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五指毛桃猪骨汤,五指毛桃可是一味好补药,这汤好喝清甜不说,还有滋阴润燥、清热解毒的功效,还能”
雷栗拉长了语调,故意提高了音量买了个关子,“还能补肾、壮骨!女人和哥儿喝了皮肤好气血足,汉子喝了”
后头的话没说。
但听的人都懂了他说的意思,有些年纪大经验丰富的发出了一声善意的哄笑,年龄小的脸皮薄,一下就红了脸。
“成,那给我来一碗!”
光膀子大汉哈哈笑着挥了挥手,交了钱又说,“我弟兄还在那头搬货呢,等我去叫他们,不过他们家有小有老,不像我这么大手大脚地花钱哈哈!”
17文钱一顿饭。
对于这些一天只能赚十几文二十文的苦力工人来说,算是比较贵的了,但一跟城里动辄几百文几两的酒楼比,这菜肉的成色又便宜得让人想哭。
像海胃掌柜的山珍酒楼,两文钱一斤的菜心到了他的酒楼,摇身一变就变成了二十文一碟。
身价翻了十倍。
那再点一个肉菜,不就上百文了?要是昂贵的野味,一二两银子都有,都能抵一个农户家庭一年的花销了。
雷栗听了他的话,没一点不高兴或嫌弃的意思,笑得大大方方的,“吃一文钱两文钱也是客嘛!哪有拒绝客人不接的道理?”
“也是哈哈哈!”
光膀子汉子端着饭菜,边走边说,“我端过去给他们瞧瞧,省得他们有说我说大话,我很快回来啊!”
“好嘞!”
雷栗轻快应了声。
有了大汉在前头,也有人陆陆续续问了价,试了试菜色,点了几样菜,都没有过十文钱。
更多的人在观望。
怎么说呢?
这突然有一家菜色好得像是酒楼一样的饭摊子,开在这苦力劳工遍布的港口,就像是天上掉陷阱一样。
谁知道不是说好了先给吃,然后再威逼利诱坑人啊?那俩老板一个比一个高壮,比他们还像做苦力的。
而且这价钱确实也小贵。
他们是来这里挣钱的,是养一家老小的,花十文钱吃饭已经挺奢侈的了。
更多人选择买个馒头配自己带的咸菜,糊弄两口吃了,或者干脆吃自己从家里带的已经凉掉的红薯配咸菜。
开门没红。
雷栗和周毅也不气馁,看到那些人吃着干巴凉掉的馒头红薯,商量了下,决定把汤分出来一半免费送
实际上是周毅想送的。
雷栗本来对猪骨汤免费就有点不高兴,免费的可以,白花菜汤也是汤啊!大不了加点蛋花进去
一大锅汤加两个蛋。
但周毅说,“五指毛桃是我们自己挖的,猪骨也不值钱,能帮一点是一点,也不花几文钱,就当积功德了。”
“功德值几个钱?”
雷栗哼了声,“五指毛桃不是咱费力气挖的?猪骨不值钱不是花银子买的?柴火呢?柴火不要钱?”
说归说。
雷栗还是默许了周毅施汤的行为,只是幽幽地盯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让周毅脖子凉,后背凉,身下某处也有点凉凉的。
“免费的汤?”
“猪骨的?”
“还能治病强身啊?”
“不要钱?”
“真不要钱啊?”
“不会是黑店吧?”
工人们半信半疑。
一个身形瘦削看着还是少年模样的汉子壮着胆子走过去,手里的馒头攥得紧紧的,“我是来领汤水的……你们说不要钱,是真的吧?”
“真的。”
周毅说着,用一个竹筒杯给他盛了一碗热腾腾的汤,里头还翻着一点油花,“竹筒用完了不要乱扔,会影响环境,放在我们店前面那个篮子里。”
“好、好的。”
瘦削少年连忙端好,顾不上会撒出来,飞快地跑了,跑远了才小心地喝上一口。
真香啊。
真好喝。
有第一个人去领了,其他人自然也想要,在周毅的管理板着的凶悍刀疤脸的威严下,老老实实地排起了队。
还剩一些汤。
但准备的竹筒不够了。
那本来是想给来不及在这里吃饭的人装饭菜外带的,筒也比较大,导致现在分到的人也不是很多。
至于为什么用竹筒,因为这玩意儿又多又不要钱,还方便,雷栗家后面就有一大片大头笋竹林。
有人找了其他东西代替。
“我有水囊,用我的装吧!”
“刚那兄弟不是喝完了?哎,把你的竹筒给我吧!”
“我、我用手捧着!烫没事……我喝一口是一口嘛!”
