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读生日记II----绣官儿

「......他睡这麽熟，听得到我们的声音吗？」他想到什麽似的转过头来看我。
「不可能。他睡了就跟死了差不多......──嘿，你休想。今天说什麽──我都不会让你得逞！我要写作业！明早有课！」
「皓尹......」他站在我身後环抱著我的腰，体温暖烘烘的在这种寒冬中很舒服。
「想做的话你爬上床好了，床上那个什麽都没穿的娃娃脸让你玩。」为了求生存，为了作业，哥哥你就牺牲一下你的小菊花好了。
「你们很像。」他的手掌拂过我的脸颊，在我颈上移动著。
「......我现在去把他踹醒，问他想不想跟你玩？」大哥我都说了我要写作业了，你为什麽还是要把手放到我衣服里头去？
「不要。」
「你这家伙比我哥还任性......」我深呼吸，「我感冒还没好还有很多作业明天还要上班你还是快点回家睡觉啦──」
「来陪我。」
「我──」
「陪我......。」他的脸贴在我後脑杓，小小声地，以他特殊的请求方式要我去他家。
我瞧了瞧床上那个依然嚣张发出鼾声的家伙，果然还是有大床的地方比较吸引我。明早──再回来料理老哥。
9
12/29(日)
老哥的行径果然不太正常，虽然我答应了要替他隐瞒，不和家里联络，但是妈妈今天早上打电话过来，却只是问问我在做什麽、身体好吗，老哥离家的事情──只字未提。
我试探性地问了句哥哥最近好吗，她故作自然地说还是一样在补习班上班啊，然後说她要去忙别的事情了，就结束通话。
逼问老哥是什麽事情让他这样离家出走，他却仍是死不肯说，唱歌装傻带过。
现在他正坐在我们店里，悠哉地一个人享受著晚餐，他硬是以哥哥要了解弟弟上班的环境为理由──实际上是觉得待在家无聊──跟我来店里。表妹对他似乎也颇有好感，一个下午她至少端了五次点心给老哥，晚餐是第六次上菜......
老哥的食量惊人，自然愉悦地享用这些不用钱的东西，「比小尹那里的泡面好太多太多太多了──」表妹上点心的时候，他便兴奋地这样道。
王文瀴坐在他隔壁桌，同样也是在用餐，表妹刚刚已经很热心地把「店长」介绍给「哥哥」看：「皓翔哥，这就是我们店长！」王文瀴一踏进门，表妹随即热心介绍。
「表哥──这是皓尹的哥哥！」王文瀴看了老哥一眼微点个头，老哥看著王文瀴愣了一会，然後对王文瀴礼貌性地微笑。
我和王文瀴仍然是有默契地沉默，表妹也很有默契地没有提起我和店长的关系，都在和老哥閒聊。
晚上，店内几个内用客人，学生、情侣分散在几个内用桌，老哥和王文瀴分别坐在大门两边的两桌，我刚上完菜，表妹进到厨房去忙，我注意到门口停了辆红色跑车，一个穿著正式白色西装的男人下车，──就是因为他又开跑车、又穿白色西装，相当引人注目，长相看来是个斯文的熟男，而且有点眼熟，所以我目光好奇地在他身上转，直到他推开门进来，接著的十秒钟内他脸上就挂了一块淤青。
我看著那有点像是搞笑艺人化妆时候才会故意画的脸上那一块青、听到其他内用客人在尖叫，才知道这样已经影响到店里了，而且揍人的就是我老哥。
重新整理一次，就是那男人一推开门进来，老哥似乎也早就注意到他，一把抓住他领子一拳就先往他脸上揍下去，男人痛得退後了好几步，哥哥的表情大变，不似刚刚用餐的轻松模样，恶狠狠地瞪著他，咬牙道：「给我滚！」
