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这小子毕竟是李夫子的侄儿,沾亲带故的。要是事情闹大,他真不顾死活的向那老头子告上一状,咱们可不占上风啊。”
眼见陈晋鹏手要往人衣襟里伸,狗腿子之一的周楠连忙劝他。
李文清一张臉都涨红了,极怒之下眼尾逼出水花,直看得陈晋鹏口干舌燥,恨不得立刻把人按到桌上大战三百回合。
“老大......”周楠还欲劝。
“叫魂呢!老子没聋,听得到!”陈晋鹏抬腿就给周楠一腳。
他不是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只是浪起勁又要憋回去,这种感覺令他十分不爽。
“算了,小爺我不想污了这读圣贤书的地方,今日就暂且放过你。你最好嘴巴严一点,要敢向那老头子说出一个不该说的字,小爺我就绑了你,给你喂春药,再把你丢到窑子里去做小倌儿!”
陈晋鹏掷地有声的威胁,说完目光扫向课室其他人。
大伙都知道陈晋鹏的下作性子,他既这样说,得罪了他就必然会有那种后果。
一时间课室里静谧无声,各自低头装聋作哑,连个大声喘气的人都没有。
陈晋鹏这才翻着白眼收回目光,摆摆手,示意狗腿子们放开李文清。
遭人勾起来的火不消下去终归不是个办法,陈晋鹏视线几度游走,将目标锁定在课室的某个角落。
梁仲秋正伏案琢磨课题,身边蓦然围上三四个人,不待抬头,手里墨痕未干的纸页就被人大力抽走。
他心头一沉——陈晋鹏这是又找上了他。
“哟,写文章呢?这么用功,别是想考功名吧?”
陈晋鹏抬起只脚踏在他椅子上,不偏不倚,刚好踩中他衣角。
梁仲秋默默咬紧牙关:“把東西还给我。”
“还你?拿到我手里不就是我的,既然是我的,干嘛要还?巧了,夫子布置的课题我还没写,有现成的那我就勉为其难直接拿来用好了。”
“我告诉你,你小子最好识相点!老大看得上你的文章那是你的造化,别他娘的给臉不要脸!”
梁仲秋不想跟这帮人多费口舌,声音冷的像是镀了层寒冰:“把東西,还、给、我。”
陈晋鹏就爱他这不服输的脾气,越踩越硬,越硬越踩。
当下拿着做文章的纸往他脸上拍了拍:“想要我还你是吧?好啊。从我裤\裆\底下钻过去,大喊三声‘爷爷饶了我’,再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就把东西还你,如何?”
这动作本身就侮辱性极强了,更别说这话,簡直就是在把人往死路上逼。
李文清后面有李夫子,又是书院的外来人口,陈晋鹏放过就放过了。可梁仲秋的底细他再清楚不过,一个穷得叮当响的破落户书生,三棒子打不出个水花来。
就算他真把人往死路上逼,梁仲秋能耐他何?
“你当真要把事做绝?”
“啧,你这话冤枉我了不是?办法我给过你的,你不肯,我有什么——”
话未落,梁仲秋抬起一拳狠狠砸向他面门。
陈晋鹏措不及防,只覺得鼻间一麻,淌下两道温热的液体来。
“血....流血了.....”周楠脸色一变,慌忙伸手去扶陈晋鹏。
鼻间处的酸麻感过去,剧痛接踵而至。
陈晋鹏都快疼疯了,愤恨如毒蛇般扑向梁仲秋:“操\你奶奶的狗杂种!敢对老子动手!给我打!今儿不卸他一条腿,老子就不姓陈!”
他一言下,几个跟他交好的狗腿子立马冲过去,拳脚犹如雨点,很快就把梁仲秋砸翻到地面上。
“不好....再这样下去非闹出人命来不可,现下李夫子不在,只能去院长室找执教夫子了.....”