汤没了。
“下次再来吧。”
周毅边说,边收好篮子里的竹筒,准备拿到后院去洗,刚才说要去摇人的光膀子大汉就回来了。
“来迟了来迟了!”
光膀子大汉跑着过来,他手里的碗已经空了,“我这群兄弟跟饿死鬼投胎一样!我刚去没说两句话,就把我的饭抢空了,我就能吃到一口青菜。”
说着,大汉又转身朝另一群汉子招呼,“哎!你们不是说要吃饭吗?咋样,我挑的地方,这菜色,够香够顶吧?”
“哟!死光头!你这回可找了个好地儿啊!”
“我刚还看到这里施汤,这店家心善啊!”
“哇!这肉真香真大块!六文钱一勺……我上回跟掌柜的去酒楼里吃什么八宝肉,要二两银子一盘呢!”
“要好吃,明儿我带媳妇爹娘来,他们还没吃过这么香的肉……”
被叫光头的光膀子大汉,连带他的弟兄直接将雷记快餐店的桌子都坐完了,后来的客人没地儿坐也没不高兴,在边儿上随便找个地儿就是一蹲。
随地大小蹲。
雷栗和周毅一开始准备的饭菜很快就不够了,得加急去炒去煮,一直到存货的食材也没了,才不好意思地收了摊。
“明儿你们什么时候开啊?”
“午时就开!”
雷栗应着送走了最后一桌,才终于松了口气似的坐下来。
“真累。”
“比我上山挖一天药材还累,脸都快笑僵了,还有个颠佬的算几个数也能算错,当我不晓得他想吃白食……你在后头只炒菜做菜倒是清闲。”
“炒菜也很累啊。”
“你活该。”
雷栗不高兴地拧着眉,越看周毅越想狠很地拧他一下,“你知道我听到他们说人家八宝肉一盘子二两银子,心里什么滋味吗?”
“要是咱也卖一两二两银子的,这多快就能把铺子的钱给挣回来,这小铺子一个月租金五两呢!”
“说到银子,你要不要数数今天赚了多少钱?乘以三十天,肯定能把本钱赚回来还有利润的。”
“到时候只润了几文钱你就死。”
素菜不值钱。
两文钱能买一大把,买的多了买菜郎还给便宜些,木耳和水芹在山里就有一大片,早上采几背篓送到县城就好了。
菌菇是跟苗夫郎收的,按的市场价,但是品相更好,鸡蛋是自家鸡生的,剔肉排骨和猪杂都不值钱。
最贵的就是做红烧肉用的猪五花,但六文钱一勺,也是有几文钱赚头的。
在雷栗的敦促下,酱油这种贵的调料用的也少,在适量的基础上,从重油重盐变成了健康的减脂。
幸好香料都是自家挖的,山里东西算是没成本,不然就周毅那个挥霍程度,得被雷栗给骂死。
汤是纯赔本。
不过汤是免费的,但是好喝还能强身健体,第一天就收获了很多夸奖,获得了好口碑,也算有所收获。
从午时的饭点,后面又加班加点地做,一直做到申时中,也就是从11点多忙到下午四点多,加上准备工作,一天下来就是
五千三百七十二文。
就是五两多。
一天就把铺子一个月的租金给赚回来了,刨去买菜和柴火的成本,虽然小亏,但是今天才是开店的第一天啊!
