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四灵根总归是资质太差,若是想顺利修到筑基,少不了要洗经伐髓。”
“不过无妨,先修炼一段时间再说。”
聂更阑爽快地应了。
撇开引气入体成功那日,这大概是他进宗门以来最开心的一件事。这足以说明,他也是可以修炼的!
夜色浓厚,聂更阑寒凉山风吹乱了一丝鬓发。
他将发丝撩到耳后,笑容亮如明月,“明日继续,我要回去了。”
丘宿鱼将少年的笑容看在眼里,眼睛眨了眨,狗腿言论张嘴就来:“师弟,你今夜真美,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人。”
聂更阑果断转身离开,把这狗腿鱼扔在仙音台上。
他忍了一整日,实在忍不下去了。
仙鹤在满天星空下飞翔。
才飞过几个峰头,聂更阑就发现丘宿鱼又跟了上来。
聂更阑没管,由着他跟在身后,一路到了天境峰。
“你快回去吧,师兄。”
聂更阑落地天境峰停剑坪,露出一个瘆人的笑,“再不走,我可能就要揍人了。”
丘宿鱼讨好地笑:“是是,师弟,师兄这就走,你别生气。”
……狗腿人设在子时到来之前坚决不倒。
聂更阑眼看着他御剑要走,独孤真君却在这时从天而降,一开口就是严厉呵斥:“聂更阑!这几日你疏于峰务,洒扫除尘一样没做,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要御剑离开的丘宿鱼停在了半空。
聂更阑惶然行了个弟子礼,“真君息怒,慕容道友说过峰务不急于一时,再加上弟子这几日四肢酸痛乏力,因此便打算过几日再做。”
独孤真君神色冰冷,言语近于苛责:“无须找借口,便罚你今夜把后山药田的杂草全都拔了,不许借助任何法术灵力!”
聂更阑:“真君……”
他的双手根本使不上力,如何能将那一大片药田的杂草除净?
独孤真君:“再啰嗦,就不止药田的杂草了!”
聂更阑看了一眼飞剑上的丘宿鱼,对独孤真君行了一礼,咬唇退下。
待到聂更阑走后,丘宿鱼御剑飘然停在独孤真君面前,面部扭曲一阵后,最后淡淡开口:“真君,聂师弟双手有伤痛,还请真君允许我前往助师弟一臂之力。”
独孤真君不悦皱眉,上下打量他一番,“想来,你便是紫业口中的那位肤色黝黑的弟子了。”
丘宿鱼浑身气息冷冽,凝眉不语。
独孤真君忽然笑了笑:“怎么生气了?本君又没对你做什么。”
顿了顿,他定定注视丘宿鱼,眼里闪过一抹意味深长,“你这张分神的脸也太过平淡了些。”
独孤真君试探地问完,定定注视着青年。
尽管这张脸平凡不起眼,但轮廓还是有着他当年熟悉的锋利清冷, 以及浓厚的压迫感。
丘宿鱼眸底有一刹那间的戾色浮现,转瞬间又消失殆尽。他朝独孤真君拱手, “真君果然厉害,能一眼看出弟子乃分神现身。数日前弟子已经下山历练渡劫, 与聂师弟接触是为了完成另一个历练任务, 之后分神会逐渐回归融合。”
独孤真君:“是么?”
他视线在青年脸上逡巡片刻,见对方神情坦然,倏然一笑,仿佛黑夜里的鬼怪罗刹透着森然,“今夜你想助他完成惩罚任务?去吧。如若完不成, 天境峰也许留不得他了。”
独孤真君说罢, 消失在崖边冷月下。
丘宿鱼凝神伫立许久,眸中的冷意渐渐压下后, 才慢慢踱步往后峰而去。
若不是分神修为被压制,他方才已经出手了。
天境峰的药田旁挂着几个灯笼。
丘宿鱼到时, 聂更阑正弯腰艰难地拔除野草。慕容证雪说过这片药田荒芜了近百年, 独孤真君打算重新拾掇种上灵药。
聂更阑吃力地拔着草,忽然感到四周大片光芒亮起。抬头一看, 居然是丘宿鱼来了,他还在四处安了几颗东海银珠, 将药田照得如同白昼。
丘宿鱼徐步沿着田埂走过来:“师弟是不是很惊讶?你若是完不成惩罚任务, 独孤真君一怒之下极有可能将你赶了出去。我自然不能让师弟受这等委屈,立刻赶过来了。”
他将袖子捋起,殷勤地上前询问:“师弟, 那么师兄就开始了?”
