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人走了过来,问道:“老板,你们这是卖什么吃食呢?”
姜余见有人来了,笑着道:“卖饸烙面的,府城的吃食,四文钱一碗。”
男人是县城一家染布坊的管事,今天一大早是来码头这边拉货的,早上本来就没吃东西,如今闻到这么香的味,突然就饿了。
四文钱一碗面倒是不贵,不过,闻着这么香,真是就卖四文钱一碗吗?
男人想了想,掏出四文钱来。
“给我来一碗。”
姜余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没想到自己刚刚摆摊就有人来吃了。
“好嘞,您稍等。”
顾文承在一旁压面,饸烙床这东西在宁隆县还真是个稀罕东西,大部分人都没见过。
看顾文承用饸烙床,周围已经有人开始在旁边驻足围观。
“唉唉唉,你们看那面条就那么出来了!”
“这是什么东西,面条也能这么做?”
“这是什么手艺,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好像是饸烙面,我曾经去府城的时候,在那边见过类似的做面手法。”
“竟然是府城的吃食!”
“……”
姜余手里拿着一副长筷子,搅动锅里的饸烙面,见面条快好了,就往里面仍了一把小青菜,进去一块煮。
抽空姜余还回答周围人的话。
“这是府城的特色,叫饸烙面,软劲弹牙,在配上我家自制的肉卤子,四文钱一碗,保准大家吃了以后还想吃。”
顾文承看着姜余说话一套一套的小模样,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个笑。
一旦开始做起生意来,姜余就会变得和平时完全不一样。
锅里的面条很快就被煮好,姜余用竹条编的漏勺把面条盛在一个大碗里,添些面汤,后面再去添另一个小锅里的卤汤,又往里面加了两小块肉。
姜余端着托盘把一大碗饸烙面放在男人面前,“请。”
男人站在桌子前,惊讶的看着面前的这碗饸烙面,这是一碗汤面,里面还被放了几颗小翠绿的青菜,上面好像还有两小块肉做点缀。
那一抹绿色,让人看着就心情大好,还真是奇特的吃法。
更让他惊讶的是,这碗面放在他面前以后,那霸道浓郁的香气铺面而来。
原本他听老板说四文钱一碗面的时候,已经不太指望这面有多好了,毕竟一碗普通的素面也得三文钱一碗。
男人拿起筷子,弯腰迫不及待的吃上一口。
突然,男人惊讶的睁大眼睛,也不确定的再次吃上一大口。
男人惊讶的看着面前的一碗面条,他明明吃的面条啊,怎么这面条也带肉味呢。
而且这个味,要比他在一般酒楼里吃过的炖肉都要香。
【作者有话说】
写着写着,突然发现做饭的地方写的有点多,小可爱们喜欢看做饭吗?要是不喜欢,作者以后就少一些这方面的描写?
第50章 芸娘
在周围人的注视下男人也不嫌烫,直接几大筷子下去,没一会儿见吃完了一大碗饸烙面。
吃完面条以后,男人直起腰身,擦了一下额头上浸出的微汗,他端起陶碗轻轻吹了一下,又喝下一口面汤。
又香又爽快,很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条里。
男人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帕子,擦了擦嘴,然后转头看向姜余,笑着道:“小老板,您这面条里是加了高汤吧。”
姜余笑着点了点头,“客人的舌头可真灵,竟然一下就尝出来了。”
男人被奉承的心情大好,话也多了起来。
“我吃这面的第一口就尝出了肉味,起初我还觉得很奇怪,后面才明白,原来是这面汤里添了高汤的缘故,不过……”
男人微微摇了摇头,“这看似是一碗简单的面条,可里面的学问是一点不少啊。一口下去不仅有高汤的香味,更是有其他各种味道交织,味浓而复杂多样。恕我眼拙,竟然尝不出其他的味道是怎么做出来的。 ”
顾文承开口道:“这是我们的独家秘方,整个宁隆县都是独一份。不过我见您说话这样子,想必您定是位老饕。”
男人大笑两声,“老饕谈不上,我只是喜欢吃而已。我还有一个问题,这碗饸烙面如此大的成本,卖四文钱一碗,不会亏吗?”
