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放重了。”
又去尝其他菜,一一给出评价,然后望向樊璃,夹了块水焯菜心喂他。
樊璃抿紧嘴,谢遇放下菜心,又去挑其他菜喂给他,他都不吃。
谢遇放下筷子,在樊璃头上轻轻揉了一下,望向一众少年。
“你们陪他玩,别玩太久便是。”
在场的都是人精,只这一句话便知道樊璃在‘成王’心中的分量了,都乖乖应诺,目送那身穿华服的男人离去。
他走后英王世子松了口气,搓搓脸说道:“脸都要笑僵了。”
说着端起饭碗蹲到樊璃旁边,好奇道:“你和三叔是什么关系?他当真要收你当义子了?”
樊璃夹了一块菜心放在嘴里:“不知道。”
对方望着谢遇用过的筷子,眨眨眼低头刨了一口饭。
“三叔刚才喂你吃菜,你怎么不吃?他脾气大,不怕他打你?”
“他打人我就跑,等伤养好了还回去。”
英王世子:“咋还?”
樊璃:“他打哪我就打哪,绝对不惯着他,就算是王爷也不能随便打人,多大的人了,能好好说话解决问题,干嘛动手?”
经常被亲爹揍得东南西北分不清的英王世子,顿时茅塞顿开:“说得好!”
樊璃低头:“雪意,给我讲讲菜。樊悦又上哪猴去了,咋没听到她大喇叭的声音?”
“我在你旁边!”
樊璃:“那我也看不到啊,你也不说话。”
谢易还念着胜负未分的事,端着碗过来,一脸郑重的问樊璃:“你觉得谁做的菜厉害?”
樊璃咽下寡淡的食物:“都行,都吃不死人。”
“……”
“……”
众人默默看着碗。
英王世子耸着肩膀笑起来。
“你是一点不给人面子啊,待会谢易回去,要跟父兄哭鼻子了。”
“你没跟你爹说一声就跑出来,等会儿他拿打狗棍追你,你才哭鼻子!”
大家说着把碗放下,就显得某个地方刨饭的动静特别大。
谢易见雪意大口大口的吃饭,问道:“你很饿么?”
雪意有点撑,闷声道:“你们都觉得不好吃,那这些饭菜就得扔掉,但这是不对的。”
他望向众人:“每年的粮食蔬菜、地里的其他产出,都是有限的,只不过我们家里有钱、地宽,所以仓库里的粮食就多。但民间米价已经贵到平民一年都吃不上一口米了,只能吃麦饭野菜充饥。”
“有时连野菜都没有,就只能去山上捡橡子过冬,如果连橡子都没有,那就卖儿卖女卖地,或者饿死。”
雪意和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来往,成天混迹在街头巷尾,见的民生疾苦就多。
他把碗中的米粒吃净,神情凝重:“我们把这些吃不下的粮食倒掉时,没饭吃的人就会觉得不公平,凭什么他们一年苦到尾,却连混口饱饭都成难题,而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肆意挥霍。”
“其实我们挥霍的就是来自他们的东西,只不过我们有部曲、侍卫、家奴,这些武装让我们确保自己的家族世世代代把持朝政,钱粮不够了就出一项税策盘剥百姓,用各种血腥暴力,或者温和、官方的方式把他们的东西抢到自己手中。”
雪意望着空掉的碗,一双圆眼随着年龄增长,不知何时竟多了丝锐利。
他把碗朝众人晃了晃:“假如某天有人饿极了,忍不下去了,就会打破碗——”
碗落下去,啪的一声裂响,在众人的注视下碎做几大块。
雪意抓起一块碎片,黑色双眸在暗沉沉的天穹下闪过一丝寒光。
他动作凌厉的做了个割喉的姿势:“然后用这碎碗片和狂热的报复心,杀掉你们的家奴,侍卫,部曲,再杀掉占据绝大多数财富的那一帮人,重新建立一个王朝。”
他说完,在众人惊愕的目光里,弯腰把一地碎碗片扫走。
英王世子打了个寒战:“你说得我心惊肉跳。”
雪意:“抱歉,我只是闲来无事推敲了一下。”
旁边,樊璃端起碗,就着寡淡的菜把碗中的饭吃完:“外面在打仗,以后吃不饱的日子多着呢。”
众人也接连抬起碗筷,把那差点扔掉的饭菜塞进嘴中。
英王世子临走时看了雪意一眼:“你来白石书院么?”
