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胆子怎么就可以大成这样。
是他主动敲的二爷的门,也是他主动牵的二爷的手,即便如此,二爷却仅仅只是亲吻了他的额头,同过往很是有些不同。
他以为,二爷至少会做跟亲密一些的举动。
阿笙不确定,二爷是因为白天太忙,这会儿有点累了,还是因为旁的什么原因,他只知道,在没有见面的这段时间里,他很想,很想二爷……
担心二爷会推开他,阿笙的唇在二爷的唇上贴了好一会儿。
幸好,二爷似乎并没有不喜欢。
阿笙的胆子大了一些,小心翼翼地探出自己的舌尖。
几乎是阿笙才探出舌尖的一瞬,他的舌尖就被卷了过去——
谢放竭力克制了一晚上的自持,在这一刻,悉数土崩瓦解。
多日未见,饱受相思之苦的人,又岂是阿笙一人。
掐着时间,让福旺给汤婆子灌了水。
听见门外的动静,第一时间去开了门。
见到阿笙,第一件最想要做的事,就是将人抱住,因着顾忌方叔的感受,方才没有任何逾越的行为,唯有在汤婆子递给阿笙时,轻轻捏了捏阿笙的指尖。
他知晓他同阿笙上楼时,方叔一直在注视着他们,这才不得不同阿笙两人各自回房。
他没想到,阿笙会前来敲他的门,更没想到,阿笙后面会,主动吻上他。
犹如在冬日的火堆上,骤然浇了一壶烈酒上去,谢放在阿笙腰间的双臂收拢。
他将阿笙稍稍带离了门扉一些,右手护着阿笙的后脑勺,以免不小心碰到门框,唇瓣反复碾着阿笙的唇,勾住他的舌,使之染上自己的气息。
阿笙呼吸急促,他微仰着头,承接着二爷的亲吻。
身上的披风系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松脱,落在了地上,单衣的领口微敞着,露出锁骨处一大片白皙的肌肤,宛若细腻、凝白的上等瓷器。
谢放眸色沉沉。
蓦地,阿笙的身子忽然腾空,他被拦腰抱起,放在了铺着粉色牡丹的床上。
后背抵着柔软的床铺,阿笙后知后觉,这会儿才觉得害羞,却并未想过临阵脱逃。
他脸颊通红地环上,身子倾覆下来的二爷的脖颈。
再一次,主动吻了上去。
第288章 衣衫乱了
抱着阿笙上床时,谢放尚且克制,时刻记着,莫要弄疼了阿笙,便是身子覆上去时,都用一只手撑着床,并未将全部的重量承给阿笙。
阿笙的亲吻生涩,没什么技巧可言,却似点火的春风,一触碰,便成燎原的态势。
谢放仅存的克制化作了灰烬。
他的掌心扣住阿笙的后脑勺,齿尖轻咬着唇上的那片柔软,勾住阿笙青涩的舌,尽情地汲取他口中的馥郁。
阿笙能够感觉到二爷的这个亲吻同先前不同,来得更为侵|占性。
心莫名地有些紧张,便是连呼吸都越来越急促,心底却是没有半分害怕,反而将自己的身子更加贴紧了二爷。
炙热的吻,落在阿笙的鼻尖,耳后,像是一簇簇炙热的火苗。
“嗯……”阿笙无意识地出声。
阿笙鲜少出声,他知晓自己的声音不好听,担心会影响二爷的兴致,忙咬住自己的下唇,便是连身子都紧绷着。
二爷的亲吻却是愈发地滚烫,阿笙只觉身上仿佛有火在烧,意识在逐渐地剥离,身子也便再次地柔软了下来。
两人的衣衫都乱了,木质的床板发出吱呀的声音,在这浓重的夜色里,格外地暧昧。
谢放的手抚在阿笙的腰间,顺着的腰线往下,来到先前从未探索过的领域。
阿身子倏地绷紧,却是没有将二爷给推开。
他的身子渴望着二爷更多的碰触。
最后紧要的关头,到底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谢放指尖拢了拢阿笙敞开的衣领。
阿笙茫然地睁开眼,乌色的眸子水润润的,仿佛映着一水的春光,唇色殷红,还有一些肿胀。
他不解地看着二爷,似乎在无声询问,为何……会停下来。
谢放情潮汹涌,此时唯有忍耐着,他的指尖摩挲着阿笙红肿的唇瓣,声音沙哑,“若是到最后一步,明天你走路会有些影响,方叔定然会察觉出异样。”
阿笙脸颊似火烧,通红一片。
他,他从未想到过这一层。
阿笙坐起身穿衣。
见状,谢放从后面抱住他,下巴枕在阿笙肩上,亲吻他的耳尖,“晚上就歇在这儿吧,等天快亮的时候,我再送你回去?”
