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到手的良田地契和那大黄牛,沈忆梨臉都笑紅了。
“咱们家又没个能种地的人,横竖这牛和田拿在手里也是无用,不如放到予辰那儿去吧?他家有个田庄,可以派人照管着,还能帮我们种种藥材原料。”
简言之就知道带沈忆梨去找宋予辰,两个小哥儿碰一起准要打主意,不由笑道:“哟,这还没过门呢,就着急给宋家小哥儿攒陪嫁了?”
“本来就是嘛。”沈忆梨娇娇剜他:“宋家没有郑家家底厚实,万一予辰在那儿受欺负怎么辦?我们把田交给他打理,他多少还能挣些呀。”
果然是谁的朋友谁向着,简言之也起过把田地交到郑家田庄上的念头。唯恐宋予辰管得严,讓他好兄弟的腰包勒得太紧。
不过沈忆梨都提这话了,简言之也乐得讓他夫郎做主。
銀子足十两的存到銀庄,留下零头日常开销。
他们用不上地和牛,就折了价归到宋家去,等藥材原料收成双方还都能贴补点零用。
此番简言之和郑庭高中,铺子那边少不得要打赏一二。
沈忆梨手巧,用绛紅细布缝了几个纳福荷包,里面各装了八十八枚铜板,看上去精致可爱又够有份量。
连刚来不久的两个长工都得了,另一个叫徐庆杰的汉子生性憨厚老实。
捧着荷包不知说什么讨巧话儿,就连连作揖,一个劲地谢两位秀才老爷,还夸沈忆梨是菩萨似的小哥儿,模样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相比实实在在的银钱,梁仲秋那些瓜果点心就显得有些寒酸了。
阿顺本是一句无心话,掂着钱袋子呲牙:“到底还是两位东家大气呀,要不怎么能得文曲星照拂,成了千尊万贵的秀才老爷呢!”
这奉承话单听是没甚毛病,可他忘了梁仲秋落榜这事,难免讓人误会他是在故意拉踩。
卫熠然听闻率先变了臉色:“怎么,给的不是现银就叫不大气了?难道仲秋平日待你不好?那些瓜果点心就属你吃的最欢,怎么那会儿不听你讲这话?!”
他这边一大声喝问,惊得铺子里立马安静下来。
梁仲秋也有些尴尬,轻轻拉了把卫熠然:“算了,想来阿顺不是有心的.....”
“什么有心无心,专往人心窝子上戳,还说不是成心在笑话!”
毕竟阿顺是郑庭的人,当小厮的说错了话,他这个主子自当不好冷眼看着。
郑庭趕紧打圆场:““跟你说过多少次,叫你说话前先过过脑子。你们梁掌櫃给的点心算是白吃了,下回再有,只许你看着不许你拿!好了好了....仲秋,这小子嘴上没个把门的惯了,你别在意,今晚我在醉仙楼請大家吃饭,你和卫郎君一定得来啊。”
铺子里做活的人平素哪有机会到镇上最好的酒楼吃饭,郑庭一说这话,其他几个伙计都围上梁仲秋,你一言我一语的央求他一同出席。
“东家人好,要請我们吃饭呢。梁掌櫃你就别气恼了,大不了晚上吃饭讓阿顺那小子给你倒酒赔罪!”
“是啊是啊,我们都是托您的福能去吃顿好的,您可不能不给面子啊。再说了,您要不在,卫小郎君肯定也不去,那多没意思......”
“去去去!都去!梁掌櫃哪是那种小心眼的人?阿顺,还不快说几句软话,哄一哄梁掌櫃!”
梁仲秋被拱得下不来台,只得苦笑应下:“....好好好,真是拿你们没辦法,晚上聚会,我和熠然去就是了。”
这样一来,算上梁仲秋跟卫熠然,铺子里外加起来共有十二个人。
大伙儿正吵嚷着,守在门外的孙荣倏然探进来半个身子,看了眼梁仲秋道:“梁掌柜,您今儿不是还要到霍掌柜家去取账单么?可别耽搁了。”
梁仲秋一听就明白,孙荣这是有话要单独跟他说,故意寻个由头叫他出去。
郑庭沉吟瞬息,笑道:“咱们人多,醉仙楼的大雅间可不好定,得提前去占个位置。正好霍掌柜家和醉仙楼顺路,要不我捎你一段?”
