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晏景的手抬起来比对了一下,最终断定:“确实不是成年男子的手印。”
妇人也傻了:“可不是他还能是谁?我身后就他一个人啊!”
一旁的师爷提出猜想:“这手印看起来纤瘦短小,像是小孩子的。会不会是小孩子胡闹?小孩子太矮,掐完人就跑了,没注意到也是情理之中。”
妇人终于意识到自己大概率冤枉了人,脸迅速变红发烫,双眼开始游移:“当时有没有小孩子我也……我也记不太清了。”
县太爷做出最后的问询:“那你是否认可这位年轻人并没有轻薄你?”
“的确是有人掐我,但……”妇人惭愧的瞧了一眼晏景,“但我想应该确实不是眼前这位小哥吧。对不住了。”
最终,在青天大老爷的主持下晏景得到了清白,案子告破,众人散去,两位当事人留下来办理后续手续。
晏景画了押走出衙门,一眼就瞧见了站在衙门石狮子旁等候他的两人。
他还记得和奚启的约定,来这里的目的之一正是和奚启碰头,只是他现在忙着去逮那个“陷害”他的家伙,没空搭理奚启。他丢下一句话:“我还有事,晚些时候去找你。”
说完就要越过两人离开。
就在擦身而过的时候,奚启突然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拉向身前。
晏景吃多了奚启的亏,被他一碰就下意识反击。他本意在逼退奚启,却没想到奚启并无攻击意图,也未做半点防备,挥出的一掌结结实实落在奚启的胸膛上。
沉闷的碰撞声传来。晏景心里一个咯噔。就算奚启修为深厚,但全无防备地吃下这掌也定然不会好受。
这家伙在干什么?
为什么不还手?
就在他诧异与心虚的时机,奚启一低头,吻了下来。
晏景:!
苏相宜:!
晏景:!!!!!!!!!!!!!
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紧紧贴在他的唇上,还带着些微湿意,起初有几分生涩,但很快就熟练并且“沉迷”,开始展开更进一步的尝试。
就在齿关将被攻陷之际,晏景迅速回神,将头往后一仰,用手掌捂住奚启的嘴,拧眉骂道:“你做什么?犯癔症了吗?”
震惊与羞恼冲昏了他的头脑,一时间竟找不出更有攻击力的话语。
而奚启被骂后,反露出满足的笑意,湿热的吐气打在晏景的手心,搞得晏景浑身发毛。至于奚启,他对这次尝试非常满意。体验比想象中的还要好上一百倍。唔……不,一千倍。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在想了,晏景这双总是吐出尖锐言辞的双唇,触碰起来是什么感觉?会剌手吗?
结果嘛。
截然相反,柔软非常。
奚启款款开口,含笑解释:“这一年我学了一些人类表达感情的技巧,用在这里表示久别重逢的激动。您感觉如何?”他一手擦掉晏景唇边的濡湿,另一手顺着晏景的腰下移,将人往自己怀里搂的同时,沿着劲瘦的腰线反复抚摸。
晏景活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猛地推开奚启,捂着被摸的地方,连退三步,拉开安全距离,用看神经病的眼神警惕地盯着奚启。
他现在是真的觉得奚启不正常了。
上次他算计了奚启,奚启盛怒之下“羞辱”他,勉强算“事出有因”就不说了,这次好好的凭什么对他动手动脚?
“有病!”他咬牙切齿地吐出两字,但骂完之后并没有下一步动作。
晏景刚入修界就被微明收为弟子,与世隔绝,入世时修为已足够深厚,又执掌善恶律,有天道“撑腰”。动手没人敢和他动手,骂人也没人骂得过他,横行霸道了几百年,骤然遇到一个回嘴、动手,又动嘴的,还真给他整不会了。
骂吧,对奚启而言不痛不痒,甚至感觉他还有点爽。动手吧,之前是打不过,现在经过一年多的修行,实力虽然恢复了八、九成,但也最多和奚启打个平手,未必能讨回公道不说,万一输了还要吃更大的亏,得不偿失。
而且退一万步说,奚启又不是人,伦理和世界观都和正常人类不是一套,太较真儿说不定还会被这家伙反过来嘲笑。
晏景左思右想,发现自己还真没制衡奚启的办法。
毕竟乱亲人也不至于判死刑。
他越想越郁闷。
为什么修界没有衙门?
他也想报官把奚启抓起来。
谁来管管?
还有没有天理了!
晏景周身的低气压传达给了奚启,奚启不解:“您不满意吗?我有哪里做的不好?”
