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鸟—— by娜可露露

作者:娜可露露  录入:03-10

“就爱答不理怎么了?”谈照很酷哥地说,“不想跟你说话,挂了。”
温明惟:“……”
温明惟足足笑了一分钟。
顾旌从后视镜里看见他放松地倚着后座,滑下肩膀的长发随身躯发抖,荡起一阵又一阵愉悦的弧度。笑够之后,温明惟才把凌乱的发丝掖到耳后,对顾旌说:“去找一家花店,我要买点花。”
温明惟是一点半左右到靶场的,等了大约半小时,谈照卡着两点整的时间一分不差地登场。
谈照今天换了一辆车,红色超跑,疾驰而来的姿态像一道火焰,眨眼便烧到温明惟面前。
好像真被那火光燎到眼睛,温明惟压下睫毛躲避,对顾旌道:“把花拿来。”
一大束盛放的白玫瑰递到他手里。
洁白带刺,露水未干,扑面一阵沁人心脾的清香。
温明惟亲手为谈照拉开车门,俯身对他微笑:“送你。”
谈照意外:“送花干什么?”
“不干什么,”温明惟说,“装点一下你的跑车。”
他上半身矮进车里,越过谈照把花放到副驾上,头发短暂擦过谈照的脸,有点烫——刚才在太阳下等太久,发丝晒热了。
与此同时,谈照闻到一阵香气,不确定是由玫瑰散发的,还是温明惟洗发水的味道。
“走吧,我们进去。”温明惟很自然,仿佛他的举动绝不刻意,送花也完全正当,“这里不像室内射击场,再晚点光线就不好了,会影响你瞄准。”
谈照挑他言语上的错处:“只影响我,不影响你?”
“当然,”温明惟轻笑,“我什么水平?你什么水平?”
谈照:“……”
没有哪个男人受得了这种嘲讽,即使温明惟是用玩笑的语气说的。
谈照当场没反驳,但一进靶场就卯着股暗劲,想用实际行动改变温明惟对他的轻视。
起初,谈照没看出这座靶场有什么特别——它几乎什么都没有,四周是茂密的灌木丛,高大的乔木,有野生动物活动过的痕迹,唯独看不出人工建造之处。
枪是工作人员送来的,满满一辆越野车,从微型手枪到大狙,各种不同型号、不同口径的枪和子弹像玩具般随意堆叠在一起,没被分类,没贴标识,没人介绍,工作人员送完就转身离开,到外围去护卫。
温明惟扶着车门,喊谈照过来:“自己挑。”
谈照敏锐地发现,温明惟的气场和刚才不一样了,并非有意改变态度或展示什么,似乎是一种连他自己也没察觉的微妙变化:仿佛这些枪弹把他拉进了另一个环境,他曾在那个环境里有过无数腥风血雨的往事,如今烟云散尽,火药味犹存。
“怎么了,不会挑?”温明惟见谈照不动,亲自在枪堆里翻找几下,挑出一把银色手枪递给他,“U54,去年产的新货。”
然后找出对应型号的子弹,握着谈照的手帮他上膛、上消音器。
“怎么样,这把是不是很漂亮?”温明惟低声赞许,温柔地抚过枪身,给人感觉就像在和谈照分享一个他心爱的宝贝,或是两个男人共享一支烟。
烟是莫须有的,可谈照好像真的吸到了,心里那股暗劲一瞬间强烈到顶峰。
温明惟留意着他的表情,见状抬手一挥,向工作人员发信号。下一秒,前方的灌木丛里竖起一排人形靶——
“砰!砰!砰!砰!砰!”
谈照一口气连射五枪,三枪略偏,两枪正中红心。
“不错。”温明惟指点道,“虎口往上顶一顶,手腕向内收。”
他拿起一把一模一样的U54,亲自给谈照示范:“——用这块肌肉发力。”
话音未落,他用更快的射击速度同样连发五枪,枪枪命中红心。
不等谈照说些什么,温明惟向工作人员发出第二个信号,那排固定的人形靶瞬间沿预设轨道以极快的速度移动起来,在他们四周绕圈。
温明惟依旧五枪连发,前、后、左、右,最后一枪卡着谈照眼前五厘米的距离射出,银色子弹宛如流星,在消音器的压制下炸出一声破空的轻响——砰!
温明惟的长发在刹那间随风扬起,犹如一面乌黑纱幕,遮蔽子弹掠过的路径,也遮蔽了谈照的所有视线。
出于本能,谈照把手伸进“纱幕”里,想将它掀开一般猛然抓住发梢。但“纱幕”掀开的瞬间撞到他面前的是温明惟,依旧温柔的,眼含笑意看着他的,被他紧抓头发动不了的……温明惟。
“你想干什么?”
