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这句话,说是一道闪电当空劈下不为过,把何瑞从天灵盖打通到了脚后跟,整个人都焦麻了。
众所周知,裴将臣今后就算不入主总统府,也会成为裴家掌门人的。做他的总管,在裴家系统里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而去集团,做到天也不过一个高级经理人罢了!
裴老将军这是把自己给撤职流放了!
“将军……”何瑞茫然,“我……我哪里做错了,还请您给个指使。”
“不知道?”裴老将军抬起眼。在那层层皱褶后的眼睛依旧犀利有神,毫无半点昏花之兆。
何瑞冷汗潺潺,双腿打颤:“我……我一切都是为了臣少好。但如果闻书玉是您专门留给他消遣的,那我……”
“和闻助理无关。”裴老将军摇了摇头,“你下去吧。想不通,就慢慢想。”
老人听着温和的话有着重达千钧的强硬。何瑞揣着一肚子的疑惑,惶惶不安地退了出去。
雕花大门在身后砰地一声关上,也关上了何瑞通往权力顶层的路。
何瑞心中的困惑和惶恐一时达到了顶峰。不知道怎么回去向家中长辈解释,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好好的继承人被勾引着走了断袖之路,就算裴老将军不在乎,但自己也有告知的义务呀……
何瑞茫然地掏出手机,看到闻书玉先前给自己发来的三条留言,心头一阵火。
他本想直接把留言删除,手一滑反而将留言点开了。
就见闻书玉写着:“你告诉了裴老,你就会被从臣少身边打发走了。”
“裴老确实是一家之主。但你要做臣少的内务总管,那你只有一个主人,就是臣少。所有人,包括裴老,都要放在后面。”
“你背着臣少将这事告诉裴老,就等于背叛了臣少。裴老绝对会把你调走!”
手机从颤抖地手里滑落,咚地一声落在铺了地毯的走廊里。何瑞面无人色,苍颓地靠在墙上。
裴老将军看着何瑞失魂落魄地走出了书房。
大门合上后,书房墙上一扇和隔壁房间相连的小门被推开,裴将臣走了出来。
青年还穿着作训服,是被祖父临时从队上召回来的。
他走到祖父的书桌边站好,双手背在身后,双腿微分开,背脊笔直,一副士兵呈“稍息”时的姿态。
“都听到了?”裴老将军问。
“是。”裴将臣面色十分平静,“事情不是何瑞所描述的那样。是我强迫小闻的。”
裴老将军才端起茶杯,手一抖,茶汤泼了点出来。
一直如一个隐形人般站在墙角的大总管宋阳快步走过来,接过了茶盏,又递上一方手帕。
“您可以看视频。”裴将臣说,“我没撒谎。”
我才不要看这鬼东西!裴老将军没好气:“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您会长命百岁的,爷爷。”裴将臣笑了笑,严肃中多了几分调皮,“而且这事也没何瑞说得那么不堪。我就是亲了小闻几口罢了,什么事都没发生!之前又不是没亲过……”
“你还得意了?”裴老将军低喝。
裴将臣立刻收敛了笑意:“对不起,爷爷。是我不对。”
宋阳又端来一杯茶,顺便低声劝了几句:“将军,小孩子家,打打闹闹是常有的事。阿臣打小处处都完美,也怪辛苦的。有些小癖好,才让他更像一个活人呀。”
裴老将军抿着茶,顺了一口气:“还是你家的孩子省心。”
宋阳笑:“我家的各个都一无是处,一把年纪了还在啃我的棺材本。您光一个阿臣,就让多少做长辈的羡慕得眼红?”
裴老将军被捧得神色越发舒展。
裴将臣见状,试探着问:“爷爷打算拿小闻怎么办?”
“你打算拿他怎么办?”裴老将军反问,“你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是好玩呢,还是认真的?”
“怎么会是认真的?”裴将臣噗哧笑,“我再胡闹,也不会和一个男人来真的。”
“那就是玩玩了?”裴老将军反而更发愁。
人家什么来路,是你小子能玩的?
第81章
““那倒不至于这么混蛋。”裴将臣安慰了祖父,“小闻对我忠心耿耿,痴心一片,我却对他抱着亵玩的态度。这样的德行,何以服众?”
裴老将军点头,深以为然:“那你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裴将臣说:“小闻喜欢我,我也想把他留在身边,好好对他。但我肯定会娶您让我娶的女人的。联姻是我的义务,不是吗?”
裴老将军冷笑:“小闻他自己都不想留下来,你却想得挺美的。”
还有一句话,裴老将军很想说:你母亲把闻书玉派到你身边,是给你保命的。你却想用他来暖床!
