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野猪,藏也藏不住,雷栗也没打算避着人。
于是周毅扛野猪进村
招摇过市。
没到晚饭的功夫,全三里河村都知道雷栗家宰了头野猪,一时之间,大人手里没活的有活的,跑了大半去看惊奇。
小孩子懵懵懂懂的,不知道宰野猪厉害,看大人都去,也呼鹅招狗地去凑热闹,还编了个童谣。
“大野猪,野猪大,
耳朵长长屁股肥,
香肉肉,吃多多,
爹娘叫了也不停。”
惹得大人们笑骂几声,小孩子也嘻嘻哈哈地笑,跑村窜巷地唱起来。
出门办事的村长听见了,还以为小孩子在闹着玩,一问,连村长也惊动了。
“雷栗家宰了头野猪?!”
“雷栗宰的?”
牛大树和他媳妇儿孩子,牛二树和抱着的桃哥儿的柳小草,面面相觑好一会儿,一大家子都跑到了雷栗家院子。
挤着人群往里头一瞅
果真一头大野猪!
脖子上一个大口子洇着殷红,身上也好几处见血的刀口子,比家猪大一大圈,两眼瞪得如铜铃。
像是死不瞑目。
瞪得人心里颤颤的,但到底是死的,占便宜的贪让人群久久不肯散开。
“你说真是栗哥儿宰的?”
“是他相公吧?再怎么凶也是个哥儿,他相公看着可像猎户,猎头野猪该不算什么事……”
“栗哥儿可杀过人的,杀头野猪算什么?”
“不知道这野猪怎么分啊,杀年猪都是让村里人先买的,这么大一头野猪,又不是自家养的,得比年猪便宜吧……”
“说得轻巧,有本事你去杀,怕你有钱没命花啊!”
有人说得窸窸窣窣。
有人争得大大咧咧。
特别是桂夫郎,生怕雷栗家听不着,扯着嗓子要拿人情事故去压人,“起码得比家猪便宜两三文……”
“你真是狮子大开口!”
“我是为大伙好……”
雷大山坐在门槛上编篮子,柳叶儿在他边上择菜,周毅不在,他被雷栗打发去菜园子挑水浇菜了。
雷栗在院子里磨刀。
面对围着的叔叔伯伯和婶子的七嘴八舌,他一声没吭,只是一下一下地磨,杀猪刀被磨得白光噌亮。
“静一静!”
村长清咳了两声,发话了,人群也慢慢地静了下来。
村长围着野猪瞅了两圈,边说,“大山,叶儿妹子,这野猪是你们家打的,你们是想怎么样?”
雷大山头也不抬,“听栗哥儿的,他宰的野猪。”
村长就又问,“栗哥儿你说呢?”
雷栗说,“五十斤给村里,按年猪的价儿,剩下的我明儿去县城里卖。”
“才五十斤?”
“怎么是年猪的价啊?”
“年猪七文一斤,不贵了,上回镇集有人卖野鸡,十五文一斤哩……”
雷栗听着没说话。
拿起杀猪刀,磨的发白的刀刃闪出白光,锐利渗人,那些吵闹的声音被惊了一下,慢慢也小了下去。
“成,就按你说的。”
村长也觉得这价格公道,点了点头,又说,“什么时候开始卖?”
“现在。”
“成。”
村长招呼那些乡亲,“想买猪肉的就过来排好了,不准多买,家里多少肉就多少。”
平时卖的家猪是8文一斤,年猪因为乡里乡亲的,会便宜点,卖7文一斤,野味贵,野猪就更贵了。
野鸡能下蛋,但它可没野猪难抓,在镇集能卖到十五文一斤,野猪怎么也能卖到十文钱。
所以有想赚差价的,把这五十斤野猪肉给买完了,再拉去镇集或者县城卖,都能小赚一笔了。
雷栗不理会他们的嘈杂。
一手拿着杀猪刀,一手拎了桶水,倒在野猪身上,把上面的血污洗个七七八八,就开始肢解。
利落地割了一条后腿下来,再按部位分成好几部分,头也不抬问,“要多少?”
“要两斤。”
桂夫郎笑成了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挤到第一的,指着后腿上油最肥的一块,“我要这块里头的,给我多些肥肉哈。”
“……”
雷栗给他割了一斤瘦肉,见桂夫郎横眉不满,冷冷淡淡道,“你家五口人就是一斤,爱买不买。”
“……”
桂夫郎噎了一下,哼了声,扔下七文钱拿着肉走了。
村里买东西很抠。
逢年过节都不一定舍得买肉,别说这不年不节的,买一斤都算奢侈了,桂夫郎买两斤是分一半送去娘家。
他娘家可不是三里河村的。
“下一个。”
雷栗面无表情。
周毅给菜浇完水回到家,发现一群人在自家排队张望,还有点奇怪,一看在买猪肉,还是限量的更奇怪了。
雷栗割肉用不上他,周毅就去帮柳叶儿烧火做饭,边问,“娘,五月份天热,野猪不在村里卖完了,能留到明天吗?”