阿笙耳尖殷红,他神情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听二爷的……留下来。
万一他同二爷两人双双睡过头可怎么办?
被福禄、福旺瞧见了,倒也没什么,就怕爹爹起来得早……万一恰好撞见他从二爷房里出来就糟了。
阿笙尚未想好,身子忽然被二爷抱着向床上倒去。
阿笙吓一跳,他双手在床上撑了一下,以免摔在了二爷身上,压疼二爷。
谢放仰起头,轻吻了阿笙的唇,“就这么决定了。嗯?”
阿笙鲜少能够拒绝二爷的要求,何况,他也想同二爷能够有时间多相处。
他红着脸,小弧度地点了点脑袋。
天色尚未大亮,一个身影蹑手蹑脚地上了楼。
阿笙的门被悄悄打开。
方庆遥将手中薛先生送他的手电筒打开,对着屋内照了照。
手电筒白色的灯逛照见床上隆起的床被,以及露在床被外的黑色脑袋。
方庆遥轻舒口气。
果然是他多虑了。
昨夜阿笙同二爷来那个人各自回房后,应当也便各自休息去了。
瞧见阿笙身上的被子没盖好,方庆遥走上前。
他将手电筒倒拿着,用掌心挡住光亮,替阿笙掖了掖被角。
许是睡梦中察觉到了隐约的光束,被窝里的人动了动。
方庆遥吓一跳。
他双手愈发地掩饰地捂着手电筒的灯面,凭借着手电筒透出的依稀光亮,悄声退出房间,小心翼翼地将房门给关上,尽可能地不发出人任何动静。
“二爷今日这般早便起来了?”
谢放下楼时,方庆遥正打算同阿笙外出,见到二爷,主动后者打了声招呼。
虽说,神情瞧上去,还是有那么几分别扭。
谢放猜到方叔态度转变的原因。多半是今早去阿笙房里查过,加之他比阿笙要晚下楼许多,方叔自是舒坦些。
“是我起晚了,方叔同阿笙这是打算出门?”谢放眼露意外。
不得不深想,是不是因着他今日放年假,方叔这才特意带阿笙出了门,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他若是当真想要对阿笙做些什么,方叔如何能防得住?
不过,却也能够明白一个父亲的苦心。
阿笙比划着,“爹爹是要上街添置些年货,二爷可有什么托我们捎回来?”
说起来,对于爹爹会主动找自己上街这件事,阿笙挺意外。
他还以为爹爹还在生他的气呢。
他在吃早餐,爹爹过来问他要不要一同出门去置办点年货。
爹爹主动递了梯子过来,阿笙心底既感动,又有些羞愧。羞愧自己不该那般孩子气,同爹爹置气了这么长时间,自是二话不说,答应了爹爹。
谢放:“家里没什么缺的。不过外头不太平,繁市近日又涌进了不少其他地方过来避难的民众。治安不大好,尤其出了租界这一带。你同方叔出门,万事小心些。若是遇上偷钱或者是抢钱的,无论数额大小,都不要去追。安全最要紧。”
“多谢二爷提醒。”
方庆遥嘴上虽这么应着,心里头想着,应当不至于这么点背。
他同阿笙也上过街,还是去人来人往的市场,不也什么事没有?
