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小掌柜by折吱

作者:折吱  录入:03-05

阿笙尽可能加快步子,走到半路,天空还是再次飘起了雪。
好在,风并不大,只是雪扑在脸上,格外地冻脸,不至于寸步难行。
阿笙跺了跺脚,将装有画具的袋子牢牢地抱在胸前,双手更加用力地握住伞,好让自己的身子更加聚暖一些。
拐进院子所在的胡同,阿笙蓦地顿住脚步——
有几个身穿东洋军服,腰挂刺刀的军人守在胡同口。
入胡同口的百姓则排起了不短的队伍。
“你,站住。”
“不是你,走。”
“你,过来!
这帮东洋人似乎在找什么人,但凡进出胡同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都有可能会被叫住,待其中一名额头上缠着纱布的人仔细看过,才会被发行。
阿笙皱着眉头。
这也太欺负人了,发生什么天大的事,非得让大雪天的站在外头等着?!
“冤枉啊!小的冤枉啊!几位军爷,不是我,当真不是我!我连升海路我都没去够!
那升海路卖的全是洋货,我一个月的进项才几块钱,我连那儿最便宜的一块洋皂我都买不起。我去那儿做什么?”
“是啊!军爷,我们连升海路都很少去,当真不是咱们做的。”
“这天儿太冷了,能不能就先让你我们进去啊?”
其中有一位年龄大概在三十来岁的男子被从队伍揪出,后者口中连连喊冤,为自己辩解。其他百姓听了,纷纷应和。
天气太冷,眼看家就在前头,偏生卡在这儿进不去,换谁,谁能心平气和?
“闭嘴——”
随着这一声严厉的威吓,军人腰间的刺刀拔出。
人们瞬间噤了声。
阿笙抿起唇。
这帮东洋人实在过分!
为何北城当局不出面制止?
“这些东洋人实在是太过分了。就因为有人在他们的铺子打伤了他们的人,就认定了是咱们的人动的手。如此也便罢了,他们偏又到现在还寻不出人。
别是为了给他们所谓的自己人一个交代,便要咱们的人顶缸吧?这简直没天礼。”
“没天理?没天理就对咯。这帮东洋人什么时候做过合天理的事了?怪就怪咱们当局不争气。在这帮人面前,唯唯诺诺的跟个孙子一样。以至于外邦人都可以对咱们作威作福。”
“嘘。小点声~~~没听说不少东洋人都听得懂咱们的话呢?别回头丢了性命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人群瞬间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毕竟谁也不愿意,因为几句牢骚,便丢了性命。
阿笙排在队伍里头,听其他人的议论声,方才知晓原来是前段时间,打伤一名东洋商店的伙计的凶徒尚未抓到,现在东洋人便是得到线索,嫌犯就是藏匿在这附近,这才在胡同路口设了人,进出都进行了盘问。
别是土匪干的,却牵累了普通百姓?
他这几日,经常去茶馆听书、画画,评书老先生提过北城近郊山头,有匪寇占山为王,会抢铁路,还会绑人。
听闻一条街上,只有东洋人的店铺遭了殃……
莫不是,是什么人跟东洋人有仇,寻仇来了。倘若当真是这样,他倒希望“嫌犯”永远都不要被抓住才好。
阿笙出神的功夫,身子被大力地给拽出了队伍。
阿笙被拽到那个额头缠着纱布的人面前。
事出突然,阿笙陡然瞪圆了眼,心跳得很快,他有瞧见方才有人被直接给带走的。
幸好,对方瞧了他一眼之后,便摇了摇头。
阿笙被放了回去,被准许放行。
走出去几步之后,阿笙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双腿有点软,便是攥着伞的双手都在发颤。
是害怕,也是愤怒。
愤怒在北城这样一个,曾是天子脚下的地方,他们竟然被外邦人当成嫌疑犯,要被问询,诘难。
“阿笙,你可总算是回来了!”
阿笙回到住处,老师虞清松听见小毛的禀报,便赶紧从暖厅里迎出。
“这北城实在太不太平。你今日出门后不久,这东洋军人便将咱们这胡同给封锁了,挨家挨户地搜人呢。我还担心你没法进来……想让小毛或者是豆豆出去瞧一瞧,看你回来了都没有,都被拦下来了。
哎……不说了,说起这个就气人。
你怎么样?进来的时候,有没有被为难啊?”
阿笙这才知晓,那帮人不仅拦住他们进来的人,竟是已经挨家挨户都搜过了!想到人群里头,只要有人不配合,就会挨棍子,甚至会被用刺刀或者是枪|支威胁。阿笙心里头顿时一紧。
他用冻僵的手,笨拙地比划着,“您跟小石头,还有豆豆,小毛怎么样?有没有被为难?”