梁仲秋心头一紧,忙摆手道:“不用麻烦,这条路我跑熟了,来去快得很。而且铺子里有块制藥的木板坏了,我找木匠订了块新的,得先取了再到霍掌柜那儿去,省得耽误大伙干活不是?”
听他这样说,郑庭也没多想,点点头道:“那成,等晚些过了酉时,咱们直接在醉仙楼碰头。”
直到郑家的马车行远,简言之也陪着犯困的沈忆梨回小院歇息,梁仲秋这才理了理衣襟,不动声色地转出门。
顺主街走过一段,拐进一条僻静小巷,一家不起眼的酒肆外正见鬼鬼祟祟蹲在墙角的孫荣。
一瞧着梁仲秋,他立刻迎上去:“梁掌柜,您交代我的事都已经办妥了,人就在里头候着呢!”
自打上回孫荣明里暗里撺掇他从铺子里捞油水,梁仲秋就仔细盘算过里边的门道,可盘算来盘算去,还是觉得在原材料上动手脚的風险太大。
那些供应商都是郑庭亲自去谈的,大多认识或相熟,若在品质上私自调换,极容易露馅。同理藥丸制作上也不能偷工减料,万一药效不如从前的话传进郑庭耳朵里,他这个掌柜难辞其咎。
思量再三,最稳妥的法子,莫过于‘如法炮制’。
孫荣一路引着梁仲秋进门,此刻未到饭点,酒肆里人不多。
梁仲秋一眼就看见角落里坐着个精神矍铄的老汉。那老汉白发须眉,面色紅润,乍眼一瞧倒颇有点仙風道骨的意思。
孙荣介绍道:“这位就是我跟您提过的同乡,姓黎,人称黎圣手。”
那老汉趕紧起身作揖:“不敢当、不敢当!老朽不过是跟着村里郎中学过几天医术,略通些皮毛罢了。得梁掌柜抬举,还能看得起老朽这点微末技艺。”
梁仲秋含笑回礼,招呼人坐:“黎老先生不必谦虚,今日请您来,是为和您谈一桩合作。”
说罢梁仲秋递上张药方,黎老爷子接过纸笺细看,顿时啧声称奇:“妙哉!妙哉!以花瓣入药真是别出心裁。这般巧思,定是出自名家之手!”
其实以黎崇風的医药水平,从效用上看不出个什么玄机。只以为这方子是梁仲秋开的,便着意想吹捧一番。
孙荣自知内情,急忙使过去个眼色,黎崇風这才讪讪住口。
梁仲秋却不以为意,指尖敲了敲桌面,道:“这药方上的药材都不贵重,烦请老先生按方采买,先制出几味药粉来。”
“这......”黎崇风搓搓手,余光撇了两下孙荣:“让老朽去采买制药粉,倒是不难,只是这卖办的钱嘛.....”
“黎老爷子不必担心。”梁仲秋浅浅勾唇,将一锭白花花的银子拍在他面前。
银光一闪,黎崇风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好说、好说!梁掌柜放心,半个月内,老朽一定照方交货!”
“半个月?”梁仲秋皱眉,声沉如水:“五天,我要看见第一份成品。如若不能,镇上懂医术的大夫不少,不拘再换哪一位去做就是了。”
那黎崇风在家清闲已久,正愁找不到活能维持生计呢,一听这话哪还坐得住,忙一迭声应下:“是是是,就依您的。五天!五天后我就让荣小子把成品带给您!”