我愣住，上次老哥这麽生气是什麽时候──？
「翔......」那男人还打算再次靠近哥哥，捂著脸，眉毛下垂、眉间皱了起来，快哭出来的表情。
「滚──」哥哥又是抡起一个拳头，再一次的话这次那男人可能连牙齿都会被打掉，我赶忙要去阻止，却有个人先我一步抓住哥哥的手了。
「如果要打架，请到外面。在这里会妨碍其他客人用餐。」王文瀴站在老哥身边显得更加高大的身材，单手轻而易举阻止他的拳头，用他那极官腔、极具魄力的低沉声音道。
老哥的眼神仍旧是恶狠狠地瞪著那个挨揍男，挨揍男也是维持著刚刚的表情，对看了几秒钟。
「我们没有要打架。只要他滚就没问题了。」老哥冷冷道，甩开王文瀴的手，坐回座位。
我眼角瞄到表妹正在好奇又有些害怕地偷看，其他客人也都议论纷纷，挨揍男打算再靠近老哥，但是王文瀴挡住了他，「我──皓翔，我们谈一下......。」
我站到老哥旁边，深怕他等等又会有其他动作，然而他完全无视那人的呼叫，坐著吃他的东西，表情很努力想装作没事。
那男人没办法，王文瀴挡在面前，他不好意思闹事，只好捂著脸离去，在门口附近徘徊，打算等老哥出去。
「那谁啊？」我坐到老哥身旁好奇问道，深怕再刺激到他，所以我的语气相当委婉。
「以前的同事。」
「同事？怎麽会跟来这？」
「──欸，你们店长可不可以借来用一下？」
「啥？」
「帮点小忙，没关系吧？」哥说完，站起身，走到王文瀴的身旁，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王文瀴转头瞥了我一眼，勾起我很大的好奇心，他站起身跟著老哥走到门口处，很摆明就是要对门口那男人示威。
但是，示什麽威呢？老哥和那男人到底有什麽关系？
他们俩并排站在门口，老哥转过身抓住王文瀴、垫起脚尖、他妈的干──
老哥强吻了王文瀴。
表妹尖叫、店员们都傻眼、内用客人也有几个在看热闹、外头路过的人也瞧著他们定格的动作──
我脑袋一片空白，我好像看到了我的哥哥在亲吻男人，而且那男人是我的──「比朋友再亲密一点的人」。
「你快点滚──这是我的新男朋友，我弟介绍给我的。」两人嘴唇贴嘴唇，贴了大概五秒钟，老哥才放开王文瀴，後者的表情也有些惊讶，老哥才不管那些，迳自牵著王文瀴的手，对著那个挨揍男放话。
干拎老师纪皓翔，我什麽时候介绍自己的男人给你用了？那只手牵著是怎样？王文瀴你是聋了、哑了吗──还是说表哥那张娃娃脸比较对你胃口啊？
男人不为老哥的行为和言语所动摇而打退堂鼓，反而很不客气地走往老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强迫他们两的手分开，老哥现在的态度没有刚刚那麽强硬了，王文瀴退到一旁，看男人抓著老哥、毕竟挨揍男比老哥高一点，老哥就这样被挨揍男往车上拖。
「喂、你要带我哥去哪啊──」我连忙上前阻止，就算生气，他也是我哥。
「皓尹，你忘了我了吗？」他抓著老哥，一面回应我，「──明天我再过来找你，我有点事情要先跟你哥哥解释。」
是认识的人！
对方叫出我的名字，熟悉的声音和熟悉的脸，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却松了口气，没关系、老哥一定是跟对方有什麽误会......
老哥虽然挣扎最後却也上了车，我目送那辆车离去，真是一团混乱啊......