第164章 三番两次
“没有,没有。我们这一屋子,老的老,小的小,豆豆跟小毛也还只是半大孩子,都不是能把人打上以后逃跑的体格,想来不是他们要找的人。那帮东洋人进来,挨个房间搜过之后便出去了。”
说到这儿,老人长长的叹了口气,“我听说别户人家就没有这般幸运了,好几个人被直接给带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被放回来。他们若是只搜这一次,也便罢了。”
就怕会来来回回地折腾。
阿笙听老师这么一说,忽地注意到,家里的摆件少了几样。
阿笙赶忙打手势,小脸绷紧,神情严肃,“他们进来搜的时候,可是打砸东西了?”
虞清松摇了摇头,“倒是没打砸,可是你想啊,他们是进来搜人的,哪里还会在意,会不会破坏家里的东西。”
屋子里被碰倒的东西,他跟小毛、豆豆,甚至是小石头一起,都给复原,放了回去。
一些实在没办法复原的陶瓷,也只能打扫了去。
只这一次,倒也没什么。
要是三番两次的,这谁家能遭得住?
原本,阿笙听说屋子里的人没事,悬着的一颗心总算稍稍放心了下来。
听到老人提及胡同里的其他人家的境况,心里头不由地难过。听闻那帮东洋人行事霸道,能被放回来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怕就怕凶多吉少。
一开始东洋人只是让当局配合调查,交出行凶之人,如今迟迟没有进展,局面已然演变成挨家挨户搜查的境地,显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想到这帮人有可能会再次进来搜查,大家都还要再遭一次劫,阿笙是既愤怒,又担心。
这帮东洋人,简直比赖三那帮地地痞还可恶!
小毛端来姜茶,放在高脚几上,转过身,对阿笙同老爷子道:“没事的。老爷子,阿笙少爷,您二位不必太担心。今儿个实在是事发突然,我们来不及同二爷那边知会一声。
那东洋人里头有个叫裕田禾丰的,他是个军官,军|衔还不低。他同老爷有所来往,而且他可喜欢二爷的字画了,同二爷关系也还行。
我已经雇人给二爷传话,像是今天的事,应当不会再发生了。来,阿笙少爷,您先坐下,喝杯姜茶,暖暖身子,我将您这帆布袋,都先给您放回房间里去。”
说罢,伸手去拿阿笙手里的帆布袋。
阿笙刚刚在椅子上坐下,将茶盏端在手里。茶有些烫,也便没急着喝。
闻言,微微一怔。
二爷竟同东洋人也认识么?
老爷子心直口快,脱口而出地道:“南倾怎么会同那帮东洋人搞在一起?那帮东洋人没一个是好东西,他们抢我们的土地,还杀咱们的人,跟东洋人搞在一起,可没有好名声!”
小毛“嘿”了一声,两手把腰一叉,对着老爷子就是往外蹦机关枪,“瞧您这话说的。您这我我可不乐意听。您知道东洋有多大么?咱们国家多少人是去东洋学习的知识、技术,回来再报效咱们国家,为国做贡献?东洋人也不全是坏的,您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是部分东洋军人坏到冒泡,不代表所有东洋人都是坏的。我相信我们家二爷,要是那裕田禾丰也参与做了对不起咱们的事,二爷绝对不会再同他有任何往来。但是您也不能住着我们二爷给您买的院子,还说他的不是。”
虞清松也不是什么冥顽不化之人。
何况,他还受了南倾的不少恩惠。
本来方才就是心直口快,一下子没注意言辞,听小毛一说,顿时面有惭色,“是我的不是……是我狭隘了,方才言语不妥,我,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哎,总之,抱歉,抱歉。南倾的为人我自是信得过的。”
虞清松虽然严格意义上算不得小毛的主子,可好歹也是长辈,又是他要伺候的人,小毛反倒不好意思了,“没事,没事。”嘟囔了一句,“我们家二爷是绝不会同那帮东洋人同流合污的。”
老爷子赶忙附和,“是,是。我也相信南倾的为人。”
阿笙赶忙低头喝茶,眼底眸光闪了闪。
方才听说二爷同那裕田禾丰认识,他当真吓了一跳。
他同老师一样,对东洋人无半点好感。
险些同老师一样,对二爷有所误会了。
他当然不是误会二爷的为人,只是也担心二爷同东洋人走近,会不会就变得比较亲那帮东洋人。
只是,心里头还是有所担心。
听闻东洋人反复无常,背信弃义,二爷同东洋人往来,会不会有危险?