办完这事,梁仲秋又绕道去了趟泥匠铺。
并特意寻了个不起眼的小作坊,让匠人趕制出一批和药铺坊相似的瓷瓶来。
他的想法很简单。
经过郑庭和简言之的轮番经营,药铺坊在镇上已有了些名气。郑老爷子为此还请大师看过风水,求了个‘无患居’的名号。
只要一说是镇西那家无患居出产的药物,不少人都愿意买上几瓶去试一试。
但有一点棘手——早在第一批药物卖出去时,郑庭就有了正版意识。
因此那些药瓶皆由郑家行当内部一手承包了,不管是瓶底的徽印,还是封口处的青蜡油毡条,都很难仿制。
所以梁仲秋只能尽量求形似,以期借无患居的名气将自己制作的同款药丸给卖出去。
镇上那么多户人家,总有分不清真假的,到时他再将定价压得比无患居低几文,难保不会有人买账。
而梁仲秋也不蠢,像孙荣这种德性的人岂能轻信,黎老爷子更是难辨深浅。
那张给出去的药方只抄录了一半,关键的几味药材和配比仍被他捏在手里。如此一来,也不怕二人从中捣鬼。
眼下采买的人有了,药瓶也在赶制中,唯独还缺个制药的帮手。
梁仲秋自然而然想到了卫熠然。
不说他俩认识得久,在铺子里关系最好。就说卫熠然同样家境清贫,有挣钱的买卖带他一起做,他又怎会轻易拒绝?
如梁仲秋所料,起先听闻要倒手卖同款药品,卫熠然还犹豫了许久。
可当他听梁仲秋粗略算了下成本和利润后,立马就动摇了个七七八八。
“这玩意儿这么赚钱呐?!那是不是只要卖出个三五十瓶,就能抵你在铺子里干一个月掌柜的了?”
梁仲秋挑挑眉:“不然你以为这铺子靠什么在营生?无奸不商这句话听过没?要不是这样,郑家能如此富庶?你且看简言之就知道,无事时给人诊个脉,坐在那开两张药方,早将投入的本金给挣回去了。这世道,老实人永远发不了财。”
真真是巧舌说动求财心,卫熠然成日和梁仲秋待在一起听他说了不少新见的市面,连‘窃取药方是不是不太厚道’的良知都在唾手可得的钱财中逐渐迷失了。
半晌,他咬牙道:“那、那好吧!我和你一起做!不过你得答应我,等挣够赎回你阿娘那两只素银手镯的钱和明年的束修就停手。市面上相似的仿品多了,难免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梁仲秋闻言笑笑,却未置可否。
时日转眼一晃,到了十月初十的大日子。
天还没亮透,郑府就已然热闹得像炸开了锅。
府里上上下下几乎拿紅绸子给裹了个遍,就连门口那对石狮脖子上都系着大大的红绣球,看上去格外地威严神气。
廊下的红灯籠全被点燃,每个人臉上都被映照出或深或浅的红光,放眼望去,丫鬟小厮面上无不是喜气洋洋。
郑庭激动得一宿没合眼,眼底挂着两团乌青,活像被人揍了两拳。
急得郑夫人直跺脚,拿着粉盒死命追着他扑:“我的祖宗哟!你这副模样去接新嫁娘,怕是要把予辰吓着!要是他嫌你丑不肯跟你回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郑庭却是顾不上这些了,脑袋被钳制着还在指挥简言之在金线绣鸳鸯和银丝缠并蒂莲的靴子里选哪双。
这回郑大少爷成亲,简言之跟梁仲秋是一个都没跑脱。说是小哥儿那边有堵门的喜娘,他绝不能输人去,也得有撑场面的喜郎才好。
可怜简言之自个儿成亲都没这样浓妆艳抹过,为了郑大少爷高兴,不得不彻底豁出去了。
“依我看这衣裳配靴子就挺隆重的了,我肤色白,胭脂抹多了不好看,就免了吧。”
简言之婉拒梳头娘子对他的臉下手,并很善良的把梁仲秋拉到面前当挡箭牌:“咱三个里就他没娶过亲,把我那份匀给他,多沾点儿喜气。”
梁仲秋也怕脸被涂成猴子屁股,忙缩着脖颈躲了,边躲边笑骂:“你这书呆子真不厚道!成垣兄叫你来不就是指望着堵门的时候让你去对付梨哥儿么?你还不打扮的喜庆些!说不定梨哥儿一高兴,连门都不堵就放我们进去了!”
“子拂说的有道理啊,来来来,我帮你抹,保管比梳头娘子抹得还均匀!”