雪意回道:“我有点笨,跟不上你们的,就不去丢人了。”
“你的想法挺新奇的,但是方才那种话,还是尽量少说。”英王世子爬上马背,把一块令牌丢给雪意。
“书院的门吏认得这块牌子,你要是想通了,随时来找我。”
雪意接过令牌。
那红衣少年纵马而去,扬起的雪沙都是张扬旺盛的生命力。
他突然勒停马,向樊璃说道:“我明天要背书,背不利索肯定又要挨打,你帮我给三叔传个口信,让他救救我呗?上次等老半天、屁股都开花了,他也没去。”
樊璃:“那你也帮我个忙。”
对方笑道:“先说来听听?”
“后天柳家要办赏雪宴,京中没出阁的贵女都要去,你帮我盯着王嫣,别叫她欺负樊悦。”
英王世子知道樊璃兄妹和王家不对付,便道:“成,我扮作女儿混进去。”
樊璃送走众人,洗漱一番躺在烘暖的床上。
一股冷梅香穿过床帏,轻轻落在身侧。
他抿着唇朝旁边挪开,对方动作细微的靠过来,冰冷双唇轻轻落在他脸颊,唇角。
“白天打人,晚上瘾来了,又厚着脸哄人了。”
樊璃把脸捂在被子里,“我不给死鬼碰,再动手动脚,我就去找钦天监的道士咒你。”
对方好一会儿没动。
“还气着呢?”
“听不懂狗话。”
谢遇透过昏暗光线,眯着眼望向少年:“人形是最理想的形态,灵物想化做人,鬼物想变回人,只要变成人了,身上的三把阳火就能保证你在白天黑夜肆意穿行,灵怪伤不了你,鬼物碰不到你,就算把你的魂魄拉进光怪陆离的幻境准备吃掉你,身体也会在紧急时刻把你从危险中拽回来。”
“樊璃,死不是解脱,死是地狱。”
樊璃:“那么你呢?你怎么能碰到我?”
谢遇伸手,指腹压着樊璃脖子上的玉佩:“我是例外。”
“不是的。”小三花的声音插进来,它蹲在门口说道:“灶王爷爷说了,因为你们很久很久以前,大概是三千年以前就认识了。”
小猫跳到枕边,向谢遇说道:“你知道么,你竟然在忘川河边看了樊璃三千年。”
忘川河没有源头,没有尽头,蜿蜒无际。
从阴界上空俯瞰,这河便如一条平整光滑的银丝带,镶嵌在满世界猩红花海中,不知道要流向哪去。
此时,身穿黑色王袍的男人立在河畔,暗红双目透过额前的九条珠琉,冷冷注视河面。
熙熙攘攘的人间就透过这河水,落入男人眼中。
他抬手一挥,抹去陆言在徐州写信的画面,转而看向山南道的兵营。
昏黑天色笼罩北府兵大营,府医半跪在谢禅对面,脸上的霜雪还没来得及抹去,似乎刚从外面归来。
谢禅翻着军机,懒懒道:“让你跟着樊璃,你倒好,自己溜了。”
府医答道:“自从成王殿下把小公子收为义子后,便不准属下进府探望,小将军不信自己去试试。”
谢禅不咸不淡的扫去一眼,灯影落在他侧脸,薄唇轻动:“义子?”
