试中?一帆风顺,但会试到底是不一样。不但流程正式许多,还汇聚了许多各地有名的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