小心点看着些自己的财物便是了。
阿笙却是将二爷的话记在了心里头,“我同爹爹会注意安全的。”
谢放不放心,唤了小七同阿达两人过来,让两人悄声地跟着方庆遥同阿笙父子两人。
“爹爹,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阿笙以为爹爹同自己上街添置年货,可眼见着爹爹手里头不拿着不知道写了什么的字条,拉着他往民巷里头钻,阿笙没忍住,拉住爹爹的胳膊,不再往前,他比划着,问出心里头的疑惑。
“找房子。年后咱们就要搬出去住,年前不找怎么行?”
方庆遥一面回着话,一面低头看自己写在纸上的地址。
繁市的巷弄实在太不好辨认了,过了这个巷,得往哪儿拐来着,这报上的地址也不写得详细一些。
他思前想后,阿笙同二爷若是继续这么同一个屋檐下住着,便是二爷是个君子,两人没什么逾越之处,可这么朝夕相处的,阿笙如何能够放下二爷,日后又如何能够如常地娶妻生子?
这家,还是得搬!
爹爹诓骗他,说好了出来采办年货的!
阿笙拽了爹爹的衣袖一下,待爹爹抬起头看他,他便着急地比划着,“爹爹,咱们不是说好了,等年后再说的么?”
“年后再说,你现在不也得开始找房子?难不成年后房子自己凭空蹦出来?”
阿笙抿起唇,“爹爹您究竟为何执意要搬出去?是二爷对咱们不够好么?”他不明白,为何爹爹这般急着搬出去。
“他对咱们再好那也是有……”
话到嘴边,方庆遥“企图的”三个字又给生生地咽了回去。
二爷待他们再好,他也不能把自己的儿子给送出去!
“你要是不想进去,你就待在这里,我一个人进去找!”
方庆遥说着,便一个人进了巷子。
阿笙虽说气爹爹诓骗他,可这一片他同爹爹都没有来过,哪里能放心。
阿笙只得闷声跟上爹爹。
方庆遥显然还在同阿笙置气,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他转过头,粗声粗气地道:“你不用跟着我!我先前便说过,你若是当真不愿意搬出来,大不了我一个人出去住!”
阿笙抿起唇,要是他让爹爹一个人搬出去住,他成什么了?
阿笙自然不会当真听爹爹的留在原地,他固执地跟在后头。
父子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谁也不同谁说话。
“铃铃铃——”
“铃铃——”
自行车的铃声从后头传来,阿笙赶忙侧了侧身子。
前头,方庆遥听见声音,也站到了一旁。
忽地,阿笙的身子被人给从后头撞了一下。
阿笙下意识地抬手去揉自己的肩膀,倏地听见爹爹在大声喊,“荷包!我的荷包!”
阿笙错愕地抬起头,眼见着爹爹就要随小偷拐进一个小巷,阿笙顾不得去揉发疼的肩膀,他奋力跑上前,去追爹爹。
阿笙年轻,脚程到底要快上一些,他追上爹爹,拽住爹爹的胳膊,气息尚未喘匀,便快速地比划着,“爹爹,别追!危险!”
临出门前,二爷才交代过,这种情况下,千万不能去追!
眼睁睁地瞧着那贼人在他的面前消失不见,方庆遥是气得恨不得捶胸顿足。
他的荷包!!
“算了,爹爹,安全重要。”
方庆遥还是肉疼。
道理他也懂。
他不熟悉这儿的地形,容易将人追丢不说,万一小偷还有同伙,可就危险了。
平时方庆遥也不是冲动的人,人命哪有钱财重要?
