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读生日记II----绣官儿

「......嗯。」他不怎麽理我，继续专心地看他的电视。
「人家这麽热心地传纸条给你，你要不要给她一点回应哪？」
「不用。」
「你要是没兴趣的话，怎麽回把纸条保留到现在，还不丢掉呢？」──这就是问题症结，他要是没兴趣的话，为什麽要把纸条带回来还摊在桌上──
「......皓尹，今天工作很累，别胡闹了。」他关掉电视，一脸疲倦地望著我。
「好啦好啦，很累的话那我回去好了。」纸条仍在我手上，我打算拿回去毁尸灭迹。
「不要走。」
「......要干嘛？」
「把纸条留下。」
我瞪大眼睛看著摊在沙发上的他，不敢置信。
「不要！为什麽要留下！？」
「把它撕掉。」
「......？」这家伙不会是怕我留下纸条，带回去跟那女生连络吧？
「要撕掉你还带回来干嘛......」
我走到他身旁，把纸条撕碎，丢入沙发旁的垃圾桶，感觉到腰被一双手环住，我跌坐到他身上。
「想看看你吃醋。」他这样低声在我耳边道。
然後他的手又不安分地在我身上游移，「老师，这堂课我们前天已经复习很多次了，今天可以不要吗？」
「老师今天教你......新的。」说完我便被推倒在沙发上。
男人说的话果然不可靠，换汤不换药，还不都一样是进进出出的玩法──哪里新了！？
13
1/4(六)
周末，今天很忙──
今天有人中午两夥人，一边预约二十个座位、一边预约十个座位，菜都先点好了，所以整个早上我们都在忙预约的菜单，到中午才不会来不及。
二十个座位的那团人来了，和我同校的同学期末聚餐。
忙著上菜，然後我看到一群眼熟的人进来、是之前圣诞舞会的工作夥伴，另一团十人座位的确就是他们，庆功宴。
店内几乎客满，只剩下王文瀴因为今天周末没上班，单独坐在他平时的四人座位，这时候要是又有人进来，恐怕就得和王文瀴并桌了。
我在里头整理那些餐点，也在外头为那些单桌的客人服务，忙得我一身汗、──然後又听到开门声音，我抬头，进来的是两个穿著套装的OL，走在前头的那个让我想起了维哲国中时候迷恋的专任老师，年轻、清秀五官搭配淡妆、长发披肩、细长净白的腿，维哲每次跟那老师讲话都会口吃。後面那位是短发、一样的制服，却显得较矮胖......
不需要我去带位，我看她们根本就毫无打算找位置的意思，就直接往王文瀴的座位走去了。
──是Alice小姐。
喔，我是根据她很不客气地就坐在王文瀴对面的位置来猜测的，她的确是我们店里的常客。
王文瀴抬头看了她一眼，没理会她，然後她开始跟王文瀴攀谈，我猜测应该是撘讪以及自我介绍之类的话，王文瀴看起来仍然没有太搭理她。
「皓尹！你在外面干嘛！快点上菜了──」
糟糕，我看入神了。完全忘记我还在工作，店里头还闹哄哄的一片，那团期末聚餐的人现在在玩游戏。
「来了──」我连忙走进厨房，端著菜便送过去。
「皓尹！」送完菜时经过朋友身旁，总召一看到我，马上勾住我脖子，「我们来捧场，有没有打折啊！？」
「哪天你脱团交了女朋友，我就免费招待你。」我挣开他的手，几乎是落荒而逃，也不管身後的那群人正在大声爆笑亏总召，原因是看到那天──跟我告白的女孩，薇书，她也坐在他们当中，碰到了面难免有点尴尬。
这次是送朋友们点的菜，连同其他工读生我们快速把早上就开始准备的餐点送上，送到薇书的菜时，我听到她小声地跟我说谢谢，我没回应便离去。
忙碌中，我瞥到那个Alice坐到王文瀴身旁了。
薇书给我的感觉，就是每个人人生中会遇到的一个图书股长型的文静女孩，常常被视为最适合结婚、却不会想要交往的对象......