“吊到村里那口井里,井里凉,肉坏不了。”柳叶儿说,“火大点,我再做个汤,白花菜蛋花的。”
这汤是周毅喜欢的。
柳叶儿放了一大把嫩白花菜,还磕了四个鸡蛋。
四个呢!
周毅真有点心虚。
他到雷栗家以来,确实隔三差五就吃鸡蛋煮鸡蛋,他还喜欢每人煮一个,带得柳叶儿现在也是每人一个。
三月卖了两篮子鸡蛋,一整个四月,也只攒了一篮子……
难怪雷栗说他败家。
可是鸡蛋真的很好吃啊,特别是这种自家养的土鸡,腥味少,蛋黄软糯,蛋白细腻又甜甜的……
“叫栗哥儿吃饭吧,他应该快弄好了。”
“好的。”
周毅收了收心绪,退了火,帮柳叶儿把白花菜蛋花汤端出去,才叫门槛的雷大山吃饭,又到院子里来。
五十斤肉。
大多数人家只要一斤半斤,人口多银钱多的,比如村长家,就要了两斤回去。
雷栗跟他们又比较好,给柳小草割的都是肥瘦相间的,其他乡亲瞧见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是村长家。
但有想占便宜的,说猪尾巴肉少不值钱,让七文钱给他算了。
“不给。”
雷栗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
那汉子要争,但旁边的夫郎拉了拉他的衣袖,说这可是杀人又杀野猪的,这么彪悍咱可不能惹。
汉子听了一惊,就讪讪不敢言语了,要了半斤瘦肉灰溜溜地走了。
其实那条猪尾巴确实肉少,骨头又多,而且才两斤,乡里乡亲的,给了他也没什么。
但雷栗觉着周毅应该会喜欢。
他相公……
口味实在古怪刁钻。
“雷栗,吃饭了,还没弄好吗?”
周毅边问边走过来。
现在天色已经晚了下来,他又问,“我给你点灯吧,刀锋利,小心划到手。”
“很快就好。”
雷栗应了声,利落地最后几个人割了肉,又把剩下的野猪肉分成了几大块,装在大篮子里,又放进大木桶。
然后把杀猪刀洗干净放好。
见白花菜汤里又是满满的金黄蛋花,雷栗瞥了眼周毅,没说什么,周毅自己就心虚了,“今天不是我做饭……”
“哦。”
雷栗点了点头,右手拿着筷子,面上淡定地吃饭,左手却忽然放到了周毅的大腿上。
“……?”
周毅看向雷栗,眼神问号。
雷栗冲他咧嘴笑了笑,左手慢慢地往他腿根摸,感觉到腿的主人有些僵硬,还贴心地凑近他端详。
“相公,你脸色好像不太好,是生病了么?”
“没……”
周毅动了动腿,没把雷栗的手给甩下去,反而感觉到他更得寸进尺了,竟然用手指挑逗他。
周毅脸上半红半白。
又臊又尴尬。
偏偏雷大山和柳叶儿听到雷栗的话,也看向了他。
雷大山有点奇怪,“好像是有点……周毅你身上哪不爽利么?”