温明惟顺势贴近,拿枪抵住了他的脖子。
刚刚射出过子弹的滚烫枪口对准他的喉结——温明惟似乎对这个部位情有独钟,用枪、手指和眼神一同死死压住,仿佛下一秒就会崩了谈照,或者痴迷地吻上来。
“我……”
谈照发出一个音节,喉咙随声音的震动颤了颤。
隔一层稀薄的空气,温明惟突然贴得更近,好像已经控制不了吻他的冲动,连发丝都在散发对他的渴望。
更渴望的那个人是弱势的。
谈照忽然镇定下来,换了一副居高临下的腔调,垂着眼皮说:“温明惟,没必要再装了,你是不是喜欢我?”

夏季午后最闷热的时刻,树林里光影斑驳。
沿轨道绕行的人形移动靶像一群无声的观众,远远注视着僵持的两人。
明明温明惟的枪还抵在谈照脖子上,攻守之势却已逆转,后者坦然地把喉咙往前送,一把扣住温明惟持枪的手。
“说话。”谈照简直有点嚣张,“你是不是喜欢我?”
“……”
温明惟没躲,但在他审讯般的逼视下手腕一颤,枪口滑下一厘米。
这一微小失控仿佛佐证了谈照的猜测,大少爷气焰更足:“我冤枉你了吗?不敢承认?”
“不是。”温明惟笑了下缓和气氛,“你别乱说。”
“哦,我乱说。”谈照点头,“所以你刚才那个眼神不是想亲我,是我自恋过头,理解错了?”
“……”
温明惟默然,表情看不出什么,可视线又不受控制地掠过谈照的脖颈、下颌和嘴唇,然后欲盖弥彰地垂下眼,留给他一道鲜明的睫毛阴影。
“温、明、惟。”谈照板着脸道,“我走了,你自己玩吧。”
这句是威胁,被追求者有威胁的底气,谈照丢开手枪转身就走。
温明惟果然追上来:“——别走。”
前面的人半步不停,他似乎有点紧张,却想保持一贯以来的游刃有余,用笑声掩饰道:“别走那么早,还有很多枪你没试过呢。”
“我不想玩了。”
谈照回身道:“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讨厌暧昧不清,你这种人让我觉得不真诚,不舒服,不想和你在一起。”
温明惟一顿:“我有这么讨厌?”
“有。”谈照抬起下巴,睨了他一眼。
不出所料,温明惟脸上的笑意淡了,竟然有几分示弱的味道:“谈照,我不是故意的。”
“哦?”
“我听说你不喜欢被人告白,所以……”
温明惟神色静静的,说话时认真看他,显然真的很想亲他,一次两次忍得住,次数多了就很难再遮掩,像有某种瘾症似的,身体无意识地朝他靠近,又喃喃叫了声他的名字:“谈照——”
声调没什么不对,可偏偏痴缠得惊人,谈照耳根一麻,温明惟已经贴到他面前,重回刚才的亲密姿态,甚至更近:“我可以告白吗?”
不是一句简单询问,几乎在求他:“你会不会更讨厌我?”
“……”
谈照没回答,一瞬间觉得肾上腺素飙升,快感出乎意料。
他还没摸清快感从何而来,温明惟又说:“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在你不认识我的时候,我就……”
后半句难以启齿,但避无可避,“……一直暗恋着你。”
“真的?”谈照诧异,“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喜欢我什么?”
温明惟也不知在暗中夸过他多少次,张口就来:“都喜欢啊,你聪明,成绩优秀,长得那么好看,身材好,而且品德优良洁身自好,虽然有点脾气,但比没脾气的更可爱,谁会不喜欢你?”
谈照:“……”
谈照足足沉默了半分钟,耳朵诡异地有点红。
但一个追求者无数的大少爷是不会被这种低级情话打动的,他冷着脸道:“没了?你这么肤浅,只会看我的外在。”
“因为不够熟啊,”温明惟微笑,“如果你跟我在一起,给我一个深入接触你的机会,我就知道该怎么夸你的灵魂了。”
谈照瞥他一眼:“这不合适吧?我根本一点也不了解你。”
“现在了解也来得及啊,”温明惟说,“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好。”
“……”
谈照迟疑了下,不想表露一点对温明惟的兴趣,但他确实好奇。
他沉下嗓音,依然用审讯犯人般的语气说:“既然如此,把你的家庭情况,真实职业,过往情史都交代一下。”
温明惟很配合:“先交代哪个?”