语气抑扬顿挫富有感情,还是那副白日里狗腿的模样。
聂更阑没有底气阻拦他帮忙,这一大片药田,就凭他这酸痛肿得像馒头的手,三天三夜也除不完这么多草。
罢了,只要独孤真君不赶自己走,什么惩罚他都甘愿承受。这次的确是他懈怠了。
聂更阑继续手里的任务。刚开始,他是弯着腰拔草,然后慢慢手疼握不住镰子,只能用手生拔。再后来实在吃力,他干脆蹲了下来,渐渐地额头和脊背冒出细汗。即便不用火炎珠,在这寒气侵袭的夜里居然也不觉得冷了。
半个时辰过去后,丘宿鱼已经把四片药田的草拔光,一回头,看到聂更阑居然已经坐在了地上,显然是疲倦至极。
丘宿鱼冲那边扬声打趣道:“年轻人,你还行不行?”
聂更阑累得气喘吁吁,一双细嫩白皙的手掌被野草割出了数道细小划痕,加之此前挥剑的薄茧也以及肿胀的双臂,他这双手现在动一下都钻心般疼。
聂更阑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细汗,阴恻恻扔给丘宿鱼一个眼刀子,“敢问师兄贵庚?”
丘宿鱼洋洋洒洒拔下一片草扔到田埂间,随意扔出个数字:“唔,我么,修炼至今有两百二十多年。”
聂更阑哑然。
在凡界,这年岁的都是太爷的太爷了,确实有资格叫他一句年轻人。
不过,丘宿鱼的容貌和一个二三十岁的青年没什么区别。
聂更阑忍不住问,“如此说来,师兄在二十多岁就已经达到了元婴境界?”
“唔,过去太久,我已经记不清了,约莫是二十七岁左右吧。”丘宿鱼又薅了一把草扔出去,“年纪大,记性不好了嘿嘿。”
聂更阑:“……”
“师兄资质必定优异过人,据我所知,三十岁修炼到筑基的人少之又少,几乎说可以是万里挑一。”
一般的天才,诸如聂云斟君杳然慕容证雪那一类,即便十几岁就已经筑基,可到了金丹以后,修为停滞不前的状况也屡见不鲜。
而如丘宿鱼这般在二十七岁就突破元婴期的,属实罕有。
普通修士光是要从炼气爬到筑基往往也要花费个几十年,困难的也许百十来年,甚至更有甚者两百年寿元到头也未必能突破。
像丘宿鱼这种资质的,在修真界已经算得上是绝无仅有的天才,凤毛麟角,百年难得一遇。
聂更阑思及此,忽然生出一个疑问:“以师兄这般资质,应当在宗门甚至在流月大陆赫赫有名才对,为何我从来没听说过关于你的事迹?”
“咳咳!”
丘宿鱼手里的一把杂草滚落到药田,“师弟,你看我这不是在元婴大圆满边缘已经徘徊五十余年了么,声名显赫的是那些一路畅通无阻修为升上去的,那才叫天才。我就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小修士罢了。”
聂更阑:“一路畅通无阻?譬如清鸿剑尊?”