不算时零零碎碎的三文七文,雷栗还没意识到赚得多了,一算,他就吓了一跳,仔仔细细地又数了两遍。
真是五千三百七十二文。
铜板子一个大钱匣子都装不住,得额外用布袋子装一些,沉甸甸的,拿在手里特别有分量。
“就咱那个定价,有些人来就吃两文钱三文钱,汤喝一大碗,我还怕会亏本,忧心了一整天……”
雷栗喜欢地摸着钱匣子,听它们从手心落到匣子里的叮叮当当声,心里光明又敞亮,“没成想真能赚,还赚不少。”
“薄利多销。”
周毅把铜钱用线串起来,五百文一串,就是这里的一吊钱,“县城里的物价贵,酒楼饭馆都是一盘一盘地卖,我们这样按需分配的快餐店是第一家,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总能吃到最好的。”
“其他人看到我们这种模式能赚钱之后,也会模仿来开快餐店,这是必然的。”
“而且高手在民间,他们做得可能比我们更好,菜色可能也更丰富,毕竟县城的人比我们更了解这里的口味,而且各种渠道更多,能拿到更优质而便宜的原材料。”
“所以过几天我们的生意就会回落,赚不了今天这么多了。”
雷栗当然也想到这些了,不过无所谓,“反正已经回本了,能赚多少是多少呗,大不了做完三个月跑路回村。”
铺子租金是一年交,半年交,还有季度交的,雷栗和周毅租的这个就是三个月一交,十五两银子。
雷栗在村里买的那个宅基地也才十六两,可想而知县城物价多贵。
“不过,咱生意好,保不齐会有不长眼的来闹事。”
雷栗皱着眉说,“譬如说咱汤里菜里有虫子想讹钱的,还有说咱汤里有药,会毒死人的,还有想要咱菜方的”
“今儿好多人都说咱家的菜色好吃,好几道都没见过,指不定就有人盯着。”
“不用太担心。”
周毅宽慰他说,“就我们俩的力气,野猪都能干过,就几个人……再说,我们店在这么喧闹的港口,要是有人闹事也容易挨打。”
“今天那个光头就不错,有一部分营业额就是他摇人来贡献的。”
“确实。”
雷栗点点头。
他们的汤不是白送的,真有人闹事,多少也有几个会帮一帮。
“就是少点辣椒。”
周毅想起今天那些咸淡适中的菜,觉得没有辣椒多少还是少点滋味,“不然还能做得更好吃,五色椒调味到底差了点,你也不让用,说五色椒太贵……”
“本来就贵。”
雷栗白他一眼,把他串好的铜板抢过来,放好在钱匣子里,“你少打五色椒的主意,特别是泡好的那些,还有酸笋。”
“你要用牛角子就自个儿去山上摘,别摘家里的那棵,人家结果也不容易,天天给你摘都快薅秃了。”
“是爹说加牛角子好吃……”
周毅小声反驳了句,被雷栗看了一眼就默默得闭上嘴。
菜比想象中买得快。
下午五点。
雷栗和周毅就收了摊,在门口挂了明日见的牌子,拿着钱袋准备回家。
牛车在三里河村的家里。
雷栗和周毅是坐四里河村的牛车回去的,车主是个话少事少的大爷,少到收钱都只摊手盯着人看,路上见到杂草盘踞也不会管。
除非他家的老牛半路饿了吃草,大爷才会骂两句赶车。
车上的叔叔婶婶以前也说过雷栗的闲话,正主在这,没贴脸开大,也没半点避着他俩人,吵吵嚷嚷的,把村里村外的八卦都讲了个遍。
多半都是添油加醋的。
只有周毅听得拧眉,搭了句,“就是偷人了也不能打人啊,过不下去和离不行吗?”
“这话说的……”
“偷人了挨顿打怎么了?这要是我家儿媳妇我也要打的,不单打,还要拿她去娘家说理赔钱呢!”
“小孩儿都七八岁了,哪是说和离就能和离的?”
“也是那家汉子常年在外头跑商,留一个女人在家里,光受公婆磋磨了,会偷人也怪不得她……”
叔叔婶婶七嘴八舌的,最后不知道怎么的把话拐到周毅身上。
“我看着你面生啊,你是县城人?”
“不是,我是三里河村的。”
“你去县城做什么?”
“做点小生意。”
“哟!在县城里头做生意啊!做生意好啊,在哪儿做的?做的什么生意?赚得不少吧?”
“……一点小本生意。”
“家里几口人啊?你娶亲没?要没娶亲,我家堂弟的女儿出落得可水灵……我娘家叔叔的哥儿也不错……”
“……”
周毅不太能招架这种热情,跟查户口似的,求助地看向雷栗,但雷栗只是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意思是你惹出来的事自己看着办。
周毅只能自己回:“家里四口,我,爹娘和夫郎,我是入赘的……”
“……”
牛车里静了一瞬。
连前头臭脸驾车的大爷都回头瞅了眼周毅,一脸“就你这体格还入赘?骗鬼呢!”的表情。
“哎哟!”
一个大娘忽然拍了下大腿,但拍得是旁边大爷的腿,“你不会就是三里河村雷家的那个赘婿吧?”
