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手软地将omega推开,裴周驭果断朝彭庭献走过来。
彭庭献在看到omega抢先一步后便悠悠收回了脚,他气定神闲,立在原地,抱着审视的心态观摩裴周驭所有反应。
他拒绝omega的动作实在太冷漠了,不顾死活,人甚至趔趄了一脚。
直到走到他面前,裴周驭才止步,眉心微微发搐,竭力克制。
他很想说点什么,或做点什么,但周围人确实太多了。
两道目光久久交汇,彭庭献头一歪,有点儿形容不上来现在的感觉,他贪婪欣赏着裴周驭此刻的微表情,瞳孔时不时收缩,但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看上去也有些紧张。
可怜巴巴的。
像以前被自己关起来过的buddy一样。
唇角扬起一抹笑,彭庭献善解人意地掏兜,从口袋里拿出随身的纸巾。
“裴警官。”他主动朝他递过去,同时,瞥了眼身后那个omgea。
笑容逐渐扩大:“要用吗?”
裴周驭尚未作出什么反应,感到挑衅的omega倒是先嗤了声。
两个罕见的S级Alpha同框,彭庭献和裴周驭的关系又是人尽皆知的烂,大家将这一幕看成高手过招,纷纷投以视线,端起了吃瓜看戏的嘴脸。
裴周驭的动作看上去木楞楞的,他接的很慢,指尖从彭庭献指尖上轻轻剐过,将纸巾握到自己手里后,拆开抽出了一张。
下一秒,他将这第一张先还给了彭庭献。
“眼,”低下头,裴周驭没什么情绪道:“擦干净。”
彭庭献笑容顿了秒,抬手抹眼角,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眼睫毛上结了一层霜花。
最近的天气确实冷得刺骨,即便新年逼近,监狱的寒意也有增不减。
彭庭献接过去,裴周驭没再有任何多余行为,漠然离去。
蓝戎大概是安排了裴周驭监工,将他从八监调出,每天泡在礼堂里协助工人工作。这批工人来自不同星球,虽互不相识,却都曾听过裴周驭的大名。
裴周驭总是趁机偷懒,他不太想在和自己无关的体力活上浪费精力,不是蹲坐在角落抽烟,就是应付且敷衍地随手帮忙抬一下架子。
工人们有些怕他、敬他,于是从未有人多言。
有些时候,大家也会注意到裴周驭在低着头拨弄自己的手环,听说那是帕森狱警人手一份的标配,以为他在忙工作,便没有过多打扰,另一边,彭庭献把自己关在监舍里图图画画,还原另一半未完成的图纸,同时进行自己的私人杰作。
他和程阎的关系一直没有破冰,程阎回来后便频繁出入医务室,狱医说他的皮肤组织马上要溃烂了,因为抽烟、因为喝酒、还有百年如一日地不注意卫生。
彭庭献嚷嚷好几次要换个监舍,程阎腐臭的背部让他受不了,但霍云偃莫名人间蒸发,他还需要他联系裴周驭,这一打听,才知道霍云偃家里出了些事,紧急申请休假了。
第八监区,曲行虎的日常检查工作由贺莲寒主导着。
这天,离新年还剩下最后三天的时候,礼堂装修工作基本完成,蓝戎召集了人彩排,裴周驭没有什么任务,照旧摸了个功夫钻到后台偷懒去。
一位工人碰到他,殷切打招呼:“裴警官,不上去表演一下啊?”
旁边有人附和打趣:“就是啊,您父亲是音乐大亨,您这钢琴水平不上去弹两首多可惜?”