例如刚刚那一声小声的谢谢，听了就让我觉得很舒服，绝对比现在正在那里装模做样、搔首弄姿的三八好很多......
下午两点半，两团人都已经离去，我们开始在洗碗收拾桌子，而那个Alice小姐，还在自顾自地讲自己的话，她朋友在一点左右就已经离开了，她坐在王文瀴身旁，正在继续装模作样地聊天。
我绕过他们旁边时，Alice还很自然而然地叫住我，「小弟，麻烦一下，饮料再一杯，也顺便给你们店长一杯吧。」
「好。」──去你妈的，王文瀴你倒是也很客套地和她自我介绍过了嘛，店长。
走回吧台，我摇著饮料，目光不自觉地往他们那里飘，表妹在我身旁坐著休息，注意到我目光。
「表哥那麽帅......这不是第一次有人跟他搭讪了，别一直瞪了，皓尹。」她小小声地说道。
「我哪有......」我小小声地回应。
也对啦，王文瀴很帅，每天坐在那儿吃饭，遇到一两个跟他搭讪的女性也不奇怪，我在这儿做不到几个月，这是我第一次碰到这种状况，看表妹老神在在的样子，应该是很习惯这种事情了......
「不过，这倒是第一次有人可以在表哥旁边坐这麽久喔。」说这句话的时候，表妹的语气也不太好听了。
我手上的饮料也差不多弄好了，放到托盘上，准备端出去。
「加点料，皓尹。」表妹站起身小声地在我耳边说道。「反正这种客人不要也罢。」
「......还用你说。」我得意地对表妹笑了笑，「这是特调，给客人的优待。」
我和表妹，正式结成同盟。

「──呀！这是什麽饮料啊！？」我和表妹在柜台假装忙碌，同时偷瞄著他们两人，王文瀴喝了一小口之後表情微皱、那女的马上吐出来，并且下秒钟就拿起王文瀴的吸管吸了下去──
「你的饮料也是这样！」那女的继续皱眉头抱怨。「天哪，文瀴，你的店员──是不是没选好呀？」
去你妈的『文瀴』，干。
「小弟──」那女的又再叫小弟了，我哪里小了？小什麽弟啊？
我没有反应，表妹倒是听不下去了，她走出柜台，到那女的身边，「小姐，请问什麽事情吗？」
「你来得正好，......这饮料，太难喝了吧！」
「难喝的话下次就别来了。」表妹冷著脸道，「我们店里的工读生都有名有姓的，跟你也非亲非故的，请您别小弟小弟一直叫，至少也加个先生吧。」
「......文瀴，你看，这是你们店员的态度吗？」
「对不起喔，我是文瀴的表妹，我在想，与其想要fire掉我，不如请您自行离开会更快喔。」
王文瀴夹在两个女人中间，眼看他们就真的要吵架了，我才赶紧走到表妹身旁，「表妹、呃、......好了啦，王文、......店长还在耶，别这样......」
「小姐，」王文瀴突然站起身，「我的店员没教好，冒犯到你真是抱歉。」
我和表妹都傻眼地看著王文瀴，他走到我身旁，把表妹轻轻推开，「你从刚刚就一直问我有没有女朋友......」
王文瀴扣住我下颚，一个低头就往吻唇上吻了下去。
「现在，你知道答案了吗？」王文瀴对Alice道。
Alice脸一阵青一阵白，「脏死了恶心死了──」胡乱骂道，拿著包包便离去。
我还愣在原地，表妹下秒钟就爆笑出声，王文瀴则又坐回了座位上，把饮料杯递给我。
「重泡。」
我愣愣地接过饮料杯，......重泡。
1/5(日)
薇书今天又有来店里，娇小又文静的她，跟在一群女孩中显得很不受注意，我却忍不住多看几眼，以前从来没有认识过这样的女孩呢。
一群女生有说有笑地聚餐，怪的是明明就要期末考了为什麽她们还这麽有閒......