顾文承微微一愣,说实话还真不会亏本,虽然卤汤的汤底是骨头汤,里面也有些肉。
但是因为卤汤的味道重,一大碗的饸烙面总共才添了不到小半勺卤汤。
他们今天带过来的这点卤汤,就能添二百碗饸烙面,所以亏本是不会亏的。
顾文承笑道:“我们是小本生意,又是头一次出摊,加上码头人多,吃饭的人也多,我们家这饸烙面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
男人听到他这一句话,笑着点了点头,“薄利多销,有道理。”
姜余看着顾文承和男人说话,心里却在想,这男人吃不出来他们面条里加的是什么味道很正常。
这一个汤底里面,就加了十多味的药材,恐怕这个世界上也没人能想到药材还能做菜。
小摊这边的香味实在是馋人,没一会儿就开始陆陆续续的有了客人。
顾文承压饸烙面,姜余一边收钱,一边给客人上饸烙面。
两个一直忙活了一个大早上,一直到了巳时(早上九点多)才渐渐没了客人。
“歇会吧。”姜余给顾文承搬了个矮凳。
顾文承用腰间的汗巾子擦了擦汗,坐在姜余对面。
“累不累。”
姜余摇摇头,怀里捧着钱匣子,眼睛亮晶晶的。
“我不累,上午赚了好多钱!”
顾文承道:“挣了多少?”
姜余道:“一个早上买出去了三十四碗,挣了136文。”
顾文承点头,“不错。”
姜余脸颊红扑扑的,他真没想到今天出摊第一天早上,就能赚一百多文。
顾文承道:“可惜我只能陪你三天,大后天我就要去县学,你自己一个人会很辛苦。”
姜余笑着摇摇头,“不会啊,到时候我自己一个人就慢慢来就好了。”
看着姜余眉眼弯弯的模样,顾文承揉了揉他的头。
一直到了中午,周围越来越热闹,码头附近的各种吃食摊子也开始变得热闹。
姜余和顾文承二人重新开始的忙碌起来,可能是他们摊子的香味太过于霸道了些。
来吃饸烙面的人很多,没多久他们二人带过来的面就用完了。
因此姜余只能向还在等候的食客们解释情况,并告知他们明日再来。
等在场的食客们吃完,顾文承和姜余便开始收拾摊子。
摊子收好后二人对视一眼,然后便开始笑起来。
姜余道:“没想到咱们带的面竟然不够用。”
顾文承道:“明天可以多带一些。”
“好。”
二人收拾摊子直接回家,就在他们二人刚离开,一个手里提着食盒大约十六七岁的小伙计来了这里。
小伙计先是站在他们摆摊的位置往四周望了望,又去附近转了一圈,最后重新站在了原地。
“李管事说的是这里吧,怎么没见有卖面条的摊子?”小伙计喃喃自语道。
小伙计走到旁边一个买炊饼的摊位前面,问:“请问,附近卖饸烙面的摊子在什么地方?”
“卖饸烙面的已经收摊走了。”
“啊?”小伙计惊讶道:“走了!怎么不卖了?”
“东西卖完了,当然就收摊走了。我这炊饼要是能卖完,我也早就回家了。你要不要来两个炊饼,我家这炊饼保证你吃完以后还想再吃。”
听到这话小伙计傻眼了。
今天早上他们布坊的李管事在码头吃了碗饸烙面,便心心念念了一上午。
因此一到中午就打发他来这边再买碗饸烙面带回去,结果这中午还没过完,那卖饸烙面的,竟然已经收摊走了。
卖炊饼的小贩还在奋力推销自己家的炊饼。
“我可是在码头卖炊饼好多年了,这里面加了糖,又香又甜,两文钱一个。”
小伙计看着面前的炊饼,咽了口口水。
“我买一个吧。”
顾文承和姜余两个人回家,在走到回家的那个巷子口的时候,就看见从巷子口第一个门里走出来个头上包着伤布的妇人。
姜余对这个妇人有印象,是昨天挨打的那个可怜妇人。
看见对方头上包的伤布,姜余微微移开视线,他总感觉直视对方伤口有些不太礼貌。
那妇人在看见姜余以后也明显愣了一下。
“哟,这不是姜余和顾童生吗?”住在同一个巷子里的马嫂子,此时手里端着一盆污水也从自家院子走了出来。
她把水泼到巷子里,笑着同姜余和顾文承二人打招呼。
之前顾文承在县城考院试,姜余自己住在这里,那段时间他差不多和住在这里的邻居都认识了一个遍,但是却不包括巷子里的周家。
那时候,姜余听说周家的男人惹了麻烦,带着一家人跑到外地避难了。
所以,昨天还是姜余第一次见周家四口,那周家的男人,也果然不是个好的。
姜余朝马婶子点头,“马婶子。”
马婶子喜笑颜开,“你们这是?”