“咳,”有人立刻清咳,打断这人,悻悻拉着走:“就你话多,行了,行了,赶紧干活去。”
裴周驭目光逐一从这几个人脸上扫过,并没有什么敌意,他们都是来自R、C两个星球的农民,对他的认知和了解仅止步于监外。
一句话都没有说,裴周驭独自站到了角落去。
彩排进行到一半时,他昏昏欲睡,鼻尖猝不及防涌入一股信息素,几乎是瞬间而本能地清醒,裴周驭视线模糊间眯起眼,寻找气味的主人。
彭庭献在几个人簇拥下款款走来,他今天穿得非常骚包,一身剪裁精致的深灰色西装包裹了他的全身,尺码似乎有些紧,裴周驭注意到他胸口和腰腹的比例勒得很明显。
几不可见皱起眉,裴周驭冷脸往上看,他的胸口挂着“首席指挥”标签。
这次没当表演嘉宾,升级了,担当音乐指挥。
彭庭献确实非常身临其境,他手里握着一根指挥棒,一会儿点一下这个人,一会儿又随意戳了戳另一个人,表演的犯人们围在他周围,将他捧成花丛中心的小王子。
“班门弄斧。”
身后冷不丁响起一声,有个和裴周驭说过两句话的工人吐槽道。
裴周驭反应平平,依旧隐匿在角落,不过去。
彭庭献手里那根指挥棒在这一刻变成了魔术道具,他盈盈笑着遣散众人,点谁,谁便乖乖退后消失,直到将身边所有人都赶走之后,他觉得稳妥,才朝裴周驭走了过来。
那根棒子终究还是抵上了他的胸膛,彭庭献也不知无心还是故意,正好就戳中了那个位置:“裴警官,五天没见了呢。”
裴周驭眼眸往下垂,盯着他这根不知死活的玩具,像看不懂事的狗:“挪开。”
“怎么这么凶?”不仅不挪,彭庭献还挑衅地往下点了点,反问:“有新的狗了吗,裴警官。”
裴周驭目光微顿,第二次掠了遍他过于紧身的西装,脸偏过去,挣了下腮。
好似捕捉到他这束眼神,彭庭献自认是一种欣赏,于是更加骚包地在原地转了圈,全方位展示给他看,等停下来,他才又突发奇想问:“小裴,你穿西装是什么样?”
“没穿。”
“怎么可能,”彭庭献“啊哦”一声,笑了起来:“你之前弹琴技术这么好,家世一定不俗吧,小少爷?可以这么叫你吗。”
裴周驭淡淡掀起眼:“我不是。”
彭庭献一张嘴就被他打断:“我和家族脱离得早,战场,营地,才是我的家。”
彭庭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怪不得呢,这么能吃苦。”
他嘴角上扬的弧度就没降下来,看得出来他很开心,一连分别五天,霍云偃也正好申请休假,他想见裴周驭的时候都没人牵线搭桥。
思路发散到这里,悠悠的,彭庭献将注意力定在裴周驭手腕上。
虽然黑色长款毛衣遮住了他的手臂,但手腕那里隆起,不止一个手环。
彭庭献轻车熟路地伸出手,捞起了他手腕,作势要帮他撸起这截袖子。
裴周驭却一只手按住了他,平静道:“你注意一点。”
略显无情地抓着挪开了他的手,他嗓音沉缓:“这里到处都是人。”
彭庭献顿两秒,回头环顾四周,发现有人在朝他们的方向看。
“裴警官,”彭庭献十分配合地松了手,但视线不动,还是盯着他袖子下方多出来的第二个手环:“没猜错的话……这是监区长手环的大小?”
裴周驭看着他,低声:“嗯。”
“———这是什么意思?”
彭庭献好奇心更盛,其实从霍云偃跟他自庄园回来的那天,他便咂摸出一丝不对劲,霍云偃被其他监区长官“热情”得过了头,他自顾不暇,所以多次拒绝了自己想见裴周驭的申请。
而五天前,临近新年,霍云偃突然说要回老家。
就跟在逃避什么一样。
裴周驭一直不作声,彭庭献顺着这份沉默想起上次被搁置的问题——“你每次和霍云偃说悄悄话,都在聊什么”?
两人之间久违地蔓开一阵低气压,彭庭献笑着,缓缓道:“裴周驭,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一直瞒着……”
“砰!”,突然的,台前炸开一束礼炮,开场表演正式开始。
彭庭献一句话还没说完整,远处急匆匆走来一个人,他是六监监区长,一巴掌拍在彭庭献背上,厉声道:“下个节目就是你!在这儿聊什么,还不快去!”