我马上就发现她们其实是别有目的，她们互相推著对方、手上拿著纸条，好像都朝著王文瀴的方向──
......最近我们店长挺红的，是要找店长搭讪的啊。如果再发生一次昨天那种事情，那肯定会红到学校去，我今天一定要小心防范。
她们好像决定要用猜拳来决定，然後我看到娇小又害羞的薇书被强迫拿著那张纸条站起来──
朝著我这儿走过来。
我假装没看到她，正在忙碌，她低著头走过来......因为她紧张、连我都跟著有点不好意思......
「皓尹，可以拜托你......把这纸条拿给那男生吗？」她用著如平时那样微弱却可让人听见的声音说道。
我接过纸条，「你们还是死心吧，我们店长已经有对象了。」故意把音量调整到连她们那整桌的女孩子都听得到。
我听到她们传来很细微的窃窃私语，怎麽听起来有些兴奋？
「皓尹......纸条，是想要问......有人说昨天看到你们店长在店里和男生接吻，想问看看是不是真的......」薇书细细的声音让人听了很舒服，然而我却觉得毛骨悚然。
我转头过去瞪那昨天过度招摇的家伙，「喔......我帮你转达纸条。」
我拿著纸条走到王文瀴身旁，丢在他桌上，他好奇地抬头看我，「这是那边那群女生说要给你的。」
「她们和我同校，你不要乱来。」我小声地跟他警告著。
王文瀴看完纸条就放到一旁去，没有多做理会。那群女生最後一脸可惜地离去，走之前还一直偷看王文瀴，只有薇书......望了我一眼，也跟著离去。
两个月後的校内报纸上，我看到有篇报导在介绍我们店──
内容大概就是在说我们店在一个月之内两次被目击到有两个男人在接吻。一次就是王文瀴、另一次......是我白痴老哥。
我才想到，薇书是校刊社的。
14
1/6(一)
「欸，王文瀴，我们来──假装远距离恋爱好不好？」
今天没上班，轮休，晚餐时间我跑去他家找他，在他家吃饭。
「什麽意思？」
远距离恋爱，少女漫画中常常看到的情结，男女主角要克服距离的问题、可能会在这种时候出现个强烈追求女主角的男性、或者男主角被其他女性缠上，两边感到不安、猜忌，这就是恋爱......
而我的目的只是──想要专心念书。
「就是、假装我们两个现在距离很遥远啊。每天只能通电话，不能见面。」
「为什麽？」他的饭碗放下来了，表情写著一点也不想。
「我期末考要到了......总要让我念书吧。每次来你这儿，最後都什麽事情也没做......」
「我答应你什麽事情也不做，你在这里念书。」
「我们这样一直天天见面，你不腻吗？」
「腻了？」
「欸──重点不是这个啦！」
「那暂时不要见面好了。......远距离。」
「你！」
「快吃饱，就回去念书。」
被说到重点的我，没有反驳，但是有点生气，反正目的已经达成，接下来的确有理由可以不要见面、专心念书。
1/7(二)
今天打工很忙碌、王文瀴没有来店里、表妹打电话过去问他，他说他在外面吃晚餐了，今天不过来了。
下班以後回到家，我专心念书，没有打电话给他，然後解决了一样期末作业，睡觉。
1/8(三)
今天打工不怎麽忙碌、王文瀴没有来店里、表妹打电话过去问他，他说他在外面吃晚餐了，今天不过来了。
下班以後回到家，我专心念书，没有打电话给他，睡觉。
1/9(四)
今天打工有点忙碌、王文瀴没有来店里、表妹打电话过去问他，他说他在外面吃晚餐了，今天不过来了。
下班以後回到家，我专心念书，没有打电话给他，睡觉。
1/10(五)
今天打工不怎麽忙碌、王文瀴没有来店里、表妹打电话过去问他，他说他在外面吃晚餐了，今天不过来了。
下班以後回到家，我专心念书，没有打电话给他，睡觉。
1/11(六)
──休假。
我念了很多书。
1/12(日)
──休假。
我念了很多书。
干拎老师，我的日记他妈的都可以每天复制贴上复制贴上复制贴上了。
王文瀴这家伙居然一通电话也没有，我不是说过远距离就是要天天通电话吗──
但是我又拉不下脸打电话给他。说要专心念书的是我，怎麽可以先分心打电话给他？
1/13(一)
今天的考试超级不顺利。他妈的老师故意出很刁钻的题目，我昨晚的熬夜到底是为了什麽啊？
我真想放火烧老师的研究室。