“真没有。”
不是我生病了,是你家雷栗在为非作歹。
周毅腹诽却不能言。
柳叶儿有些疑惑又担心,“我瞧周毅气色挺好的,刚他还把你们扔在山上的背篓和药材捡了回来。”
“里头东西挺重的,周毅跑得飞快。”
雷栗闻言,心里动了动,收回了在周毅腿上作怪的手,边说,“应该是我看错了,没点油灯有些暗。”
“我去点上。”
柳叶儿放下碗去点了灯,“等会儿,你们去村口水井放野猪肉,也提着灯去,不晓得有没有月亮……”
今夜月色很好。
明晃晃的月亮像只大灯泡,照得村里地上宛如撒了一地白盐,但月色轻柔,没有一点阳光的炽热焦躁。
雷栗提着一个大水桶,周毅也提着一个,里头装的是野猪肉。
三里河村只有一口水井。
水井底下很凉爽,是天然的冰箱,放鲜肉能保鲜,放瓜果就像冰镇。
不过这是公共的,平常不给私家用,但雷栗便宜买了五十斤野猪肉,也是让乡里乡亲行个方便,给他放一晚上。
以防有人不道德,晚上来偷肉,雷栗还借了村长家的狗。
这狗对认识的人性情温和,对外人就特别凶猛,四腿健壮,一口獠牙森森,要被咬上一口
不说疼死。
这里可没有狂犬疫苗打。
“我话也放出去了,只要不是渴得快死,差一口水活不了的,晚上应该不会有人来打水。”
雷栗说着把绳子圈在水桶上,两只水桶都吊着放下去,盯着不让水桶接触到水面,弄脏井水。
“成了走吧。”
“好。”
两个人借着月光回家。
虽然还是五月,但林里河溪边里已经有了萤火虫,点着金色的小灯,晃晃悠悠地飞,抬手一抓就能抓到。
“等到七八月,那时候的发火虫才多呢,比天上的星星还多。”
雷栗见周毅感兴趣,开口道,“到时候让爹编一个小灯笼,把发光虫抓了放进去,摆在床头可好看了。”
“但是它们不是很容易死吗?”
周毅说,“萤火虫寿命短,一般只有3-7天,放一晚上,第二天就死了大半,而且萤火虫的尸体很臭。”
“是挺臭的。”
雷栗点了点头,无所谓地说,“但它们发光好看啊,我喜欢我就抓,第二天死了就扔,扔了再抓新的。”
“反正这么多发光虫,我抓几只也不碍事,哄我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说着,雷栗朝周毅咧嘴笑了笑,“你也是,要惹我不高兴,我就把你跟发光虫一样关起来榨干,然后……”
“跟野猪一样大卸八块。”
“……我明白。”
周毅默默点头。
不让雷栗为所欲为,比被他为所欲为的后果严重多。
就像在饭桌上雷栗就闹了周毅两下,现在干完活,终于躺下要睡了,雷栗的魔爪又伸了过来。
周毅往边上挪了挪。
雷栗抓空了。
又伸过来。
周毅又往边上挪了挪,同时盖了被子,夹紧了腿。
“啧。”
雷栗有点恼的声音响起。
“……”
周毅没敢吭声,也没敢往外挪了,但还是夹紧了腿。
“你躲什么?”
雷栗拽着周毅的胳膊,直接把他拉到自己怀里,跟只八爪鱼一样缠他身上,“你缩着干什么?我就摸摸腿,连裤子都没扒,也不要你裸着,这都不给?”
“真是越来越小气了。”
“……”
周毅挺无助的。
他被包围了,还是全包围结构,没有一点点退路。
“喂。”
雷栗又忽然说话,“周毅,你说实话,今天看我宰了头野猪,一身血的时候,你有怕过我么?”
“那时候不怕。”
周毅诚实而有点窝囊地说,“现在挺怕的,我怕你一个不高兴,就给我下面一刀。”
他觉得在他腿上摩挲的那只手,很有这个威胁的意思。
顿了顿,“不然我不睡了,我出去给你抓萤火虫……”
“小虫子哪有你的好玩。”
“……”
他死了蒜了。
“周毅。”
“……嗯?”
“你今天为什么跑回去捡背篓和药材?”
“……?”
周毅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奇怪,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你不是靠这个卖钱吗?要是丢了,你应该会不高兴。”
“不过,你给爹的斗米虫我没找到,可能是你去追野猪的时候,掉在路上了,明天我们再去找找吧。”
“周毅。”
“我在,怎么了?”
“你今天还有一件事没干。”
“是什么?”
周毅把今天干的活都想了一遍,应该没什么遗漏的了。
“我。”
雷栗不捏他的腿了,改捏他的脸,半抬起头盯着他,
“你想亲嘴么?”
“我不想。”
“我不是在问你。”
“……哦。”
周毅窝囊地沉默了下,还是摇头,“但我还是不太想……”
雷栗掐住了他的两个腮帮子,不让他摇头,还掰过脸来,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然后慢慢地笑了笑。
“我想亲。”
“我想,你就得想,懂吗?”
“……”
周毅不想懂。
但雷栗已经不容拒绝地亲了下来。
深邃绵长。
灼热暧昧。
“周毅……”
雷栗喘着粗气,摸着周毅的脸问,“现在呢,喜欢我吗?”