彭庭献跌跌撞撞被拉着走,他回头看了裴周驭两眼,发现他一脸淡然地抬起头,依旧没有要回答这个问题的意思。
礼堂大厅,百人合唱团正洪亮高歌着。
彭庭献被带到了幕布后的楼梯,他暂时从刚刚抽身,低头检查了一遍着装。
耳畔萦绕着犯人们欢呼雀跃的讨论声,新年代表着探监权限开放,大家都可以在三天后的夜晚见到家人。
笑声实在太愉悦了,彭庭献跟着笑了笑,他抬手想配合一起鼓掌,蓦地,猛然发现自己手里丢掉了指挥棒。
整个人瞬间暂停,彭庭献往下看,扫视地面。
在哪儿?
刚才没注意被人偷掉了?
他的脸色垮下来,挺立的西装也跟着垮下来,木着脸要转身回去找,下一秒,肩头突然被一把握住。
裴周驭强硬地掰过他肩膀,让他从背对自己的方向转到了面前来,接着,一根黑色指挥棒塞进了他手里。
裴周驭眼里没有丝毫温度:“还指挥么。”
彭庭献愣了下,继而莞尔:“当然。”
“嗯,”裴周驭顺势拍了下他后背,说:“去吧,别紧张。”
“什么?”
“别瞎指挥,让别人弹错音。”
说着,裴周驭本能地想抬起手来摸一下他的头,但伸到一半,他停止,又垂落回身侧去。
彭庭献冲他努努嘴:“等着瞧吧,裴警官。”
十分钟后,彭庭献率先走上台,站立在舞台最前方的中央位置,后续跟上了一群表演者,有的手持萨克斯,有的肩担小提琴,离彭庭献最近的位置是一架钢琴,上面品牌古朴,是整个星际最权威、最古老的一家乐器生产公司。
公司的创始人是裴周驭祖父,而现任董事,也是他的父亲。
———毫无疑问,这个牌子的主要受众便是真正懂音乐的精英贵族,彭庭献优雅笑着站定,那位穿燕尾服的钢琴家落座,缓缓放置双手,弹下了第一个音符。
彭庭献手中指挥棒随之挥动,其余奏乐者同时进入了和声。
笛琴交织,萨克斯慵懒缠绵的声调将钢琴裹进网里,小提琴的弓如利剑般强势插入,网被破开了一个洞,于是歌声填补。
此起彼伏的音乐声降临整座礼堂,台下的坐席里铺满鲜花,有一些彩带从头顶飘下来,五彩缤纷,洋洋洒洒的,看着美妙极了。
裴周驭还守在方才的位置,隔着一帘厚厚的布,他遥望着彭庭献。
坦白来说,其实彭庭献指挥上也出了错。
大概率除他之外无第二人发觉,但音乐这种东西对裴周驭来说就好比吃饭喝水,有时厌食了不想吃,有时并不感到口渴,却无疑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太熟稔了。
熟稔到他一眼就能看出彭庭献错了两个手势。
笨得要死。
有点没眼看了,裴周驭把脸别过去,环视一圈后台。
他的目光定格在服装架上,那里有备用衣服,尺码会大些。
礼堂穹顶上又飘下一些丝带,轻轻的、柔软的落于彭庭献肩头,他偶尔被舞台的光偏爱,白皙的皮肤被照亮一瞬,确实很像浸泡在幸福里的小王子。
裴周驭看着他朝台下鞠躬,新年,马上要到了。
礼堂奏乐声传向远方,整个漆黑的夜,除了八监之外的所有监区都热闹非凡,人人怀揣着愿景彻夜聊天。
第八监区,贺莲寒照常加了个班,她从来到八监开始便一直是最晚走的那个人,此刻研究员们全部离去,她独自泡在实验舱,凭自己的努力独立、完整地做完了一项实验,看到结果准确,才沉肩徐徐放松了下来。
抬腕看一眼表,已经晚上11点了。
贺莲寒有条不紊地将实验台收拾了下,最后检查舱体,把收尾一一打点好之后才拎包走了出去。
实验舱的灯在身后熄灭,她步入走廊,困倦的步子走得非常慢,她感受到兜里有手环在震,掏出来看,是司林。
临近新年,司林给她发了条:新年快乐。