郑庭说着伸手剜了一大坨胭脂,简言之脚步轻快,身子一飘就晃到了门口,险些和抬脚进门的郑明易撞了个对脸。
郑老爷子忍不住啧声:“你们几个小兔崽子,打闹也不看看时候!吉时都快过了,还不赶紧预备着去接亲?!”
郑庭遭了数落这才挤眉弄眼的作罢,净过手到赶前厅去,给先祖灵位上完香,又向郑家夫妇依次敬完茶。
“爹,娘,儿这就去了。”
“等等.....”郑庭刚起身站稳,就听郑夫人柔声唤住他。
今儿大喜,郑庭格外精心装扮过,整个人眉眼如星,显得尤其的俊朗。
看着总爱撒娇没正形的儿子终于长大成人,郑夫人忽地鼻头一酸,颤着双手为他理了理胸前的大红绸绒花,慈爱道:“去吧......”
“哎!”
郑庭朗声应答,翻身上马,那面上藏不住的喜悦和挺得板正的腰背,好似比中了举人还要骄傲。
随着新郎官缰绳甩动,郑家迎亲的队伍立刻卖力的吹打起来,锣声、鼓声瞬间响彻门楣。等不及的福叔点燃红鞭,噼里啪啦的声响便夹裹着硝烟,浩浩荡荡一路向宋家驶去。
那边等候多时的宋家也不遑多让,堂上挤满了来讨喜酒及喜糖的邻舍,宋老夫人一连端出三盘糖饼,没等拿到跟前就被争抢一空。
“多谢大家前来抬庄,送小儿出嫁!今儿糖饼管够,别争、别抢,每个人都有!来喜,再去抓一笸箩糖来分与众人!”
宋老爷子一贯大方,家里唯一的哥儿出嫁,越发高兴得合不拢嘴。
屋里宋予辰百无聊赖,一时趴到窗前看那些道贺的人,同沈忆梨介绍谁家的阿孃会做杏仁豆腐,谁家老叟会绣虎头娃娃。一时又犯起愁来,生怕柳树巷口修路,挡了迎亲的队伍进不来。
沈忆梨好笑,抚着他腕上一对合欢花玉镯安慰:“你且安心吧,别说修路设了几个路障,就算是府门周围都给挖空了,阿庭哥也会搭着云梯爬进来娶你的。”
宋予辰被他打趣的脸热,才坐下又一惊一乍的弹起来:“快听听!是不是成垣他们到了?!”
果不其然,远处隐约传来喜乐声,伺候宋予辰的丫头提着裙角跑进来,乐呵道:“来了来了!新姑爷带着好大的阵仗,马上就要从巷口进府啦!”
宋予辰听了又羞又喜,忙坐好让沈忆梨给盖上鸳鸯盖头。
郑庭今日确实俊得晃眼,一袭红衣衬得人面如桃花,玉树临风。甫一进门就引得来客交口称赞,纷纷向宋家夫妇道喜,贺他们得了个这么出挑的姑爷。
郑庭照规矩恭恭敬敬跪下,给岳父岳母依次敬茶,得到允准后这才前往宋予辰所在的后院。
一进院子,小哥儿捉弄人的心思就暴露无余了。
三条长长的红绸间隔其中,每条红绸上都坠着大小不一的铜铃,还缠绕着诸如算盘、酒盏、胭脂水粉等物什。
显然不过五关斩六将是决计不会让郑大少爷抱得美人归的。
简言之见状看热闹不嫌事大,捅了捅郑庭后腰:“......看样子这俩小哥儿是下了狠心了,咱现在跑还来得及。”
郑庭就听不得这怂恿,一咽口水,咬牙道:“不、不怕!小爷我身板硬,只管放马过来就是!”
说话间沈忆梨施施然从屋里走出来,扫过众人,笑道:“今逢良辰、喜结缔约,赤绳早定、天作乃成。新郎官儿,你那美貌娇妻正待闺中,你可准备好用你全部的真心与赤诚,来迎娶他了?”
屋门大敞,郑庭一伸头都能看见宋予辰殷红的嫁衣裙摆,勾得他心神荡漾,哪还有不满口应答的。
沈忆梨颔首:“好,既然如此,那我代辰哥儿问你个问题。身为人夫,与妻相处之道什么最为重要?”