“谁说他不想留下来的?”裴将臣不服气。
裴老将军漠然道:“我说的不算,那就让他自己来说吧。”
宋阳已拉开了大门,一道清瘦笔挺的身影走了进来。
是闻书玉。
裴将臣倏然扭头望去,眉睫向下压了一下,一股戾气迸射而出。
闻书玉低垂着头,在门口不远处站定。
他穿着藤黄借他的高领T恤。藤黄的身材比他高大一些,这衣服一些宽松,但至少能把该遮住的东西都遮住了。
至于嘴角的痕迹,裴老将军眼睛不好,站得远一点他也看不清。
“自己说吧。”裴老将军道。
闻书玉顶着裴将臣的目光,说出他准备了很久的话。
“将军,臣少,承蒙您二位抬举,我在裴家已工作了两年了。我这两年学到了很多,也成长了很多,我对裴家毕生感激不尽。现在我想趁着年轻去外面的世界闯荡,接触一些不一样的人和事,增长见识。但只要您二位将来有用的着我的地方,我一定赶回来效劳,在所不辞!”
只要“闻书玉”到那时候还活着。靛蓝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知道了。”裴老将军缓缓点头,“年轻人志在四方是好事。就祝你前途远大,一帆风顺吧。”
闻书玉松了一口气,毕恭毕敬地向裴老将军道了谢,又从书房里退了出去。
从头到尾,他和裴将臣都没再交流一道视线。
裴将臣如一柄出鞘的剑般伫立在房间中央,肩背肌肉一时紧绷到了极致,却在书房的门关上那一刹那,又放松了下来。
“你都听到了?”裴老将军戴上了老花镜,拿起了一份文件,“凡事都要有取舍。回去吧。关于你总管的人选,我们回头再讨论。”
宋阳为裴将臣打开了门,可裴将臣走到了门口,却又站住。
“我要是不想有取舍呢?”裴将臣转身向祖父望去。
裴老将军从文件中抬起头,有几分不解。
“事情分个轻重缓急,我能理解。”裴将臣又朝祖父走去,步履稳健,“可人一辈子拼搏奋斗,不就为了把想要的都得到手吗?如果努力之后实在得不到,再放手也能理解。可有些东西我明明可以兼得的,为什么要放弃一个?”
裴将臣在书桌前站定,目光熠熠地注视着祖父:“我还记得小时候,三哥得了一台遥控直升飞机,我看着很羡慕。但他一贯欺负我,我不敢求他给我玩。是您教我,喜欢什么就要去争取,不要等着别人送到手边。您说,裴家人要勇于争取,绝不轻易言输!”
“我记得你后来把老三揍了一顿,抢了他的玩具。”裴老将军没好气。
“我没揍他。”裴将臣理直气壮,“他自己跌倒的。他错怪了我,堂婶过意不去,就把那直升飞机送给我了。”
裴老将军一脸无语,心道谁都知道那一跤跌得蹊跷,只是找不到证据罢了。
“这只是其中一件事。”裴将臣的声音忽而放低,“爷爷,我今天能站在这里和您说话,能被您和二叔寄以厚望,也是我一拳一脚争来的。”
裴老将军子孙众多,大部分一年到头都见不了他一面,逢年过节给他磕头讨个红包然后就会被打发走。
裴将臣一个没有父母在身边照顾和指导的孩子,能取得今日的成就,除了天生聪慧,他骨子里的争强好胜和占有欲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爷爷,您养了一头狼,就不能让狼不去狩猎。”裴将臣的表情似在向长辈撒娇,说的却全是冷静理智到了极致的内容,“我想要的并不多:我很喜欢小闻,想把他留在身边罢了。这不会妨碍到我工作和学习,更不会妨碍到我的婚事。一个男人,连这一点私欲都不能满足,那也过得太憋屈了,您说是吗?”
裴老将军注视着他最骄傲的孙子,没有在孩子身上看到长子的文儒内向,或者孩子母亲的书呆气。他只看到自己的影子。
这长孙越长大,越像年轻的自己。
就连已成为总统的次子,都没有这个孩子这么像自己。
老人想起了自己戎马倥偬的岁月,想起年轻时的轻狂和傲慢,想起自己也曾肆无忌惮地征伐掠夺。
顶尖的雄性,也有着顶尖的占有欲。
长辈对酷似自己的儿孙总是格外偏疼的。
裴老将军再开口时,语气明显软了很多:“可人家小闻想走啊。总不好把人家强留下来。你二叔做了总统,我们家做事可不能再像过去那样了。”
若闻书玉只是个普通人,裴老将军根本不在乎孙子会对他做什么。裴家想强留什么人,有一百种让外面的人挑不出刺的办法。
但“闻书玉”不是普通人!