满意你个大头鬼!
“少拿我当你的乐子!一边凉快去。”
怕继续被占便宜,晏景一刻也不敢多留,狠瞪了奚启一眼,朝巷子外追了出去。
第49章
晏景这一去就是大半天, 夜色渐深,奚启将苏相宜遣去歇息,独自在灯烛下打坐, 等着那个说要来找他的人。直到敲过三更的梆子,窗外才传来窸窣的响动。
窝在桌子上的笙笙耳朵抽动,率先抬起脑袋,奚启也跟着转过了脸。
没锁的窗户被推开一条小缝,晏景顺着翻了进来。他先是警惕地打量了一圈周围,发现只有奚启和笙笙一人一狐后,谨慎地选择站在窗边没有靠近。
奚启捞回激动得想要扑过去的笙笙,刚有个起身的预备动作,他便立刻绷直了身子, 往后一撤,一副随时要翻窗逃跑的模样。
奚启无声一笑,坐了回去。
晏景感觉有些没面子,但更不愿意再被啃一下。
——为了从他身上找乐子,奚启这家伙是越来越没下限了。
他冷着脸丢下一句话:“有事快说。”
说完了他好走。
可他越急奚启就越不急:“您这样说话可不合适。我是按照约定,来检查您这一年的调查成果的。”
不出所料,晏景一走便将与他的契约抛到脑后,一年来一封书信也无。奚启不言语并非不计较,只是等着这时候算总账。
晏景眼神开始游移。
刚离开蕴华宗的时候他还是有想办法找微明的踪迹, 只是走了好几个地方也没有任何线索,他也就烦了, 干自己想干的去了,直到离约定的期限还有半个月,他才骤然想起自己的任务还毫无进展,但剩下的时间根本干不了什么。
结果就是, 来赴约的他其实一无所获。
晏景拿出一早就想好的说辞:“想抓存渊的马脚哪有那么容易?你不会真指望一年就能结果吧?我会继续去他留下过传说的地方调查的,有消息了给你去信。”
潜台词则是:你回去等着吧。
奚启无奈感叹:“您好歹,骗我骗得认真些。”
晏景双手一摊:“事实就是这样,我也没办法。”
若是之前他还会加上一句“随你怎么办”,但经过白天那一遭后他感觉自己最好还是别那样说。奚启的下限不是他预料得到的。
奚启:“您没办法?那听听我的办法?”
此言一出,晏景立刻警惕了起来,见到奚启站起身,他当即就想开溜,然而眨眼间一只手便“啪”地摁到了他身后的窗户上,挡住了他的退路。
几乎是同时,“噌”的一声,涤罪出鞘。
明晃晃的剑锋竖在两人中间,阻止了奚启的靠近。
晏景投以警告的眼神,让奚启不要“放肆”,嘴上开始让步:“登高节结束我就开始查。”他强调,“这次是真的。”
奚启眉头一挑,这是承认之前不是真的了?他反问晏景:“我要怎么相信您?”晏景无言以对,他确实从来没想过维持自己在奚启这里的信誉。
隔着森冷的剑锋,奚启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得跟着您一起调查。”
这句话不是请求,而是告知。
晏景嘴角抽了抽。最不乐见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你都当宗主了,就没点正事吗?”他嘟哝着抱怨。
奚启弯起唇角,反问:“您觉得什么该是我的正事?”
晏景哑口无言。
确实,以奚启的身份,对付微明确实比当人族修士宗门的宗主重要。
他只能不情不愿地接受现状:“乐意当跟屁虫你就当呗。”
奚启轻笑,前倾身体。晏景应激,抬腿便攻向奚启下盘。奚启一边抵住他的脚下功夫,一边握住涤罪锋刃,并另一手将怀里的东西塞给了晏景。
毛绒绒、软乎乎的触感让晏景一愣,低头一瞧,是尾巴摇得和风车一样的笙笙。
奚启的调侃传来:“这么紧张做什么呢?您明明清楚,我想对您做什么不必矫饰。”在晏景的白眼中,他拉开了距离,脱下被割破的手套,换了副新的。皮肤裂缝中的银光一闪即逝。
“天还早,陪笙笙玩会儿吧,这一年……她很想您。”
说完,一个人坐到了一边,将空间留给了晏景。
一种奇怪的感觉忽然涌上晏景的心头,但他很快被手上濡湿的触感引走了注意力。
笙笙在用湿软的鼻头蹭他。
他抱起小云狐猛吸一口:“笙笙,我也想死你了。”
欢笑声传入耳中,奚启沉默地转着茶杯,与杯中茶水一般涩口的情绪弥漫开。
他不理解,但大概能猜出它的称谓。
和笙笙玩得开心的晏景鬼使神差地看了过来,瞧见的便是他垂首沉思的模样。跃动的烛光在俊朗的脸上投下大片阴影,缎带遮住了承载情绪的眉眼,使人瞧不太出奚启的神态,只是从画面上品出几分萧瑟。
晏景忽然明白了方才的违和所在。
奚启说笙笙很想他。
这话说得就奚启像知道思念是什么味道一样。
可奚启真的知道吗?