“对,义子,王府管事嬷嬷亲口说的。”
那管事嬷嬷是成王母妃的贴身侍女,地位非同一般。
她说的话,必然是成王授意的。
谢禅尖牙闪过一丝寒光:“他那个病痨身体还不如去族里过继一个小孩,栓着樊璃做甚?怕不是自己生不出来,看别人养的小孩长得好就狗急跳墙的抢人?”
他骂咧一通,没好气的问府医:“你呢?让你带樊璃走,你就干看着他被扣在王府?”
府医:“属下已向王爷告知小将军的意思,王爷不听,并让属下转告您,少管闲事。”
“另外,成王大病一场后似有康复的征兆,若一年内不再发病,谢太傅应该会为王爷安排妻妾。”
谢禅差点咬碎獠牙:“他一个外人,好意思叫我少管闲事!他娘的……”
“报——”属将掀帘撞进来,一脸喜色道:“小将军,成王殿下派人送了一批粮草,足足有一百车!”
谢禅皱着眉头:“一百车粮够吃几天?高兴成这副嘴脸。”
“有肉!”
“……”
没多久,谢禅站在羊圈前。
一只只绵羊膘肥体壮,脚挨着脚,差点把羊圈挤爆。
身边的牙将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谢禅抱臂围着羊圈走了一遭,尖着牙说道:“要不是看你们饿死鬼一样,老子早给他扔回去了。”
牙将:“将军这是什么话啊!有奶的就是娘,以后见着成王,小的们少不得要磕一个头!”
谢禅一脚踹在牙将屁股:“滚去宰羊。”
粮草官凑过来,把成王府的物资清单递给谢禅。
谢禅拿着纸单扫了一眼,目光定格在那一纸苍劲凌厉的字迹上。
有什么东西忽然穿破十年尘光,一下子从字里行间钻出来拍他脸上。
怔愣间,他低声问道:“谁拟的清单?”
粮草官:“是成王殿下亲自拟的,小将军,可是有哪里不妥?”
府医跟过来,朝纸单上一瞧:“这字不是成王的,倒……”
倒像谢禅写的,只是笔锋要内敛稳重一些。
谢禅脸色微白的把清单揣在怀里,站在冷风里发呆。
府医瞅他半天:“将军,还要属下去王府抢人么?”
那原本义愤填膺誓要把樊璃带到身边的人,突然哑火了。
良久,不确信的说道:“他真的……收樊璃当义子?”
府医:“千真万确。”
谢禅眸色暗淡下来:“也对。”
兄长把樊璃视若己出,护得像一碰就碎的瓷器,如今他既然回来了,自然会继续把樊璃养在身边。
这清单上的字像一座巨峦,压在谢禅心口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算了吧。”他说道,“就让樊璃留在成王府。”
水面一晃。
忘川河边的男人将山南道从河中抹去,看向楚京北部的皇城。
空阔夜色下的皇城显得格外寂寥。
穿着紫色斗篷的女人在两排宫人的带领下,杵着一柄七尺高的八环铁杖,一步一吟唱,一唱一叩铁的走向坤宁宫。
铮的一声——
女人拨响铁环。
也不知道她在颂祝什么,在场诸人没有谁听懂她的唱词,只觉得那声音苍凉极了,洪荒时代的蛮横莽荒与文明世界的繁华盛况,都在她的声音里激碰,时而低沉,时而高亢尖锐,仿佛下一刻就会穿透人的头骨。
行至殿前台阶,宫人轻声道:“巫女大人,请注意脚下玉阶——”
女人抬眼,隔空和忘川河畔的男人对视一瞬。
她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对谁点的。
河边的男人把视线转向成王府。
成王肉身躺在床上,面容安详。
一只只小猫跳上高窗,探头看了成王一眼,疑惑道:
“谢遇呢?”
