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买单,公家账上出钱,我去付款。闻书玉啼笑皆非。
闻书玉还真的研究了一下茶水单,点了一杯红茶,以及一份蓝莓重乳酪蛋糕。
这么甜腻腻的蛋糕……
裴将臣忽然想起,闻书玉好像确实喜欢吃奶制品。
闻书玉每天都买酸奶就不说了。裴将臣还曾看到他在做奶油意面的时候,偷吃过芝士块。
等待茶点送来的期间,两人有点冷场。
自打那一夜后,他们俩又彼此向后退了一步,有一点回到刚认识时的状态。
裴将臣倒是有心和闻书玉谈谈。可过去几日,光是筹备这次出访的事,闻书玉就忙得每日和团队加班到深夜,连学校的课都缺了。
五日转眼就过去。结束了这个四天的访问后,闻书玉就又要调走了。
裴将臣的手指点着桌面,斟酌着。
“书玉……”
“臣少……”
两人一愣。
裴将臣噗哧笑:“你先说吧。”
闻书玉还真的有挺重要的话要说。
“臣少,我已经和小张彻谈过了。其实他能力不差的,就是胆子有点小,您多给他一点鼓励吧。团队上下我这几天也全部梳理过了,该换的人都换了,分工也重新明确了一遍……”
裴将臣将茶杯重重磕在碟子上。闻书玉识趣地立刻闭上了嘴。
裴将臣却是更不痛快。
闻书玉在梁禹昌面前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为什么到自己这里就这么谨慎拘束,活似一只被主人训斥过的狗?
是,他是有些大爷脾气。可他从来没有无理由地责备过闻书玉,更没对他动过手!
那天晚上那种动手……不算!
这样想着,裴将臣清了清喉咙,给自己搁茶杯找了个借口:“茶有点凉了……你继续说呀。”
闻书玉提起茶壶要给裴将臣添茶,被裴将臣婉拒了,便继续说:“其实这些就是我要说的了。哦,阿曼达,就是郭曼妮,她在公关方面的能力很强,您可以信任她。”
裴将臣温和地点了点头:“你认可的人,我也会认可。”
这时,侍应生终于把闻书玉点的茶点送来了。
蓝莓乳酪蛋糕上的乳酪厚厚的一层,上面浇着新鲜的紫红色果浆,确实十分诱人。
闻书玉漆黑的眼底闪过几分孩童看到最喜欢的糖果时的惊喜。
“我可以尝尝吗?”裴将臣突然对这蛋糕产生了好奇。
闻书玉立刻把盘子往裴将臣这里推了推:“您请。”
裴将臣不大喜欢吃甜食,只挖了一小块。
奶酪果真有点齁,但有酸甜的果浆对冲了一下味觉,倒不算太腻。
“没你的玫瑰酱好吃。”裴将臣说。
闻书玉浅笑:“做玫瑰酱的手艺我都传给小张了,以后由他继续给您做。”
“他做的一点都没有你的好!”裴将臣嫌弃。
“可您最近吃的都是他做的,也没说什么呀。”闻书玉说。
裴将臣:“……”
闻书玉被裴将臣这模样逗乐了,噗哧一声笑。
明媚的秋光从温室的玻璃穹顶上落下,在青年漆黑又清亮的眼中跳跃,照得他白净的面孔仿佛揉了宝石粉。
青年穿着雪白的衬衫,坐在一片浓绿之中,隽秀,文雅,一层剔透的柔光笼罩着他全身。
于是裴将臣也跟着笑了。
气氛回暖,裴将臣便直白地问出了心底的疑惑:“梁禹昌哪点儿比我好,让你舍弃了我选他?”