老哥每次气起来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想报复，刚刚强吻了王文瀴也大概让我猜出来他和挨揍男是什麽关系了。
说到强吻，我转过去瞪了那个「被害者」一眼，他望著那辆离去跑车的方向，我绕过他身旁，回到店里，他也跟著我走进来，仍是一贯的沉默。
□□□自□由□自□在□□□
「哇......皓尹、你哥居然......」厨房里，表妹一脸八卦地看著我。
「他在发神经......」我疲倦地叹口气。
「好可恶──我肖想这麽久的吻、他居然这麽简单就亲下去了──」
「......」我看著表妹一脸扼腕的模样，「你要的话，也可以学我老哥那招啊。」
「皓尹──你好大方喔──」她大笑，「我怎麽觉得有点酸啊？」
「酸什麽啊？我才不会吃这种醋。」我连忙解释。
「你不觉得有点太酸吗？我柠檬好像加太多了。──你刚刚说吃什麽醋？」表妹手上那锅泰式料理，辣辣酸酸的，她一脸暧昧地对著我笑，「吃什麽醋？」
「我去上菜！」
10
12/30(一)
国三的时候，我和维哲一起在同间补习班补数学，那时候的数学老师是个很好很好的人，长得帅、讲话幽默、很会教书，每次下课他总是会在门口目送我们每个小孩回家，是个很亲切的老师，他只带国三生，所以让他带了一年，毕业以後也没再连络。
每次下课的时候，都是老哥来接我回家，大家都喜欢那个老师，独独老哥看他不爽，第一次看到他就说那老师看起来很不正经，接著几次老师跟他打招呼老哥也爱理不理，我後来猜测是因为维哲很黏那个老师，曾经以为维哲是女生而暗恋『她』许久的哥哥，看了很不是滋味才会这样......
在更後来的时候我也有听说，老哥在毕业当完兵之後，就是进去那间补习班工作。
昨晚那个挨揍男，就是我国三时候的补习班老师，黄智辛。
他带著老哥来我们店里，向王文瀴道歉，昨晚给我们店里添麻烦，老师也跟我道歉，说这麽久不见了，一来就来闹事，真是抱歉。
「呃没关系啦......倒是你们昨天......，老师你的脸没事吧？老哥出手很重欸──」
「没事。」老师苦笑，脸上那个淤青仍在，但是看起来心情是不错，老哥倒是什麽话也没说，除了看到王文瀴的时候，脸色又变了一下。
「昨天......是男人的话，就不要放在心上啊！昨天的事情！」老哥拍了一下王文瀴的肩膀道。
「嗯。」王文瀴居然很理所当然地让老哥这样装熟。
「纪皓翔，所以你离家出走是为了啥？因为和老师吵架的关系吗？为什麽打电话回去，老妈还装作你在家的样子？」
「......」哥哥和老师交换了个眼神，等等，我记得他们以前不是很不对盘吗？我老哥一直都是个傲娇般的人，两个人会这样，不会真的、真的是──
傲娇，「人前傲，床上娇」的省称、不、不对，就是最常出现在漫画中，讨厌男主角，总是对男主角恶言相向，最後被男主角征服的女性......
「哥，你和老师──你们、不会、是......同性恋吧？」我问得很小声、很小声，但是当我问出口的时候，我却仍感觉到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凝结了──
哥哥和老师又交换了一次眼神，这次他们不用回答，我可以确定他们绝对是在一起了，两人之间的气氛──太暧昧了，根本就是在默认。
「你爸妈──把我赶出家门了！」老哥叹口气，随便拉了张椅子就坐下来，老师坐到他身旁，我和王文瀴自然而然地坐到他们对面去。
「啊？」
「我跟他们说，我想跟这家伙在一起，我们家的香火要靠你来传承了。然後他们气个半死，扬言我不跟这家伙分手，就要把我赶出家门，然後我只好背著行李冲出门去找他了。......结果他还说我太冲动，一直念念念，我心情烦，一气之下，就决定来找你投靠。」
「你、你、你──我──」
「你什麽、我什麽啊？不准瞧不起你哥哥和你老师知道吗？我们两个是真心的！你是年轻人，你应该比较能理解吧？」哥哥不耐烦地看著我，「反正不打扰你啦──我和这家伙先走了，你好好努力、当个好儿子、别让爸妈伤心啊。」
「等一下！！──你们走去哪里？」
「去他家，工作还是要继续，我在他的补习班工作啊。」说著，老哥很顺理成章地牵起老师的手。
看著他们的背影，手牵著手走出去，马上哥哥又不耐烦地拍了一下老师的头，然後勾著他的脖子，两人上车──
「你们家的香火，真的能靠你吗？」站在门口，有个声音从我身旁传来。
「......」我叹气，「我得先做好被赶出家门的心理准备......」
「可以来我这。」他的手放到我肩上，我却觉得很沉重。
「上班啦──店长～」我转过身，没看他，迳自往店里走去。

「喂，妈，是我啦。」