他又不是人。
这家伙生了副讨人喜爱的俊朗模样,但心口跳动的器官却与人截然不同。
——不要试图理解“神”的思想,不要对他们报以人类的感情。
这是晏景早就吃过的苦头。
他也决计不想吃第二次。
算了,不管他。
第二天,苏相宜起床后正准备去叫奚启,就看到晏景和奚启一起从房间里出来。
他只是傻了几息便飞速适应了当前的状况,并暗骂自己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昨天白天在街上就啃上了,晚上睡一起很奇怪吗?
床头吵架床尾和。以后这两个人的关系怎么发展他都不会意外了。
但在听到奚启要和晏景一起行动时,他还是有意见的:“那我怎么办?”
奚启想了想:“你可以去登望节。”
苏相宜嘀咕着纠正:“是登高节。”
他强烈感觉自己被奚启随便打发走了,就像一张被用过的手巾。
只是两人没有过多在意他的意见,转眼就走出客栈,融入了人流之中。
奚启欠下身子询问:“您今天有什么计划?”
晏景强调:“先说好,这段时间我有安排,不查存渊。”
“可以。”奚启爽快答应,“但能与我分享一下您最近的计划吗?”
晏景虽然是为与他的约定来的利州,但明显也不止为这个。他并没有忘记昨天晏景种种奇怪的举动。
瞒也瞒不过,晏景索性便告诉了他:“我要去找人。”
“谁?”
“狐獴。”
晏景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奚启。
——【你虽然凭借着运气与智慧从狐獴的陷阱里逃脱,但却失去了它的踪迹。不过好在你从之前的线索里得知了它们的目标是登高节,现在去登高节寻找线索吧。】
奚启很快看完了:“我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晏景不太乐意从头开始解释一遍,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一堆纸条。
——【……猎物被偷走了。可恶,竟然有小偷敢偷走闻名草原的罚恶狮的猎物,一定要教它好看……】
——【……小偷真是狡猾,竟然在千钧一发之际逃走了。但是罚恶狮会是那么容易罢休的人吗?可恶的小偷,等着吧,你逃不过罚恶狮的惩罚的……】
——【……小偷逃进了城池。你在这里遭到了狐獴的陷阱攻击,一个时辰内丧失行动力……不过你也因此知道了它们不止一人……】
罚恶狮?
这是代号?
一个时辰?
奚启联想到了晏景昨天的奇怪举动。
这个正好是晏景昨天从被指控为登徒子到在府衙解决纠纷的时间。
所以,他这是在——
玩游戏?
奚启眉头一抽。
丢下和他的契约,见面后也对他爱理不理,都是为了和其他人玩游戏?
一股熟悉的气愤在心头发酵,但还没浓烈到需要表现出来。
奚启默默捏紧纸条,将它们收进了袖里乾坤。
晏景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但也没在意,上面的内容他都记住了。他补充解释道:“我之前在随州除祟,那只祟物死后吐出了一块霓虹璃。不料有人埋伏在侧,趁我不备,偷走了我的战利品。还给我留下了这些纸条,引我到此。”
祟物靠吞噬地脉壮大自身的同时也时常吞入一些灵材宝物,如果祟物被斩杀是这些灵宝还没消化完毕,便会重新掉落。只是——
“霓虹璃算不得罕见。您要多大的?我马上为您寻来。”奚启主动提议。
晏景一口回绝:“不。我就要我那块儿。”
他的态度瞧不出多在乎那块“石头”,说到底还是想玩这场躲猫猫的游戏。
奚启并不意外。
晏景钟爱各种“游戏”,来者不拒,并且胜负心极强。若非如此,他之前也无法吸引住晏景的注意力。
不料有人和他想法相同,用了相似的手段。
只是设计手法拙劣太多。
不过不妨碍奚启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对方是谁?
