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爱我,好吗?————宿夜雨

作者:宿夜雨  录入:06-18


「……萸。」听见他的叫唤,已走到房门边的女子只是顿了顿脚步,并没有回首的意思。

「自己小心点。」他当然明白她的气恼,不过,他更清楚多说也无法弭平她的怒火,只得出言提醒。

「我会看着她的,放心。」高佻的人给了他一记浅浅的上扬弧度,揽着女子消失在厚重的房门后。

仰望着深蓝如夜却缀有点点银色星斗装饰的天花板一眼,时文桀轻叹了口气。

才星期五。隔着深色窗帘他依旧能感受到屋外的斜阳有多么炽热,有几缕光线借着不够长的帘幕渗进了他黯淡无光的房内。

他睡不着了。

想着想着,他已翻起身,侧首看了看自己敞领衬衫下若隐若现的绷带后,他选择再披上一件外衣掩饰。

推开房门,他感受到的是骇人的静谧。

有多久,没有这么安静了?

是从他搬进来后开始的吧。不容辩解,他家的确是在君清晏进驻之后才开始有了家的味道,他也才有了回家的感觉。

每天,那个像小猫一样的人都会跑来缠着他聊天,从办公室里关于他的八卦到新闻上演艺人员的八卦,天花乱坠,什么都能和他扯,什么都能对他说。

他有时候很怀疑,自己到底有哪一点好,能得到小鬼百分之百的信赖?

想着想着,他来到君清晏的房门外。

轻推开门,便看见蜷缩成一团、裹在被子里的人。

会冷吗?顺着自己的思考,靠坐在床沿的时文桀毫不犹豫将手摸上脸上贴满OK绷的人额间。

没发烧。确定被窝里的人没事后,他松了口气,他不明白那种心理放下大石的感觉是什么,只知道君清晏没生病,让他很高兴。

看着那张东青一块、西紫一块好不鲜艳的脸,时文桀的眉又紧拢在一块儿。

他当时,不该只让那人脱臼的。

「桀哥……」床上的人嗫语,一个翻身将正坐在床边的人大腿抱了个满怀。

「恩?」没有推开也没有不悦,他只是用低醇的嗓音响应他的梦嗫。

从何时开始,他已经习惯他对自己的称呼了?在这之前,只有几个他从小看到大、情同手足的弟弟妹妹们才会这样亲昵叫他,以外人来说,他是第一个不单只是踏进、甚至融入他生活圈的人。


「桀哥……」又一声近乎轻叹的呢喃。

「……」为什么他老是叫了他却又迟迟没有下文?

轻拍着君清晏的背哄,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正骚扰他大腿的人极度缺乏安全感,比他精瘦的肩上似乎有着无比沉重的压力。

他还是个孩子,不必这么早接触到现实的社会。

思及至此,时文桀的动作便更加轻缓。

感觉到温柔的抚慰,君清晏这才松懈下来,身体也更挨向他。

真的,像小猫一样。

时文桀低头看着半趴在自己腿上、呼吸规律平稳的人一眼,嘴角扬起一抹连自己也没发觉的笑意。

第七章

依稀记得有人很温柔的安抚自己。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君清晏只觉得这一觉睡得真饱真舒服。

抬眼看了看桌上不知何时被拆下的腕表,时间指向十点半。

「啊!」不由得发出一阵惨叫──他迟到了!

顾不得难看的瘀青与熊猫眼,他咧着嘴将纱布与OK绷一片片几乎是动作粗暴的扯下,飞快套上了休闲服,拎着背包便往房门外冲。

「你要去哪?」当君清晏箭步冲到楼中楼下层时,从他踏出房门后便一直注意着他的人终于忍不住扬声询问。

一起床就大叫,看来他精神不错。

「啊?呃?」看见自己同居人兼上司好整以暇批了件外套坐在客厅敲着笔记型计算机、喝着香醇浓郁的咖啡时,君清晏瞪大双眼。

不是十点半了吗?向来有严重工作狂倾向的人怎么一副悠哉状?

「我说,你要去哪里?」像是怕他听不清楚一样,时文桀好心的又覆诵一次。

这么晚,就算他想去医院探望母亲也会不得其门而入吧?