对他用强制手段,亚星联邦那边首先不会罢休。其次,长子媳妇也怕是会打上门来。
长媳这些年在亚星联邦核工业领域的地位越发超然,也让她在亡夫家的底气越来越足。人虽不在跟前,可遥控起儿子的事,时常让裴老将军又气恼又无奈。
亚星联邦是强国中的强国,苏曼确实没法比。只要还需要亚星联邦的科技支援,裴老将军对长媳就要礼让三分。
长媳对裴家把儿子养成一个政治机器已十分不满,要是让她知道,儿子居然还干起了强夺男人的事……
裴老将军摇头,再次叮嘱孙子:“不要强迫人家!”
“我怎么会做强人所难的事呢?”裴将臣不以为然地笑着,“书玉爱我,他本就舍不得离开我。他只是闹脾气,我会去哄他的。您呢,就给我一个态度。”
裴将臣双手撑在书桌上,笑容狡黠而深邃,有着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疯狂。
“只要我能把小闻留下来,以后我和他的事,您就不再过问了!”
想得还真美!裴老将军哼笑:“你和梁家的女孩订婚,我就不管你和小闻的事。”
裴将臣一愣:“现在?”
他才念大二,还没满二十一岁呢。
“你爸和你二叔都是大学的时候订的婚,毕业后结婚的。”裴老将军态度强硬,“又没让你现在就结婚。订婚都做不到,那小闻的事就别谈下去了。”
裴将臣想说那都是上一辈的事了,可一看祖父坚定的脸色,又把话吞了回去。
裴老将军补充:“不喜欢梁家的。那杨家或者霍家,我给你选一个。”
裴将臣觉得后脑皮麻如针扎,太阳穴鼓鼓跳动。
那种纵使已竭尽全力往高处爬,却依旧无法掌控命运的无力感让他觉得愤怒又无奈。
“你不是说可以兼得吗?不是说不想做取舍吗?”裴老将军说,“还是担心订了婚就没有信心把小闻留下来了?”
“不!”裴将臣坚定道,“我有!”
他紧咬牙关,深吸了一口气:“好!我会订婚!我也会把闻书玉留下来的!”
闻书玉站在走廊的一角,正对着草木扶疏的庭院。
今日是雨季里很寻常的一天,芭蕉叶被雨滴打得劈啪轻响,颇有几分诗意。豢养在园林里的小动物都躲藏了起来,只有喜雨的树蛙在欢快的鸣叫。
闻书玉望着那一朵刚刚绽放的芭蕉花,深切地意识到,两年光阴就这么弹指而过了。
“还好吧?”
藤黄站在不远处,目视他处,一副标准的执勤模样。
“还行。”闻书玉以极低的声音说,“老宋那里……”
“交给我。”藤黄说,“你真没事?我这儿还有药,马应龙,专门治菊花,效果绝佳!”
“……留着你自己用吧。”闻书玉说,“我有预感,阿黄。就你这嘴,这药你迟早用得上。”
“都说了不要叫我阿黄!”藤黄不高兴,“跟叫狗似的。”
“是,黄爷。”
藤黄这才满意,又问:“你这次有信心能走掉吗?”
“应该没什么问题了。”闻书玉低着头,用脚尖拨着一朵不知什么时候落进来的鸡蛋花,“老人家都发了话了。他不会忤逆他祖父的。”
浸人心脾的花香在潮湿的空气中弥漫,似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愫将人柔柔地纠缠住。
咔嗒一声,书房的大门打开了。
闻书玉抬头望去的一刻,藤黄也瞬间站回了原位。
裴将臣走了出来,从光线略暗的走廊这一头,一步步朝着站在明亮处的闻书玉走去。
闻书玉仔细打量着这青年的脸色,随即放下了一颗心。
裴将臣看着很镇定,喜怒不明,有些沮丧,但掩饰得很好。就像他过去想做的事没有做成,又接受了现状后的样子。
看样子,裴老将军说服了孙子。
裴将臣在闻书玉面前站定,迎着他带着期盼的目光,平静道:“你赢了。”
闻书玉抑制着涌上心头的喜悦,低下了头。
“但你现在还不能走。”裴将臣话锋一转,“我五号要出访贡林,这事很重要。现在何瑞被开了,张乐天不靠谱,你必须跟我一道出访!等回来了,你爱去哪里去哪里,我再也不管你了。”
这个要求很合理。况且前后不过十天的事。闻书玉已经等了一个月了,再等几天差别不大。
“我一定会尽心的。”闻书玉说。
“你也要和张乐天好生谈一谈。”裴将臣朝屋外走去,“他这么混日子可不行。我不想总换助理了,他得立起来。”
“是!我一定好好教育他。”
特勤递上一把伞。闻书玉刚伸出手,裴将臣就抢先接了过去,唰地张开。
“走吧。”裴将臣撑着伞走下台阶,见闻书玉没跟上,停下来等他,“怎么,还要我请呀?”
