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名医生和门外的家属聊了几句,之后就朝着阎景修所在的方向走来,阎景修预感这应该就是王医生,赶忙站起身迎了上去。
两人来到休息区,王医生疲惫地接过阎景修递过来的矿泉水,哑着声说了句“谢谢”。
手术室上的灯已经熄灭,走廊也安静了许多,阎景修拿出常然的照片,问道:“这人您还有印象吗?”
王医生只看了看了一眼,便说:“记得,常然。”
“您能具体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常然被送到我们医院时已经因为失血过多陷入了昏迷,一开始120就近将人就近送到了区医院,不巧的是,区医院刚救治了一位大出血的产妇,储血库没血了,不得已这才多开了10几公里的路,来了我们这。”
王医生回忆起当晚的情形,还是心有余悸,“幸亏来二院了,区医院的条件根本完成不了这样的手术,侥幸成功了,术后检测还是得转院。”
“常然的伤势如何?”阎景修继续问道。
事情才过去两天,王医生略加思索便回忆起来,“明显的外伤在左手手肘和左上腹,不过都不致命。怀疑是其他原因造成的休克,于是我们上了CT检查,最终发现是脾破裂导致腹腔内出血引发的。”
脾破裂分为自发性和外伤性,常然这种情况应该是受到了强烈的外力冲击。
而有些人脾脏破裂不会马上感到不适,阎景修问道:“有没有可能是中午那会儿造成的?”
这个时间恰好是常然约乔蔚南见面的时间,阎景修需要更充分的证据证实乔蔚南下午离开常然家前没有与他发生过冲突。
王医生喝了口水,摇摇头否定道:“人送过来的时候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照那个深浅程度来看,如果是几个小时前造成的,应该不至于。除非他先受到了外力撞击,之后又被利器划伤。”
先不说发生这种情况的几率,只说这种做法,未免有些多此一举了。
手术室门口的椅子稍微一动就发出一阵声响,走廊上人来人往,行色匆匆,每一位穿着病号服的患者身旁都有家属陪同。
阎景修望向ICU门口,站着的,蹲着的,生怕错过医生召唤的家属,开口询问道:“哪位是常然的家属?”
王医生一连做了几场手术,脑子都有些转不过来,刚才回答关于安然伤情的问题,完全是依靠一个医生的本能。
“常然的家属?”王医生口中喃喃,“常然没有家属。”
阎景修感到不可置信,虽说医院是救死扶伤的单位,但是ICU动辄一天就要几万块钱的费用,没有家属,这笔钱由谁来支付。
“这我就不知道了。”王医生后脑勺靠在白墙上,慵懒地拉长了语调。
和王医生告别之后,阎景修又到ICU门口站了一会儿,但是从外面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忙活了几个小时,阎景修回到了队里。
把从医院带回来的复印件往桌上一拍,阎景修指着上面的名字问道:“这个余湛是谁?既然不是常然的家属,这个人就很可疑了。”
戚良看着面前遒劲的字迹,轻咳一声,“这是常然的朋友。
“什么朋友能一下子给交十好几万的住院费?”
尹宏奕负责调阅清单,住院费一打出来把属实他吓得够呛。
分派任务的时候,戚良只说这起案子是由领导亲自督办的,涉及的人员比较特殊,上级也比较重视。
虽然余湛看起来并不介意暴露自己的性取向,不过戚良认为自己作为警察,有义务替群众保护好个人隐私,更何况余湛的性取向目前看来与案子无关。
“余湛?”方凌凌刚忙完手里的工作,一听到这个名字立马来了精神?
“你认识啊?”白子骞抱臂笑着看她,“叫得这么亲密,还以为你朋友呢?”
方凌凌把他挤到一边,“去去去。”
白子骞一个趔趄,扶着桌子笑个不停。
方凌凌是队里唯一的女同志,平时除了案子,最大的乐趣就是上网,网上那些八卦基本上没有她不清楚的。
戚良为了给方凌凌让出点位置,便往阎景修身边凑了凑。
就见方凌凌拿起缴款单,像个笔记鉴定专家一样仔细研究起来,然后嘴角一翘,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来。
“你们知道常然是谁吧?”
白子骞摇头,阎景修也面露疑惑。
“这帮大老粗,”方凌凌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而后转过脸来,“戚队,你知道的吧?”