有什么目的?
奚启思绪几转,但面上不动声色:“如果我没猜错,游戏的玩法就是找这些纸条,再跟着纸条的引导走,并抓住对手,对吗?让我也加入吧。”
他要看看是谁在算计他的“目标”。
晏景白了他一眼,说得像他不让奚启就不跟来一样。
第50章
两人顺着最新的线索指引, 来到了指定的地方,一处平平无奇的小巷,晏景熟练地摸索起周围的砖缝, 从一处摸出了一张纸条——
【遍插茱萸少一人。】
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是在让他去登高节?
晏景倒没有很意外,现今城里最热闹的话题便是登高节,对方在此时引他来此,不为此事的可能性反而很小。
奚启和笙笙一起将脸凑了过来:“对面和登望会有关系?”
晏景合上纸页:“去了就知道了。”正好他原本就有打算去瞧瞧。奚启对他不假思索顺着对面设计走的举动感到不理解。晏景却觉得理所当然:“我们在玩游戏,又不是追踪罪人。玩游戏要动脑筋,但也不能太动脑筋,把什么都猜透,就没意思了。”
奚启若有所思:“这样的吗?您再教教我。”
晏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他真感兴趣?
反正路上也没事他就多讲了两句, 奚启竟也真认真听了下去。两人说着话,拐进了一条喧闹的街道,顺着人流,来到了一座气派的庄园前。门口人声鼎沸,门庭若市,正是登望会总部了。
登望会成立于一百到两百年前,最初是由散修游侠聚合成的松散组织,致力于将有意于扶危济困的散修们集合起来,将力量最大限度地用到有需要的地方。因其成员多年来行侠仗义留下的好口碑, 登望会在底层修士与凡人间声望一直很不错。
而登高节则是登望会成立以来便有的节日,除了民众们自发组织的活动, 登望会还会在期间举行宴会和比试,联络盟友,选拔英豪。
总的来说是一个热闹但算不上特别的节日。
“我之前听到一些传言,今年的登高节对登望会来说可能有些特殊。”奚启意有所指地开口, 他虽然漠视大多数人事物,但并不代表对周边一无所知。大部分时候他什么都知道,只是懒得干涉。
晏景知道他在说什么。
城中早有相关言论,说今年的登高节办的格外盛大,是因为登望会花了大价钱,搭上了一位贵不可言的贵人,而这贵人的来历晏景也熟悉。
——归云派。
他们的太上长老就是当年想要强娶秦丝娆的老不修。
不过这老家伙已经很多年没有消息了,也不知道死没死,这次来的当然不会是他,多半是某个小辈。因着这门派门风不好,晏景不大瞧得上其门下弟子。
“哦。”晏景非常冷漠地应了一声,“你觉得特殊吗?”
奚启:“不觉得。”
晏景:“那走吧。”虽然来的人他不喜欢,但他也不会吃饱了撑的去没事找事。毕竟正常人看到草丛里的狗屎,一般会无视路过,而不是去踩一脚。
两人径直走向登望会大门,递上请帖就要往里去。忽然,守在门口的管事叫住了他们:“两位等一等!”管事拿着请帖将两人请回门外的桌边说话,“还请问这是什么?”
晏景面无表情:“请帖。”
这么大一个组织,安排的管事不识字?
管事感觉晏景在戏弄他,顿时有些恼怒,但想到修界卧虎藏龙,摸不清晏景底细的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换了副好声气解释:“这不是我们的请帖。上面的纹章也合不上,还请客人再看看,莫走错了门,误了您的事儿。”他说完将手上“一眼假”的请帖还给晏景,并示意两边的弟子把晏景和奚启“请”到外面去。
以前刷惯了脸,晏景罕见地被人拒之门外。他拿回请帖,瞧了瞧自己的,又看了看其他人递上的,发现确实不一样。
他这份请柬是暗灰色,而其他人的则是金红二色,他请帖上的纹章歪七扭八,粗糙简陋,而其他请贴上的则精致又繁复。
可哪怕到这个时候晏景也不认为自己这份请柬是假的:“你最好再拿着请柬去问问你们会主。”他觉得是上面没有把特殊安排及时传达给底下人。
管事只觉得晏景在胡搅蛮缠,没了耐心,语气也不再客气:“没什么问的必要。这次发出去的请柬都是一样制式,且往年也没有这个模样的,我们办事的人只认这样的帖子。你们这份是什么缘故,我不清楚,也管不着。主宴并不是谁都能来的。要参加宴会城东有副宴,两位往那边请。”
话有些刺耳,但晏景也不是没听过更难听的,并不放在心上,打算从别处寻办法,然而他转身了奚启却不动,只见奚启将请柬放回桌面,不容拒绝地推至管事面前:“去找个说得清楚的来。”
他破天荒地一改过去那副置身事外的态度,惹得晏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写着“你吃错药了”?
