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师宪点点头,“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或者,有什么要说的,现在先人还能够听见。”
“爸!”孙宝树突然哭道,“今生不孝,来世……”
他说不下去,来世?来世什么?真的会有来世吗?还是要在地狱里游走十万年,没有人知道那种事。
“爸,”孙小姐站起身道:“我会照顾宝树的,安心地走吧。”
许师宪口念往生咒,一挥剑,剑气骤然熄灭将将要燃尽的烛灯。
“元皇告命,万神敬听,罪随曲赦,善功死魂。承兹符命,超度朱陵。”
念毕,许师宪收剑道:“先人魂魄已步往生,请诸位节哀。”
法事结束的时候,是金Jimin送他们出去的。
吴桥开车来,林嘉敏说还要再去医院看一眼陈姜,两人不是一路。
“谢谢,”Jimin说,“谢谢。”
吴桥只是点了点头,“得闲再会。”
Jimin笑了笑说,“大概很快就会再会吧?我母亲大概还会在杭市呆上很长的一段时间了……”
“Jimin,”吴桥打断他,“差不多该好好想一想你自己真正想要做什么了吧?传说故事中刘沉香劈山救出三圣母后,也有一番自己的事业……”
他说着拉开了车门,挥一挥手道:“回见。”
“回见,”沉香吐了口气,也朝他笑了笑说,“回见。”
在开车回去的路上,吴桥突然问许师宪道:“真的假的?”
许师宪答:“相信,就是真的。”
说的也是,得到救赎的人相信了,那就是真的。
不过吴桥还是好奇,他拐了拐许师宪说:“那你偷偷告诉我,有没有瞎编一两句?”
“没有,”许师宪也笑了笑,“我不会骗人,天天。”
金先生的项目其实不算是公司项目,甚至连业务合同都签得不明不白。
纯属老板个人行为,但除了生病出不了院的陈姜,事务所全员都没有歇着。
于是在办完了事儿的第二天,吴老板就挨个发了五位数大红包,医院躺着的陈总监也有份。
林嘉敏收了红包调侃一笑:“老板,年底了,这不会就是年终奖了吧?”
吴桥装模作样地想了想,“嗯……也可以是哦。”
“期待一下年终奖吧,”路过去茶水间的Kevin说:“今年赚到了钱的话,是真的值得期待。”
回想峥嵘岁月,以前世纪良缘婚庆公司的小吴老板年终发红包,简直是财神爷拜年。
但很显然今时不同往日,就业形势不好,经济市场也不好啊!就算挣到了钱也比不了遍地黄金的世纪初年代了嘛。
“喂你小子,别把老板架在火上烤啊!”
吴桥挥了挥拳头,但还是承诺道:“好啦,会有年终奖的,期待一下吧。”
“你挣得又不多,拿什么发年终奖?”
许师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是连房子都还没买回来?年底了,在座各位都比老板富裕吧?”
他现在属于办公室编外人员,不领工资也没工位,整天就是跟着吴老板闲晃。
“哇哦,”林嘉敏挑了挑眉毛:“这儿有个心疼老板钱包的哦。许生,连老板兜里剩几个子儿都门清,怎么,你是老板娘啊?”
没出声的李叙被她惊了一下,平时这种讲闲话的活都是陈姜在干,他和林嘉敏属于非嫡系的庶出外包,哪有资格调侃老板啊?
不过吴桥倒是不生气,趴在桌上抬起眼睛委屈巴巴地看了一眼林嘉敏道:“怎么不算是呢?这下好啦,老板娘发话,没钱发红包咯。”
“神经,”林嘉敏笑了一下懒得再理他。
她们也就说着玩儿的,吴桥这么大大方方地接了话茬反而没意思。
八卦八卦,就是要扒出来的才够劲嘛!
你都承认完了还有什么趣?
许师宪也没解释什么,只是看了眼无所事事的吴桥,叫走了正在摸鱼的卓云流。
“上次说转院的事,”吴桥怼了怼林嘉敏,“怎么样了,怎么没后续?”
林嘉敏白他一眼:“我问了医院那边,说是现在情况不好,不让转院。”
“什么意思?”吴桥严肃起来,“情况不好到不能转院的地步?具体怎么说的?”
“也没有,只是不想担责任吧,”林嘉敏说着叹了口气,“她还那么年轻,现在病因查不出来,又突然并发心脏的问题,转院路上万一出点什么事,没法交待……”
“那就出院!”