「你……为什么在这?」奇怪,平常一大早就闪得不见人影的人怎么会闲负在家?

时文桀挑眉。这是他家,他为什么不能在这?

「你今天不进公司、不上班吗?」见他没反应,君清晏索性将问题问得更白话一点。

愣了愣,时文桀伸手指向落地窗外那一片缀着点点灯火,漆黑无垠的夜幕。

「现在是晚上。」迷糊的人弄错时间了,昼夜不分。

「啊?」君清晏因自己离谱的错误而涨红了张脸。

他没掀开厚重的窗帘,哪知道是黑夜还是白天?他的第一个反应只有──迟到了,自己要被扣薪水了!

难怪他老神在在。

将背包搁在玻璃茶几下的置物架上,故意略过某人的淡然一瞟,君清晏挤进双人沙发。

「你在看什么?」态度极其自然的贴上前去,侧着头,他将视线落在笔记型计算机的屏幕上。

这一看可吓了一跳,因为屏幕上一张清秀的脸正朝他露出微笑。

「这、这什么?!」天啊,见鬼了哦?君清晏赶忙藏到时文桀背后,只露出半张脸偷觑着。

(桀哥,他就是你说的人吗?)屏幕上的人显然不以为杵,挂着浅笑问着虽仍没表情但明显放松许多的人。

「恩。」时文桀将身子斜倚在他肩上、压着他伤口的人拉开,拽向屏幕。「清晏,他是小菫,我的好朋友兼家人。」

「啊、啊?」虽然在现代化的社会,计算机已经算是大众普及,但是对家中电器产品少得可怜的君清晏来说,「视讯」距离现实还是很遥远的阶段。

(呵,你好,我是桂菫。)画面上的人用轻柔的嗓音重复了一遍。

「你、你好……」君清晏这才将目光放回屏幕上,发现到视讯里的人是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的漂亮男孩。

偷瞄了专注盯着计算机的人一眼,发现他脸上有着淡淡的温柔,心里不由得冒出几千个疑问。

他就是时文桀传闻中的恋人吗?

说不出浓郁的失落是什么,君清晏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硬生生剖了开,痛得说不出话。

对啊,他这么优秀到近乎完美,一定会有人发现他的好,自己并不是唯一看清的人哪……

目光轻扫了身边有些失落的人后又看了计算机一眼,时文桀强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心疼。

他,只是一个过客、一个替代品,一个被卑劣的自己为了减轻心中愧疚而捡回家的麻烦。

等君清晏成熟、稳重了,他们又将诀别,再度成为陌生人。

他们,是不会有其它结局的。

笨拙地、只会不断伤害珍视的人的自己是不配拥有那样满溢着关爱的神情,也因此,他更不希望那双一直恋慕着自己的眼睛对自己抱持太大希望。

越多的期待,只会换来更多的绝望。

尤其,自己又是这么样一个罪孽深重的人,他不值得。

但是,现在在自己心里澎湃、与自己理智背道而驰的情感又是什么?从何时起,他将爱撒娇的人当成了家人、那样深深的放在心中,小心翼翼的想呵护他的心?

拥有越多就会失去越多。他不敢想象再失去一个重要的人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他害怕那种莫名的恐惧及悔恨,所以,他选择紧闭自己的心和情感,再不容人进驻……


甩开脑海中那些不堪回首的沉重往事,他闭了闭眼,「奇……他还好吗?」时文桀虽然极欲掩饰心中的躁动,但瘖哑、彷佛一下子苍老许多的怪异音调仍引回了君清晏的注意力。


(看起来还不错……但是……)桂菫微笑看了一脸疑惑的君清晏一眼,欲言又止。

「没关系,直说无妨。」在受伤的这两天,他想了很多,他跟那些兄弟的感情不能一直这样恶化下去,他不想再失去一个手足了。

(桀哥,你不能隐瞒他一辈子,这样,你们两个都会受伤。)他已经看两个对感情同样笨拙的人互相伤害彼此十年了,人生有多少十年可以流逝?或许揭开伤疤会痛、会疼,最少可以靠时间以及其它外力来愈合,但是一昧逃避却只会带来更难忍受的后果。