“是个作家。”戚良好像上课认真听讲的好学生,一下子就回答出了老师提出的问题。
“没错,他是个作家,”方凌凌越说越兴奋,“最近正在筹拍的电影《长桥》就是他的小说改编的。”
“长桥?”久未开口的尹宏奕突然小声念叨起来,“好像听我妹说过,她喜欢的的一个明星正在拍这部戏,还是双男主。”
方凌凌终于遇到了知音,眼睛都跟着亮了起来,“那你妹跟你说过这两个男主是有原型的吗?”
“是常然和……”白子骞不可置信地试探道,“余湛?”
“他俩以前是一对啊,不是,不是双男主吗?俩男的啊?”张金海后知后觉,脑子有些转不过弯。
方凌凌在心里忍不住翻白眼,语气还算是平和,“俩男的怎么了?张队还有歧视啊。”
张金海尴尬地挠了挠后颈,一张脸本就不白,这下更红了。
“我这不是没见过吗。”
张金海小声替自己辩解,尹宏奕装模作样地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同情。
戚良因为提前了解过,情绪上没太大的起伏。阎景修看起来也算冷静,没有参与讨论,而是拿起桌上的笔录重新阅读起来。
毕竟国内同性婚姻并不合法,《长桥》最早是在海外出版的,至今也有些年头了。当年讨论的帖子早就不复存在,目前网络上能搜索到的有关常然和余湛的内容都写的比较隐晦。
尹宏奕在网上搜了半天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不得已只能联系还在上大学的表妹,得到的结果却不如人意。
“我妹说,常然和余湛早八百年前就分手了。”
“是啊,”方凌凌对这个结论并不意外,“常然后来去了国外,好像去年才回国。”
据说当年两人分手闹得挺不体面的,有传言是常然出轨了。
“可惜啊,当年挖过不少内幕的论坛已经关停了,不然还能上去找找线索什么的。”方凌凌略显遗憾地说道。
尹宏奕的表妹又给他发了一条微信,内容和方凌凌说的差不多。
他逐字逐句认真看完,眉头肉眼可见地越蹙越紧。也顾不上身边的人是谁,他下意识用手肘碰了下对方,“你说,都分手了,还是出轨,你会给这样的前任垫付医药费吗?”
“出轨不能,出马兴许可以考虑。”回答他的是白子骞,语气一本正经的。
毕竟曾经在街道实习过,白子骞还见识过比这更离奇的事,他半开玩笑地说完,果然看见尹宏奕的表情变得更奇怪了。
“行了。”
见话题扯远,戚良不得不出声打断。
“凌凌,等下你和小白继续调查常然的资料,看看他家里还有什么人,还有他回国这两年都发生过什么事。景修和尹哥就多费费心,去打听一下常然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如果方凌凌提供的情况属实,常然是一年前才回国定居,调查和他有过矛盾的人范围就缩小了许多。
总不会是在国外招惹过的人追回国了,戚良想,要有这样毅力的人何苦还要杀人,做什么都成了。
第47章 离奇的车祸
常然大学就出了国,这些年都没回来过,加上他公众人物的身份,有些信息的取得相对比一般人简单许多。
方凌凌注意到,常然出生时父母年纪已经很大了,通过他的社交账号的只言片语可以拼凑出,两位老人早在两年前便相继去世了。
这也许也是常然决定回国的其中一个原因。
户籍资料里显示,常然还有个妹妹,年龄比他小了不少,才22岁,算年龄应该大学刚毕业。
“咦,常然的妹妹居然不姓常,”方凌凌拿着刚打印出来的几页纸疑惑地说道,“重组家庭吗?”
喃凤 民政局的系统和户籍系统不同,不是全国联网的,因此查不到常然父母是否再婚过,不过方凌凌这对破案影响不大。
“还不许人家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了,”张金海拿过来随手一翻,果然不出所料,“常然的母亲不就姓陈。”
方凌凌还沉浸在吃瓜的情绪中,压根没往这么常规的理由上面思考。她耸耸鼻子,和张金海开起了玩笑,“这会儿你又看得开了。”
“我那不是没反应过来吗。”张金海一下便知道方凌凌说的是什么,“咱们做警察的什么没见识过,只要不影响别人,不扰乱社会秩序,他爱跟谁好跟谁好。”
张金海为自己有这开明的觉悟感到骄傲,不由得哼起了小曲。然后他突然笑了下,说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听过‘嫁相片随相片’的吗?”
“什么嫁相片随相片?”方凌凌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还办过冥婚的案子?”