“我……”
周毅没说出话。
他又被雷栗堵住了嘴。
雷栗和周毅起得都很早,雷大山和柳叶儿起得也早。
做活之前,一家四口都在院子里打拳,雷栗和周毅打军体拳,雷大山和柳叶儿慢吞吞地打太极。
打完了。
雷大山去把药材拿出来晒,柳叶儿去做早饭,周毅和雷栗去村口水井把肉拿出来,别妨碍到村人打水。
肉一点没少。
雷栗把肉带回家,周毅去村长家还狗,顺便借牛车。
雷栗成了亲,哥婿周毅对他又好,柳叶儿就像是有了依仗和底气,现在每天早上都要自己去洗衣服。
雷栗不让。
柳叶儿就硬气说,“你和周毅去外头挣银子,娘总不能在家啥活都不干。”
柳叶儿其实干的很多。
照看菜地、做饭、喂鸡捡鸡蛋,割鸡草、采家人爱吃的野菜,给药材做加工,有太阳就晒药,快下雨了就收药材。
一点活没落下。
“不用担心,小桂再跟我说你不好的话,我也拿石头砸他水。”
野猪是昨天杀好的。
血在追野猪的时候就流得差不多了,解剖时只能盛出一点,除毛,去内脏,又割了五十斤卖给村里。
剩差不多两百斤。
是包括猪大肠、猪肺、猪肝这些猪下水的,一并带去城里卖。
雷栗和周毅用竹背篓装着,借了村长家的牛车,早早去了县城,交了两文钱进城费,先去的朱大户家。
朱大户正巧不在家。
雷栗给朱夫郎,也就是朱珠儿留了十斤肉,还有朱大户喜欢的猪大肠,应了中午在他家吃饭,就又跟周毅赶车走了。
没去菜市场。
周毅见雷栗往商街酒楼走,有些疑惑,“我们不是去卖肉吗?来街上是有什么要先买的吗?”
“就是卖肉啊。”
雷栗解释说,“县城里有银子的贵人多,有钱人嘛,总爱吃些平常吃不到的,就譬如说野味。”
“有人买,就有人卖。”
“这边街上就有一家专门做野味的酒楼,隔壁村的猎户打了野味就拿来这里卖,听说给价很公道,比平常的酒楼饭馆还要贵上几文。”
有求就有供。
供求关系又会影响价格,想要垄断野味供应,就得拿价去压。
周毅点点头,“那你打算卖多少一斤?县城的猪肉比镇集的贵,纯瘦肉我记得是9文钱一斤。”
猪肉有档次之分。
价格也有地域之分。
县城的比镇集贵,野猪比家猪贵,瘦肉比剔肉排骨贵,肥肉又比瘦肉贵,猪下水是最便宜的。
这是因为猪下水腥膻味大,没有香料酱料压着,就很不好吃,平常百姓买不起香料,就没什么人想要猪下水了。
供大于求时,价格自然就低了。
听到周毅的话,雷栗笑眯眯道,“不看我,看店家。”
“你不会又狮子大开口吧……”
周毅还记得上回买五色椒,面对卖花夫郎的180文,雷栗张口就是8文一盆,还叫到6文、5文。
主打一个爱卖不卖。
“什么叫狮子大开口?我这是讨价还价,他的卖价我不满意,还不准我说个自个儿满意的价了?”
雷栗哼了哼。
他虽然不卖花也不买花,但他常接济小花,是知道价儿的。
那卖花夫郎要200文一盆显然是狮子大开口,就是80文一盆,也是稳赚不赔,好意思暗骂他不要脸。
雷栗一张口这么离谱,那卖花夫郎还没赶他们走,就知道他那花卖不出去。
抢手货。
还能大降价卖啊?
没人要的东西才是跳楼白菜价。
供求供求。
有求才有供。
雷栗虽然没有上过政治课,但他显然深谙此道,还够厚脸皮,买时200文的五色椒敢叫到5文,卖时9文的猪肉当然也敢卖到900文一斤。
如果真有傻子买的话。
雷栗瞟了周毅一眼,忘了,还真有,他相公就是这种被坑了还替人说话的傻子。
“……?”
周毅狐疑地问,“你刚刚那眼神……是不是在蛐蛐我?”
“蛐蛐?”
“就是说我坏话。”
“喔……”
雷栗若有所思,笑了声,“这种时候你还挺聪明的。”
周毅:“???”
怎么还骂两次啊?
两人说着话,牛车就慢悠悠的,到了那家野味酒楼。
“你看着车。”
雷栗对周毅说了句,就跳下车进了酒楼。
还没到午时。
酒楼里吃饭的人就只有两三个。
掌柜在对账本拨弄算珠,见雷栗大喇喇走进来,还四处张望,虽然不像是有钱人,也笑了笑说,
“小哥,是打尖还是住店啊?我们这的野味可是一绝,特别是野鸡,今儿早才杀的,可新鲜了。”
“都不是。”
雷栗摇了摇头说,“我昨儿打了头野猪,想问问你家收不收,不收我就去其他酒楼问问,或者在集市上卖了。”
“野猪自然是收的。”
掌柜的笑眯眯的,见雷栗身无一物,就往店门外看去,果然有一辆牛车在,还有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把车。
就笑了笑说,“是那辆牛车?”