“对对,据说清鸿剑尊二十三岁已经元婴大圆满,这才是真正的天才,我当然不能和剑尊大人相提并论。”
丘宿鱼越说越心虚,总有种王婆卖瓜的感觉,忍不住又清了清嗓子,“师弟别难过,四灵根毕竟有局限性,不是你的问题,你在我心里悟性极高,只要持之以恒,总有一天能见到曙光。”
丘宿鱼唠叨了一大堆,发现没人回应,猛地转头,才发现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累闭上了眼,手里还握着小撮野草,要掉不掉。
“就这么坐着睡着了?”丘宿鱼嘀咕着,起身走过去,快要走近时,少年身躯一歪慢慢要倒下,他眼疾手快过去将其腰背揽住。
才十六岁的少年,身躯纤薄,靠在他怀里仿佛没有重量一般,仿佛一捏就能轻易碎掉的玉。
丘宿鱼瞥见他因为呼吸而轻微起伏的胸膛,想了想,脱下外袍铺在药田埂上,将少年放在上面躺着,从他储物袋里拿出火炎珠塞进怀里保暖。
完事后,他回到田边重新干活,后来觉得里衣碍事索性也都脱了,露出一身健硕的古铜色胸肌,然后开始专注给药田除草。
银月清辉一泻千里,同药田的东海明珠光线交织,在天境峰后山熠熠生芒。
丘宿鱼边除草边嘀咕,“清鸿这人也真是,干脆把人家带回玉髓峰收为徒弟不就好了,说什么因果未到,啧……”
害得他这会儿徒手拔草不许使法术,着实有些大材小用了。
丘宿鱼忙活了大半夜,直至天边晨光熹微时分,总算是把药田所有杂草除净,而后拍拍身上的泥土草屑,看向熟睡多时的聂更阑。
他慢慢走过去,俯下身将少年双腿架在小臂上,将他整个拦腰抱起,顺手将地上的外袍拾起披在肩头。
“住在无名小院?”
丘宿鱼记得聂更阑提过一句,于是抱着人慢慢出了药田往北走。
才靠近秋悦居,他便感受到一股令人不适的气味弥漫鼻间。
丘宿鱼是分神所化,对本体的记忆其实感知并没这么强烈,可这股气味依旧浓烈腥臭令他眉头直皱。
他神识一扫,遽然发现秋悦居上方有视线悄然蛰伏,于是给自己弄了个隐身结界,面不改色直接往无名小院而去。
秋悦居内,独孤真君视线在上半身裸露的青年身上流连不去,看到他和少年一同消失,便隐去了监视的法术痕迹。
聂更阑毫无知觉,脑袋歪在青年健硕宽阔的胸膛,手脚软绵垂下悬空,随着青年走路而微微摆动。他面颊贴着古铜色的胸肌,偶尔脑袋偏了,会被一只大手扶着扳回来。
直到被抱着进入正屋放在床上,聂更阑都没醒来。
实在是疲累到了极致。
丘宿鱼把人放下躺好,盖上被子。
瞥见少年安静的睡颜,他将那只落在被子外的纤细手臂捉起,啧了两声,“什么反应也没有,呕吐恶心起红疹,看来是心理作用了。”
他将那只手放下,嘀咕道:“还是太瘦,看来得多补补,增加训练强度。”
这时,睡梦中的聂更阑忽然翻了个身,几乎半个身子要跨出床外掉到地上。
丘宿鱼扬起眉毛,略一思索,捏起他的腰和胳膊将人往里推了推,重新盖好被子,自己使了个清洗术而后上床,在床沿坐下盘腿打坐入定。
聂更阑做了个梦。
梦里,他被无数双手包围,无路可退,四面八方都是桀桀的笑声,闻之令人胆战心惊。
“来吧小美人,到小爷怀里。”
“今夜保准让你舒服,跟小爷走怎么样?”
“小美人身上都是香的,让本少爷闻闻,嗯!果然是个极品,雏儿的香味我光是闻着就能当一夜七次郎,值了!”
聂更阑双目迅速泛红,胃里作呕,急急拨开围堵的人群要逃,却不期然撞上一堵坚实的胸膛。
“嗯……”
聂更阑捂着额头猛地从梦中惊醒,一看,床沿坐着一个脊背裸露的人,他方才撞上的便是这人的脊背。
这触感,居然是硬邦邦的。
怪不得梦里的他被撞得红了眼眶。
而这人不是丘宿鱼又是谁?