他看见了,他看见一对矛盾的兄弟为了一个意外而形同陌路,他看见一个执意守护自己手足却遍体鳞伤的好哥哥,也看见一个因为被兄长漠视而郁郁寡欢的好朋友。他们不累,拼了命逃避对方,但是他累了,也看他们看到心痛了,如果他们都不愿意面对现实,他愿意做刽子手,将他们拉进血淋淋的世界,回忆起残酷的事实。


「……如果他知道了,他会恨自己一辈子。」指尖关节被无意识握得泛白,时文桀只觉得自己好渺小、好无力。

如果可以,他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早逝的手足。

可惜一切都来不及。

(菫,你在做什么?)一个不速的声音插入,桂菫身后有个模糊的人影走近,有那么一瞬,君清晏似乎看见了时文桀的手瑟缩了一下。

(……桀哥……考虑吧,这样对大家都好。)桂菫说完朝听得一愣一愣的君清晏露出带着哀愁的笑颜,径自关了视讯。

发生什么事了?

君清晏似懂非懂的看着回到秋枫落叶桌面的笔记型计算机,又看了看沉默不语的人。

又是那种表情。

时文桀深邃的黑眸无神望着屏幕怔愣,活像失了三魂七魄一般,那样的表情就好象心里有千万悲苦无法启齿,只能一个人默默吞下腹。

想也没想,君清晏自身后一把向前拥住呆楞如木偶的人,好温柔的低语。

「桀哥,有事情别光放在心里,让我替你分担,好吗?」似乎又看见那夜海边的幻影了,温柔中带着脆弱与悲伤,让他连移开目光的能力都没有,只得沉沦。

「我要怎么样……才能换回你呢……」涣散的瞳眸望着远方,他将头往后仰,略长的发就散落在君清晏肩上。

「桀哥……」君清晏只觉得心里好恨,恨自己不是他口中那个人,也恨那人竟让他如此痛苦。

他注定单恋了……

得不到的永远最完美,即便是如此,他也不愿意放弃去爱时文桀。

一个冰冷外表与炽热的心相互矛盾的人。

一个拙于表达的笨男人。

◇◆◇

翌日得知君清晏当日返家是为了替自昏迷中清醒的母亲拿几件换洗衣物的时文桀,二话不说便驱车载他回凌乱不堪的老家拿换洗衣物,虽然在君清晏遇袭那天就知道他家极其简陋,但在白天、日光耀眼时再度踏进那带着霉味与湿气的阴暗房屋后,时文桀仍忍不住微皱眉。


这么黑、这么闷,他是怎么适应的?

在屋内转了转,他发现君清晏家的家俱少的可怜,

冷眼睨了某人手中几件单薄得可怜的衣物后,时文桀几乎是不容否决的说着。

「我带你去买衣服。」那些个衣服早该捐出去了,补钉多得数不清不说,褪色又窄小,穿起来怎么会舒服?

「买衣服?」套着时文桀过大的羽绒袄外套,君清晏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看起来需要买衣服吗?他手里不是抱了一堆?他买衣服该不会要从自己的薪水里扣吧?「我不要。」他现在很需要钱,每一分一角都要存起来才行。

时文桀挑眉,一把抓起他的手臂往门外拽。

「过阵子就会有寒流,你的这些衣服绝对不够御寒。」除了自己硬逼他套上的大外套还有那么点保暖功能外,他里面仅着的薄运动服根本不够!

「我没有钱啊!」虽然他不识货,但是从时文桀的品味也可以推断的出他绝不会是爱用路边摊的人,而他,没那种本钱进去昂贵的店面。

顿了顿脚步,时文桀回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睨视着矮他快一个头的人。

「我有说,要你付钱吗?」虽然不是世界级首富,但他还买得起几件御寒的衣物!

「呃……」显然因为他近乎低吼的语气而有些怔愣,君清晏呆若木鸡的看着他。

他,生气了?