“呸呸呸!”张金海一把从座位上站起来,然后看到方凌凌笑歪了的身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方凌凌还急着把常然有个妹妹的事告诉戚良,张金海在她走后又重新哼唱起刚才没唱完的曲子。
“由来一声笑,情开两扇门……”
“常然、陈澄,”两个名字念起来倒是顺口,戚良根据方凌凌从通讯公司得到的手机号码拨了过去,几声后对面便有人接了起来。
“你好,哪位?”
接电话的声音明显是个男人,戚良确定自己没有打错,不由得怀疑起对面人的身份。
他语气立刻严肃起来,问道:“这是常然的手机号码吗?”
“是。”对面的男人回答,“陈澄出车祸了,我是交警支队的。”
常然是前天,也就是5月23日将近凌晨被发现在家中遇袭,而陈澄是昨天清晨5点左右发生的交通事故。
兄妹俩目前都因为重伤躺在医院里,戚良当下便怀疑凶手是不是与常然家有什么恩怨,不然这两起事件发生得也未免太巧合了些。
“陈澄是自己驾车撞到了墙壁,”电话那头说道,“不过我们也怀疑这场车祸并不是意外。”
对方约戚良见面详聊,阎景修主动提出要一起去。
原本已经准备和阎景修一起外出的尹宏奕听闻,只摆摆手,“你和戚队去吧,我找别人。”
戚良无所谓和谁一起,况且段时间确实和阎景修培养起了些默契,便说道:“行吧,’张队你安排人和尹哥一起。”
从市局出发的路上途径一处商业街,虽然不是休息日,马路两边也是行人不断。
等待红绿灯的时候,阎景修注意到步行街附近有不少摆摊的小商贩,其中就有人支了个架子,正在卖端午节的五彩绳。
围着摊位的大多是年轻的小姑娘,热火朝天地挑选着自己喜欢的款式。
直到车子再次启动,阎景修才回过神来,若有所思地盯着窗外出神,戚良也从后视镜中注意到了那群逐渐缩小的人影,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交警支队门口,刚停好车,就有一位位身姿喃凤笔挺的警员朝着戚良的方向走来。
“你好,是戚队吧。”对方先自报家门,“我是徐步洲,就是刚才在电话里和你联系过的。”
“你好,徐科长,”戚良伸出手来和他短暂握了下,又说,“这是我同事,阎景修。”
徐步洲这人做事雷厉风行,他礼貌地和阎景修握了下手,便引着二人往大楼里去,“里面说吧。”
徐步洲所在的事故科专门负责交通事故处理,每天要处理的案子不少,陈澄的车祸案就是其中一起。
“陈澄的手机联系人就两个,一个是她男朋友,另一个就是刚才你播来的那个号码。”
徐步洲去饮水机接了两杯水放到戚良面前的茶几上,接着拖了把椅子坐到两人对面。
“上面的备注是‘哥’,我我打了几次一直没人接,到后来就打不通了。
“她哥是我们正在调查案件中的受害者,他手机摔坏了,屏幕上看不见来电,之后有可能是自动关机了。”戚良解释道。
徐步洲点点头,应该是认可了戚良的说法。
“陈澄的车祸是怎么发生的?”戚良急于确认兄妹二人的案件是否有关联,于是问道。
“24号早上不到六点,我们接到水泥厂的电话,说厂子外的凤阳大道发生了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等赶过去的时候,发现车头已经完全变形,驾驶员也就是陈澄,她被救出来的时候还能说话,可惜副驾驶上的乘客在救护车到达之前就已经死亡了。”
徐步洲光是回想起当时的场景都觉得心有余悸。
“现场看起来由于超速所引起的,陈澄状态不太好,可能是失血过多有些语无伦次。”
阎景修觉得徐步洲的描述听起来有点熟悉,他找到方凌凌早上看过的那条推送,打开问道:“徐科长,你说的是这起车祸吗?”