宋波虽与梁仲秋往来不多,但同为课室的同窗,总不能就这样看着梁仲秋被陈晋鹏活活打死。
可惜他一个人势单力薄,没等踏出门,就被人一脚给横踢了回来。
“我看谁敢走!你们有一个算一个,敢去告状就是跟我陈晋鹏过不去!日后有你们的好果子吃!停下来干什么?!给我继續打!”
陈晋鹏气到极点还没忘让手下人别打在明面上,梁仲秋双拳难敌四手,脸上是没落半点伤,可那浑身的骨头却像是被人拆下一遍再重新按上过似的。
疼得他使不上半点力气。
这场殴打持續了近一刻,梁仲秋被揍到伏地喘息,瘫软到根本爬不起来。
陈晋鹏捂鼻走近,往他脸上狠狠啐了一口:“来啊?怎么不动手了?老子看你也就这点嘴硬的本事!你倚仗的不就是隔壁课室那个书呆子和郑家少爷么?他们现在是章大人的座上宾,你是什么身份?呸!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人哥俩相亲相爱,好得跟一家人一样,眼里何曾有过你?!你还恬不知耻的跟他们称兄道弟。你若不腆着脸上门去找,人家怕是连飯都不愿意跟你一起吃吧?!”
陈晋鹏说的是这一阵簡言之跟郑庭没来找梁仲秋约饭的事。
要不是没见郑庭在眼前晃悠,他也不敢贸然找梁仲秋的麻烦。
可这话落在梁仲秋耳朵里就变了味,隐射的正是清谈会前,他不请自来上门拜访。
还有......
还有复课那天早上,他做了包子想约简言之一起上学,怕包子冷了味道不好,在衣兜里揣了半路。
谁知郑庭先到,让他在树下看到了打闹的那一幕。
梁仲秋痛的几欲昏死,陈晋鹏后来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太清了。
只记得思绪里一直闪过‘恬不知耻’、‘腆着脸找上门’等话语。
一字一句猛扎入心,比被殴打过的疼痛还让人难熬。
课室里发生的这一切,迫于陈晋鹏的淫威终究还是没有被宣扬出去。
简言之和郑庭身处另一间课室,自然无从得知。
只是从这天起,梁仲秋就不大与他们往来了。
原先还每隔几天送些家里炒的花生、瓜子之类的问候两句,到后来竟是连吃饭也找不见人了。
“这真是奇了怪了,该吃饭的时辰不在饭堂,别是背着我们吃独食呢吧?”
某日中午郑庭想起很久没三个人一同搭伙,出去晃悠一圈,结果饭堂和课室都没梁仲秋的影子。
连续两次跑空,这不禁让郑大少爷坐实了猜想:“一定是!这小子不仗义,让我抓住他得好好批评批评。”
“少胡说,有好东西你背着我们吃独食还差不多,仲秋岂是这样的人?”
简言之也有点狐疑,隐约觉着这其中有地方不对劲,可一时半会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郑庭没他那么心细,自顾自揣测的开心完了:“没准他在外边有了相好的呢?怕咱们起哄给弄黄了,不好意思带来让我们见见。”
“得了吧,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跟考场外边不知名姓的卖栗子姑娘都能意淫出一期一会?仲秋是个正经读书人,怎会轻易沉溺于情爱。”
简言之哂他,怕郑庭再说出什么不着边际的话,拿鸡腿堵住了他的嘴。
“罢了,光我们在背后胡乱猜管什么用,还是等傍晚散了学,抓到人细问问看吧。”
当晚散了学,简言之和鄭庭约着去了趟隔壁课室,在里头成功堵到了人。
彼时陳晉鹏还在座位上,正和他的几个狗腿子商量等下要去哪所勾栏找乐子。一见来人顿时整个臉色都不好了,下意识朝后一撇,觑向角落里默默收拾东西的梁仲秋。
“就知道你在这儿,好好的像个姑娘家躲起来做甚?叫我们好找。”
鄭庭大剌剌靠上他书桌,还顺手拿了他新练的字来瞧,举止间俨然是很熟悉的样子。
梁仲秋愣了一瞬,旋即挤出个不是很自然的笑:“简兄、鄭兄,你们来了.....”