抚额平息自己莫名突来的气恼后,时文桀再度拉起了他。

「我不是这么小气的人,是我之前太疏忽了。」都相处了二年才惊觉他的衣服少得可怜,他这个同居人真是当的彻底失败。

「没关系的,这点冷我还……」剩下的话被迸射而来的寒光吓回喉间。

他……有必要这么光火吗?会冷的人又不是他!

冷眼扫向他,时文桀说着一贯淡漠的话语:

「如果你感冒了,会给我带来困扰。」话一脱口而出,他就后悔了,因为他看见君清晏脸上显而易见的受伤与落寞。

原先,自己并不打算这样说的啊……

时文桀忽然对自己的不善言词感到一阵愠怒,明明不是那样的涵义,偏偏经由他说出口,一切都会成为荒腔走板的扭曲意义

「我知道了。」垂首,君清晏连抬头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是啊,他是麻烦,虽然这是他对自己整个人所下的定义,但是从自己喜欢的人口中说出来,听起来还是满腹酸楚。

「……」时文桀的眼中闪过愧歉,紧抓着他的手也放轻了力道。

他不该这样说话的,不该。尤其是对心思缜密的他。

相处了二年,他当然明白君清晏是个多会胡思乱想的小孩,同时,他也是个心思细密如发的人;初次见面时,他以为他只是个看得见骨头的野小孩,但随着相处时间增长,他也发现到他其实很乖巧细心,当初的叛逆只是悲伤及对人性失望的激烈抗议,在他看起来活泼随性的外表下其实有颗温柔的心。


所以他不想让他伤心。

一路上两人都保持着难得的沉默,向来聒噪多话的君清晏也没出声打破僵局,他们就这样默默无语着,无论是在时装店选购衣装、书店漫游一圈或者逗留在花坊选购鲜花。


而时文桀也只是默默的将他一举一动纳入眼帘,一语不发的的挡在他之前付款结帐。

「妈,妳今天好点了吗?」左手抱着一大束母亲最爱的向日葵,右手拎着大包小包的女性衣物,君清晏脸上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靥。

由于和时文桀进行些许程度的冷战,他并没有要求他一道进入病房内探视自己的母亲,时文桀也只是默许赞同的径自在房门外的长椅上坐下等待。

床上的人原先专注凝神于杂志,在听见熟悉的嗓音后很开心的朝声音来源微笑。

「几天没看见你,好象瘦了?」摸着宝贝独生子的脸庞,君母脸上有着疼惜与不舍。

「没有,我还胖了。」不过也才四、五天不见吧,他会瘦到哪去了?外貌上顶多被打成熊猫、嘴角撕裂伤而已。「妈,别老关心我,妳身体好些了吗?」边说边从浴室捧回注满水的花瓶,君清晏仔细拆开最外层的包装缎带,将带着阳光气息的花束塞入瓶中,在母亲床畔坐了下来。


指了指矮柜上吃完的面包塑料袋和空牛奶瓶,君母一脸温馨的抚着他的发。

「护士小姐都对我很好呢,说要给我补身体,还会在下午茶时准备面包、水果和牛奶给我。」细看着儿子的脸,她觉得时间似乎是以年来计算,没有他在身边,真的是度日如年。


「那就好,妳要快点好起来哦。」他双手托腮倚在床榻边,笑得瞇起了眼。

他的妈妈就要康复了,能听见她说话、看见她微笑、感受到她关心自己,感觉真是幸福。

「我会的,为了你,我会快快好起来的……」一手摸上他柔软的发,她彷佛发现了什么小秘密。「咦,你眼睛四周怎么有点紫?」为了证实自己的揣测,君母狠心地以指腹用力下压,成功引来某人龇牙咧嘴的变脸。


「噢。」痛。

「小晏,你脸上的伤是谁打的?是不是那个叫『桀哥』的?他为什么要打你?你快过来给我看看呀!」君母不悦瞪视被自己辣手摧残后跳得老远的儿子,眼中有着怜爱与怒气。


好心情被破坏殆尽了!她是不晓得那个叫桀哥的人是怎样三头六臂,但她绝不会白白坐视自己儿子被个外人殴打!上一次她可以替他挡下自己失格丈夫的暴力攻击,这一次也可以!

推书 20234-06-07 :绝色伤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