姜余道:“我在码头开了个小吃摊,以后就要长期住在县城了。”
“长期?”马婶子微微一愣,接着惊讶的看向一边的顾文承,“难不成,顾童生如今已经是秀才了?”
姜余点头,“是啊,文承哥过几天要去县学读书。”
“哎呦唉。”马婶子惊讶的道:“咱这条巷子可是了不得了,竟然出了个秀才老爷。”
关键是,这秀才老爷如今穿着一身短打,还和自家夫郎一块出去摆摊,这说出去谁信啊。
顾文承笑着道:“日后小余要经常住在县城,他年纪小,还希望马婶子您多多关照一下。”
“顾秀才放心,大家邻里邻居的,平时有什么事相互帮忙都是应该的。”
说着马婶子看向一边的芸娘,“这是周家的芸娘,她姓花,你们二人恐怕是不认得。”
姜余朝芸娘点点头,“花婶子。”
几个人又说了几句话,顾文承和姜余二人才离开,留下马婶子看着这一幕渍渍称奇。
“这世道真怪,什么稀罕事都有。这顾秀才年纪轻轻就结了契弟不说,还和夫郎一块出去摆摊。这事要是说出去给别人听,谁信啊。”
芸娘微微睁大眼睛,“男妻?”
马婶子点头,“是啊,高一些的是顾秀才,那个稍微年纪小点,面容清秀的就是顾童生的契弟,叫姜余,我和你说呀,他们……”
马婶子说着说着突然卡壳,然后大喊一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坏了,我灶台上还炒着菜呢。”
说完,她便急急忙忙的跑了回去,远远的芸娘还听到马婶子气急败坏的声音,想必是灶台上炒的菜已经糊了。
另一边,姜余还在因为今天首次出摊就旗开得胜而高兴。
顾文承也乐意看姜余这副开心的样子,不过刚刚在巷子口的时候姜余没注意,倒是顾文承发现了一个事。
那个叫芸娘的在看见姜余以后,明显露出了一脸震惊的表情。
为什么那妇人当时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呢,难道她认识小余?
“文承哥,你中午想吃什么?”姜余问。
顾文承回神,“都可以。”
姜余想了想,道:“就吃饸烙面吧,卤子是现成的。”
在顾文承和姜余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后,芸娘还是呆愣的站在原地。
周航刚走进家门口的巷子就看见母亲站在门口,他急忙的跑过去。
“娘,你还伤着,怎么就出来了吹风了。”
芸娘脸色苍白的看着儿子,道:“我在床上也躺不下,就想着你周婶子昨天和我说有两个绣花的活计,我想去找她要一下。”
周航眉头死死皱起,一边把母亲推回门里,一边重新把门关上。
“不行,娘你身子还没好,大夫说了让你安心养一段时间。我如今去酒馆做跑堂活,一天能挣二十文,这段时间家里吃喝的花销都交给我。反正,若是家里有了剩余的钱,也会让那个老畜牲都拿去赌。”
芸娘看着只有十三岁的儿子,深深的谈了一口气。
“是娘对不起你。”
周航摇摇头,“从小到大,就数娘对我最好。”
“哥哥。”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小女孩从屋里跑出来。
“哥哥,哥哥。”
周航从胸口拿出每一串糖葫芦,“瞧瞧这是什么!”
“糖葫芦!”小女孩高兴的拍手跳起来。
周航把糖葫芦递给妹妹,有把妹妹哄进屋,他担忧的看着母亲。
“娘,我这些天就在王叔的酒馆里帮工,要是那人再回来找你要钱,你就让人去找我。做绣活的事,娘你先放一放,等伤养好了再说。”
芸娘笑着摇摇头,“我之前和你提过,汇福楼的账房先生要收徒弟,你娘我不识几个字,但也知道识字的好处,等娘多做几件绣活,攒些银子,就送你去王账房那边学本事。”
周航眉头一皱,“我不去。”
见周航如此反抗,芸娘急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
周航咬牙,拜师学艺哪有那么好学的,一年得掏五两银子,还得学好几年,娘本来身子就不好,若是再供他学本事,那岂不是得把娘累死。
“娘,我……”
芸娘看着柔弱,但是此事涉及到儿子学本事。
她十分坚定的道:“你不想去也得去,这件事没的商量。”?