1/14(二)
期末考啦没时间写日记──
1/15(三)
妈的我报告还有五千字没弄出来。
1/16(四)
干──拎北已经三天没睡超过3个小时了。
1/17(五)
考完，放寒假！！
我拿起手机第一个就想打电话给王文瀴，突然想到我们好像很久没联络了。
这、这就是远距离的感觉吗？
我......同学约夜唱，也不管前面几天熬夜了，先冲再说。

1/18(六)
睡到自然醒──下午三点，肚子有点饿，去昀庭园吃饭吧。
一进门，表妹在里头，对我说声好久不见，放寒假啦！我也跟她打声招呼，看到了王文瀴正坐在他平时的位置，表妹叫我过去，「......你们吵架喔？」小小声地问我。
「......没有啊，最近比较忙，没有联络。」
「表哥心情──无敌差！我很久、很久、很久没看到他这样了......」
「呃......」
聊完，我朝著王文瀴的方向走去，坐到他对面的位置，他低著头在看报纸，没理会我。
「......好久不见啊，店长！」这时间虽然店里没客人，找不到话题的我，只能......很虚假地打招呼。
「嗯。」王文瀴应了一声，仍然没看我。
表妹端了我的餐点上来，然後又回到柜台去，我抬头看她，她正在对我打手势、叫我再多说点话的意思......
「最近在干嘛？」我问他。
「上班。」
「怎麽这麽久都没联络啊？」
「让你专心念书。」
「表妹说你心情很差......」
「对。」
──干，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你就不会自己开个话题喔，我这样很尴尬欸！
接下来又是沉默，我决定放弃不说话，继续吃东西。
「......有想过我吗？」
我差点噎到，嘴里的饭还没吞下去，一脸错愕地抬头看著他，「？」
他还在盯著我看，在等我的答案。
「两个礼拜......一通电话也没打，这就是你所谓的远距离？」见我没反应，他又继续道，「或者，这只是你想分手的藉口？」
「我没有！」
「腻了，皓尹，你说的。远距离，你提的。」
......这串词连在一起，的确很像在提分手。
「因为，直接提分手我不会答应，所以改用这麽迂回的方法？」我的天哪，他受伤的眼神让我无法直视，什麽时候王文瀴也会这样苦笑了？一点都不适合这变态──
「不是！」我阻止他说下去。
「你──真的很想分开吗？皓尹？」
「......你误会了啦......王文瀴......」
我费了多大的工夫解释，「说好寒假要一起去洗温泉的不是吗？难不成你想耍赖？」间或夹杂著恐吓，「我我我......我拉不下脸打电话给你，所以没联络，你不要乱想啦。」
「......」他看著我，没有回答。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两个真的要这样一直看著对方，看到七老八十，再怎样也会腻啊，我爸妈才四五十岁就已经看对方很烦了，所以才想说偶尔分开一下也不错......」
「你这白痴，几天没睡好了？」眼看他表情逐渐缓和了，我注意到他有黑眼圈，有点生气。
「你有黑眼圈。」他也同样注意到。
「那不一样、那是我昨天去夜唱──」
他脸色又沉下来了，......我真的会完蛋，怎麽男人跟女人一样难搞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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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六)
寒假才刚开始，我们俩便先照著计划去到了台东，去玩了四天三夜。
整个旅程都非常好玩，除了现在回程，我的腰有点酸、眼睛有点涩......睡眠不足的我正在车上打瞌睡。
......愈来愈不人道了，这变态。
旅程中，我们讨论过了父母的事情。讨论的结果是，寒假可能暂时无法见面，真的成了远距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