吴桥皱着眉拍桌,“陈姜不能进ICU。”
不论如何,就算情况再糟糕,不能让她进ICU。
陈姜没有很详细地说过,但吴桥记得,记得那时候她的表情,记得陈姜说被逼疯的话还不如去死。
“别发疯,”林嘉敏也皱眉,“出院难道你会治病?还是我会治病?你上哪里去找医生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
吴桥冷静下来,“我是说,不能转院,那先出院再入院。浙院的国际部不是有私人病房吗?就算病情严重也可以住单人重症,家属可以陪同,我的意思是趁现在情况还好,要做最坏的打算。”
见他这么严肃,林嘉敏倒是笑了一下:“哪就到要去ICU的程度了?太小题大做……”
但一说到ICU,林嘉敏也顿了顿,笑僵在脸上,突然说不下去了。
姜姜害怕那个地方,她知道的,如果真的……
“我去想想办法给陈姜转院,”林嘉敏又叹了口气,“你说的有道理。”
“我来吧,”吴桥拍了拍她的肩膀,“在杭市我总比你方便些。”
他说着站了起来,跑去打了几个电话,都是高中同学。
倒是有一个在浙院工作的,吴桥简单问了下床位,对方本来还犹豫,冬至前后,公立医院各个科室的病房都不够分的,更何况是感染呼吸一类。
不过一听到他的意思是出钱转国际部,倒是松一口气说完全没问题。
浙院国际部病区虽然是私立医院,但医务资源与公立浙院共用。他们这边在第一医院为病人办好出院,然后马上派救护车去接就是了。
听他这么说,吴桥也松了口气。
年底求人办事确实不太厚道,等过年的时候得请客吃顿饭才行。
说起来,这都几号了,怎么还没收到程灿消息?
之前就支支吾吾的不晓得在忙点什么屁事,这几天更是变本加厉!
吴桥倒是去过几个电话给程老板,但都无人接听。
可是发信息也会回,只说公事繁忙,不方便接电话。
吴桥虽然心生疑窦,可程灿转头发给他几个企业年报又句句在理,只能先按下这个心思。
虽然现在好像也根本没了非得叫程灿过来的必要,且不论几个月来吴家人似乎根本想不起来他这么一号人,就算实在有必要糊弄,反正金Jimin一时半刻走不了,喊他也行。
想到这里,吴桥又发了个简讯给程灿问:灿哥,你月底还来得了吗?
程灿这会儿倒是回得很快:月底?什么?
吴桥:不是说好过来帮我?
那边似乎愣了一会才回复道:嗯,去,下个月初吧。
怎么又改了月初?
吴桥虽然疑惑,却还是回了个:好。
他想的是,不管有什么事,总归见了面再说吧?
程灿说会来就是会来,他从不说虚的。
日子打着滚儿跑得飞快,林嘉敏和吴桥帮着陈姜转了院,虽然被她臭骂一顿,但总之还是搞定了。
住了快一个月的院,陈姜也觉得自己闲得快要长草了,可烧总是反反复复地起来,治疗的方案除了抗生素还是抗生素。
因为她有过心肌炎的病史,医生也很担心她的肺炎影像到心功能,提议家属综合利弊,还是先考虑放肺积液减小心脏压力。
吴桥也觉得幸运,还好他们先一步决定了转院,不然挂上管子袋子的,怕是连出院都办不上。
这年杭市的气温怪得很,夏天夏天热的要命,冬天又冻得人骨头颤。
临近月底殡仪服务公司又接了一单,没什么特别的,也是老人离世。
冬天,尤其是寒冷的冬天,往往是他们这一行生意最红火的季节。
丧仪办得中规中矩,家属虽然悲恸却也没有什么太多的要求,据说是老人年岁已高,已经病了几年早有准备,能够好好地送走也算是圆满,没什么可以再求的了。
毕竟,谁还能长生不死呢?
人总是要死的,在亲人的环绕中离开,去到另一边的亲人身边,结束这精彩或平凡的一生,已经是个不错的答案了。
Kevin主事办完这场,转眼就到了十二月中旬,吴家人又来了电话,这回老太爷病危,刚送进ICU连插管都没来得及就直接进行抢救了。
大概是撑不住,维持生命体征的机器一停,马上就要走。
家属折腾了一整年,实在也撑不下去了,想着就在这一次送走老太爷吧。
吴桥当然表示理解,家属已经尽孝了,再抢救来抢救去,大家都受罪。
于是当他正准备去第一医院和吴家人商谈丧仪细节的时候,公司门铃却突然一响。
来人却不是程老板,而是他那个洋人鬼佬弟弟。
吴桥也是傻眼,小半年不见,这小鬼怎么好像突然成长许多?