他问得很坦率,闻书玉也坦率地回答:“他哪儿都不如您。”
“那你还……”
“但他是我可以伸手触碰的人。”闻书玉轻声说。
裴将臣知道闻书玉的意思。
“但你们身份不同,不能一概而论。”闻书玉补充,“而且,也没有什么舍弃您选他这个事。我对他确实很有好感。但您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您会永远在我心里有一个位置。谁都替代不了。”
“可你现在已经不喜欢我了。”裴将臣的语气有些委屈。
这一刻,闻书玉真心觉得自己是一个演技被低估了的特工。
他以深情款款的语调,配合月映春江泛波光一般的眼神,说:“我会永远钦慕您的,臣少。”
裴将臣目光里的寒冰消融,脸色肉眼所见地好转:“你最会说甜言蜜语了。”
虽是抱怨,但语气十分温柔。
“现在想来,我确实对你关心不够。”裴将臣提起茶壶给闻书玉添了茶,“你喜欢什么,对未来有什么打算,我都不了解。”
这还真不怪裴将臣。
靛蓝是刻意地模糊“闻书玉”的个人特色的。
要想一个伪造身份好用,那这身份的个人特色越平淡越便于特工操作。
而特工也不会给这个虚拟人物添加属于特工自己的习惯和喜好,以免和人设不符,又怕泄露了真实身份。
今日闻书玉点了自己喜欢的红茶和奶酪蛋糕,也是看在撤离在即的份上,稍微放任一下自己。
“您千万别这么说。”闻书玉说,“我这个人本来就平平无奇,没什么特色。”
“我不这么认为。”裴将臣摇头,“你只是太内敛罢了。你是个美好又有趣的人。连梁禹昌那种海王都能看出你的好,就说明你很优秀。”
真是时刻都不忘埋汰梁禹昌一句。
闻书玉低头浅笑,飞挑的眉梢如大师执狼毫一笔绘就,利落流畅,由浓转淡,没入鸦黑的鬓角。
这羞涩的笑容让裴将臣呼吸都跟着一颤。
“和我说说你自己吧。”裴将臣的嗓音一时十分低柔,带着几分恳求,“我不想以后回想起你,只记得一个埋头为我服务,没有自我,连面孔都模糊的小助理。”
可做一个面孔都模糊的助理,确实是靛蓝塑造“闻书玉”这个人物的终极目标。
大概因为撤离在即,闻书玉对自己放松了要求,他在裴将臣期盼的目光中开了口。
“我……我是个胸无大志的人。我没想干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业,只想早点赚够钱,然后退休。我很向往田园生活。我打小就梦想着将来能买一个农场,做个小农场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养猪养鸡,每天捡鸡蛋、挤牛奶,在篝火边喝啤酒吃烤肉……”
畅想着向往的生活,宁静的笑浮上清俊的脸庞。
“您肯定觉得我这人没出息……”
“不!”裴将臣立刻否定,“这是非常美好的生活。勤劳、踏实,自给自足。农业支撑了苏曼经济的30%呢。我对农业工作者充满了敬意。而且,我很喜欢篝火边喝啤酒吃烤肉这一项。”
剑眉轻挑,配合着明朗的笑和温柔多情的眼睛,对面这个青年俊美得让人很难挪开眼睛。
“还有呢?”裴将臣追问,“你还喜欢什么?音乐,电影,美食……你整天做我喜欢吃的,我都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我喜欢枪战片和悬疑电影,喜欢听蓝调摇滚和乡村音乐。我还会弹吉他呢……”闻书玉一项一项,徐徐道来。
温室咖啡店的乐队正在演奏一首舒伯特,天光在油亮的绿叶上跳跃,如一群欢快的小精灵。
两个青年在相识两年后,第一次这样面对面坐着,在秋光中喁喁私语,平等地、坦率地交流。
一个放下豪门继承人的高高架子,一个脱下特工的伪装。
他们此刻就只是两个普通的青年,坐在浪漫的咖啡厅里,聊着那些将他们拉得越来越近的话题。
乍一看去,他们同周围的情侣没有什么两样。
裴将臣的身体渐渐朝前倾去,手伸向闻书玉,放在他的手边。
作者有话说
新年第一天,没有闻助理和臣少,没有保镖和VIP,只有书玉和阿臣的第一次约会。
“我还很喜欢旅游。”闻书玉说,“将来有机会,我想全世界到处走走。”
裴将臣忽而用字正腔圆的华语说了一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闻书玉怔了一下。
“怎么?”裴将臣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会华语。”
“没想到您说得这么好。”
裴将臣得意,继续用标准的华语说:“小时候,妈妈教我背了很多古诗词。‘鹅鹅鹅,曲颈向天歌。’‘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就这一类。”
“太厉害了!”闻书玉像任何一个听到老外说中文的人一样,发出过誉的赞叹。
他紧接着又想到了一处:“所以,您其实是发得出‘刘ber’这个音的,对吧?”