可看着小偷就在他面前溜走,哪里能心平气和?
方庆遥语气着急地让阿笙赶紧检查自己身上的物件,“你赶快仔细瞧一瞧你身上的物件,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阿笙低头去看自己的荷包,果然,他挂在腰间的荷包也不见了。
不过他荷包里头向来不放钱,只放了些零嘴,故而除了损失一个荷包,旁的什么也没损失。
担心附近有小偷同伙,阿笙不便同爹爹说自己真正饭钱的钱袋子贴身着呢,他比划着,“爹爹,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方庆遥今日出门,除却找房子,当真是为了添置年货的,是以荷包里装了不少钱。
这下,全被小偷给顺走了!
以为阿笙的钱也被悉数给顺走了,方庆遥只得听阿笙的,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阿笙当即瞧出爹爹走路姿势的异常,忙关切地比划着,“爹爹,你,你腿怎么了?”
“不是腿,应当是跑得太急,把腰给闪了。”一道笑吟吟的声音自巷口传来。
阿笙抬起头,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后背倚着巷口拱门上。
阿笙惊讶地看着小七。
小七怎会出现在这里?
小七手里头掂着一个荷包,抛高,接住,抛高接住。
阿笙定睛一眼,眼露惊喜,那不是……爹爹的荷包么?!
最后一下时,小七抓住被他高抛的钱包,手往前一伸,给方庆遥递了过去,“给,您给数一数,看看荷包里的钱可有少了?”
方庆遥没想到,自己的荷包还能回来。
他原先还在想,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小兄弟顾不得腰疼,双手有些激动地接过自己的荷包,第一时间打开,粗略地数了数,数额大张的都在,想来应该是没少。
失而复得,使得方庆遥激动万分地向小七道谢,“实在太感谢你了,伙子。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方庆遥一面说着,一面从荷包里取了一块银元,正打算要递给小七,被阿笙给拽了拽胳膊,“爹爹,这是小七……是二爷的暗卫。想来是二爷不放心,特意命小七护着跟着我们。”
方庆遥吃了一惊,眼前这个小兄弟,是二爷的人?
方庆遥一直都知晓,二爷是个行事十分周到跟妥帖之人,他心里头自是感激,可再感激,也断然没有将阿笙交给对方的道理。
他默不作声地将手中的荷包给贴身放好,到底还是同小七道了谢,“如此,多谢小七兄弟的帮忙了。”
荷包被偷了一回,方庆遥没敢在这片区再找房子,以免再出个什么意外,他扶着腰身,对阿笙道;“走吧,咱们上街添置年货去。”
阿笙这会儿哪里还有上街的心情,他扶着爹爹,“爹爹,我还是陪您上一趟医药馆吧。”
“上回医生给开的药还有,上什么医药馆?没事,我就是腰稍稍扭了下,不是闪到腰了,应当没事。”同上回不同,上回是在楼梯上摔了个屁股蹲,他都听见骨头“啪”地一声,这回应该问题不大。
事实证明,即便只是扭到腰,事情也可大可小。
因为没走几步,方庆遥便发现自己腰疼的厉害,额头直冒冷汗。
许是上一次当真没好利索,这一次才会这般轻易便复发了。
阿笙离得近,自是将爹爹额头上的冷汗都瞧得一清二楚,问小七:“小七,你能去帮忙叫辆车么?”
小七小脸严肃:“抱歉,小七奉命跟着阿笙少爷同方掌柜,不能让阿笙少爷同方掌柜离开小七的视线。”
二爷待阿笙少爷多好,方掌柜的却是一点不领情,先前还使得二爷有家归不得,只能都留宿公司以避嫌。
让方掌柜的吃点苦头才好呢,吃点苦,就能愈发显出二爷的重要啦!