接下来两天,顾文承和姜余二人每天都去在码头卖饸烙面。
四文钱一碗的饸烙面很快就在码头大受好评,连住在码头附近的其他客人有时也会过来买上一碗,然后带回家去吃。
到了第三天,姜余还推出了卤豆皮和卤鸡蛋,这两个这两个搭配面条的小食一推出,果然收到了无数好评。
又忙碌了半天,姜余和顾文承二人在中午收摊。
“这两天生意真好,要是在干个十多天,就能把成本完全收回来了。”姜余笑着道。
顾文承点了点头,“是啊。”
姜余道:“明天文承哥去县学,缺不缺笔墨纸砚,不如我们下午去趟书局怎么样?”
顾文承道:“东西都有。只是你,我往后不在摊子这边,你也别太辛苦。平日里你要是忙不过来也别急,按照自己的节奏,一步步来就是。”
姜余点头,“文承哥放心吧,我知道的。”
等顾文承和姜余二人走到家门口的巷子,就见到巷子口那边围了不少人。
等二人走进了才知道,原来是巷子口那姓周的人家又出事了。
“造孽喲,听说那周大友发疯似的跑回来,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拿走了芸娘做绣活攒的碎银子不说,还打了自家的小女儿。”
“嗐,我家的刚刚从南街畜牲行回来,说是在南街看见周大友正在赌坊耍呢。”
“唉,虎毒还不食子呢,周家的小女儿被周大友一巴掌拍晕了过去,要不是马婶子恰好在家听见对门的动静,急忙去请郎中过来,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周航这小子刚刚还想提刀去砍了他老子呢。”
“碰见这样的爹,谁不说声晦气。”
“……”
姜余皱着眉头听着周围人七嘴八舌的谈论,没忍住问开口:“那周家娘子为什么不和离呢?”
听到他的话,前面的几个人转头看向他。
姜余和顾文承这小两口如今在他们整个巷子,可是出了名的,因为他们两个实在是太独特了。
姜余识字又会算账,顾文承又是个秀才,况且一个秀才老爷竟然会陪着家人去摆摊,这样的两个人凑一块,自然成了大家背后谈论的对象。
“周家娘子是贱籍,没法和离。”
姜余震惊的瞪大眼睛,“什么?”
顾文承眉头也是狠狠一皱,果然他当初的猜测是对的。
马婶子此时解释道:“芸娘是周大友的父母花钱买来的,当初周家日子过得不差,但因为周大友不争气,所以周家父母才跑到牙行花了五两银子买了人,特意来给儿子做媳妇。可又因为怕芸娘不听话,就一直拖着没换良籍,后面没过几年周大友的父母双双过世,周大友染上赌瘾,败光了家财,就连现如今住的院子,都是租住的。”
“芸娘绣工活做的不错,但这些年一边带着两个孩子,一边还得替周大友还赌债,就是因为她的身份不是良籍。”
“要是芸娘换一换身份,早就带着孩子离开周大友了。”
姜余呆呆的看着那不远处有些破旧的木门,此刻心里五味杂陈。
原来如此,这世间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顾文承带着姜余回家,在离开的时候,姜余听到人群里有人小声嘟囔了一句。
“那周家一家子烂心肝的算计人,芸娘这种情况,如今也只能忍着,等她儿子长大成人就好了。”
听到这一句,姜余喉咙发紧,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母亲当初也是被牙行拉倒集市上卖的,若是他母亲没遇到父亲,是不是也会碰见这样的事?
顾文承关上大门,就见姜余呆呆的站在院子里。
顾文承走过去,轻声问了句,“怎么了?”
姜余转身抬头看向顾文承,眼眶有些发红,他一把抱住顾文承,声音闷闷的开口。
“我娘也是被我父亲买回来的。村里人都说,我娘长的好看,还识字,若是我娘当初没有被我爹买下来,会不会,会不会……”
顾文承环抱住他,一只手拍着姜余的后背,温声道:“不会,因为娘碰见了爹啊。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假如,娘碰见了爹,二人相识相爱,然后有了小余。于是,我就能碰见小余了。”
姜余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抬头看向顾文承。
“文承哥说的对。”
顾文承道:“若是小余你担心周家母子三人过的不好,等周家婶子身体好些了,可以适当帮帮他们。”
姜余有些不太懂,“怎么帮?”