“……”裴将臣面无表情。
隔壁桌的刘波儿:“……”
闻书玉一击即中,哈哈笑起来。
裴将臣也笑着,顺势握住了闻书玉的手。
闻书玉的笑声倏然一停。
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交叠的手上。
裴将臣神色自若,仿佛这个动作由一个男人对另外一个男人做出来,再正常自然不过。
闻书玉试图抽出手,却被裴将臣牢牢握住。
“这算不算我们的第一次约会?”裴将臣轻声问。
闻书玉的喉结滑动了一下,没有回答。
“不论对你来说算不算,”裴将臣说,“对我来说,算。”
闻书玉依旧不语。
“书玉,别走,好吗?”裴将臣低声恳求,那细微的、近乎呓语的话语似大提琴的低鸣,震动着闻书玉的心弦。
“我知道你是骗我的,你还喜欢我。而我也真的很舍不得你。”
青年的拇指轻柔地摩挲着闻书玉光洁的手背。
指腹的薄茧擦出丝丝缕缕的刺麻,如春雨里疯长的蔓藤顺着手臂一路上窜,开始缠绕着这具身躯。
“我已经习惯生活里有你了,每天不看见你就不自在。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我和你之间……我们的事……”
闻书玉紧闭了一下眼,用力抽出了手。
再睁开眼时,意乱情迷只是错觉,清明的目光里只有专业的冷静。
“您该动身回大使馆了,臣少。您还需要换衣服和做造型。不然就赶不上王宫的欢迎晚宴了。”
裴将臣定定地看了闻书玉片刻,也将手收了回去。
柔情如潮水褪去,露出冷硬嶙峋的礁石。
空气中一丝丝还未消散殆尽的缱绻情愫,如来不及随海浪撤退的鱼,在沙滩上垂死挣扎。
裴将臣整了整西装,站了起来。
附近三桌的客人也立刻唰地起立,严阵以待,簇拥着裴将臣朝外走——他们都是伪装成客人的特勤。
这阵仗实在气势滔滔,周围的客人都不禁侧目。
黑色镜片修饰着他硬朗、紧绷着的面容,也掩饰住了他脸上的挫败之色。
在这个时候,裴将臣还觉得被闻书玉拒绝,以及自己不得不和杀父仇人共进晚餐已是人生的低谷。
他全然不知道,在他从政生涯里的第一次国事访问中,竟会埋藏一场凶险万分的插曲。
这个插曲,让裴将臣和闻书玉的整个人生轨迹再一次被改变!
48小时后——
贡林西南方向公海上的一处无名岛屿。
灼灼烈日也无法穿透茂密的树林,海浪和风都被死火山和树丛挡在了外面。但密林之中有另外一种声音。
激烈的交火声!
子弹在树林中交织成网,树皮飞溅,男人们大声叱喝。突然一枚手榴弹爆炸,强劲的冲击波下树摇山撼,众人的耳膜嗡地一阵响。
裴将臣扛着一支AK,不断借助树木遮挡,一边射击一边前进。
他所受的艰苦训练在这一刻给与了他回报。他敏捷矫健,又稳重扎实,步步挺进,俨然是己方战斗人员的领队。
对方一名武装人员抵挡不住,转身逃跑,被裴将臣数发子弹放倒。
“掩护!”