「......你最近怎麽常常打电话回来啊？」
「没有阿，很久没回去了。」
「都几岁了，还在想家喔？真是爱撒娇......」
「对啦对啦。」
「今天有上班吗？」
「有啊。」
「你们店长......对你好不好啊？会不会欺负你啊？」
「很好啊。」
「你喔，有没有念书啊？不要光顾著打工和玩──不然像你哥哥一样毕业以後就没工作，结果还去补习班......」
「知道啦知道啦。」
「你和爸，最近好吗？」
「很好啊，怎麽了？」
「有什麽事情，不要瞒著我喔。」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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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是我啦。」
「什麽风──把你吹来打电话给我啊？皓尹宝贝～」
「台风......算了不好笑，欸，问你，你老爹知道你是同性恋吗？」
「不知道啊，我等著大学毕业就和他脱离父子关系呢。」
「真不孝......」
「干嘛问这个？」
「没事。」
「你爹娘知道你的性向喔？」
「怎麽可能！」
「有鬼喔，皓尹宝贝，有烦恼不说──这太不像你了吧～」
「没有啦，没事啦。」
「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啊，皓尹你不要担心太多啦──」
□□□自□由□自□在□□□
「怎麽了？」
「我......」
「嗯？」
「我们，会不会分手啊？未来？」
「......」
「哪天，我或你发现女人不错，或者移情别恋爱上别人的时候──会不会，我们就分手啊？」
「你觉得那天是什麽时候？」
「我、我怎麽知道。」
「我现在过去你那里，方便吗？」
□□□自□由□自□在□□□
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听见开门声，知道是谁来了，却也没打算理会对方。
他爬上床，轻碰了一下我的脸，我翻过身让个位置给他躺在我旁边。
「我从没想过分手的事情。」讲话的时候，我的手被他的手给包住。
「......那你都想什麽？」
「想未来。」他的声音在我耳边绕著，「未来有很多事情要和你一起做。」
「寒假要一起去洗温泉，等你毕业以後开始工作、一起赚钱买房子。」他知道我不愿意住他买的房子，所以提议一起赚钱买房子。
「你三十岁的时候，一起买第一栋房子和车子。」
「你四十岁的时候，也许你会想要个小孩，那就去领养一个回来。」
「你五十岁的时候，我们已经买第二栋房子，是大别墅，可以在那里养老。」
「你六十岁的时候，我已经六十六岁退休了，每天在家里等著你下班。」
「你七十岁的时候，我们应该是住在那栋别墅里，原本的房子卖掉。......我想和你环游世界。」
他像是在说故事一样，在我耳边数算给我听，我闭著眼睛，半梦半醒间听到他喃喃地算计著更细节的部分，「环游世界第一站先去法国......」
最後我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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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心小天使的提醒：请注意「日期」，和上篇有些距离喔。

6/27(五)
期末考结束，下午就先来昀庭园加班，暑假决定继续留在这儿上班，反正做得很习惯、我也不想回家。
「皓尹，帮我把碗洗一洗然後再去把垃圾绑起来放到外面喔。」
「好。」
现在平时没人的时候，就是我和表妹，因为暑假就进入淡季，学生都回家、我们店相对生意也较差，所以从今天起工读生就剩下我，准备要回家放暑假的工读生们，今天来店里和表妹道别，表妹和她们的感情很好，一群小女生围在桌旁嘻笑聊天，我则继续工作。
听广播、偶尔传来表妹和其他人的笑声，把碗冲乾净放进碗柜，再顺手把餐盘叠整齐，听到外面有内用客人进来，我赶紧出去。
现在是傍晚时间，表妹进去准备客人的餐点晚餐、其他人仍然在继续聊天，上完菜之後也顺便为还在聊天的他们送上餐点。
没多久，表妹也回去继续他们聊天，我在吧台清洗泡饮料的用具，音响传来的女声在介绍著本周的新专辑，刚刚进来的客人正有说有笑地低声聊天，表妹他们也笑闹得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