“肯定是找樊璃去了,他打屁股,把樊璃气着了。”
“都堆在这做什么?你们有什么消息快说,说完轮到我——后面的都别挤,天冷冷的,爪子挤坏了怎么办啊。”
“谢遇不在,今晚没小鱼干了,白跑一趟。”
“谢遇去平安里了——”
河面水光再度轻晃,男人把目光投向平安里,然后在樊璃卧房外被一道淡金色的结界挡下。
帝敕布置的结界,果真好用得很。
他脸色微讽,向跪在身后的白无常说道:“你去人界一趟,心野了。”
白无常垂着头。
黑色王袍穿过彼岸花发出细微的摩擦声,转轮王越过白无常时看他一眼,眸色冰冷。
“你是孤一手提拔起来的,孤没要你做的事、没让你说的话,你就少做、少说。”
白无常怔怔抬头:“是,小人知错了。”
“知错就改固然是个好习惯,但这世间,并没那么多容你反省的地方。”对方说着,伸手在白无常脸上一扯,扯下一张半透明的笑脸面具。
沙沙的摩擦声又从耳边响起来,转轮王走向远处:“白无常这个位置会交给更恰当的人,你,去守阿鼻地狱。”
话落时,谢必安身上的衣袍立马失去光泽,眨眼之间就变成低级的鬼卒灰衣。
他终于能做笑脸之外的表情了。
但脸上肌肉却早已定型。
“是,转轮殿下。”
他穿着灰衣起来,路过鬼京大道时和黑无常擦肩而过。
对方瘫着脸没看他。
只传音说道:“以谢遇的性子,碰了樊璃就不会放手了,你怎么连这点都想不通,非要在他面前提破尘珠?”
“无愧于心就行,”谢必安穿过重重鬼影,往前走去,“何况这些年我戴着那张面具早就笑够了,烦。”
黑无常鞋底在地面一磕。
“你该忍忍的。”
“已经忍很久了。”
黑无常:“进了阿鼻地狱就不好出来了,明年七月十五,你连给他们送行的机会都没有。”
谢必安回头:“他们?”
那一身黑的人走向远处:“他们,阴天子谢遇,公子璃。”
谢必安:“你也会开玩笑了,公子璃一介凡人,顶天了就只能在灶王的襄助下、把庇护神从天上请来。”
“对,他请了三千年神明,一步就是一次新生,这是最后一步。”黑无常慢慢走着,“等他跨过去,把最后一个庇护神从天上请来,往后阴阳两界便彻底稳下去了,连鬼物也会迎来庇护神。”
黑无常站定,看向远处那片巍峨雄伟的宫殿。
到时候,鬼神的所作所为也会被写在卷轴上,善恶都交由上天审定。
天上地下、六道轮回、阴阳两界泛泛众生,再也没有人能做出毁掉龙脉还会安享富贵的事,也没有鬼神能包庇子孙而不受任何惩戒。
阴邪奸佞会为此恐惧战栗,而背负重压的人们,将会洗掉脸上的血泪,在庇护神的天秤下拥抱光明。
那是一个公正浩渺的新世界,与眼前糟污烂透了根的样子判若云泥。
谢必安想不通:“最后一步走完他得付出什么代价?他只是樊地送到夏朝的质子,他……”
那长年累月瘫着脸的人转头看着谢必安,嘴角突然罕见的提了一下。
“谢必安,这世间有一种神,在人的心口降生。”
他或许是饱受苦难的人深夜里的一声求救,或许是家破人亡的人蹒跚在路上含着眼泪发出的一句嘶哑诅咒,或许是衣衫褴褛的乞丐对温室的向往,又或许是走到末路的读书人一丝天下为公的幻想……
总之他在无数人的苦难里降生,于是他本身就承载着解救世人的使命。
他眼下正在经历“盲”与“冬”。
在那之前,他踏着血走过的路已经有三千年那么长了。
他走到这最后一步了,而最后一位庇护神正在天上看着他。
这位庇护神,世人称之为——昊天,众神之神。
没有人知道把“天”拉到人间的代价。
但总得有人去试试。
黑无常领着新来的白无常走出界门,他们这次收到敕令,要带一个叫鬼画的邪祟回阴界。
界门轰然洞开,石门沉重的闷吟声响彻柳家的曲水池,阴森森的鬼气从界门掀出来,几只鸱吻在柳家高楼上缩了缩脑袋。
楼下人来人往,女孩儿们一个个打扮得跟朵花一样,被自家母亲领着,来曲水池的楼阁里见柳夫人。
柳家二姑坐在柳夫人旁边,目光不动声色的在一个个女孩脸上滑过。
柳二姑瞧着一个双目低垂、攥着王氏衣袖的少女时微微愣了一下,笑道:“这孩子一双眼睛长得跟小狐狸似的,真招人疼,多大了?”