裴将臣一声大喝,冲向那名武装分子,把他拖到一株树后。
“闻书玉在哪里?那个被你们抓走的男人,在哪里?”裴将臣抓着男子大声质问。
那男子重伤却未死,痛苦地呻吟,伤口血流如注。
“回答我!”裴将臣咆哮,一把用力掐住男人的伤口。
男子惨叫着,身躯巨震,用马里语说了一串话。
裴将臣对马里语很生疏,只大概听懂了“他”、“山上”、“树林里”几个词。
“他朝山上跑了?喂!问你呢!”
可男子双目涣散,渐渐不再动弹。
裴将臣按住他的脉搏,感觉到脉动飞快弱了下去。这人失血太多,没救了。
“臣少!”刘波的声音从耳麦里传出,“对方在撤了。追吗?”
“不追!”裴将臣当机立断,“让他们走。找书玉要紧!”
随着对方撤离,林中交火骤然停歇,可枪炮声却一时音绕耳边。
裴将臣丢下已咽气的绑匪,环视着茂密、没有尽头的树林,胸膛中的狂躁顺着喉咙冲了出来。
“书玉——”
44小时前。
夜幕降临王都。
隆天宫灯光璀璨,礼乐庄严,迎接着来自南洲各国的政要。
裴将臣穿着笔挺的黑色燕尾服,臂弯里挽着穿着Dior高定的梁幼芳,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朝着宝座上的贡林王太子尚胤礼走去。
尚胤礼是个苍白清瘦,长相十分平庸的中年男人。
虽说他有着王族特有的矜持高傲,又穿着隆重的礼服,但裴将臣还是很难将眼前这个瘦小的中年男人同杀父仇人联系在一起。
“很高兴见到您,殿下。”将自制力发挥到了最大,裴将臣低头行礼,“感谢您的盛情款待。”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年轻人。”尚胤礼注视着裴将臣,“你还适应贡林的气候吧。我知道苏曼和贡林在气候上区别很大。”
“贡林气候宜人,王都的景色也非常美丽,殿下。”裴将臣彬彬有礼地回答,“我为贵国的文化和艺术深深吸引。贡林的人民真是一群可爱的、有创新力的人。”
“确实很有创造力。”尚胤礼浅笑。
民间势如破竹的立宪运动如火如荼,正想推翻王室,创建一个新政府呢。
裴将臣这句话表面上是赞美主办国百姓的艺术涵养,谁都挑不出错。可落在王室,尤其是尚胤礼的耳中,难免有几分讥讽。
晚宴结束的时候已是深夜,尚胤礼已有些疲惫。他留下长子送客,自己则在宾客们的行礼中退场。
经过裴将臣身边时,尚胤礼停下了脚步。
气氛又随之凝滞。
“你真是一名卓越的年轻人,裴先生。或者,我可以叫你Jason?”尚胤礼微笑着,以长辈的口气说。
“您太过誉了,殿下。”裴将臣谦虚道,却没回答后面那个问题。
尚胤礼说:“你在这个年纪就取得了这么多成绩,真让人忍不住畅想你的将来。我想你父亲在天有灵,一定非常为你骄傲。”
气氛坠机般一头栽下,空气中有什么瞬间凝结成了冰。
梁幼芳惊恐地屏住了呼吸。
裴将臣的神情出奇地平静:“谢谢您的赞扬,殿下。我永远都不会让我的父母失望!”
两人再度握手。然后尚胤礼在侍卫们的簇拥下离去。
车队驶入大使馆的院子里。
刘波一拉开后座车门,裴将臣就像一头疯犬朝屋里冲。
闻书玉紧跟在裴将臣身后,不断朝沿途受惊的工作人员打着安抚的手势。
裴将臣挟着一道罡风冲进了卧室。闻书玉刚刚把门掩上,他的咆哮声就爆炸开来。
“他居然敢提我爸?他居然有脸提我爸?我特么还必须和他握手!和抓鼻涕虫有什么区别……”
闻书玉眼疾手快地把一个花瓶抱开。
“那个老畜生!”