聂更阑混沌的思绪终于清晰,一惊,急速抱着被子往床里退去。
那堵宽肩慢慢转了过来。
丘宿鱼摸了摸被撞到的腰背,咧嘴开始抱怨,“师弟,被撞的人是我,你倒像是被迫害的那个,弄得我极其冤枉。”
聂更阑太阳穴青筋突突地跳,嗓音尖利得不像自己的声音,“你为何会赤身裸体在我床上!”
丘宿鱼低头看一眼自己,“啊”了一声,“元婴境的修士不惧冷热,我抱你回来便直接入定了没想这么多,等着,我这就把衣服穿上。”
聂更阑太阳穴更疼了,似乎难以相信丘宿鱼说了什么,深呼吸一口气。
“你说你把我抱回来的?”
“对啊,你累得睡着了,师兄好心把你抱了回来,不用太感谢我。”丘宿鱼眨眨眼。
聂更阑正要怄火,只听这人不紧不慢又道:“该碰的不该碰的我都摸了一遍,你发火也没用,淡定些,师弟。”
“你、你说什么?”少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面色骤变之余勃然大怒,火气噌噌暴涨。
“丘宿鱼,你找死!”
伴随着一声大叫,少年拼着全身力气扑过来,本打算掐丘宿鱼脖子,然而他忘了双手疼痛无力的状况,人还没到就已经摔在床上。
屋里传来丘宿鱼的轻笑。
“师弟何必动怒,师兄不过是开了一句玩笑。”
“哎呀,你看看你,不过是说句摸了一遍,你这身上又……”
聂更阑蓦地扒开袖口,只见胳膊上密密麻麻泛起了触目惊心的红疹,一摸脸上,也全都是。
他眼眶泛起一层水雾,恶狠狠瞪向戏弄自己的人。
丘宿鱼满脸是笑,“至少有一点你现在该明白了,对于□□触碰的恶心反应,完全是心理作祟的结果。”
“在你睡着时,我抱你触碰过你的手,你的身体也贴着我的胸口,但当时你毫无反应,如今我只不过说句摸了个遍,你反应却如此惊天动地。”
“师弟是聪明人,应当能明白我的意思。”
聂更阑神情呆滞,双手无力垂落到床上。
半晌,他终于回过神,苦笑出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可这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我能有什么办法?”
丘宿鱼:“你只是困在某地太久生了魔障。”
“跟我来。”
聂更阑只听到这么一句,架子上的衣袍自动飞向他穿上,而后被丘宿鱼裹挟着飞出小院,又急速飞出了天境峰。
妙音峰,竹林。
竹叶萧疏,满地落叶寂然。
聂更阑被丘宿鱼放到地上,还不等站稳,后者一挥手,眼前的场景霎时变化无穷。
无数个画面在飞快切换,最后停留下来的情景,直接让聂更阑惊叫一声连连后退几步。
在他眼前,四周荒凉无垠,遍地是砂砾,无数枯骨林立其中,黑云当空笼罩,气氛阴沉压抑。
好似这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枯骨冢。
聂更阑还未从这惊悚的场景中回过神,一转头,就看到一具较为崭新的人骨立在眼前,那骷髅头嘴部骨架一张一合,发出丘宿鱼的声音。
“师弟。”
聂更阑惊得睁圆瞳孔,琉璃般的眸子倒映着阴云密布,以及眼前的这具站立的人骨。
“丘宿鱼?”
骷髅点点头,朝他向前走了两步,似乎要伸手来抓住他。
聂更阑一颗心提起,再次警惕后退。
骷髅丘宿鱼:“你怕什么,再怕,还能有□□害怕?”
聂更阑一想也是,便不再动弹。
骷髅丘宿鱼于是伸出白骨手臂拉起聂更阑往那些站立的枯骨走去,“摸摸这个。”
聂更阑看一眼丘宿鱼。
“没毒,放心。”
聂更阑便把手放了上去。
“什么感觉?”
“硬,冰凉。”
“很好,恶心么,难受么?”