少女穿着一身绿襦裙,头发半挽,皮肤雪白,捏细声音:“十七。”
王氏尴尬一笑,樊悦从后面探出脑袋:“我十五。”
说着,又把脸红如猴腚的雪意揪出来,揪的时候力气用大了,把雪意身上的裙子扯得一高一低。
她连忙给雪意扯平领口,向柳家这二位长辈说道:“他跟我一样大。”
英王世子:“怎么没人问我呢?我十八。”
柳夫人淡扫一眼,艳丽眉目间有些笑意:“司马家的混账小子,不去男客那里,穿着女孩儿的裙子来这里讨嫌做什么?”
柳二姑也觉得好笑。
这次赏雪宴其实是为她的独子相看姑娘,兔崽子在荆州待了几年才舍得回来,这次说什么也要让他成家才行了。
她又看向樊璃,越看越喜欢,拉着王氏说道:“悦儿我是见过的,就这孩子瞧着面生。”
都是相熟的人,王氏便凑在对方耳边说道:“这是家里的小儿子,听着赏雪宴新鲜就跟来玩,你办这宴会是什么意思,要给赵秀说亲?”
柳二姑一下子牙酸起来,小声道:“今年就二十八的人了,再不给他说亲,年纪大了谁家姑娘要他?我寻思这女儿长得标致,却不想是个臭小子,害我白高兴一场!”
樊璃拉着雪意坐在王氏身边,谢易谢莎瞧着他们一个个穿着小裙子,憋着笑跑过来跟他打招呼。
“精致呢,头发谁编的?”
“大娘。”
谢莎:“你俩的裙子瞧着眼熟,偷偷买的?”
樊璃低哼一声:“怎么说偷啊,瑶光姐姐的!”
见过京中的贵妇后,女孩们就去水边暖亭里玩。
樊悦身边就只有谢家姐妹俩和书院里相识的同学,侯府倒台后,以前一块玩的人都不睬她了。
她也没在意,牵着樊璃袖子大大咧咧的进了暖亭。
亭子中间放着一只投壶,一个身量高挑的少女背对他们,众星捧月的举着一只箭随手投入壶耳。
周围一阵欢呼,樊悦瞧着好玩,也凑上去,却蓦然看到那少女的脸。
下巴好似被毒蚂蚁狠狠咬了一口,以前王嫣掐过的地方隐约作痛,像又有指甲掐上来了。
王嫣拍拍干净整洁的袖子,二话没说就出去了。
她走后,其他少女也陆陆续续走出暖亭,亭子空了出来,很快就只剩下樊璃等人。
樊璃朝前走,把整只投壶摸了一遍:“是个大瓶子,你刚才吵吵着要玩的就是这个?把箭扔进来就行了?”
雪意拐樊悦一肘子,她回神撇去一脸异常,抓着四只羽箭放在樊璃手中。
“对,一次扔四支,扔中一支箭就记一分。”
“每个人只能扔三次,谁得的分高,谁就是赢家,可以罚输家的酒,还能让输家唱歌呢。”
樊璃捏着箭。
“这壶口和两边的耳朵都小得跟什么似的,你扔给我听听?”