方庆遥没瞧出小七是在故意为难他,他的手扶在腰上,“……没,没事,爹爹能忍得住。你扶着爹爹走便,便是了。”
就在这时,巷子里传来脚步声同车轮驶来的声音。
方庆遥身形一僵,以为是偷儿去而复返。
“臭阿达,要你多管闲事。”
阿笙耳尖,听见小七小声地嘟囔了一声。
上一回阿笙便从陶管事口中得知,二爷身边有两个暗卫,另一位便是叫阿达。
阿笙四下看了看,便并没有瞧见周遭有人,可人力车确实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
阿笙心下动容。
除却小七,二爷竟也派了阿达保护他同爹爹么?
“来,爹爹,我扶您上车。”
阿笙扶着爹爹上车。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唯恐这人力车有什么猫腻,方庆遥站在原地,神情戒备地看着忽然冒出来的人力车,“这车是谁叫的?”
阿笙比划着,“应当是二爷的另一个暗卫,阿达叫的车。”
小七没吭声,显然阿笙猜对了。
方庆遥不大情愿,可又没法逞强,被阿笙扶着上了人力车。
都怪他这腰太不争气!
又欠下二爷一个人情。
阿笙同爹爹坐上人力车时,还在想,他同爹爹坐人力车走了,那小七同那位阿达得怎么跟上他们。
车子出了巷子,阿笙方才意识到,他多虑了。
巷子里停着二爷的汽车。
司机在后驾驶座上瞧见人力车上,阿笙同方庆遥两人的身影,便从车上下来,替两人开了车门,还帮着阿笙扶爹爹上车,可见提前便收到了叮嘱。
想来巷弄狭小,人力车跑不快,同脚程快不了多少。
阿笙同爹地上车后不久,阿达同小七也随之上了车。
阿达是坐的副驾驶,小七坐在阿笙的旁边。
这是阿笙头一回真正意义上同“阿达”照面,他好奇地朝阿达看了一眼,发现阿达得帽子戴得极低,只能瞧见个下巴,不过瞧着身形,年纪也不大,兴许也就比他跟小七大上个几岁的模样。
阿笙原先打算送爹爹去医馆。
司机听说方庆遥是闪了腰,便推荐阿笙去市中心的铭德医院去瞧瞧,离这一片也近——
上一回陶管事便是从铭德医院给他请的医生。
阿笙听说上次给爹爹看诊的医生便是陶管事从铭德医院请得,想着不若就听从司机的建议,去铭德医院,给爹爹一个详细点的检查也好。
到了医院,阿笙扶着爹爹下了车。
“让一让,都让一让——”
“麻烦让一让……”
阿笙瞧见,好几个医护人员抬着数名受伤人员,从他们面前跑过。
阿笙扶着爹爹进大厅去找医生看病,排队的功夫,隐约从其他病人以及病人家属的谈话中得知,方才他同爹爹在门口瞧见的那几名伤员,都是从其他地方的医院转来铭德的伤兵。
谈话间,人们脸上满是愁容。
谁也不知道,这目前看似太平的繁市,究竟能够在这风雨中撑多久,眼前太平的日子,又能够过多久。
方庆遥低声地叹了口气,“哎,这世道,什么时候才能太平。”
阿笙搀扶着爹爹,沉默着,唯有向上苍祈祷,祈祷那些伤兵能够早日康复。
“你是……阿笙?”
快要轮到爹爹看诊,忽地听见有人唤他的名字,阿笙茫然地转过头。
只见一位穿着白大褂,金发碧,年纪约莫在四、五十岁左右的洋大夫一脸惊喜地朝他走来。
阿笙几乎是一眼便认出,这位洋大夫便是二爷曾带着他前去看过他的哑疾的约翰大夫。
约翰大夫怎的……会在繁市?