徐步洲忙了一天还没来得及看,现场的惨烈已经足够触目惊心,没想到新闻标题更是多人眼球。
明晃晃的“女司机”三个字让这篇文章的点击率远超当日其他新闻,评论区都快吵起来了,却没有多少人真的关注到案子本身。
“没错,就是这个案子。”
当时议论这起车祸时戚良也在场,令他感到不解的是,以一个正常人的思维,如果车里不小心掉了东西,在不影响驾驶的情况下,等到了目的地再捡也是可以的。
如果非要捡不可,那也应该靠边停车,而不是一只脚还踩在油门上就弯腰去捡。
“她真的是因为捡东西导致的车祸吗?”戚良没看过现场,怀疑是营销号乱写的。
“陈澄自己是这么说的,我们当时也觉得不可能,立刻就做了血液检测。事实就她既没有喝酒也不曾吸食违禁品,我们也确实在驾驶位下面找到了一个矿泉水瓶子。”
徐步洲把现场拍摄回来的照片拿给戚良和阎景修。
“二位发现什么问题了没?”徐步洲故意没有点明,而是耐心地等戚良和阎景修观察一阵。
照片上,正副驾驶的安全气囊都弹了出来,右侧的前挡风玻璃更是被撞出了裂痕。仪表盘上的零件七零八落地散得到处都是。两边的车门应该是方便救援已经从门框上卸了下来。
这时阎景修突然发现了个问题,“副驾驶没系安全带?”
戚良闻言也看了过来,就见副驾驶安全带扣上插了个卡扣。
卡扣通常是由于安全带长度不够,作为延长来使用的。而实际上,因为插了卡扣安全带就不会发出提示音,不少人钻了空子,因此不系安全带。
戚良同样注意到,主驾驶安全带扣上没有卡扣。
“勘察事故现场的时候也发现这个问题了,但不系安全带只能说乘客的安全意识淡薄,存在侥幸心理,不可否认陈澄这车开得确实有问题。”徐步洲继续说道。
事故发生的位置位于水泥厂附近北行方向,马路绕着厂房,形成了一个类似环岛的特性。
考过交规的人都知道,在距离环岛50—100米处应减速慢行。但是以事故车辆被撞毁的程度来看,陈澄在那个时候不仅没减速,反而还为了捡一个瓶子,弯腰时下意识猛踩住了油门。
徐步洲用手指点点照片,提醒阎景修和戚良忽略掉的细节。
驾驶位距离方向盘非常远,不仅如此,座椅背也是向后倒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之前有人在车上小憩了一会儿。
戚良这才注意到,不仅是驾驶位,就连副驾驶的座位也是如此。
“当时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就上去坐了一下,”徐步洲伸出自己的手臂比量了一下位置,“我身高185,完全靠在椅背上也才勉强能够到方向盘。”
“陈澄有多高?”戚良问道。
“大概160多不到165吧,个子不高,手臂也是正常长度。”徐步洲说。
“她为了捡一个矿泉水瓶,宁愿先把座位后调再放倒椅背,也不肯把车靠到路边停下,”徐步洲轻笑着摇了摇头,“可能吗?”
因为事故路段没有监控,但可以通过水泥厂门口的摄像头推测出车子经过的时间。
当时是凌晨四五点钟,这里位于城乡结合部,白天都没有什么车辆经过。尤其是水泥厂路段,灰尘大,路又不好开,一般出市区都会选择更宽敞的高速,或是新修的大马路。
“关起门来说,那段路前后一两公里都没有监控,就算不知道,导航APP也会提醒,陈澄就算一脚刹车把车停在马路中间都没人能看见。”
徐步洲虽是吐槽,却也一针见血地点出了问题所在,徐戚良和阎景修一时也想不通陈澄当时那么做的理由。
阎景修在一堆照片中来回翻找,他注意到车玻璃上只贴了个ETC的机器。
“陈澄的车上没有行车记录仪吗?”