自那日公园里回来,老爷子便染上了风寒。
管家韩兴明手里头端着药,从外头推门进来,动作轻缓地将药给放在桌上,低声提醒道:“老爷,药已经煎好了。
“先,咳咳咳,先放着吧。”
谢载功瞧着今日承晨报上的内容,神色微沉。
这帮东洋人越来越过分了。
韩兴明语带笑意,委婉劝说,“老爷,身体要紧,您先把这药给喝了,再看报纸也不迟。报纸它也不长腿,您说是不是?”
说着,将药往谢载功桌前递了递。
“报纸是,咳咳咳,不长腿,我这是……咳咳咳,我这是没心思啊,老韩。”
谢载功说着,手背在报纸版面上用力敲了敲,“你看看,你看看……咳咳咳,你看看这帮东洋人又干了什么好事!大雪天的,让百姓接受他们的盘查,没有证据,就把人给抓走。这是在,咳咳咳,这是在咱们的地盘上,打咱们的脸啊!”
东洋人对北城茂云区一带的胡同进行挨家挨户搜查,且在雪天,于胡同口设置关卡一事,上了北城日各大报纸。
在自个儿的地盘上,竟然被当成了嫌疑犯对待,未免太叫人屈辱。
百姓对北城当局的不作为愈发不满。
学生上街游行,要求北城当局必须出面同东洋军谈判,无条件释放无辜被捕的百姓。
北城当局不但未满足学生的需求,反而派兵强势疏散游行队伍。
北城多家报社发文谴责北城当局,更有甚者,要求北城市徐砚长下台。
咳嗽得太过厉害,谢载功脸颊泛红。
韩管家忙走到老爷子背后,给老爷子拍背、顺气,宽老爷子的心,“哎。这个事您也无能为力啊。亏得老爷那日拒绝了裕田帮忙调查的要求,要是老爷那日答应帮裕田,今日麻烦才大呢。”
报社这波口诛笔伐里头,必然会有老爷,那事情可就大了。
谢载功听后,心情并未放松丝毫,他掩嘴咳嗽了数声,语气沉重地道,“裕田禾丰一流,狼子野心,就怕一切都,咳咳咳,一切都只是个开头。咳咳咳——”
“咱们还是先别说话了。您瞧,这咳得愈发厉害了。来,咱先把药给喝了。”
韩管家端起桌上的药碗,用手背试了试温度。
天气冷,药凉得也快,韩管家舀起一勺药,送到老爷子嘴边——
“叩叩叩。”
“父亲——”
勺子稍稍沾唇,门外传来敲门声,谢放的声音随之响起。
因着未经谢载功允许,故而并没未擅自进门。
老爷子转过头,朝房门方向看了一眼,“进来吧。”
谢放推门进来。
老爷子一见到二儿子,便眼露无奈,“咳咳咳,我不是同你说过,我近日感染风寒,让你们都免了晨昏定省么?”
怎么还是往他这儿来了?
谢放双手作揖,“儿子此番前来,是有件事想请父亲定夺。”
“何事?”
谢放迟疑着,并未立即回答。
眼神交流间,谢载功便明白了儿子的意思,他对韩管家吩咐道:“老韩,咳咳……你先出去吧。咳咳咳……”
“是。”韩管家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药碗。
已经走出几步的他,似是忽地想起什么,停住了步子,对二少爷道,“二少,容老奴多嘴说一句,请您务必好好劝劝老爷,老爷到现在一口药都还没喝呢。你可要帮忙盯着,老爷将这药给喝完。不喝药,这病哪能好。”
谢放点了点头:“好,我一定好好劝劝父亲。”
“老奴告退。”
韩管家关门出去。
“坐吧。”
谢载功对谢放吩咐道。
“谢父亲。”
谢放依言,在对面的位置坐下。
“现在可以说了,咳咳咳,你要同我说什么事?”
余光瞥了眼关上的房门,谢载功看着二儿子,出声问道。
谢放并未直接回答,而是从衣袖里头,抽出一封折叠整齐的信笺。
“这是大哥拟定的关于您六十岁大寿的宾客邀请名单,里头有几个人,我觉着不大妥当。我委婉地同大哥提了提,大哥表示这些名单里头的人,您都已经事先过目过。”
“宾客邀请名单,你大哥确实是根据,咳咳咳,根据我的心意拟的,我也确实事先过目过,怎么,有,咳咳咳,有什么问题么?”