樊悦又高兴起来,几个少年围着投壶打转。
她站好姿势,瞄准后一扬手,四支箭一下子投向左边壶耳,中了三支,她吭唧着猴窜起来。
雪意说道:“高兴啥?要得分最高的才是赢家,你还有两次机会,赶紧扔,扔了就该我们了,世子玩么?”
英王世子抱着手臂:“喝酒唱歌太没劲了,三叔在侧厅,输的人去把他簪子拔了。”
樊璃:“赢的呢?”
世子笑着把一块金饼压在桌上:“赢的就把这金饼子拿走。”
谢易又压了一块金饼上去:“两块金饼。”
谢莎急道:“输的人一定要去拔表兄簪子么?他一点就炸,不得把咱们的皮剥了?!”
世子哼了一声:“图的就是刺激,不然我玩它做什么?”
听说输家要去招惹成王那个火药桶,樊悦就紧张起来。
“要不抢他酒杯?”
“你怕啥?你一次能扔三支。”
樊悦一挺背:“我怕樊璃输啊,他看不见。”
樊璃:“他打我我就打回去。”
英王世子眼神钦佩,搂着他肩膀说道:“你别怕,待会你偷了簪子把他惹急了,咱们给你说情。”
这时,外面的笑闹声伴随乐舞的动静传到这边,王嫣亲自抚琴,家里的几个姊妹在琴声里翩翩起舞,有人抱着小鼓打拍子,有人随手写了一首诗伴唱。
热闹声把楼里的贵妇和侧厅的男客都引过去了。
而这边暖亭里风撩着纱帘,桌上的点心茶水没人碰,凳子上空着,琴台后空着,到处都空着。
樊悦缓缓垂手,低头道:“王嫣只是不喜欢我,大家不要被我影响,都去看热闹吧。”
谢易拉着她的手晃了晃:“我陪你。”
樊璃:“雪意,她哭了?”
“还没哭,但快了。”
“真没出息啊,遇到事就哭鼻子,还当将军呢,以后士兵不听你的话,你要怎么办?跟他们哭鼻子么?”
樊悦把四支羽箭丢进投壶:“当大将军手底下就会有很多谋士,用不着事必躬亲,只需要坐镇军帐,危难时再带将士冲锋陷阵,激发士气。”
谢莎笑起来:“我骑马厉害,到时候我给你当骑兵校尉。”
谢易安慰道:“你要是当将军了,我给你管理后勤兵。”
“本世子什么也不会,岂不是没用武之地?”
“兵法上讲了,打仗时谍战才是最激烈的,世子灵机应变、行动快,适合搞间谍,我当斥候,樊璃给她当军师。”
樊悦笑道:“瞎子当军师,你也真敢安排啊。游戏规则改一下,成王腰上挂着一块玉,输的人去把他的玉扯下来,再去把英王的簪子拔了。”
世子一听老爹的名字登时出了一头热汗:“不行,只摘三叔的玉就可以了!”
樊悦:“举手投票。”
在场六个少年,四人都举了手。
噪耳的琴声里,樊悦哈哈笑道:“樊璃和世子怂了,少数服从多数,你俩不玩也得玩,中了,我投了十支箭,记十分!”
樊璃:“我一个瞎子听听就得了。”
“玩一把又不会少你一块肉,世子,该你了。”
世子无奈的搓搓脸,接过羽箭,三次投完,也中了十支。
接下来轮到雪意,也是十支,三人分数一样,剩下的就看谢家姐妹和樊璃了。
姐妹俩投完,大家望向樊璃。
樊璃:“都不说话呢。”
樊悦同情道:“我们都投中十支,你要是投了九支,你就输了,我们几个就是赢家。”
穿着绿襦裙的少年从座位上起身,站定,叫雪意去投壶边敲了敲。
他听着敲击声,仔细分辨出两边壶耳的位置,扬手。
那四支羽箭并没有像众人设想的投偏掉地,而是全部精准的贯进壶耳。
这一刻外面的歌舞声都好像弱下去了。
世子挠挠头:“没事,他还要扔两次,可不一定……”唰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