裴将臣双目赤红,泄愤般扯去领结,撕扯着束手束脚的晚礼服。
纽扣崩开,布料也承受不了蹂躏,发出撕裂声。
闻书玉急忙上前帮裴将臣脱衣服。
“臣少,您……”
“你也想让我冷静?”裴将臣怒吼,“让我忍着不要发火?”
“不。”闻书玉的嗓音十分柔和镇定,“您完全有理由愤怒,您也完全可以在我面前发火。把你想要说的话都说出来吧,只要这能让您感觉好一些。”
狂怒的情绪如高空失足跌落的人,眼看就要无法收拾,突然被一张温柔牢固地网接住。
裴将臣停止了咆哮。
“我也在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闻书玉帮裴将臣脱下了衬衫里的硬衬,继续解着衬衫,“我能理解您的感受。要是谁拿我的父母说三道四,我一早冲上去和他拼命了。更别说对方还是凶手。他摆明了就是在挑衅您。这换圣人来都要生气呀……”
裴将臣张开双臂,将闻书玉一把抱住。
闻书玉愣住,可刚要推拒,就被拥得更紧。
“别动。”裴将臣将脸埋在闻书玉的肩头,“我就想抱抱你,不做什么。”
闻书玉被裴将臣身上那一股馥郁的、古龙水和红酒混合的气息严严实实地笼罩着,青年蓬勃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布料强烈地侵蚀着他的身躯。
“书玉,”裴将臣的声音嗡嗡的,可撒娇的意味十分足,“我被人欺负了……”
闻书玉垂在身侧的手抬了起来,缓缓地,迟疑着,终于将裴将臣回抱住。
“您受委屈了。”闻书玉轻轻拍着裴将臣的背,“照我看,是您今晚表现得很棒,不卑不亢,所以他才故意刺激您的。我真的很为您骄傲!”
裴将臣长吁,双臂收拢,将闻书玉搂得更紧。
“他比我想的要瘦小很多。”裴将臣说,“我今天看到他带着他两个儿子,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就忍不住想到我爸。我们一家阴阳相隔,活着的又天各一方。他尚胤礼却能享受着天伦之乐。真不公平!”
“您确定那不是在外人面前装样子?”闻书玉轻笑,“尚胤礼的子女不合又不是新闻了。相比您,虽然父亲早逝,母亲不在身边。但我相信他们都非常爱您!”
说到这里,闻书玉忍不住伸手托起了裴将臣的脸,注视着他低垂着的眼睛。
“您是被爱着的,臣少。您母亲虽然不在您身边,但她一直以她的方式在爱着您,保护着您。”
裴将臣凝视着这近在咫尺的温柔面容,抬手覆住了闻书玉的手,然后闭上了双眼,在那温暖干燥的掌心里蹭了蹭。
闻书玉觉得掌心一阵麻,胸口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狠狠一撞。
这个孤狼一般的青年露出这种臣服、依恋的表情,索取着抚摸,让意志力最坚定的人都一时难以招架。
心霎时就像向阳的雪,化作潺潺的溪流。
等意识到的时候,闻书玉的拇指已在裴将臣的脸颊上轻轻地摩挲了一下。
这个轻触充满着不言而喻的怜爱,瞬间给了裴将臣信心。他的唇在闻书玉的掌心落下了一个轻吻。
被烫着似的,闻书玉用力抽出了手。
“很晚了,您明天一早还要开会,该休息了。”闻书玉冷静道,“我就不打搅您了。晚安。”
他转身朝外走,脚步比往常要快了些。
裴将臣的脸颊肌肉重重地一抽,一跃而起追了过去,如狼从身后扑向猎物。
闻书玉已走到门口,感觉到劲风袭来。他本能地转身,下一秒就被裴将臣顺理成章地摁在了门上。
门外,刘波警觉地转头望去。
门内,裴将臣双肘撑在门上,将闻书玉锁在了自己的阴影里。
“我再问你一次,你是真心要走?”裴将臣直勾勾地注视着闻书玉,双眼泛着冰冷却又深情的微光,“你是真的不喜欢我了?”