本来还是个学生仔的模样,这会儿却梳着背头,一套阿玛尼高定西装配戗驳领双排扣的马球大衣,打着领带好似职业经理人一样利落。
长得还那么高,本来缠着程灿时看不出来,这会儿倒真叫人有点不爽。
吴桥在心里啐了一口,杭市今日最低气温零下两度,冻不死这孙子。
“你好,”莫里斯笑了笑,“许久不见,吴老板,我是乔瑞集团的首席执行官,莫里斯。”
CEO?吴桥心生疑窦,程灿不是个会随便放权的人,他自己做董事,也要自己做决策。
怎么会让这小子年纪轻轻就接管乔瑞?
“你哥呢?”吴桥抱着小臂堵在办公室门口问:“我叫你哥来,怎么是你小子,跑来作甚?”
办公室里开着暖气,外头冷得要命,可莫里斯不急着往里走,也不恼只笑笑:“阿哥事忙,小事我代他办。”
小事?吴桥一下子就听明白了他这话的意思。
怕是乔瑞集团现在已经没有大事了吧?
吴老板嗤笑一下,心想程灿这小子居然有朝一日也栽了,还是栽倒在这么个小玩意儿手上。
“你最好是还没有干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吴桥跨出两步砰地摔上了门竖起手指警告他:“你灿哥舍不得打舍不得骂,但如果你那么做了,我一定弄死你。”
莫里斯还是笑:“说哪儿的话吴老板,谈生意就谈生意,怎么还扯到生生死死?我们是正经生意人,又不是跑码头的,哪里有这么夸张?”
“你小子给我等着。”吴桥放下话就准备要走,只是突然门一开,是许师宪跟了出来。
“外套,”他说着拿起羽绒服给吴老板披上:“外面气温快零度,小心着凉。”
莫里斯打量了一眼这俩人,又笑一下,语气柔和几分:“桥阿哥,你和我发什么火呢,阿哥不想见你,我也没法强迫他来……”
程灿不想见他?
吴桥被他气笑了,连什么都来不及想,把手里的车钥匙啪地扔了出去。
上头还挂着老旧公寓的房门钥匙,很尖锐,他扔得又准,一下子在莫里斯那张漂亮的脸蛋上留下了一条冒血珠的红痕。
“你么么……”
吴桥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滚,老子马上就去港岛找程灿,扑街,你现在就给老子滚。”
许师宪见他发火也没说什么,只是弯腰捡起被吴桥扔出去的钥匙,又放回了他的手上。
“桥阿哥……”莫里斯被打一点都没生气,反而笑得更开心起来,“你去做什么呢?阿哥还有礼物给你呢。”
他说着摸出了一串钥匙捏在手上,举到了吴桥的面前:“很熟悉对吧?你的房子,你们的房子,你和阿哥从前的房子……”
程灿说过,帮他买回了房子,要过来办房产公证的。
“你从哪儿弄来的?”
吴桥被他气得冒火,“你从哪里弄到那个的,程灿呢?”
“乔阿哥,我当然可以把这个给你,只是……”莫里斯像是打赢了什么胜仗那样吐出一口气道:“只是,这是阿哥最后的财产了,你要拿回去吗?”
这他妈的又是什么意思?!
一间杭市只值五百万不到的平房就是港岛身家千亿程老板的全部财产了?
发什么羊癫疯?!
吴桥登时被他激得忘记了理智,上手就要打人,可是才朝那小子的面门挥出一拳就被许师宪一把拉住。
“够了,天天”,许师宪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先工作。”
“许哥!”吴桥已经气红了眼,“什么工作?!什么工作!我……”
许师宪只是轻飘飘地打断道:“他故意激你打他,何必要随了他的心意呢?”
吴桥愣了,低头看着人高马大却被他一拳就打翻在地上的莫里斯,那小子这会儿却皱眉了。
“你等着,”吴桥又抬腿朝莫里斯的腹部猛地踹了一脚,咬着牙恨恨道:“你给我等着,小子。”
他说完就拉着许师宪走了,连那串钥匙也没拿。
莫里斯躺在地上,抱着钥匙又是痴痴地笑。
阿哥呀阿哥,你什么都不要留下的东西,人家却根本不在乎,何必呢?