郑庭眼珠子一转,毫不犹豫:“听话最重要!”
这话一出惹得围观宾客捧腹大笑,连不少年岁长些的叔舅都忍不住感叹,年纪轻轻就能深谙内法,真乃孺子可教矣。
不料沈忆梨却摇摇头。
郑庭一下慌了,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他的两个喜郎。
简言之道:“相互尊重?”
沈忆梨摇头。
梁仲秋道:“体贴备至?”
沈忆梨还是摇头。
“你们说的这些都是基本,夫妻二人怎能不同心同德,相互尊重理解呢?小哥儿重颜面,少不得每日要花一两个时辰悉心打扮为悦己者容,新郎官儿,这为夫郎描眉簪花的本事,不知你有没有呀?”
这倒切实是问住郑庭了,让他给宋予辰买胭脂水粉,簪琅环佩没问题,可让他摆弄那些东西还往脸上涂抹,他哪有那手艺啊。
沈忆梨才不管他摆不摆弄得来,手一挥,就有小厮们推搡着郑庭,让他在红绳上选趁手的物件,当众展示下为人打扮的能耐。
郑庭被逼无奈,只好勉强挑了支画眉的石黛,还有一盒胭脂并一盒茉莉籽香粉。
他是主角,这些东西当然不能往自个儿脸上抹。目光流转,在默默把银针拿在指缝晃的简言之和明显是软柿子的梁仲秋中,很识时务的选择了后者。
那描眉的石黛被沈忆梨替换成了墨锭,拿细笔一沾就氲开两道黑虫一样的扭曲痕迹。茉莉籽香粉也被换成了面粉,往脸上一扑白得那叫一个吓人。
围观宾客连连起哄,宋老夫人忍笑不禁,却是掩唇指使郑庭朝梁仲秋双颊上点胭脂,生是给人折腾成了戏曲里的曹孟德。
迎上好友幽怨的眼神,郑庭终于良心发现,收了他那惨不忍睹的神通。
“怎么样,这算过关了吧?”
沈忆梨着实是没眼看,怕打击到梁仲秋的自尊,违心道:“尚可....看来新郎官儿的技艺还是不错的。好,第一关就算你过,接下来要考验的是度量。夫妻多年免不了要共同经历风雨,体味人生的酸甜苦辣,这四碗特制茶水是专门为你备下的,不知新郎官儿打算从哪碗先来啊?”
上一关郑大少爷折了左膀,这一关无论如何也不忍心再逮着同一个人薅了。
他略一思忖,望着颜色奇奇怪怪一看就难喝无比的茶汤,准备先打手感情牌。
“这你媳妇儿你不管管?大喜的日子呢,存心奔着要我命来了?”
简言之觑眉,小幅度朝沈忆梨身边凑了凑:“阿梨,要不跟哥给个面子?”
沈忆梨充耳不闻:“不好意思,你谁?”
简言之难得气短,心虚的向郑庭汇报:“坏了,没谈拢。”
郑庭看他这惧内的死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俨然忘了他在宋予辰面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在简言之人性未泯,低头含上一枚药丸,果断代郑庭干了那四碗要人老命的特制饮品。
他防备着这茬儿,制的药丸能麻痹味觉,不至于一入嘴就吐出来。
但是喝进胃里还是折磨人,郑庭感动的什么似的,可简言之没那功夫听他编酸词,捂嘴道:“大恩不言谢,你赶紧把宋家小哥儿迎回门,就算是对我和仲秋最大的报答了。”
郑庭半句谢词尬在喉间,听罢忙不迭催促沈忆梨:“喝完就算过了吧?快说,第三关是什么?”
沈忆梨一笑,指了指旁边一个用红布盖严实的籠子:“郑家是生意人家,难免要同算盘账本打交道,这一关便是考验你的算数才能。新郎官请听题,已知笼子里共有八十四只脚,且鸡比兔多十五只,请问,笼子里的鸡兔各有多少只?咳咳....喜郎不许说话,否则答案作废!”