他记得那时医院告诉二爷,约翰大夫出诊,归期不定。后头又听说约翰大夫的家乡爆发了战事,约翰大夫被征召回国。
也因此,他复诊的事也便耽搁了下来。
后头二爷也有试着帮他联系过其他医生,可其他医生给的诊断都是,他这么多年未曾开口说过话,再开口说话的机会十分渺茫。不似约翰先生,认为他只要经过治疗,尚有恢复说话的可能。
二爷也便未再带着他四处求医,只是一封一封地往约翰先生家乡寄信。
许是因为战事的缘故,且远隔重洋,二爷寄出去的信笺并未得到过回复。二爷却从未放弃,仍是四处托人打听约翰医生的下落,只是一直未曾有进展。
未曾想……
今日竟会被他在这儿遇见约翰大夫!
第290章 几成把握
“十分抱歉,那日原本同你和南倾约好,让南倾带你来复诊。后面又出了一些事情。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想找机会再约你见个面,替你完成会诊。我试着写信去过谢府,不过并未收到回信。听朋友打听了一下,方知谢老先生病故,南倾也已经离开了北城……”
医院草坪的长条凳上,约翰同阿笙并肩坐着,言语间不无遗憾。
惦记着那次未能成行的复诊的人,并不是只有阿笙同谢放两人,约翰的心里也一直都记着阿笙这个特殊的病人。
阿笙听后很是感动,没想到约翰大夫会一直记着他。
手里拿着约翰大夫从护士那儿暂借的纸笔,阿笙也同约翰大夫提了二爷给他的家乡寄过信,只是也没有过回音这件事。
约翰瞧了阿笙的字条,大为诧异地道:“南倾竟然也给我写过信吗?实在抱歉,我在医院留的家庭地址是我离开家乡时的地址,因为战事,家里人已经搬离了原先的地方,去了隔壁的市。”
约翰说着,眼底满是遗憾。
南倾寄他的那些信,不知是不是还躺在他原先家中的信箱,现在那幢房子不知道是不是有了新主人,就连信箱里的信件也并一起清理了,
阿笙忙摆着手,“不要紧的。”
战事下,本就音书难通,就算是约翰大夫没有搬家,信件也很容易丢失,何况还是在隔着重洋的情况下。
世事无常,谁能想到呢,二爷同约翰大夫竟一直都试着联系对方,结果一直阴差阳错的,没能联系上。
结果反而被他在医院同约翰大夫无意间碰上了。
阿笙在纸上写下,“约翰大夫您既是已经回了家乡,怎的现在会在这儿?”
约翰看过阿笙写的字条,笑着解释道:“我是随军调派到的这里。”
阿笙一怔。
约翰大夫是参军了?
瞧着不大像啊……约翰大夫不是还穿着白大褂么?
见阿笙疑惑地盯着自己身上的工作服,约翰知晓他误会了,笑着道,“我不是参军入伍,我现在是一名随军医生。”
原来,约翰的确因为战事回了一趟家乡。
只是他回家乡之后不久,家乡的战事便差不多已经结束。
他还是最喜欢这片他生活了多年的东方土地,于是还是同家人告别,再次来了。
原本是要回北城,可北城那时大乱,进城随时都会有危险,他的朋友并不赞成他冒险进城,建议他南下。
凑巧,在南下的火车上遇上运送伤兵的列车。医护人员紧缺,列车员到各个车厢找人帮忙。
约翰便是前去帮忙的医护人员之一。
到了伤员所在的列车,约翰第一次见识到什么是人间炼狱。
那里的大部分伤员的伤情根本没有得到完全的医治,哪怕是被炮火伤得惨重的,也只是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伤口渗血或者感染,却没有得到进一步的治疗。
大眼看着很多伤兵坐在那里痛苦低呻,或者麻木,翰心里既愤怒又无可奈何。
因为医护人员真的太紧缺了。
不仅缺医护人员,也缺医疗物资,也因此,那些伤兵才会没能得到该有的医治,有些真的就只能硬扛着。
就这样,约翰留了下来。
约翰医术高明,在医学界又久负盛名,部队自是求之不得,也便一直留军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