语气里,多少带点诘问的意思。
谢放神情未变,只是淡声道,“还请父亲打开看看。”
谢载功皱着眉,摊开手中的信笺。
待瞧见名单上“裕田禾丰”四个字,心尖已是蓦地一跳,再瞧见名单里头,好几个成为了东洋人的翻译,站到了百姓同国家对立面的叛徒的名字,饶是素来沉稳的谢载功这会儿也不由地一阵后怕。
“老大实在是……”
谢载功指尖攥着信笺,神色难看。
当着二儿子的面,谢载功并未骂出难听的话。
他知道老大的心思,无非是想要哄着他开心。
可老大怎么也就不动动脑子,万一老大当真按照这个名单拟的……那帮人来了他的寿辰,他哪里还能有个安生的寿辰?!

第166章 心情复杂
“这事,咳咳咳。这事,你处理的是对的。这名单,你先留在我这儿……等回头,咳咳咳……”
谢载功攥紧着名单,脸色因为咳嗽涨红得厉害,唇色却是发白到近乎没有血色,说不出话。
谢放速度起身,绕到到父亲的身后,由下往上轻拍。
见父亲拿信笺的那只手按在主桌上,另一只手指尖颤抖着指着前方,谢顺前者的目光,瞧见了房间里的纸篓。
谢放疾步走过去,纸篓桶拿到父亲的前面,又拿了桌上的温茶,给父亲漱口,润喉。
一连喝了好几口温茶,谢载功的喉咙总算没有那般痒,咳嗽方才渐渐止住。
他颤抖着掏出自己衣袖中的帕子,轻拭唇角。
方才的那杯茶已然见了底,谢放端起茶壶,重新倒了一杯,递过去,“父亲现在可有好一些?”
谢载功缓缓地点了点头,他收起帕子,伸手接过二儿子递过来的茶,捏着手里的那张信笺,“这份名单,先放我这儿。回头,回头……咳咳,我再给你另交一份名单。”
声音有点沙哑,神情有着掩不住的倦意,甚至是老态。
谢放瞥见老爷子发间的那几根白发,忽然第一次意识到,在他心目中一直像是雄狮一般的男人,是真的老了。
从前,若只是一场风寒,在他们做子女的面前,父亲绝对不会流露出任何疲态。
谢放:“不急。如今最重要的是,父亲您先安心养病,其他都是次要。”
如何不急?
邀请宾客这事,不邀请亲朋,容易将人得罪,背地里嚼舌根,使绊子。若是邀请了不对的人,轻则遭人唾弃,重则身败名裂。
老大什么时候才能有老二这种对时局的敏锐临时应变的应对能力?
亏的这次他一时兴起,让老二协助老大一块筹备他的寿宴,否则老大这回,不知道要给他捅出多大的篓子。
谢载功攥着茶杯,低头喝茶。
喝到一半,忽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茶的味道,分明同他平日里喝的红茶别无二致。
谢载功瞧了一眼,确认自己手中端的是茶杯,而不是茶碗。
谢载功疑惑,他还以为,方才老二给他递的是汤药,还在纳闷,怎的汤药他喝完了一碗,竟还有一碗。
只是因着喉咙依然不是太舒服,因此还是下意识地接过来了。
多半老二方才也是一时心急,故而拿错了。
想到老二一贯性子沉稳,方才因为担心自己,竟也乱了分寸,一时间,谢载功心情复杂。
隔日,谢载功勉强撑着病体,重新拟了一份受邀宾客名单,命韩管家去将二少爷给请来,亲自将新名单交给二儿子。
邀请宾客具体事宜这一部分,也一律由谢放全权负责,府中其他人,听其调度。
知子莫若父。
谢载功自是知晓,自己的这一决定会引起老大怎样的反应。
他特意命管家去将大少给请到他房里的议事厅里头。
父子两个人,屏退左右,关上门。
“我知晓,我将宾客,咳咳咳……我将宾客邀请一事,交给老二去办,你心中,咳咳咳……你心中定然不大痛快。
不过,这事我管不了你痛快不痛快。南倾,咳咳咳……已经提醒过你,名单有所不妥,你竟连这点对于时局的敏|锐都没有。
此事,便当是你给你一个教训。晞儿,不要以为你是谢家的大少,我谢某人的第一个孩子,谢家的一切便理所当然都会是你的。”
谢朝晞垂放在双膝的拳头握紧。
好你个谢南倾!