闻书玉低下头,竭力避开裴将臣灼热逼人的注视。可下一秒,下颌就被强行抬了起来。
敲门声响起。刘波在门外问:“臣少,您还好吗?”
闻书玉细微的紧张被裴将臣察觉。他促狭地笑了。
“臣少?”刘波再次敲门,声音比之前严肃了许多。
闻书玉张口要应答,裴将臣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
迎着闻书玉惊怒的目光,裴将臣笑着在手背上亲了一下,高声道:“没事!”
声音明显是从门背后传出来的。
闻书玉在里面,刘波不担心裴将臣遇到危险。但同样,正因为闻书玉也在里面,可以脑补的画面就很多了。
刘波挑了挑眉,继续守在门口。
门厅处只在墙角有两条灯带,灯光如萤火,还不如裴将臣的双眼亮。
裴将臣敞着衬衫,精悍结实的胸腹就这么直接贴了上去。
闻书玉不再如过去一般老老实实地被他压制,可一挣扎,裴将臣就朝门板使眼色。
“别闹。想让刘波儿听着吗?”
你这次倒是将那个“ber”发对了!
闻书玉强维持着镇定:“臣少,请放开我。”
“就不!”裴将臣享受着欺负人的快意,低头如狼一般嗅着闻书玉颈窝间的气息。
“别走好吗?我和梁幼芳不过是做个样子的。她需要用我提咖,我需要一个体面的女朋友。你犯不着为她吃醋……”
闻书玉被裴将臣嗅闻的动作弄得脖子痒得不行,觉得那股热气全转移到了脸上。
“臣少,您只是不想失去一个能干的助理。”闻书玉垂死挣扎,努力讲道理,“您只要给小张机会,他会做得比我更好的。我走后,您一开头会有一点不习惯,但我相信您会很快适应的。”
“我适应不了!”裴将臣猛地抬起头,手又习惯性地放在了闻书玉的脖子上。
力道很轻柔,动作却十分强势,就是为了将对方禁锢住。
闻书玉的瞳孔微微放大,十分不适。
但裴将臣凌厉的表情又瞬间化作一片温柔包裹而来。
他轻叹,无奈地一笑。
“你赢了,书玉。”
闻书玉有些困惑不解。
“你赢了。”裴将臣的拇指拂过闻书玉的下颌沿,“谁叫我舍不得你呢?你想要的, 我都给你……”
视线里是青年凑近的英俊面孔,无处躲避,唇上已传来熟悉的温度和压力。
裴将臣握着闻书玉脖子的手转而揽住他后脑,低头将他吻住。
一如既往地强势,热情,又多了一份温柔和怜惜。
唇辗转地碾压着,舌撬开齿列。侵略着,扫荡着,挑逗着。
裴将臣吻得非常细致而专注,竭尽全力想要挑起对方和自己共舞。
可惜闻书玉始终没有回应,也不敢回应。他光是抵抗这一股强势的入侵就已经快要耗尽自己的意志力了。
唇大力口允吸时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狭窄的空间里显得十分响亮,其中还混杂着越来越粗重混乱的呼吸。
沉浸在热吻中的人不觉得什么,尚能维持一丝清醒的闻书玉听着这声音,只觉得耳朵都要烧起来。
裴将臣一只手正轻揉着闻书玉后脑的头发,一手则抚着他的后背,似在安抚他的情绪。
颤抖着,闻书玉微睁开眼,昏暗的视线里是裴将臣专注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