何必呀,何必。
开车去第一医院的路上,吴桥咬着牙恨恨地问:“许哥,能弄死那孙子吗?”
他娘的,管这扑街想干嘛,篡位夺权抢钞票,死了就干净了。
“法治社会,”许师宪说着低头看了看手机,是卓云流发简讯过来。
吴桥用余光瞥了眼,没看清楚他们俩说什么。
他憋着股子气就是想砍人,不耐烦地啧了声,“别管什么法不法,你就说能不能弄死吧,反了天了……”
“吴桥,”许师宪突然打断他,表情严肃起来,“清虚真人回来了。”
吴桥一愣,大半个月没消息也再没怪事发生,他差点都要忘记这一茬了。
“卓云流说的?他现在在哪儿?”
“你先专心开车,”许师宪按灭了屏幕叹一口气,“好像有点麻烦。”
麻烦,吴桥听他这么说也是心一沉。
他知道的,这世上能让许天师道一句麻烦的,也只有一件事。
那个诡异的僧人,明王像,佛祖。
清虚真人为什么这时候突然回来了?吴桥咬了咬牙,还真是……
正巧被红灯拦下,他食指敲了敲方向盘皱着眉问:“程灿,他还好吗?”
莫里斯那小子倒不至于真的要了程灿的性命,许师宪说得对,法治社会,人和人之间纵使恨海情天也不至于真的以命相搏。
可是,吴桥握方向盘的手用力到指尖都泛白,可是让程灿认输,还是这么大的一场败仗,大概真的比杀了他还叫他难受。
许师宪只说:“他死不了。”
死不了?是不想死,还是求死不能?
吴桥又咬了咬牙。
“先别去,”许师宪说:“吴桥,你现在离开杭市,会有危险。”
吴桥的心又是一沉。
“下午,去一趟道观。”
许师宪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两人一路无话,吴桥知道这次要发生的事大概真的不简单,许师宪很少说那种不行、不许的话,每一次讲都没得商量。
可是……想来想去,最后竟然也只能先叹一口气。
太危险了。
这种事情当然是越少人被牵扯越好。
他们两人赶到第一医院的时候刚好是下午三点,吴老先生的大儿子和大女儿进ICU探视了,还有个小儿子在门口。
“您好,明天殡仪服务公司,吴桥。”
“您好,”男人看着岁数比吴桥大不了多少,“吴怀瑾。”
两人礼貌性地握了握手,吴桥看着这位吴先生的脸,突然想不起来自己从前到底有没有见过他了。
吴怀瑾说:“老太爷临终,这几天陆陆续续的有亲人来见最后一面,重症病房多有不便可眼下没办法,父亲现在一旦拔管脱机立马要宣告死亡,只能先这样撑着,实在也……”
他说着说着一叹气,有些哽咽,“也没有办法。”
“吴先生,节哀,”吴桥表示理解,递了张纸巾给他,“老先生现在是……”
“深昏迷,”吴怀瑾说:“也就是植物人状态了。”
吴桥点头,“家属商量什么时候做决定?”
“大哥和嫂子的意思是,下个周四不错,刚好是腊八。”
腊八,农历腊月月初八,佛教纪念释迦牟尼佛成道之节日,也叫做法宝节。
日子是个好日子,可要在腊八送走亲人,实在也有些残忍。
家属的意愿最大,于是吴桥只说,“我明白,丧仪法事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
吴怀瑾摇头,“这个不需要你们操心,根据父亲的嘱托,我们自己请了德高望重的道长来主持超度法会。”
德高望重?吴桥皱了皱眉,虽然不太清楚这是何意,但还是那句话,家属的意愿最大。
于是他只和吴怀瑾确认了一些关于悼词和追悼会的细节,以及关于墓地的需求。
可得到的答案也是,老先生过身后会一应葬在家族墓地,不去要吴桥他们操心。
只是,遗体出殡追悼当天,各地的亲人都会赶来,烦请上心。
合理,又奇怪。
“冒昧问一句,”吴桥留了个心眼问:“吴先生,家族墓地在杭市吗?”
好像有点太直白,所以吴桥又补了半句:“我们也好确定追悼仪式的场地安排,再送老先生下葬。”
听到他问这个,吴怀瑾似乎有些为难地沉默了片刻,不过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说,“没错,在近郊的山上,我们亲属会负责安葬事宜。”
现在杭市哪里还有不受公家监管的荒山吗?