“是。”
雷栗带着掌柜出来验货。
“昨天杀的吧?”
掌柜挑剔地检查了一通,说,“这刀面都不新鲜了,后腿和猪尾巴也没了……下水倒是在,但这也不值钱。”
“昨天杀的,但在水井里冰一晚上,肉肯定是新鲜的。”
雷栗面不改色道,“您瞧瞧,这野猪和家猪可不一样,膻味没那么大,肥瘦也正合适,不管是爆炒还是炖汤,这滋味……您就是做这生意的,肯定比我懂。”
“好猪自然有好价。”
掌柜的又挑剔道,“但这猪毛也没去干净,这块前腿还脏了,后腿这骨头也大,小哥,不是我不想给你好价,只是现在这行情也不好嘛……”
“行情不好,野猪的价也不会低了,我听说镇集上一只野鸡卖十五文一斤,野猪可比野鸡难打。”
雷栗道,“我和我相公为了打这头野猪,可费了好大的劲儿,我相公的腿都摔断了……这不,才在车上没下来。”
周毅:“???”
不是你让我看着车吗?怎么就成我摔断腿残废了?
雷栗摸了摸周毅的脑袋,语气怜惜道,“真是辛苦你了,相公,等这头野猪卖个好价,就给你抓药治腿。”
“……好。”
周毅对着雷栗核善的笑容,沉默而窝囊地应了。
掌柜的看了看雷栗,又看看周毅,有些惊奇地说,“这是你相公?我还以为你俩是兄弟呢……”
“是啊,这我相公。”
雷栗笑了笑说,“得亏我相公不嫌弃我这模样,也不嫌弃我家里的老爹老娘,一个人辛辛苦苦支起这个家……”
说着,还叹了口气,“可惜我俩成亲这么久,我也没给他生下一儿半女来,也不知是哪里出了岔子……”
“我和我娘子也是老来得女……”
掌柜的也叹了口气,说,“这样吧,你们不容易,我也不容易,这野猪连下水,二两银子全给我了,成吧?”
“二两?”
雷栗面露难色,“这价低了点吧,我这差不多两百斤呢,二两银子……也就十文一斤,再提提?”
“我这价儿可是全县城最公道的了!不说你们这没有两百斤,猪下水也不值十文一斤啊。”
“我相公治腿也要银子……”
“……”
掌柜的看了看周毅粗犷的脸,又看了看他的腿,咬了咬牙道,“二两零五十文,最多就这个价了。”
“这……”
雷栗犹豫地看了眼周毅,“相公,你说呢?二两五十文……”
周毅:“……?”
我说什么?
你也没提前跟我对台词啊。
周毅神情有些茫然,看着雷栗愣了半秒,又看向掌柜,粗犷带疤的脸上冷峻肃然,看在掌柜的眼里就是凶神恶煞,大有一言不合就闹店的意味。
掌柜的:“……”
掌柜的妥协了,又讨价还价,“二两零一百文成了吧?这要是活猪,或者是今儿早杀的,那还能高点,昨儿杀的确实不够新鲜……”
“下回,下回你们早些带来,我给你们十五文一斤,猪下水五文一斤,这价儿够高了吧?”
“成。”
雷栗也笑了出来,“下回再好运打着野猪了,我们也给您送过来,……那这野猪我们给您送到后门去?”
“不用不用。”
掌柜的叫了两个店小二过来,让他们把野猪肉拿到后厨,又让一个小二送了两颗碎银和一百文。
“收好了,二两并一百文。”
“谢谢掌柜的。”
雷栗清点好了收进衣服的里口袋,又掌柜的寒暄了两句,才跟周毅赶着牛车走了。
走远了,周毅才说,“我还以为你会要二十文一斤,跟野鸡一样。”
“卖不上这个价。”
雷栗心里有数,能占便宜他自然会占,占不上也不可惜。
“一头猪的出肉量大概在八成,那头野猪两百五六十斤,能出肉两百,卖了五十斤给乡亲,给了朱大户家十斤,自家留了一点,剩一百四十斤左右。”
“肥瘦不论都按十三文一斤算,就是一千八百二十文,加上猪下水,野猪价贵,就按5文钱一斤算”
“二两并一百文这个价很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