“啊,不!”闻书玉快步跟了上去。
裴将臣将伞换到左手,撑在他和闻书玉的头顶,遮住了天光。
雨滴噗噗地落在伞面上,在伞沿处成串地落下,似铺开一张洁白的珠帘,将两个青年同整个世界隔离开来。
他们穿梭在天光黯淡的阔叶植物林中,耳边是树蛙此起彼伏的鸣叫,一只孟加拉巨蜥在灌木丛下的青苔上缓慢爬行。
闻书玉依旧穿着白衣黑裤,但他和裴将臣的身型都比两年前结实了不少。
“梁禹昌那人靠不住。”裴将臣的语气亲切柔和,仿佛只是在给好友提意见,“你要想找男朋友,也得找个人品靠谱点的。需要我介绍吗?”
“哎,怎能劳烦您?”闻书玉讪讪,“我知道梁少爷不是我能高攀的。我可能,只是对西罗很感兴趣吧。”
“为什么?”裴将臣斜睨,“嫌弃苏曼不好?”
“怎么会?”闻书玉说,“只是,在西罗,我们这类人能和伴侣结婚。我想有机会一定要去那边转转。”
裴将臣一时沉默,握着伞柄的手渐渐收紧,手背的青色血管越发明显。
伞随之一偏,雨滴落在了闻书玉的肩上。
可不等闻书玉说什么,伞又斜了过来,将他笼罩住。
雨水落在裴将臣的右肩,顺着作训服的特殊布料一道道往下滑。
“那警队的工作你打算怎么办?”裴将臣的语气淡无波,“不干了?”
“我想考研,可能有点顾不上了。”说到这个事,闻书玉也有点不好意思。
自己大动干戈地考进去,原本准备干上个一年半载的,哪里想到撤离来得这么快。
“我就知道你是一时兴起!”裴将臣冷哼,“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亏得你是裴家的人,人家才不敢说什么。以后你去了别的地方,没有裴家罩着,可不能这么随性了……”
絮絮念叨,亲切又满怀着不舍,十分窝心。
闻书玉一路应承着。
但他此时如果抬头仔细端详裴将臣,会发现这个青年虽然浅笑着,可眼中却燃烧着一股冰冷与炙热交织的火焰。
细雨嘀嗒声中,两个青年渐行渐远,身影消失在绿荫深处。
作者有话说
提前祝朋友们新年快乐。
本文的剧情在这一章和两人初遇相互呼应,接下来是新的篇章——
“死遁”开始进入倒计时!
五日后,苏曼总统专机之一的“飞翔者号”降落在了在贡林王都君和机场。
苏曼驻贡林大使馆的参赞在秘书的陪同下,迎接总统侄子裴将臣及几位官员。
机舱门打开,特勤确认了安全后,一个高大健美的青年大步迈出了舱门。
因不是正式场合,青年穿着一身天蓝色休闲西装,内搭白色T恤,高挺的鼻梁上还架着一双墨镜。
但他笔挺的、如模特一般完美的身姿,和战士的步伐,将他同寻常富家子完全区别开来。
“太子爷。”秘书对参赞低语。
“我认得。”参赞感慨,“瞧瞧人家的孩子……”
紧接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浅蓝衬衫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公文包。
清瘦、干练、俊秀,如一棵在风中舒展的小白杨。
“闻助理。”秘书说,“太子爷的首席助理,以及……男朋友。”
参赞忍不住朝秘书瞥了一眼:“我以为梁家的大小姐……”
“太子爷这样的人,怎么会只有一个伴儿?”秘书窃笑。
参赞恍然大悟,不免嘀咕:“玩得还真花……”
他顿时又觉得孩子还是自家的好。
贡林位于苏曼以南,整个国家地形像一只拉得长长的袜子,而王都又位于国土的南部。
远离了赤道,温带海洋性气候让这座城市四季分明,风调雨顺。
三月正是初秋来临的时节,清爽干燥的西风和万里晴空迎接着从闷热潮湿的雨季里逃离出来的苏曼贵客。
每个人在走出“飞翔者号”的机舱时,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这才像是人住的地方。闻书玉心道。
一行人搭乘苏曼大使馆的专车,穿过王都繁华的街区,朝大使馆而去。
贡林非常独特的民族文化充分体现在了建筑艺术上。王都的传统建筑都有着高高的白色石头墙,绘制着精美花纹的大门和屋檐。