“是啊,我们要不来你还见不到你人呢。中午想找你一起吃饭来着,可实在找不到,我只好含泪把那几个鸡腿全给啃完啦。”
“还好意思说,让你吃不下别硬撑,非说多放半个时辰就会坏。”简言之撇嘴,侧目端详了梁仲秋几眼:“怎么几日不见,你清瘦了这么多?”
“我瘦了吗?许是....这一阵读书太累,没好好吃饭吧。”
“肯定是这样。”鄭庭一手上拍简言之的肩,另一手拍上梁仲秋:“好久没一起吃饭了,听说梨香苑出了新曲目《贵妃醉酒》。咱们去听戏,顺便尝尝他们正宗淮南师傅的手艺,我做东,怎么样?”
“这.....”梁仲秋有点踟蹰。
郑庭一皱眉:“什么这这那那的,在书院闷了七八天,也該放松一下了。书不能老看,会把脑子看坏的。”
简言之原想嗤他缪论,但一想这些日子郑庭都在刻苦攻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确把这位大少爷闷得够呛。
再看梁仲秋臉色泛青,似是好几顿都没吃过了,便咽下话头帮忙打边鼓。
“郑庭说的在理,噢.....我指的是前半句。课业那么紧張,适当放松下没什么的,只是去听个戏吃顿饭而已,耽搁不了太长时间。”
“嗯嗯嗯!”
提到去玩郑庭浑身哪哪儿都来劲,一双眼睛锃亮,不住往外泛光。
梁仲秋见此也不好掃了他们的兴,微微点头:“好吧....二位兄长先行一步,等我收拾完纸砚就来。”
“无妨,我们在这等你就是。”
简言之其实从梁仲秋的神色里察覺出了异样,四下掃去,果然看见一脸心虚的陳晉鹏。
被人轻飘飘看过来,陈晋鹏紧張的心几差跳出嗓子眼。
他本以为赴完清谈会简言之跟郑庭就算绑了,没必要再对于仕途无助益的梁仲秋多加搭理,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欺负人。
眼下看来是他想错了。
不过好在梁仲秋没说漏什么,对那天的事也只字未提。
到底是个软骨头的下贱胚,借他个胆晾他也不敢和自己作对。陈晋鹏余光瞥见那边三人如常离开,心内不由暗喜啐骂。
梨香苑。
他们到的时辰不算早,戏台上刚演完一場。座下官人的打赏铺满了整个台面,其中不乏有成色上好的珠宝玉石和足两的金银锭子。
扮贵妃的角儿是梨香苑当家花旦灵鴛姑娘,她步履翩翩,身段奇佳,一颦一笑皆具风情。
梁仲秋跟在简言之身后进门,路过戏台时恰好灵鴛姑娘朝这边看来。就那么含羞帶臊的一眼,让梁仲秋红了整张面颊。
直到被戏院的小倌引进包厢,他脸上的红还没消退几分。
郑庭一瞧就笑了:“我就说没人能抵得过灵鸳姑娘的魅力吧,多少人豪掷千金整場整场的包下戏园子,就为换美人一笑,可你们猜她怎么说?”
“各位爷若真心捧灵鸳的场,不妨将这些银钱化成粥米广施恩德,叫那些听不起戏的穷苦百姓也能享有片刻欢愉。”
郑庭捏着嗓子学姑娘家说话,还翘起兰花指惺惺作态,险些没把简言之给看哕出来。
“这些秘闻郑兄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听说从前你总爱往戏园子跑,莫不是因为看上了灵鸳姑娘......”
“没有的事。”
郑庭昂首挺胸,摆出正人君子的做派:“男女之间也不一定都是情情爱爱,这等有气节的女子我欣赏,怎会生出玷污之心。诶梁兄,说这话......你好像有点不对劲噢?”