贺莲寒上下滑动屏幕,确认除了他之外没有其他来件人,三秒后,得到答案,她蓦地将手环关闭。
步伐在这时候终于有些快了,甚至有些恼,蓝仪云已经足足和她断联一月,她还是选择回到蓝戎身边,替他开疆拓土,内攻农河。
简直疯了。
贺莲寒越想越觉得心口发堵,她头一回感觉这世上有些人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任凭医生做多少努力,都拉不回一个被心魔吞噬的疯子。
她走得快又急,一路直达后门,这里停放着她下班的轿车,但眼看距门口还有五米的时候,突然,贺莲寒止住了步伐。
她闻到一股不寻常的气味。
八监常年被消毒液浸泡,很单一,所以这味道甜得有些过分。
大脑在这一刻陷入宕机,贺莲寒不知自己该不该继续往前走了,她下意识要掏口袋里的手环,一摸,才想起自己已经关掉了。
瞳孔难以置信地微颤,贺莲寒厉声:“小沈?”
后门外没有任何回应,信息素的味道也往回收了些,可偏偏传出一声笑,女人声音有些困:“新年快乐。”
眉头狠狠旋拧,贺莲寒立刻疾步走过去,她一踏出后门便要训斥,毫无征兆的,胳膊猛地被人一把截过。
沈娉婷抓住她,像守株待兔的猎人,“咚”一声给她按到了墙上去。
她故意将她拽离监控范围,两人挤身在门后死角,周边被黑夜和静谧掩盖。
贺莲寒骤然涌入一股不好的直觉,她后脑勺磕了重重一下,手腕却同时被人攥紧,直接拉到了头顶上去。
“沈……”她脸色剧变,冷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几岁了,能这么胡闹……唔——”
沈娉婷掐她下巴,没好气地吻了上来。
周遭夜色漆黑,贺莲寒的惊呼声隐没在黑暗里。
沈娉婷显得有些急迫,一手抓住她两只手腕,死死摁在头顶,一手胆大妄为地直接摸上她的腰,她常年抓握缰绳的手掌粗糙而厚,一把箍紧,轻松握住她的腰肢。
“贺医生。”
沈娉婷轻轻喘,稍微拉开一点距离,盯着当下的贺莲寒:“怎么三十多岁的人了,接吻不会用鼻子换气啊?”
贺莲寒怒然挣脖:“……滚,你……”
“蓝仪云没教过你吗?”沈娉婷蓦地一勾唇,身体又压上来,偏头的同时恶狠狠吻了下去。
贺莲寒毫不客气,缓过神来后一巴掌扇到了她脑袋上,沈娉婷吃痛“嘶”了声,眼中划过阴鸷,她抓住她手的力道更狠,锁骨不留缝隙地紧贴在她锁骨上。
“你对蓝仪云到底什么感觉?”接着问,沈娉婷使劲掐了把她的腰:“处处帮她,她有哪点好的?她哪点比我强?”
“我比她年轻,贺医生,贺姐,你考虑考虑我呗。”
“咚”!下一秒,贺莲寒忍无可忍,猛然推了她一把。
沈娉婷绊了一脚,屁股重重摔到了地上去,她痛得当即喷脏,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扶着腰站起来,怒骂:“你可真够不知好歹的。”
她这一跌在地上,后背挡住的视野才全然显现出来,贺莲寒凝眉向后望去,不远处停了一辆黑色卡车,上面贴着“第八监区”标识。
———八监的卡车由于装载辐射仪器,出入帕森,免检。
贺莲寒莫名觉得这一幕有点眼熟,她当场走了个神,没注意沈娉婷又一撑地面站了起来。
大小姐两手狠狠拍了拍泥土,冲手心呸一口,又抹上了裤子。
后门里面,走廊的灯忽明忽暗,贺莲寒回头谨慎审视了一眼,眉眼立刻压下来:“出去,赶紧,怎么过来的就怎么回去。”
“回不去。”
沈娉婷两手一摊,很无所谓道:“我在这卡车后备箱藏了一下午了,驾驶员走了,研究员也下班,我才能出来———你让我回,我怎么回?”