谈照说:“按顺序讲,不许敷衍。”
“嗯……我想想。”温明惟拉着他走回那辆越野车,把碍事的枪支挪开,和他一起坐上后座。
在露天和狭窄环境里聊天的氛围非常不同,车里更紧张私密,车门一关,即使发生些什么也没人看见。
但谈照那张故作冷酷的脸上分明写着“什么都不会发生”。
温明惟笑了一下,交代前先问他:“你对我的出身一点猜测也没有吗?”
“有,不确定。”谈照低头看旁边那些枪。
——见到与枪相关的温姓人士,任何人第一反应都会想起新洲那个“温”。
温明惟恰好是新洲人。
谈照狐疑地看了看他,温明惟给出肯定答案:“没错,我是从那个温家出来的。”
他的措辞有些微妙,不介绍自己是谁的儿子:“我在龙都长大,从小练枪,课业压力大,家庭氛围紧张,但除此以外也没什么特别。”
“……”
这话说得轻巧,即使谈照不了解温氏,也明白他略过了太多内容。
毕竟,当年雄踞在新洲的温氏一族,是一个人尽皆知的黑帮家族。
它是联盟境内所有黑帮的龙头,也是势力最大的军火走私商——甚至已经不能用“走私”形容,温氏的一切摆在台面上,垄断海上航道,将“黑鸢尾”家徽高调地刻在船头,联盟政府无可奈何。
然而物极必反,再鼎盛的家族毁灭也只需一瞬间。
后来温家的人死的死,逃的逃,万丈高楼塌成一地碎屑,连一段起承转合的因由都没流传出来,叫人猜无可猜。
再后来,比较公认的说法是温氏倒台系政府谋划,因为在那之后,联盟才真正意义上的有法律了。禁枪令紧随而出,军火走私罪加一等。温氏好比那只被杀鸡儆猴的鸡,它一死,全联盟的潜在犯罪分子都老实了。
如果是当八卦听,谈照难免要评价一句“活该”。但这不是八卦,是温明惟的家事。
他心想,不论当初温明惟在家里地位高低,现在都不可能有什么权势。之所以还能开设私人靶场,玩去年新产的枪,充其量是因为落魄贵族身份,还剩点人脉。
——怪可怜的。
“是我不好,”大少爷想到这,破天荒地体贴了一句,“我不该问你家庭,勾起你不好的回忆了吧?换个话题,你现在在做什么?真是开医药公司的?”
“对呀,”温明惟三分真七分假,避重就轻道,“但我经营得不好,不怎么赚钱,搞不好年底就倒闭。”
“……”
谈照看他的眼神顿时更可怜,无语道:“温明惟,你看起来挺厉害,怎么是个花架子?连一家小公司也摆弄不明白?”
温明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所以我想吃软饭。”
他从侧面贴近谈照,将下巴搭在对方肩上,低声笑道:“别拒绝我好不好?错过你我去哪里找一个更有钱的?”
谈照脸一黑:“我现在就拒绝你。”
“开玩笑的。”温明惟笑得气息紊乱,长发垂落到谈照腿上,覆盖住他腰腹下方的某个位置,随主人动作撩来撩去。
谈照不适地抓住那作乱的发梢,沉声道:“能不能管好你的头发?”
温明惟闻言将长发拢到另一侧。
谈照:“继续交代,情史呢?”
“……”
温明惟突然沉默了下,瞥见他表情,谈照冷哼了声:“怎么,有念念不忘的前任?”
“没有。”温明惟说,“我没谈过恋爱,说了你们都不信。”
“知道我不信你还瞎编?”
“真的。”
温明惟无奈:“我以前只有过一次喜欢别人的经历,但没和他谈过。”
“是谁?”
“一个朋友。”温明惟停顿了下说,“……和我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谈照冷冷盯着他。
“很久以前的事了。”
温明惟轻声细语,嗓音有点飘:“当时——我家的实际情况比我刚才讲得更紧张些,出于某个复杂原因,我小时候经常挨打,身边所有人都看热闹,只有这个朋友为我出头,替我挨打,好心照顾我……”
谈照皱眉:“你从小就喜欢他?”
“不,我小时候不开窍,满脑子只有野心,不想别的。虽然他对我最好,但也只是朋友而已。”
“……”
“后来我们都长大了,我才发觉自己喜欢他,但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按理说,当时可以试探一下,可惜我太忙,每天睡觉的时间都少,没精力谈恋爱。”
“然后呢?”
“然后,”温明惟克制的声音里滑过一丝颤抖,“我没想到,就在我终于有精力也有勇气,决定主动向他表白的那天,他突然——”
说到这里,他艰难地止住话音。
谈照接了句:“跟别人在一起了?”