“我、我哪有.....”
梁仲秋还是脾性耿直,听不出郑庭的玩笑意思。
“是我思虑狭窄了,郑兄别介意。”
“我.....”
“好了好了,不是说来听戏?这会儿中场休息,下一场要等半个时辰呢。叫几个菜先吃吧,我饿死了。”
简言之及时阻止了梁仲秋多想。
郑庭被噎了一口也不生气,爽朗一笑,扭脸唤来门外的小倌。
梨香苑之所以在各家戏院子中生意最火爆,除了有灵鸢姑娘这个台柱子外,引得宾客满座的还有这里的服务。
一进门茶点香茗样样俱全,另有一批唱曲儿的歌姬随时待命,可供宾客在休息时品味取乐。
这些东西对郑庭来说早已见怪不怪,有时府上摆宴还会专门请人去唱。
但简言之表示拒绝,理由是英年早婚,不方便。
梁仲秋也拒绝,正经读书人玩不来这些。
听戏就算了,真要弄个人在旁边端茶倒酒,他愈发自在不起来。
“那好吧,今儿我就舍命陪君子,听点清汤寡水的戏咯。”
郑庭挥手叫退那些莺莺燕燕,转头一看,小倌手里记菜的单子比他命都快长了。
“不是,你点那么多,咱就三张嘴吃得完吗?”
简言之想了想,覺得他说的在理:“那把这个也加上,一样两份,另一份打包送到我告诉你的地方。”
郑庭:“......”他就知道。
简言之点完菜,礼貌的把笔还给小倌,等人出去了才道:“瞧你这小气样,多点几道菜怎么了,横竖又不会浪费。”
郑庭翻白眼:“你大方,敢情不是你花钱。”
“做东就要有做东的觉悟,来了的有份,没来的就没份了?阿梨给我们做饭送饭多辛苦啊。我没回家他得独守空闺,点几道菜让叫人送去,让他知道有人惦记着,不好吗?”
凡事只要扯到沈憶梨,简言之就有说不完的理。
郑庭都不想争论这七八天小哥儿就来送了一回饭,还是他喝腻了粥,说半天好话才看在书呆子的面子上给送的。
这种事计较不得,再计较就是他該死。
梁仲秋坐在一旁看他们斗嘴,眼里不时流露出淡淡的羡慕。
他从来没拥有过这样的朋友,什么调侃话都能说,什么玩笑都能开。
嘴上相互嫌弃,心里却认定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如果可以,他也很想和简言之和郑庭成为这样的朋友,彼此帮扶,在有需要的时候伸手拉对方一把。
可他既没有简言之破釜沉舟的胆识,也没有郑庭那样坚实优渥的后盾。
说白了,他连与人成为朋友的资格都没有,又怎配彼此帮扶。
“坐那发什么呆呢?菜都上齐了还不动筷子,你不饿呀?”
梁仲秋出神许久,一道道清爽咸鲜的菜肴摆上桌,勾得人口水直流。
被揍那一顿后他在家生是躺了两天才下得来床,抄不了书没进账,这些时日基本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正宗淮南菜特色菜摆在面前,极对他空落落的脾胃。
可此刻闻着扑鼻浓香,他半点胃口都提不起来,甚至还有点犯恶心。
“你们吃吧,屋里闷,我出去透透气。”
说着,他竟真的起身走了。
留下屋里俩人面面相觑,琢磨半晌也没琢磨出来,究竟是谁无意中把人给得罪了......
碍于梁仲秋提前离席,这场小聚过不多久也散了。
点的菜不方便打包,简言之和郑庭各自含泪塞了三大碗,总算把三人份的菜肴给解决干净。
胡吃海塞完简言之撑得站不直,谢绝郑庭拿马车相送,决定还是散步回去顺道消消食的好。
他回家时沈憶梨刚洗完澡,小哥儿散了头发,只穿一身轻薄里衣在灯下缝缝补补。
沈憶梨眉眼本就秀气,雪白里衣衬得他发如泼墨,眸似点星。小小的一只坐在灯下,整个人有种说不出来的乖巧灵动,细看又觉得莫名勾人心魄。
简言之本能的动了动喉结。
“你回来啦?夫君!”沈忆梨抬头,捕捉到简言之看愣的半张面孔,抿唇一笑:“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不是说去园子听戏么?”