简言之刚想张嘴就被自家夫郎一记眼刀给制止了,郑庭急得额上直冒汗,可越是想沉下心来计算注意力越是没办法集中。
许是求娶心上人的迫切太甚,竟还真叫他急中生智想到了个不同寻常的算法。
“啊!我知道了!答案是一只都没有!”
郑庭狡黠一笑,撩起衣摆就冲向那笼子。
沈忆梨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郑庭飞速打开笼门,挤在一起多时的兔子和小鸡崽立刻蜂拥而出,蹦跳扑扇着跑得满院都是。
大伙儿又惊又笑,混乱成一团。
趁人顾不过来,郑庭拔脚就往屋里冲,一把将娇俏艳丽的宋予辰横抱入怀。
“现在新嫁娘是我的了,还不速速开道,迎郑家少夫人进门!”
第117章
这场婚事郑宋两家都十分重视,因而不惜钱财大摆了三天流水席,一直持续到第四日早上,两家宅邸前还留有没被清扫干净的紅绸彩纸。
沈忆梨正待婚宴结束好好同宋予辰道个别,不想刚新婚的小哥儿胳膊肘拐得快,都没被郑庭怂恿两句就跟着跑没了影。
“嗐,我家少爷什么性子您还不知道么?只要是定好的计划那是一天都等不了的。这不,赶清早就帶少夫人启程了,说是见着面怕舍不得,最多两三个月探完亲他们就回来了,等到时候再聚也不迟。”
郑庭看着大大咧咧凡事不往心里去,其实内里柔軟得很。
連着在一起热闹了好几天,一时冷清下来难免会有些不适应。与其伤怀的依依惜别,倒不如干脆利落的走人。
沈忆梨明白他们俩的意图,听小厮这样说便也不再多言。
最大的一件热闹事结束,接下来的日子就要趋于平静了。
踩着金秋十月的光景,田埂间飘来阵阵麦穗成熟的香味,混杂着野菊桂花拧成一股,蹿进鼻息时愈发让人觉得歲月恬静又美好。
溪水亦渐渐凉下来,到后来竟冰得冻手了。失去唯一玩耍途径的沈忆梨只得皱巴着小臉,用碎石子砸漂浮的落叶以此来解闷。
简言之看着好笑,一日用篮子装了几个鸡蛋,并宰了家里的一只老母鸡,帶沈忆梨在山林里愉快野了半顿炊。
他们在冉冉升腾的青烟中嬉闹,而后并肩靠在一起分享美味,吃撑了就亲吻,试图把枝桠上栖息的一对鸟雀给腻歪走。
过了孕期头三个月,沈忆梨的小腹已然微微隆起。加上連日进补,整个人显得面色紅润,容光焕发,颦笑间比先前更添風韵。
连梁仲秋见了都忍不住感慨:“都说有孕时人总吃不下睡不安,会被折腾得不像样。我瞧嫂夫人倒格外精神了,多亏言之兄照顾细致,免了嫂夫人受不少苦楚呢。”
近来梁仲秋在背后鼓捣的那事颇为顺利,同款药粉一经问市就被争抢一空,短短半个月不仅顺利回本,还让他多挣了数十两银子。
心情畅快下他也愿得大方,提议要请散步散到鋪子的简言之和沈忆梨到醉仙楼去大吃一顿。
“你要破费请客本不该拒绝,可惜今日一早干娘说想阿梨了,约定到郑家去吃晚饭。转眼成垣跟辰哥儿走了那么久,他们老两口膝下寂寞,就盼着我们去说会话排遣排遣。临时放鸽子多不好,不如下次吧?”
“噢,这样啊.....”梁仲秋垂眸,隐去眼底的复杂情绪:“无妨,既然约好了那是不该让人空等,横竖咱们离得近,以后有的是机会。”
简言之笑笑:“嗯,时辰不早了,阿梨想顺路去选些料子给孩子裁几件小衣。鋪子就辛苦你打理了,有什么难处記得随时同我说。”
梁仲秋应声,目送简言之揽着沈忆梨慢慢踱出门。
他们似乎在商量衣裳料子选哪一种最好,不知简言之说了句什么,惹得沈忆梨含羞带臊,捏起拳头軟软锤他肩头。
这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分外抢眼,看得梁仲秋心头发痒,甚至忍不住探头多观瞧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