温明惟没回答,谈照当他默认,顿感喜闻乐见:“看来你的眼光也不怎么样,还有自作多情的毛病。”
温明惟不以为意地笑笑,把短暂偏离的情绪拉回正轨:“总之,从那以后我才明白,喜欢一个人应该趁早追求,把他留在身边,不要错过。”
他的视线重回谈照身上:“如果我能有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你还想追他?”
“不,是你。”
温明惟说:“我现在喜欢的人是你,谈照,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
谈照正襟危坐,可温明惟挂在他肩膀上越贴越近,好像想亲他的瘾症又犯了,即使知道这样不矜持也无所谓,就是要倒贴。
谈照因刚才那番往事不悦的情绪平复了些,决定给温明惟一个倒贴的机会。
“你知道我不喜欢谈恋爱,”谈照把手插进温明惟的头发里,无师自通地享受到一种掌控欲,按紧他后脑,“但既然你这么喜欢我,我就给你一个追我的机会——不能连追都不追,就答应你吧?”
“……要追多久?”
“我怎么知道?”谈照哼了声,“看你表现。”

离开靶场的时候,天已经暗了。
温明惟和谈照几乎把每种型号的枪都玩了一遍,尽兴之后驱车回家,温明惟搭的是谈照的车。
出发前少爷有些不情愿,说:“你还一点表现都没有,就支使我当司机,到底是你追我还是我追你?”
温明惟笑:“你也可以搭我的车。”
话是这么说,最终还是由谈照亲自把温明惟送回海苑,并谢绝了后者共进晚餐的邀请,留下一句“下次想请我吃饭记得提前预约”,潇洒地开车走了。
温明惟目送他的背影笑了一会儿,然后和上回一样,像演员从一场精彩剧目里抽身而退,笑容渐渐收敛,恢复了台下独处时神色平淡的样子。
这时大约晚上七点半,顾旌已经把车开回家里,停进了车库。温明惟让他去吃饭,自己回到楼上卧室,把门关了。
受药物影响,在谈照带来的生理刺激消退后,温明惟又开始犯困。
他进浴室洗了个澡,结束后湿漉漉的长发贴着后背淌水,他一下也没擦,躺到床上关闭窗帘和灯,闭上了眼睛。
顾旌不在身边的时候,温明惟并不爱打理他的头发。
至于不爱打理为什么还要留,曾经有人问过这样的问题。
对方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在某天他没通知顾旌独自外出喝咖啡时,于小咖啡馆里偶遇。
对方有着很多人初见温明惟时都会有的猜测,问他:“你是演员吗?”
“不是。”
温明惟笑得平易近人,好像没有忌讳,什么问题都可以随意发问。
那人立刻好奇地抛出一连串:“留长发的男人不多,你是因为特别喜欢才留的吗”“留了多久”“打理起来麻不麻烦”“有没有想过剪掉”,温明惟依次回答:“不喜欢”“留了十几年”“麻烦”“剪过”。
那人又问:“不喜欢为什么要留?”
温明惟不回答,只是笑,笑容晃得人眼晕,对方都快忘了刚才问的是什么,他才玩笑般说:“因为想给自己找点麻烦。”
“……”
那是一段微不足道的记忆,当温明惟一身水汽躺到床上时莫名地跳出脑海,为他闭眼后近乎虚无的精神里添了一团没意义的意识垃圾。
很快,温明惟睡着了。
大概是因为今天给谈照讲了太多往事,他不可避免地又梦到了往事。
“……明惟?”
梦里有个声音叫他:“你在哪里啊?快出来好吗?”
是一个男孩的声音。温明惟身下潮湿的床忽然变成记忆里的草丛,他从上帝视角看见自己藏在草丛里,四周辽阔无边,夕阳已经坠落,他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在对方发现他之前迅速把脸上的泪抹干,换成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站起来问:“简青铮,你怎么又跟着我?”
那个叫简青铮的男孩大约十岁出头,比温明惟大一点,拿着一把西部产的老式手枪,跟小大人似的,见他没哭才松了口气,说:“我是你的保镖,当然要跟着你,保护你。”
温明惟道:“我才不要你当保镖,你又打不过温明哲,有什么用?”
“我可以替你挨打啊。”简青铮说,“反正我在的时候,他肯定欺负不了你。”
“……”
刚擦干的眼泪又要流出来,温明惟为掩饰表情掉头就走:“用不着,管好你自己吧!”