顾文承点了点他精致的鼻尖,“咱们面摊如今生意不错,到时候你可以雇佣周家婶子做工,不管是洗碗还是什么,总能让她挣些钱。”
姜余恍然大悟,“这个方法好。”
有了顾文承的开解,姜余的心情好了不少。
晚上,顾文承和姜余刚准备要吃晚饭,就听见大门被人敲响。
姜余疑惑的走过去开门,等看到外面来的人是谁以后,他惊讶的睁大眼睛。
周航站在门外,黑暗笼罩住他,好似给他披上了一件暗色的铠甲。
“你是,周家的周航。”姜余道。
周航抿了抿嘴,声音沙哑的开口:“我听说姜老板在码头开了个面摊子,我今天上门是想来问一问,您那边如今招不招做工的人。”
顾文承此时也走了过来,他看了一眼周航,道:“进来说吧。”
周航听到他这么说,顿时松了一口气,让自己进去谈,就说明自己有机会去做工。
周航看了一眼这夫夫二人的背影,于是抬脚进去。
今天上午,他爹在他做工的酒馆里喝了酒,看见他以后就对着周围一堆喝酒的客人向他充老子的款。
一会儿让他干这个,一会儿让他干那个,这些他都忍了,因为他不想在酒馆里闹事。
可结果呢,那老畜牲喝多了就和周围人吹嘘说如今太平盛世,卖儿卖女的人家少,所以今年南街牙行生意格外赚钱。
卖一个女孩最少也能得四两银子,还说什么自家的赔钱货如今也能值四两了。
周航听见他说这句话后,浑身上下的血直充脑门,这个老畜牲竟然想卖了妹妹!
他把周大友赶出了酒馆,耽误了酒馆的生意,也打碎了不少东西,虽然老板没太责怪他,但是周航也没脸要这个月的工钱,也没法在酒馆继续干活了。
可是谁又能想到,周大友前脚出了酒馆,就直奔家里,在家里和娘亲大闹一通,还动手打了妹妹。
家里的钱都被周大友拿走了,娘和妹妹都要吃药,他需要赚钱,所以他就来了顾秀才家里。
顾文承示意周航坐下,姜余坐在顾文承身边。
顾文承道:“明日我要去县学读书,所以摊子上还的确需要招人干活。”
周航眼眸微微一顿,就听见顾文承继续道:“但是我家就摊子小,比不上那些酒馆,酒楼,一天只有十二文。你觉得怎么样?”
一天十二文,完全可以了,周航直接点头。
“可以,我明天就能上工。但是…但是工钱能不能日结。”
周航说完这句话,就低下了脑袋,他知道自己这个条件很苛刻,毕竟除了那些码头上的那些力气工,很少有能日结工钱的。
姜余同意,“可以。”
周航抬头惊讶的看向从他一进门开始就没说话的姜余。
“我明天就能上工。”周航道。
周航的话很少,姜余教导清楚明天上工的时间,和他今后需要干哪些活以后,周航便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姜余叫住他,端了个盘子上面放着两大碗的饸烙面。
“你把这个端回去吧,明日上工的时候把碗和托盘再还给我就是。”
周航早就打听清楚了,一碗饸烙面四文钱,里面加的卤蛋需要三文钱一个,这两碗饸烙面在码头都能卖出去十来文。
“我不能收。”
姜余笑道:“我家里是做这个的,这东西在我这里不值钱,你就拿回去吧。”
顾文承开口道:“拿回去吧,这是小余的一片心意。”
不知为何,周航在听到顾文承开口以后便不太敢反驳。
周航伸手接过,“多谢姜老板和顾秀才。”
姜余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不用客气。”
在周航离开后,姜余叹了一口气,道:“我原以为县城的人日子过的很富,每顿都能吃上白面馒头和鲜肉,结果来了以后才发现,这里日子过得困难的人也不少。那周航的年纪看上去比我还小几岁,手上都是茧子。”
顾文承摸了摸姜余的头,莫名想到了第一次见姜余的时候。
“是啊,古往圣人都哀叹民生多艰,更何况是我们这些亲眼看到的人。”
姜余想了想,认真的道:“可能我的想法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周家如今的情况,关键还是在看周家婶子怎么做。”
顾文承鼓励的看了一眼姜余,又拉着他的手去吃饭。
“说说小余你自己的想法。”
姜余道:“赌徒最不可信。在我小时候,小河村也出过一个赌徒,先是败光了家财,于是便开始卖儿卖女,可还是戒不了赌。后来听人说那赌徒去一个乡绅老爷家偷东西,被那户人家里的护院打死,死后连个收尸也没有,就直接丢河里去了。
虽然周家婶子身份是贱籍,但是如今她也是生养了两个孩子的,她得想想法子改变如今的状况,否则最后遭殃的只能是她和她的一双儿女。况且,听说周家的小女儿如今才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