“是我。”
“我说怎么看着眼熟又面生的,还跟栗哥儿一块上来,原来是栗哥儿家的相公,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哈哈哈……”
大娘笑得有点讪讪。
刚刚说给周毅介绍对象的就是她,她见雷栗和周毅上了牛车就没讲过话,还以为不是一伙的,谁知道……
又贴脸开大了。
上次雷栗和周毅去县城里送药材,也是她说他俩闲话说得最大声,主打就是一个人认不认识无所谓,八卦一定要说。
也不能叫八卦。
都是半真半假的东西,叫传谣更合适,也不知道她这是第几手的谣了……
雷栗觑她一眼。
大娘手心里忽然就发了汗,不经大脑就说了一句:“刚咱是说镇上一个小媳妇儿偷人,没说你啊……”
大娘戛然而止。
“……”
牛车鸦雀无声。
“啊哈哈……”
“刚刚说到啥来着……”
“你是不说明儿去田里抓癞疙宝吃?等下一起去呗哈哈……”
这些叔婶大爷大娘忽然都默契起来。
看天看地尬言尬语,像极了开小差的学生,突然遇上点名回答问题就立马装认真,只差一句“这牛车可真牛车啊……”
牛车慢慢沉默下来。
有人装睡,有人假装研究自己的头发,有人两眼直直地看着路面,有人一口馒头嚼了又嚼,就是没人抬头看雷栗。
周毅对雷栗杀伤力的了解又上了一个阶梯。
……以后这些叔婶碰见不认识的人,都不敢乱八卦了吧?
三里河村和四里河村的分岔路口。
雷栗和周毅下了车,还没走远,就听到牛车上一阵阵放松的呼气声,刚刚静默的氛围倏然热闹起来。
周毅忽然觉得雷栗也挺可怜的。
明明他是正当防卫,却成了别人眼里避之不及的杀人犯,却没人说那个抢劫的无赖如何。
因为他已经死了。
死人有什么好怕的?可雷栗还活着呢,他还有可能杀人。
不管他做过什么好事,不管他有没有害人的心思,即使他笑着脸和他们说话,他们面对雷栗时总有恐惧和防范。
就算他们会叫雷栗去家里劁猪杀猪,也不会留他下来吃一顿饭。
所以雷栗总是板着脸。
一副冷血守财的吝啬鬼样子,动不动就掐人脖子,说不听话我就阉了你,还总是嘴臭,不让周毅去帮人。
但卖花的小花被他爹压榨欺负,是雷栗偷偷给她塞钱的。
苗夫郎之前被牛大力家暴,是雷栗揍得牛大力不敢吱声,小宝走丢,他脸上的焦急都掩饰不住。
雷栗是个很好的人。
不应该被人这样指指点点,也不应该被人嫌弃惧怕,他值得很好的东西,过很好的生活。
“雷栗。”
“嗯?”
雷栗闻声转过头来。
夜色下。
深蓝的苍穹悬着弯弯的银月,缀着繁星点点,而月光下,金色的萤火漫漫,显得他肤色更白,瞳色更亮。
漫不经心地抬眼。
莫名的。
周毅到嘴边的话顿了一下,才仿佛随着下一节拍的心跳出口,“雷栗,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觉得你很好,我很喜欢你。”
“……”
雷栗似乎一愣,而后挑眉打量,带着一丝诧异的戏谑,
“喜欢我?”
“对。”
周毅神色认真。
雷栗轻佻地笑了一声,朝他招了招手,跟叫小狗一样,
“过来。”
“汪汪。”
奶呼呼的小白狗屁颠屁颠跑过去,扒拉雷栗的裤脚撒娇,被雷栗用脚尖推开也没生气,还是热情屁颠地扒上去。
小狗的另一个主人却是沉稳内敛。
周毅走上去。
刚在雷栗跟前站定,领子就猝然一紧,是雷栗忽然双手拽住了他的衣领,猛地下拉,撞上一片温软。
一个突然蛮横的吻。
舌头伸进来时,周毅才后知后觉地红了耳朵根,要推开的手指蜷了蜷,变成扶住雷栗的肩。
原本短暂戏谑的吻变得深长。
难言的热。
周毅忽然想起在部队时,放假回来的队友和对象总是在部队门口依依不舍,两个人说着话就吻了起来。
吻了好久。
好久也不分开。
就是现在他和雷栗一般的吻。
像是回南天。
异样的躁动如同湿度近百的空气,浸透全身。
快渴死的鱼得到了水,周毅终于从这热吻里脱离出来,大口地呼吸,粗重的气打在雷栗颈侧。
他听见雷栗又轻笑了一下。
“还说喜欢我,怎么亲个嘴就脸红成这样了?真要跟我圆房可怎么办……总不能两个人的事我自己努力吧?”
“……”
周毅耳热心臊。
顿了会儿才说,“我不是说这种喜欢,而是家人和朋友的那种喜欢,你是个很好的人,所以我喜欢你,欣赏你,也会一直支持你。”
“再说,我也没有这么容易害羞,不至于……”做不了那种事。
“家人朋友?”
雷栗挑了挑眉,“你会跟你爹亲嘴?会跟你兄弟亲嘴?”