他走在前面,脚步飞快,像是想把全世界都甩脱。简青铮紧紧跟上来,陪他从草丛来到一条河边。
这里是温明惟的秘密基地。他是个没人在乎的小孩,受伤后只能躲在这里独自舔舐伤口,陪他的只有水面倒映的晚霞,归巢的鸟,和跟屁虫一样赶不走的简青铮。
“明惟,别哭了。”简青铮突然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块小蛋糕,双手捧着郑重递到他面前,“今天是你的生日,把那些讨厌的人都忘掉吧,许个愿望!”
“……”
因为寻找他太久,蛋糕上的奶油已经有点融化了,就像他的生日蛋糕也在陪他流泪。
温明惟突然觉得自己悲惨极了:他好像生来就是为了当“温明惟”,受这些苦,永远逃不出温家紧闭的大门。
可他不甘心。
“我想——”温明惟闭上眼睛许愿,“我想变成一只鸟。”
简青铮鼓掌:“好,明惟长大后要像鸟儿一样自由自在。”
“不,”温明惟纠正他,“我要像鸟一样越飞越高,想多高就多高,谁也不能阻挡。”
当时年幼的简青铮似乎没明白“自由自在”和“越飞越高”的区别,但温明惟的所有心愿他都支持。
他插上一根蜡烛,唱了几句生日歌,诚恳地说:“以后把我每年的生日愿望都送给你,双倍力量加持,明惟的愿望一定能实现。”
一定能……
实现……
温明惟猛然惊醒,下意识摸了一把枕头下的枪。
窗帘紧闭,眼前一片漆黑。仿佛身处辽远,寂静,虚无的高空之中,他恍惚的灵魂找不到依托,孤独飘荡了几分钟才重回躯壳,他又活了过来。
“顾旌,”温明惟按下床头的通讯按钮,“来帮我弄一下头发。”
顾旌随叫随到,进来后帮他打开灯。
他大约睡了一个多小时,压在身下的长发半干不干,已经弯曲、打绺,不怎么好看。
温明惟闭着眼睛一声不发,顾旌了解他,知道该怎么做,轻车熟路地搬了把椅子过来,又弄了盆温水,在床边帮他重新洗头。
温明惟并不是完全不想自己洗,是更喜欢别人帮他洗的感觉。无关洗头舒不舒服,重点在于他意识放空的时候,把身体交给别人摆弄。
每当这时,他总能强烈感觉到,身体和意识是两个分离的存在,有时身体是活跃的,意识是空虚的,有时身体是僵硬的,意识却很活跃。总之它们各管各的,并不经常统一。
至于身体和意识哪一部分才是他,好像都不是。
以前他曾认为身体是囚笼,意识是灵魂,但后来通过经年累月地试各种药,他逐渐发现,药物影响他的身体,身体影响他的意识,所谓灵魂,其实也不过是一套生理代码。人类和机器人的区别只在于,控制人类的代码更加高深复杂。
顾旌用了半小时,帮温明惟把头发洗完、吹干,卧室收拾干净。
温明惟突然问:“谈照现在在哪儿?”
顾旌看了眼手机消息说:“刚吃完晚饭,还没回家。”
“和谁一起?”
“一些朋友,李越那些人。”
顾旌以为温明惟又想见谈照了,但温明惟没做什么表示,说:“你去休息吧,让厨房准备点吃的送上来。”
顾旌应了声离开卧室,帮他带上门。
温明惟不厌食,只是偶尔胃口不好。他的心情也不会经常糟糕,大多时候比较平淡,也就是没情绪。
他坐在窗前慢慢地吃完了晚餐,给谈照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那边立刻传出震耳的音乐声。
“你在哪儿?”温明惟问,“在夜店玩吗?”
回答他的竟然不是谈照的声音,是李越:“明惟哥,你怎么突然给他打电话——”
话没说完,手机被谈照一把夺回去,“喂?”谈照走远了些,远离那些吵闹的音乐和人,“怎么了,找我有事吗?”
谈照的声音刻意压低,似乎是想做出成熟男人不动声色的腔调。温明惟一听就情不自禁地笑起来,说:“没事。”
“没事找我干嘛?不会才分开两三个小时你就想我了吧?”谈照刚压低的成熟腔调一秒破功,尾音翘起来,“你也稍微有点自己的生活,别这么恋爱脑好吗?”
“……”
温明惟把笑意藏好,缠绵地说:“不好,我刚才梦到你了,想听你的声音。”
推书 20234-03-09 : 玩家的海盗模拟器》:[无CP向] 《玩家的海盗模拟器》作者:许五六【完结】晋江VIP2025.3.3完结非v章节章均点击数:1011   总书评数:157 当前被收藏数:989 营养液数:1282 文章积分:30,356,668简介:你说的对,但《暗海时代》是由卡俄斯自主研发的一款全新开放世界冒险游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