说着,她偏头看了眼卡车,戏谑道:“上次在庄园不是说送我?好啊,你现在跟我走。”
“你疯了是不是!”
贺莲寒极力克制声音,冷冰冰地说:“我的私家车是要接受检查的!你能浑水摸鱼进来,就没想过怎么自保出去?!”
她突然顿了下:“你是怎么过境的?你的身份信息在农河是一级通缉,谁帮的你?”
“我不需要人帮。”
沈娉婷傲慢道。
“……”
贺莲寒无比头疼地抚额,她现在本应下班回家,但沈娉婷既离不开八监,也更不可能走进实验楼里,随时随地暴露的风险让她比手术台上临危的病人还要严重。
偏偏她又做不到两手一摊。
她这几秒钟的表情很精彩,沈娉婷捕捉到了,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哼哼着笑了两声。
头顶悬挂的弯月渐渐云隐,暴风雨将来,衬得后门光秃秃萧索极了。
生生过去十分钟,无可奈何,贺莲寒终于道:“去我车里将就一晚吧。”
帕森上空的云似乎比任何地方都要准一些,有降雨的趋势,不多时,豆大的雨点便淅淅沥沥砸了下来。
沉默的红色轿车在雨夜里安睡,车里开足了暖气,排气管发出闷闷的嗡鸣声。
转眼一夜,又是天亮。
大概五点钟的时候,雨停了,沈娉婷平躺在后座睡得四仰八叉,没有一点贵族千金的样子,贺莲寒的生物钟在五点半准时起效,她迎着寒风下了车,感到车外冷,又脱下外套把衣服扔进了后座。
沈娉婷被她带着消毒水味的外套蒙住了头,哼唧一声,不太服气的样子。
贺莲寒又弯下腰钻进去给她遮了遮,把容易钻风的袖口挡好,压紧她胸前的衣服,面无表情离去。
沈娉婷一时半会儿没有危险,离新年夜还有两天,研究员们已经休假回家了。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她出不去
贺莲寒一边踱出八监,一边默默思索件事,她后知后觉想起昨晚那辆卡车熟悉在何处,在彭庭献和孟涧起冲突那天,她看到霍云偃出现后门,身后当时也是一辆卡车。
那天,她仅仅只是以为霍云偃赶来保护裴周驭,包括当晚好说歹说地请求自己将他带上楼、会面裴周驭……种种,她看在眼里,洞悉,但不说。
可沈娉婷居然能通过卡车进来?
她一个从未被允许进入八监的人,居然对内部如此了解,一是免检的漏洞,二是能顺利过境。
越想越不对劲,贺莲寒眉头皱得更深了,潜意识告诉她霍云偃那天出现的目的没有这么简单,可能不止是保护,他和裴周驭……
正想着,远处恰好捕捉到一道身影,她一眼认出那是夜不归宿的裴周驭。
昨晚没有人值班,裴周驭不知在外面忙活什么。
贺莲寒快步走过去,停到他面前,说:“你去哪里了?”
“五监。”裴周驭抬眼,鼻窝被冬风吹得泛红,冷淡道:“315。”
“……”
贺莲寒难得有点儿语噎,她确实也从未见过裴周驭谈恋爱的模样,清咳一声,正色道:“霍云偃去哪儿了?”
微微眯了眯眼,裴周驭把手从兜里伸出来,注视着她。
“我没有恶意。”
她直白地说:“我知道你们的关系,但不会做对你们不利的事情,你把心放回肚子里,现在,先回答我,霍云偃在哪儿?”