“……不会。”
“那不就结了。”
雷栗笑眯眯的捏了捏他的脸,接着无情拒绝他,“你要是真心喜欢我,我很高兴,要只是哄我高兴想让我给你花钱,你就想都不要想。”
“你是我相公,是一家之主,本来就该给家里挣钱,你在咱家就是没有工钱的劳工,你应该晓得吧相公?”
“……晓得。”
周毅被捏成了小鸡嘴,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是真觉得你挺好的,没想哄你给钱……”
“那我给你钱,你要么?”
“……要。”
只给了十文钱。
因为这次亲嘴亲得雷栗很爽,所以给点钱意思意思,鼓励周毅下次再讲点好听的哄他高兴。
周毅揣着那十个铜板,穿越之后他还没有这么有钱过,沉默着思考心情,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在县城里收摊已经是下午五点。
从县城回来需要一个时辰,还是赶车的大爷有事要办,才迟了些回村,要不然雷栗和周毅都没车回来。
紧赶慢赶。
回到家里天已经擦黑,雷大山和柳叶儿都睡下了,听到开门的动静连起来,发现是自家哥儿和哥婿回来了,又忙一个烧火一个做饭。
炒了个野葱腊肉,打了个白花菜蛋汤。
雷栗和周毅的晚饭只是简单对付了一下,赶了两个小时的路,现在也饿了渴了,一人一大碗地瓜饭吃着。
雷大山和柳叶儿也坐在桌边,一个心疼地给他们添菜,一个问,“怎么这么晚还回来?这么远……是店里有什么要紧事?”
“没事儿。”
雷栗摇了摇头,把装钱的匣子和布袋子拿出来,故意都没打开给爹娘看,有些得意地卖关子,
“今儿生意可好了,爹娘猜猜,咱一天赚了多少银钱?”
“这……”
雷大山和柳叶儿看着布袋子,鼓鼓囊囊的都是铜板,钱匣子里应该也有,对视了一眼。
柳叶儿大胆地猜了个数,“三、三两?”
“三两太多些吧……?”
雷大山没见过这么多铜板,觉得一吊钱的铜板就很多了,犹豫了下说,“是二两银子?二两多些……”
“是五两并三百七十二文。”
雷栗说着,打开钱匣和布袋,拿出来十吊钱和穿起来的三百文,还有几十文的零碎,落到桌面上发出悦耳的响声。
“十吊钱。”
“五两银子都在这了。”
雷大山和柳叶儿都有些震惊,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两个人各拿了几串数,全数完了真是五千个铜板。
“五两……”
柳叶儿惊得捂住嘴,脸上泛出激动的红晕,想起什么,连忙去把门窗关了,才稍稍放心地坐回来。
“真是五两银子。”
雷大山也感叹了声,眼里眉梢掩饰不住的喜色,“我就说咱家栗哥儿是能干大事的,头一回开店做生意就能赚这么多钱,比卖药材还赚!”
“周毅也能干,能赚这么多多亏了哥婿的手艺好!”
雷大山拍了拍周毅的手,想起周毅那一手拿捏味蕾的厨艺,真是欣慰又自豪,还有些馋。
雷栗他娘的手艺是好,但就是没有周毅那个对味儿啊,吃着干活打人都有力气了。
“那是!”
雷栗毫不谦虚,哼哼道,“我可是爹跟娘的哥儿,指定比大伯家的有出息,他们在县城指不定没咱过得好呢。”
说着,雷栗把赚的大头都给柳叶儿保管,只留下一两多,是明天去县城开店给买菜郎结账,还有应急的。
柳叶儿收下沉甸甸的几吊钱,眼睛忽然就有点热,“真不晓得我和你爹走了什么好运……该是祖坟冒青烟了,才有这么个孝顺的哥儿和能干的哥婿。”
“是哩……”
雷大山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又说,“赚了这么多银钱,店里指定很忙吧?明儿我和你娘也去县城里帮手。”
“县城太远了,牛车又颠簸……”
车马劳顿。
雷栗不想让爹娘跑这么远去县城里。
不想他们累是一回事,港口鱼龙混杂,他们的快餐店还没有扎下脚跟,爹娘去了说不准有危险。
而且港口太过吵嚷,苦力劳工的号子声,卸货时货物滑过木板的声音,还有那些跑商掌柜跟劳工结工钱时,因为价钱不合争执不下的声音。
就是半夜里也是吵闹喧响的,影响他爹娘休息。
味道也大。
汗臭味、饭菜味、油烟味混在一块,没有村里舒服自在。
但雷大山和柳叶儿也不放心。
“每次只见你拿钱回来,嘴上都不说在外头如何辛苦,但爹娘知道你俩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