“不。”
骷髅丘宿鱼点点头,随即将一具远处的枯骨召唤而来。
聂更阑眼睁睁看着那枯骨飞至面前,朝他诡异森然伸出一只骨架来。
“啪嗒。”
骨架瞬间搭在了他肩上,还蹭了蹭。
骷髅丘宿鱼:“可有难受的感觉?”
聂更阑看着人骨在用骨架碰触自己,缓缓摇了摇头,“不。”
这不过是一具枯骨架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对他造成伤害。
骷髅丘宿鱼颔首,“很好,那么,我呢?”
说罢,他伸出自己的骨架手臂,放在了聂更阑腰间。
后者不禁翻了个白眼,把那只骨架子甩了开来,“骨架对我没有影响,一开始害怕是因为对鬼神的畏惧,明白过来它们仅仅是一副骨头后,也就不怕了。”
“再怕,也怕不过活生生的人。”
骷髅丘宿鱼点点头,“既然如此,你悟到了什么?”
聂更阑答不出来。
骷髅:“很简单,无论是骷髅还是活生生的东西,只要侵犯了你,就把他们打到变成一具骸骨。你要做,就是提升实力变强。”
聂更阑惊讶地睁大眼睛。
“我还以为,你会劝我把他们当做一具枯骨,这样便不会恶心了。”
丘宿鱼反问:“你能么?”
“不能……”
“那不就了了,你的性子刚烈,就该走以暴制暴的路子,你也本是这么打算的,不是吗?”
聂更阑心情复杂,一时间说不出话,只是定定地凝视骸骨形态的丘宿鱼。
从小在绿苑时,所有人都劝他看开点,别这么矫情。逆来顺受没什么不好,因为他们没资格反抗。
聂更阑其实明白,身处那个环境的人并不能给出更好的安慰和建议,因为人人自危不暇,哪有人能顾得上他的心情呢。
但时间跨越了这么多年,直到他跋山涉水不远万里来到灵音宗,听到有人亲口对他说,假如害怕,那就把他们都打成不能说话的白骨。
尽管他目前根本不能做到,但还是不禁眼眶一热。
没指责他矫情,没苛责他麻烦,没有嫌弃他多事。
“宝瑟,你怎的如此矫情,客人不过是说了句要买你的c夜,也值得你吐得满地都是?做人还是不能太矫情,会讨客人不喜的。”
年少的宝瑟于是一日又一日活在恐惧中,即便是在梦里也不能安生。
老鸨对外说他还不到时候接客,实则对他的身体反应没辙,只能派人教他琴棋书画,把他往清倌头牌的方向打造,以此吸引王公贵族这类高层次的客人。
骷髅丘宿鱼看到少年眼里渐渐泛泪,有些慌了,“喂,师弟,你还好吧,师兄说得哪里不对?”
“不是,你别哭啊。”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别人的,你哭我也没办法,别哭了,我这白骨也没办法给你擦眼泪……”
“算了,还是给你擦一擦吧。”
白骨丘宿鱼伸出了骨架子往聂更阑脸上摸索——
恰在这时,化为一条手指大小的龙倏然飞入了竹林。
北溟朔早就已经来了。
他没在幻境里,在竹林看到的便是人形的丘宿鱼伸手摸向少年,而少年似乎正在垂眸神伤。
北溟朔当即寒毛倒立,疾冲飞向两人,啪叽一下贴在了丘宿鱼的后脖颈,用只有他听得到的嘶嘶声怒吼:“丘宿鱼!你竟敢趁我不在欺负聂师弟!”
“啪。”轻微爆裂声传来。
幻境破碎。
聂更阑正情绪低落,忽然被丘宿鱼提起飞向仙音台,然后干脆利落扔到了飞瀑里,“练习挥剑。”
被兜头淋了个透的聂更阑:“……”
丘宿鱼把人丢到水里后,把脖颈上的小龙解下缠在自己手指上,指头捏了捏龙的脑袋。
北溟朔气愤:“别摸本太子的头!”
“你赶紧给我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欺负聂师弟了!”
“还有,你方才牵着他的手,你你你!丘宿鱼,你是不是趁机……”
北溟朔气得语无伦次,怒得龙脑袋都扁了扁,“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看上我的小美人了!”