“没有。”徐步洲无奈地摇头,“这年头不用行车记录仪的也是少见了。”
这起车祸的巧合实在太多,可如果真的是陈澄蓄意为之,那她本人现在也躺在医院里,随时面临着瘫痪的风险。
“对了徐科长,那名死者是什么人?”戚良好奇到底什么关系能和陈澄大半夜开车一起去水泥厂那条路。
“陈澄的男朋友,叫叶锴灼,目前我们掌握的就这么多。”
叶锴灼身上没有找到能够证明其身份的证件,手机也在事故中碎得不成样子了,能知道他的名字还是陈澄在昏迷前告知的。
案子进展到这一步似乎陷入了困境,徐步洲倒是想起件事。
“给你们提供个情况,陈澄被发现时是趴卧着的姿势,驾驶位的安全气囊已经完全弹出,顶住了她的肩膀。而叶锴灼身上有多处骨折,但手臂却没有明显的抵御伤痕。有可能当时正在睡觉,又没系安全带,所以撞向了挡风玻璃。玻璃碎片割破了安全气囊,使他失去了保护。”
徐步洲说完之后,戚良和阎景修的表情明显有了变化。他倒是比这两人更乐观,“叶锴灼的尸体已经拉去法医那了,不过找人的事还得麻烦你们刑警队。”
【作者有话说】
“嫁相片随相片”是说大宅门里白玉婷和她爱豆照片结婚的事,老张唱的那几句是歌词。
第48章 非独生子女
交警队在车祸第二天做过几次实地测试,徐步洲打算这几天抽空再去跑几趟,以确保数据的准备性。
戚良顿时来了兴趣,“徐科长,方便的话能不能把录像发给我们看一看。”
“行啊,如果时间合适,我倒是希望你们能来现场,毕竟我们也需要专业的刑侦专家提供些思路。”徐步洲大方地邀请道。
“那太好了,”戚良和阎景修跟在徐步洲身旁一起往门外走,“你安排好时间,我们随时配合。”
“就这两天,定下来第一时间通知你们。”徐步洲说完接着他略一思忖,“执法记录仪在车祸现场拍了不少视频回来,如果对你们的案子有帮助的话,我让人一会儿先拷给你们。”
回到车上,戚良和阎景修谁都没说话,像是事先安排好的一样,两人一左一右几乎同时系上安全带,只是下一个步骤出现了分歧,戚良选择放倒椅背,阎景修则是挪后了座椅。
戚良半躺着调座椅有点不好使劲,他有些后悔,打算先坐起来再说。
阎景修余光看见他别扭的样子没忍住低头笑了下,一手解开安全带,身子从右侧越过扶手箱,在戚良打算起身前摸到了他左腿边的调节开关。
戚良的身子已经起来了一半,就这么硬生生被阎景修的右手臂挡住。
呼吸间,淡淡的香味有些熟悉,应该是前两天刚去超市买回来那袋洗衣粉。戚良之前没觉得有这么香,可能是被阳光晒过之后才更明显。
阎景修动作很快,戚良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两人的距离就被拉开了。
戚良有些僵硬地半靠在座椅上不敢动,阎景修像是没察觉到他的不自在,自顾自回到自己的位置,接着抬腕看了眼手表,“13秒。”
“而且是得先向后调,再放倒椅背。”他说。
戚良身上一阵燥热,体温使得衣服上的茶花香更加甜腻,已经分不清这股味道究来自谁的身上。
他不得不按下车窗透气,就着别扭的姿势缓慢伸出两只手臂,这才勉强扶上了方向盘。
椅背在调节时通常需要外力来辅助,比如后背向后使劲,所以陈澄的身体一定会跟着往后仰倒。
而加速的瞬间,由于惯性身体会后移,如此再从座位上坐直后弯腰捡地上的矿泉水瓶,就会比阎景修所计算的更久一些。
戚良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阎景修后,阎景修保持着仰靠的姿势缓缓说道:“那她核心力量还挺强。”
戚良对阎景修的说法不置可否,视线停留在灰白色的车篷。这辆车买来也有几年了,戚良还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来观察内饰。
等休息得差不多,戚良用手机给办公室座机播了通电话,接电话的人是白子骞。
戚良简单把要求说了遍,“你查一下户籍系统,对,灼是灼热的灼,等下我把照片发到你手机上。”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阎景修自认对戚良已经有了不少了解。他安静地等戚良打完电话,两人几乎又是同时调整好座椅。
在戚良回到分局前,白子骞已经提前完成了他安排的任务。
本以为有了陈澄手机上有的合影,加上死者不太常见的名字,很快就能在人口数据库里找到匹配的人。
可白子骞快把系统倒着又翻了一遍也没找到符合的信息。
“会不会是交警队那边听错了?或者是陈澄神志不清说错了?”白子骞坚信自己没有漏掉一点线索,所以问题只能出在别人那里。
阎景修刚才只在陈澄的手机上看到过叶锴灼的照片,没想到打印出来之后,发现这人的虹膜居然是灰绿色的。
“这有什么稀奇,”白子骞不舍不在意地说,“现在那美瞳什么颜色没有,我第一次见着戴红色美瞳的人,还以为是红眼病。”
“我看你才像红眼病,”方凌凌不屑地嘲讽白子骞见识短,拿过叶锴灼的照片,有些羡慕地说:“这是哪款眼珠子,也太好看了。”
方凌凌都快把脸贴照片里了,看着叶锴灼那头尤其醒目的浅栗色头发,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个大胆的想法,“你们说,这姓叶的,他不会是个外籍人士吧?”
“叶锴灼,男,29岁,”白子骞边走边念叨从出入境那调出来的资料,“怪不得死亡这么多天都没有找到他的亲属,居然真是外籍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