简言之扶额:“我家阿梨这么大方?你夫君上戏园子去逛都不帶生气的。”
难道不应该撒顿泼,指责他再敢去那种地方以后就别进家门了嘛。
撒起泼的阿梨什么样简言之不知道。
不知道才想看。
小哥儿气咻咻往床头一坐,用后脑勺无声控诉人,想来都可爱到爆炸。
可惜沈忆梨性子太好:“你是男子,将来要走仕途的,在外交际应酬多正常。再说我信得过你,不会做那种让我伤心的事。”
沈忆梨说着,视线不着痕迹的朝下扫过两眼。
简言之忽然觉得自己被暗戳戳调戏了,不,可能还有揶揄。
——书呆子就算有那个心恐怕也没那个力。
简言之:暂时的(重点强调)
迎上简言之灼热起来的目光,沈忆梨连声量都小了些许:“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简言之步步趋近,不答反问:“阿梨,那对兔耳朵好看,今日怎么不带了?”
这句话引得沈憶梨心头警铃大作,他连忙往后避了避,拉开一定的安全距离。
“你身子还没好全,要多修养,咱们现在....还不可以做那种事的。”
小哥儿声音又轻又软,一面往后躲一面拿眼眸瞄人,简直就像变相的欲拒还迎。
简言之不由苦笑,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为以后几十年的和谐幸福,眼下这片刻欢愉能不贪图最好不贪图。
“逗你玩儿的,坐过来吧,我不欺负你。”
简言之被桌上没缝完的花样吸引去注意力:“阿梨,你在给我做衣裳啊?”
“嗯。”沈憶梨点点头:“还有两个月就是会考了,穿新衣裳去考试,希望能博个好彩头。”
这衣裳料子是產自苏杭一帶的夏锦,穿在身上清爽透气,多热的天都闷不出汗来。
底色选了偏深的胭脂色,又用浅色丝线勾勒滚边。胸前和后背均绣有纹案,简言之拿在灯下仔细看,发现是成片的小柿子花。
柿子代表柿柿如意,结果时也会高高挂满枝头,沈憶梨这番期许祝愿,简言之怎会领悟不透。
“辛苦你了阿梨,做这种绣活最费功夫,可千万别把自个儿累着了。”
“不会。”沈憶梨见他喜欢这衣裳,比要收礼物的人还高兴:“肩头这块的长度我拿不太準,你站起身来,我再给你量量尺寸。”
简言之依言站定,两手平举,由着小哥儿在他身上比划丈量。
沈忆梨要矮他近一个头,走近方闻见一股淡淡馨香,正从松散的衣襟向外蔓延。
简言之被这股香撩的心猿意马,连那指尖處若即若离的触感都被放大了数倍。
沈忆梨不明所以:“夫君,你脸好红啊,是不是又犯病了?”
简言之:“.....不许骂人。”
书呆子脸红纯粹是憋的,身体条件不支持他耍流氓。
有个撩人不自知的小哥儿在眼前晃悠,简言之不得不再找点什么转移下注意力:“我叫人给你送回来的饭菜吃了么?近来温度陡升,我怕你胃口不好,特地全点的清淡菜。”
“吃啦,那鱼汤鲜的很,我喝了好几大碗呢。就是点的菜太多,我一个人吃不完,匀出一半分给了新来的鄰里。”
“新鄰里?”简言之蓦然蹙眉:“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沈忆梨回忆了一下:“似乎是前几天刚搬来的,今儿才打上照面。”
“那他们有何特点没有?”