奚启欠身,用截然不同的柔和语气传音入密:【怎么说这也是我们共同的游戏嘛。】
晏景侧头躲开他的贴近,意外瞧见了也来参会的苏相宜。
对方身边好不热闹,围了一圈人,瞧着都很有些身份。
随着奚启的开口,听到熟悉声音的苏相宜循声看向这边,正好和晏景对上目光。两人面面相觑。下属和晚辈有一堆高层迎接作陪,前辈和上司却凄凉地连门都进不了,这场面着实微妙。
苏相宜想打招呼,晏景转开了脸,明显不想暴露身份。苏相宜的小脑袋又过载了:怎么回事啊?不是说不来吗?难道是来找人问罪的?不会过会儿就要开打吧!他要不要先找好藏身的掩体?
此时奚启侧过了脸,似有言外之意。电光火石间,苏相宜想到了自己上司刚才的话,并开始头脑风暴——
这里的人没一个认识奚启,奚启不会对他们白费口舌,那只能是说给刚好经过的他听的。
苏相宜心领神会,转向陪同的登望会三会主:“那边怎么回事?”
这种浑水摸鱼,想混进主宴的人常有,三会主本打算不理会,让管事去处理,不想贵客注意到了,便也只能亲身去解决:“怎么回事?”
管事简要地解释了原委。
而拿不准他两位“祖宗”又在唱的什么本子的苏相宜没有再做声,表现得像只是因为好奇问了一嘴的路人。
三会主听完一开始也以为面前两人是来蹭吃蹭喝的,直到看见晏景的请帖才收敛了轻视的态度,露出严肃的神情:“这的确不是假纹章。此乃登望会创立之初所用,已经废弃多年,一般人难以知晓。不知客人是从何处得来的这封请帖。”
晏景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问:“能不能用?”
三会主无奈摇头:“不能,请柬设计的问题且不说,就说内容上,路公逝世多年,我们不会也没有理由以他的名义发布请帖。这估计是一个设计精巧的恶作剧。”
晏景诧异地转过头。
直到此时晏景才知道有意拜访的“故交”竟然已经不在人世。
那给他发请帖的是谁?
他沉默着点了点头,拿回请帖转身就走,奚启跟上,苏相宜目送他们远去,直到瞧不见背影才收回目光,转头问三会主:“你刚才口中的路公是——”他年纪轻,也出身原因,目前为止交游的对象只局限于大宗门弟子,对散修游侠的事并不是很了解。
“路公全名路听潮,是组建登望会的元老之首。”
登望会最初并无会主的说法,所以路听潮虽然组建了登望会,并掌管了不短的时间,但并无会主之称。
“哦。我想起来了。之前听说过。”来前以备不时之需,他搜集许多登望会资料,其中有提及路听潮这个人,只是篇幅寥寥无几,所以印象不深。
作为创始者之一,不过百余年便几乎无人提及。这种新的掌权者竭力淡化旧掌权者存在的行为不算罕见,是巩固权利的做法之一,但反而言之,这样做也意味着,以前的某些东西会动摇新掌权者的权利根基。或是权力更迭中存在见不得光的部分,或是过去的掌权者更能吸引人追随……原因有很多,而登望会是哪种呢?
三会主神色犹豫,开口便是一句告饶:“恕小修僭越。”
虽然对方一路来都以礼相待,但这么小心翼翼的态度还是头回,苏相宜回道:“三会主何必这么客气,有话直说。”
“听说宗主大人也来了利州——”
苏相宜以为他想邀请奚启,睁眼说瞎话地回绝道:“宗主有要务在身,无暇前来。”
——他和他的“绯闻师兄”去玩儿了,而且刚刚被你们一起赶走。对了,那个“绯闻师兄”是罚恶使。
三会主连连摆手:“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代大会主问一句,能否有幸在宗主大人离开利州前去拜访一下。”
他们可没敢奢望蕴华宗那位新宗主前来。
——刚才你已经见过了。
苏相宜:“我会找机会问一问的。”
能得到这个回复登望会已经很满意了,三会主高兴地继续引领苏相宜前往主宴会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