裴周驭收了眸便走。
“等会儿,”最后叫住他一次,贺莲寒音量拔高:“我建议你不要做冒险的事,裴周驭。”
“嗯。”
男人敷衍地应了声,继续离去。
贺莲寒在原地攥紧了拳,她大概猜到了裴周驭和霍云偃共同的目的,从下车的第一时间,她便打算前往五监,找彭庭献。
没想到会在半路偶遇裴周驭,但这个态度果然不出所料,不给予丝毫配合和商讨的可能———战场上的指挥官,只决策,不向他人解释。
抱着最后一丝微薄的希望,贺莲寒拔山涉水来到了五监。
此时此刻,监区的犯人们刚好起床洗漱,没穿白大褂的她俨然成了陌生而久违的新面孔,刚过闸关,几个omega就同时投来打量。
他们的眼神让她感到些许不舒服,霍云偃这几天离岗,五监的犯人们变得有些自由,来往间,竟有一位男性Alpha冲她吹了声口哨。
这人整个上半身纹满刺青,敞胸露腹只穿一条短裤,贺莲寒看得直犯恶心,脚步匆匆,往最尽头的315监舍走。
身后被无视的Alpha脸色变味,抬脚便要跟上来,刚一转身,肩头蓦地被一只手抓了下。
“啊哦。”
随着诧异声,碰触他身体的这只手也及时收回,彭庭献挑眉冲他一笑:“干什么呢?”
贺莲寒闻声回头,一眼盯住他。
“这是第一监区首席狱医,先生,你刚入狱吗?”
表示理解地笑笑,彭庭献又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两下肩,打发走:“去洗漱吧,贺医生朝我那儿走呢,跟你有什么关系?”
Alpha嗤笑一声,冷脸离去。
走廊上不少洗漱的犯人张望过来,虽然是早晨,但彭庭献无疑是着装最完整得体的那一个,他穿一身舒适的米色高领毛衣,提着还正滴水的牙杯,遥遥冲贺莲寒一敬。
笑道:“真的是来找我的吗,贺医生,需要借一步说话么?”
贺莲寒点头,低声:“嗯。”
三分钟后,两人来到走廊一处拐角。
这里有株繁茂的盆栽,可以完整遮盖一男一女,彭庭献站在铁窗前伸了个懒腰,他把牙杯轻轻放到窗户边,人景相和,这一幕仿佛清晨苏醒后欣赏自家后花园似的。
他手里此刻非常适合端一杯咖啡,或醒神雪茄,贺莲寒看着这个画面出神,她心里在犹豫,因为并不清楚彭庭献知不知道这件事。
踌躇许久,她还是下定决心开口:“彭庭献,你……”
“嗯?”彭庭献从窗前偏过脸,冲她笑:“我?”
“有过出狱的念头么。”
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这问题让彭庭献感到小小惊讶,他以为贺莲寒可能会问那天跟孟涧起冲突的事,或者打探自己为蓝戎效力的进度。他早就认为她回八监的目的不纯,但没想到今天反倒成了被质问者。
很有意思,彭庭献静下来思考了足足十秒。
半晌,他模棱两可地回:“贺医生以为呢?您身边,有人急着出狱吗?”
贺莲寒久久凝视他。
眼神中的情绪化作千丝万缕,网一样密织的审判感向彭庭献覆盖而来。
他佯装缩了记脖子,不是很懂的样子:“您这是……发现什么了吗?”
“我不是个很会谈判的人,”贺莲寒垂眸,声音冷淡道:“我直白点跟你说吧,你和孟涧起冲突那天,我在后门发现了霍云偃,从那天之后就知道了他和裴周驭的关系,他们可能是旧识,也可能中间有什么人扶持,这些我并不想深究,但那天,我只是以为,霍云偃是来救人。”
“昨晚发生了一些事,推翻了我这份结论,那天……裴周驭是不是打算带你出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