沈忆梨道:“一位年迈的阿婆帶着她寡居的女儿,我瞧她们母女怪可怜的,就分了些吃食过去。怎么了,夫君.....是我做不妥吗?”
简言之对沈忆梨没有任何隐瞞,想了想,把心里思忖的事对人和盘托出。
沈忆梨听完脸色都白了:“你的意思是,有人想对我们不利?”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简言之舒出口长气:“这次郑家接手了那么大一笔生意,我想慕家的人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追上并反超。郑府是铜墙铁壁难以攻破,他们拿郑庭没办法,或许会把主意打到我头上。”
其实要真把主意打到他头上简言之倒不担心了,关键是他去书院时沈忆梨一个人在家。要是无辜连累小哥儿一起遭殃,他就算拖着病体也要跟姓慕的同归于尽。
他们买的这间小院在乡道和官道交接處,周边零星几户人家都是置留老宅,除了年节一般不住人。
当初正是看上这里地段清净才买的,现下突然搬来新户,少不得讓人起疑。
“阿梨,你是今日何时打的照面,同她们说上话了么?”
“说了,傍晚那会儿我在院子里等你回来,碰上阿婆上门来借姜蒜。我瞧她挺热情的就閑话了几句,她向我打听家里的人口,还问你为何没回家。”
“我想着与她不熟,便没肯多提。只说你被人邀去赴宴了,至于是誰邀的你,我不知道。夫君,我这样说的可对,她会不会听出什么来?”
“挺好。”简言之揉揉他的头轻声安慰:“现在我们在明,对方在暗,凡事是得多留个心眼。阿梨,你无需太担心,倘若慕家真敢把手伸进小院,我一定讓他们付出翻倍的代价。”
“那、那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到你?”
“保持常态就行了。”
沈忆梨转转眸子:“你的意思是,静观其变,等对方先露出马脚?”
“真聪明。”简言之莞尔,在他唇角啄了一口:“现在还不清楚这俩人搬来的目的,说不好就是对寻常母女,咱们也别冤了人家。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心里明白就好了。”
沈忆梨靠上他肩头:“说到底他们还是冲你,你在书院可得多提防些。家里我会留意的,不用为我分心。”
现在局势尚未明朗,简言之既不过分乐观也不急于忧愁,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囤。
把该準备的东西提前准备上,剩下的,就看誰更技高一筹了。
与此同时,慕家庭院里杵了两根人形木桩。
随着时间推移,年纪大点的那个腿脚不稳,连带着身形也开始轻微晃动起来。
高傲一看就急了:“爹,要不算了吧?他不肯见,咱们就回去,大不了这个书我不念了。”
“混账东西,少胡说!”
高成栋冷声呵斥,呵完觉着头有些发晕,立即抬袖擦了擦额角的虚汗。
“你不读书将来能干什么?像你堂兄一样上街当混混吗?高家的生意一年比一年差,你以为我还能撑多久?!”
“那我们在这干等就有用了?从下午等到现在,天那么热,您连口水都没喝上呢。”
高成栋还想训他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蓦然听见一声吱呀门响,止住了这对父子的談话。
“高掌柜,我家老爷有请。”
来的是慕府管家,他跟在慕玉书身边多年,早学会了见人下菜碟那一套。见两人神色狼狈,不免生出轻视之意。
“高掌柜,我劝您进门前最好把外衣脱了,省得身上汗味大,熏着老爷。”
就算知道管家是在狗仗人势,高成栋此刻也顾不上这些了,胡乱扒下外衣,叫上高傲就慌忙进了门。
慕玉书坐在上首,听到人进来的动静,这才閑闲抬头。
“下午听说高老弟带贤侄上门拜访,本想親自去迎的,奈何手里事多,一来二去就耽搁了。高老弟,让你在门外久候可不曾怪我吧。”
“岂敢岂敢.....”
高成栋讪讪拱手,先给人作揖行了个礼:“实不相瞞,我这次来找东家是有事相求。东家还肯见我和犬子,就是给极大的颜面了,成栋实乃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