表面上,成天一副淡泊名利,对谢家,对父亲的一切都不感兴趣的模样,暗地里却是拿了他的短处,来父亲这里争表现,给他上眼药1
心里头对谢南倾这个二弟恨得要命,谢朝晞躬着身,他低垂着脑袋,一副虚心听训的模样,“父亲教训的是。”
他抬起头,语气恳切,“父亲定然会长命百岁,谢家的一切,自然是父亲的,怎会是我的?倘若儿子想要什么,儿子定然会自己努力去挣。”
谢载功为人多疑。
自从发现自己的身子不如年轻时那会儿,他便总是担心,自己的三个儿子会算计、谋求自己的产业,以及自己在北城商会中的影响力。
听大儿子这么说,谢载功缓和了脸色。
他不由地自省,方才对于大儿子,是不是又过于严厉了些。
谢载功语重心长地道:“你能这么想便,咳咳,便好。”喉咙实在有些发痒,谢载功端起桌上的茶盏,润了润喉,“你同南倾毕竟是亲兄弟,南倾身上,还是有许多地方值得你学习的。只是他这个人没有权利之心,瞧着较为懒散罢了。咳,咳咳。
若是你尽责地当好一个兄长,你们兄弟情深。他日,不管你接管了北城商会会长的位置,亦或者是谢家的产业,南倾会是你最好的助力,你……咳咳咳,你可明白?”

又是二弟!
倘若二弟的母亲,同他和老三的母亲一样,都是北城人,且母族势力强大,以父亲的性子,为了家族利益最大化,应当是会直接踹了他这个长子,扶植老二吧?
呵,他是不是应该庆幸,自己有一个强大的母族?
谢朝晞扬起笑,“儿子明白。二弟才能出众,在南倾身上,儿子确实看见了自己许多不足的地方。往后,儿子会多向二弟学习,同二弟以及三弟三人一起撑起谢家,请父亲放心。”
谢载功大家庭出身,他的两个哥哥三个弟弟对他均尊重有加,有什么事都会同他相商,他也乐意帮扶子侄一辈。家庭团结,一个家族才能强大,在这北城扎根。
也因此,他乐于见到的便是自己的几个儿女,尤其是三个儿子之间能够像彼此和睦。
资质稍微欠缺了一些不要紧,成大事,最忌资质平庸又刚愎自用。
谢载功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他再次咳嗽了数声,面色略带倦意地道,“我乏了,你且出去吧。这阵子既要忙着筹办我的寿辰,又忙着公司的事情,你也辛苦了,早些休息。”
谢朝晞走到父亲身后,轻抚父亲的后背,“可要儿子扶您上床歇息?”
谢载功摆摆手,“用不着,用不着。我可没有老到几步路,咳咳咳,都,都需要人搀扶的地步。咳。”
谢朝晞轻笑,恭维父亲道:“是儿子失言,父亲宝刀未老,身子骨硬朗着呢。”
谢载功一只手搭在膝上,站起身,睨了大儿子一眼,“你啊什么时候也学起了老三,油腔滑调的?”
“冤枉,儿子说得可都是心里话。”
说着,伸出手腕,好方便父亲搭把手。
这一回,谢载功倒是没有拒绝。
对于这个自己第一个出生的孩子,谢载功对大儿子的感情到底同其他子女不同,情感上要更为亲近、信赖一些。
谢朝晞扶父亲回床边,弯腰替父亲脱了身上的棉鞋,将父亲的双腿动作轻柔地抬到床上,并替其将床上叠好的被褥给打开,轻柔盖上,“您早点休息,儿子这就出去了。”
谢载功“嗯”了一声,想到近日北城的局势,身为父亲,到底有些不大放心,“这段时日,北城大抵不大太平,你若是外出,尤其是去一些人多的地方,记得带上阿贵他们几个。万事你自己也多留点心。”
谢朝晞应道:“知道了,爸。”
出了房门。
谢朝晞唇边的笑意没了下去。
“二爷,听说老爷昨日夜里,老爷将大少爷给叫去了主院。大少爷在里头待了挺长时间。您说,老爷夜里将大少爷叫去,会有什么事啊?”
翌日,谢放准备去一趟主院。
父亲派了人传话,说是为他备了他爱吃的早点。
福禄给二爷拿披风,“您说,老爷该不会是改变了主意,又不让您操持邀请宾客名的事,想着历年都是大少负责,这一回不好做变动,还是又大少负责算了?也不对啊,如果老爷改变了主意,那应该把您叫过去,同您只会一声才对啊……”
像是在谢家这样的大户人家,若是一直不被老爷重用可不是好事。
他同福旺虽然在符城住得比北城开心吧,可北城才是二爷的家啊!
福禄自是不想,同样身为谢家少爷,二爷又一个人被放逐到符城去了。
放动手将披风的带子系上,“应该是同大哥解释安抚,顺带敲打几句吧。”
只是对时局认识不够罢了,父亲纵然有所失望,也不会放弃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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