吴桥本来还想等吴老先生的大儿子大女儿出来相谈两句再走,只是左等又等也不见人,直到过了探视时间,反而是吴怀瑾被护士喊了进去。
吴桥没理由留下,于是也只好先告辞。
他从门缝往里面望了一眼,看不太清楚,只觉得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吴老太爷似乎有点太过年轻了。
刚走出第一医院的时候,卓云流打了个电话来,打到吴桥的手机上。
“先生,”卓云流的语气很不好,周围的环境音嘈杂,他问:“许天师和你在一起吗?”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吴桥有些莫名其妙地应了声,“是?”
“能支开他吗?你自己来一趟道观。”
什么?吴桥皱眉,不动声色地朝许师宪看了一眼,见他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又转过头问卓云流,“你现在在哪儿?”
“道观。”卓云流答,“先生,想活命,就照我说的做,我会告诉你许天师在做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吴桥啪地挂了电话。
“你在做什么?”
吴桥问许师宪说:“许哥,现在,马上,告诉我你做了什么,或者正在做什么。”
许师宪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就想到了卓云流。
他沉了沉气道:“找清虚,卓云流靠不住了,剩下的事我会解决,你……”
吴桥打断他,“你的意思是,你和卓云流两个人在找清虚真人?”
“然后,卓云流找到了?”
许师宪点头,脸色不太好看,“道观有问题,吴桥,听我说,现在你必须远离道观、诅咒,任何的一切,但不可以离开杭市……我知道这很荒谬,但你现在离开这里,或许会死。”
离开那个须弥芥子供给「愿」的范围,离开这个小世界的幻境,许师宪没办法保证他的安全。
“然后呢?”吴桥的表情冷下来,“然后看着你们两个白痴连什么都没搞清楚就丢了命吗?”
不行,情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吴桥深吸一口气,“慢慢来,许哥,肯定有什么被我们忽略的线索,慢慢来,先告诉我,你们这阵子发现了什么,为什么突然要找清虚真人。”
许师宪的表情突然变得很挣扎,吴桥看着他的眼睛,沉默的等了很久很久后才得到了一个很奇怪的答案。
许师宪说:“我就是不动明王。”
“什么?”吴桥一惊,“你说什么?”
许师宪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开口说道:“你的想法是对的吴桥,没错,清虚真人不会救我。因为那个预言,不死不灭跳脱三界轮回不在五行之内的不动明王将在成佛前被一个重新诞生的人杀死,会被杀死的人是我。”
“什么?为什么?”吴桥皱眉,“等等,不要从结论开始,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想到那个。”
“卓云流和你说过那个故事对吧?邪僧南下传教,偶然得到释迦牟尼托梦预言,为了确保永生开始寻找可能将他杀死的人。”
吴桥点头,“没错,我记得。”
“故事是真的,但是故事线有问题,”许师宪说:“僧人不是先造了那口棺材才得到预言的,他是得到了乔达摩的预言,才造了那口棺材。”
先后顺序?
吴桥顿悟,“所以他们是故意骗你下山的?!”
许师宪点头,“这是个圈套,从一开始到现在为止,想要解开已经太迟了。吴桥,直到那天我才发现,原来不死不灭跳脱三界轮回不在五行之内的人,是我。”
吴桥一怔,没错,如果要这么说的话,从清虚真人说许师宪有一气尚存时他就应该想到的,许师宪非人非鬼非生非死,的确不在轮回五行之内!
没错,如果这么说的话,一切就都讲的通了!
僧道本无分别,清虚真人所说的,许师宪该做的事,就是代替真正的不动明王老老实实地去死!
城隍,明王。
在这整个骗局中,许师宪得到生就是为了去死的。
为了欺骗乔达摩的预言,他们把不动明王的命数压在了许师宪的身上。
他生来死去,都只是为了替他人成佛做嫁衣罢了!
“卓云流呢?”吴桥追问,“你叫卓云流找清虚道长是为什么?”
听他这么问,许师宪又摇头:“不是找清虚道长,是找那个盒子。”
盒子,梨木盒子,对,他忘了。
吴桥骤然起了一身的冷汗,他又忘了,为什么?为什么在脱离幻境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去找那只盒子?!
卓云流说他们两个去过道观,那盒子就应该在道观,对吧?
“所以现在是怎么回事?”
吴桥咬了咬牙,突然像是腾地想到了什么问道:“难道,那只盒子就是吴家金棺?”
从来也没有人说过,金棺就是真正的棺材啊!
许师宪沉默了一下,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吴家的命数,吴家的气运,祖坟,近郊的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