最关键的是,他的聂师弟居然没有反抗,而是乖乖任由他牵着!
一想到这,北溟朔更委屈了,有一种他看中的宝贝被人挖墙角的感觉。
丘宿鱼屈起手指敲了敲小龙的脑袋,“你这色龙一天天到底都在想什么?能不能有点出息?”
“我脑袋疼,伤也还没好,不准敲!”小龙嘶嘶嚎叫着,“聂师弟方才丝毫没有排斥你,你一定是对他做了什么!”
丘宿鱼懒洋洋看了眼飞瀑那边,“你很生气?”
“废话!我要向我哥告状,你假公济私,你趁虚而入,你……”
小龙还没数完罪状,啪叽一声被丘宿鱼化为一道龙形戒指戴在了手指上。
丘宿鱼哼笑:“告状,我还没替他教训你,伤势还没痊愈就偷溜出来,你想找死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北溟朔:“……”
“你放开我!”
“你和我哥怎么都一个德行喜欢把我变成戒指戴在手上!”
“这是赤裸裸的侮辱!”
丘宿鱼直接把他当成空气处理,往巨石上一躺,欣赏起少年挥剑的狼狈姿势来。
好不容易挥剑了三百下,聂更阑实在坚持不住,只能中止去了膳堂吃了饭,便在丘宿鱼的陪同下回到天境峰。
今晨是御剑课。
北溟朔一路上嗡嗡嗡不停:“你也是每日这么送聂师弟上课的?该死的,本太子都没能陪他上课,你居然……”
丘宿鱼闻言,露出个邪肆的笑,“既然已经这么生气了,不妨再恼怒一些。”
说着,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一瓶甘露饮走向正在练习劈刺的聂更阑,以一副温柔体贴的姿态道:“师弟渴了吧,喝些甘露饮,歇会儿再练?”
聂更阑神色淡漠朝他看过来,视线停在白瓷瓶上。
丘宿鱼朝他眨眨眼,又扬了扬手里的瓷瓶。
聂更阑没说话,面无表情接过来喝了,又将瓶子递回来给他。
全然是当这条鱼今日又犯病换了另一副人设。
毫不知情的北溟朔:“……”
不是,聂师弟这含情脉脉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啊喂!
难道他真的被撬墙角了?!
第46章
蜷缩在手指上的小龙北溟朔正兀自凌乱, 丘宿鱼这时垂眸看了下来,和北溟朔对上视线,唇角勾起一丝坏笑。
丘宿鱼从储物袋拿出一盒透花酥, 殷勤地又捧到聂更阑面前,“师弟, 从晨起到现在练了这么久,一定饿了吧, 吃块点心?”
聂更阑确实有些累, 于是停下挥剑,想了想,把许田田也叫过来吃点心,许田田又叫了许盼娣他们几个,不过君杳然和慕容证雪已经筑基辟谷, 所以并未过来。
许田田咬上一口透花酥, 嘿嘿笑着,“丘师兄真是贴心, 我也是托聂更阑的福才能在休息时间吃到点心了。”
他嚼巴两下吞了食物,又好奇地问:“不过, 师兄成日跟着聂更阑, 没有别的事做么?”
丘宿鱼拿出一块透花酥递到聂更阑嘴边,“师弟, 张嘴,啊——”
许田田惊得嘴里的点心差点喷出来。
小龙人戒指北溟朔这才明白这厮要做什么, 气得大叫:“丘宿鱼, 把你的脏手拿开,你居然敢喂我的聂师弟!”
所幸他传音只有丘宿鱼能听到,否则旁人还真以为有哪个良家妇男被欺负了。
这会儿, 四周也有弟子往这边偷偷看了过来。
大多数人都默认聂更阑攀上了一个化神期的师兄,见识过丘宿鱼实力后他们不敢当面议论什么,但依旧暗中关注两人的一举一动。
看到丘宿鱼要给聂更阑喂点心,张涛魏禧等弟子都做出一副嫌弃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