据说根据门的颜色和墙壁的花纹,可以判定出屋主人的身份。
下人,平民,商人,学者……政治家,军人,贵族,还有王族……宅邸的装饰都有着明显的区分。
权贵们的豪宅被密林环绕,只在树顶露出一片金碧辉煌的屋顶,以供游人仰望。
在贡林,下人的社会地位比平民还要低一等,都是奴隶和罪犯的后代。他们可以受教育,却因受歧视,只能从事几种最低端的职业,备受剥削。他们也是贡林民主运动的中坚力量。
“但我听说,贡林王太子最宠爱的一个妃子,就是下人出身。”阿曼达对王室八卦可谓如数家珍,“王太子有六个孩子,其中四个都是这个宠妃生的……”
同车的另外一名文秘听得津津有味。
趁着撤离在即,闻书玉做了一件假公济私的事:他把阿曼达调进了裴将臣的团队,让她负责公关。
跟着太子爷做事,那前途远非在集团里可比。阿曼达现在看闻书玉的目光,和看活爹也差不了太多。
要是时间足够,闻书玉甚至打算往团队里塞一堆大美女,好对冲一下裴将臣最近越来越甚嚣尘上的不良风评。
下榻大使馆的贵宾楼后,裴将臣一边换衣服,问闻书玉:“下午有什么安排?”。
“王宫的欢迎晚宴将在晚上八点举行,”闻书玉捡着裴将臣满地乱丢的衣裤,“考虑到晚高峰,您需要在六点半从大使馆出发,在那之前的几个小时您没有安排。您想怎么打发时间?”
裴将臣蹬了裤子,思索着:“幼芳昨天就先到了。看看她有空没。我记得她提过王都一家非常有名的温室咖啡馆……”
“‘永恒之春’咖啡馆。”闻书玉立刻说,“我这就去定位子。”
“行。”裴将臣将身上最后一块白色布料脱下,卷起来随手一丢。布团准确地落进了闻书玉手中的衣框里。
闻书玉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脸。
裴将臣一笑,大咧咧地赤倮着骏马一般的身躯:“我和梁禹昌,哪个身材更好?”
闻书玉被这充满孩子气的问题弄得啼笑皆非。
“我怎么知道?”他机智地回答,“我又没看过他不穿衣服的样子。”
“估计一下呗。”裴将臣扶着浴室的门,转身朝闻书玉望。
浴室里的灯光给他精悍紧实、肌肉流畅的身躯涂抹了一层油。
再配上那张多国混血的英朗面孔,因脱衣服太急而弄得乱糟糟的微卷的黑发。青年像是罗丹大师复活雕刻出来的举世杰作。
闻书玉注视着那张英俊又傲娇的面孔,放弃般叹道:“当然是您的好!行了吧!”
裴将臣满意地走进了浴室里。
“永恒之春”咖啡馆是一座装饰艺术风格的巨大温室,也是王都炙手可热的网红打卡地。
温室呈Y字型,中间是一个高达十五米的圆形大厅。室内除了各种珍稀绿植,还有假山喷泉,和一支演奏着古典名曲五人乐队。
乐曲在墨绿与金色交织的穹顶下幽幽回荡,将这里营造成一处宛如伊甸园的乐土。
茶座都半掩在绿植之中,私密性极好。情人们无所顾忌地执手对视,喁喁私语。
屋外正是秋季,可室内的空气永远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春的气息。
可惜,裴将臣在这春的气息里浸淫了半个小时,梁幼芳连个影子都还没见着。
闻书玉看不过去,上前问:“臣少,要不我去问问……”
“问梁禹昌?”裴将臣斜睨他,“他们兄妹俩今天不在一块儿。你家梁禹昌约了人谈生意,你不知道吗?”
我是不知道。但我看你倒是挺清楚的。
“算了,她不会来了。”裴将臣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扣,“你陪我坐一会儿吧。”
闻书玉有点为难。
“怎么?”裴将臣不悦,“你也要晾着我?”
被女友放了鸽子的男人是很可怕的。闻书玉立刻乖乖地在对面坐了下来。
刘波和一位女特勤扮作客人,就坐在隔壁桌。他抿着茶,淡定地目光从闻书玉低眉顺目的脸上扫过,砸吧了一下嘴。
侍应生拿着茶水单走了过来。
“点一些你喜欢的吧。”裴将臣促狭一笑,“今天本少爷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