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归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林子律

作者:林子律  录入:06-06

  同样的话,基本林商每天说一次他就回答一次,没有任何变化。安慰的话语也不必总是重复,林商叹道:“给谢公子写封信叫他来接你么?”
  李却霜疑惑道:“为什么要他接我?”
  “从沧州回银州,肃州城是必经之路,谁都不放心你一个人去那儿?”林商把剑还给他,“要不先去洛阳吧,到时候我送你回去可好?”
  李却霜摇摇头:“当年我便是自己到的夏州,被义父捡着了。”
  这是李辞渊走后他第一次提到对方,林商呼吸不自禁放轻了些,等他自己静默地说。他很担心李却霜不哭不闹的样子,那日被自己抱着撕心裂肺的声音犹然在耳,现在这般安静反而叫人心疼。
  “其实仔细想来他也没对我有多好,该打就打,该骂就骂,不过碍着我毕竟年纪不算太小憋着呢。”李却霜摸着那把剑鞘的纹路,“我一直觉得或许他始终不以为我能成事,直到最后都只告诉我‘要听贺兰哥哥的话’。”
  “……”
  “我怎么会不听贺兰哥哥的话,我知道他太忙,有许多事要操心。贺兰哥哥……他要扛起义父留下的重担,整合人马杀回洛阳,他没空来管我,我也不会给他添乱。可每天……总想起义父那天,我就觉得他心里始终不放心我。”
  林商蓦然道:“你不明白他的苦心。”
  他说话硬邦邦的,李却霜突然像被点燃了:“什么意思?!”
  林商伸手压了把李却霜的肩,他经年习武,像一座山压下来,反而能安抚李却霜急速窜起的火苗。
  见他不挣扎了,林商才道:“我幼时就入宫了,自此再没见过父母,也不知他们如今是否还活着……但看得多,也知道为人父母者或许不求子女能大富大贵,有时‘平安’二字就是最大的希冀。”
  李却霜摇摇头,鼻尖酸楚:“若我……能像贺兰哥哥那样,我再厉害些,那日就不是非要他——”
  “那他更不会让你去的,此次真要有所牺牲的话依照李将军的性子,他定要冲在最前面,保护所有的下属和小辈。”林商轻轻地拢过他的肩,像个真正的兄长那样温声道,“李将军是个不折不扣的英雄,悲伤过后,你当为他骄傲。”
  李却霜道:“可为什么是他呢……”
  为什么是他,所有牺牲者的至亲都会问的一个问题。
  是他能一夫当关么,还是他愿意舍身成仁?时势造英雄,说得多了总是本能以为英雄生来就合该拯救乱世,但英雄也是人,也是父亲、是丈夫和儿子。
  英雄的宿命就该马革裹尸,然后被所有人称赞一句死得其所么?
  林商回答不上来,没有人回答得上来。
  李却霜放弃了追问,他不停擦掉涌出的泪水,最终没办法,放弃一般把那柄剑往墙砖角落一扔,趴在林商肩膀大哭了一顿。
  非要失去才能有所领悟的话,少年成长也着实太痛了。
  又过五日,丁佐的人从韶安回报,走水路的船只已经备好。
  按丁佐的话,他虽掌管玄武营,但并不能长久离开沧州,且如今的北庭军督立场站在了高泓那一方,他把高景的消息瞒着对方,只说肃州发生何事北庭都无理由插手,直到把高景秘密送走。
  但沧州境内暂时能够行走方便于是丁佐派了一支二百人小队送他们去韶安,拿上必备物资,如果一路不遇到追兵堵截,前往平城不过在数日之内。
  出雪关南边,再往西走一截就是河水。
  丁佐亲自送到城门外,将他们交给了那支优中选优的小队。经过肃州境内数次追杀,这支骑兵舍弃战马坐上船,总算得到了暂时的安心。
  他做事缜密一如徐辛所言,给高景他们水路行走的船并非斗舰,而是经过改装的艨艟,以油布盖住所有可能暴露出军中船只的特点,外观看去就像普通渔船,坐上后又轻又快,顺流而下更加方便。
  只是有一点不便,河水上到底少有船只,沿路会经过一处豫州辖地,此乃高泓篡位前的封地,也是最早起兵倒逼洛阳的地方,最为冒险。
  大河两岸连绵不绝的山峦起伏,越往南走,便越有春色绿意。
  第三天黄昏,他们便到了豫州。
  想象中的戒备森严没有出现,岸边只有老农耕作,对接连经过的船只面露好奇了片刻,又低头忙自己的事了——算来也已是春耕时节。
  夜里靠岸休憩,林商前去附近村落打探,回来后面露轻松之色:“看来高泓的日子不太好过了。”
  贺兰明月道:“此话怎讲?”
  “属下本以为豫州百姓对高泓应当很是爱戴,这次路过一个农家,与那户的青年攀谈才知当年豫王为快速募兵,令徐将军在豫州练兵时强征白丁,豫州人民怨声载道……不过此事没有传得太远。”
  林商言罢,贺兰望向一旁微微闭眼养神的高景,对方似乎感知到他的视线,懒散道:“贺兰哥哥,你与我想到了同一件事。”
  贺兰明月道:“可做文章传回洛阳。”
  “事不宜迟,林商,取纸笔和一盏灯来,我口述,你记下。”高景撑起身子,想了想又摇头,“不……明月哥哥,你来写。”
  贺兰道:“我文采不如你。”
  “但你是陇西王的儿子,是真正该向他讨要一个真相的人。”高景道,睁开眼时那双瞳映出了温暖的火光,“所以这件事只能由你来做。”
  他眉角一跳:“什么真相?”
  高景平静地说:“自然是他害死陇西王、左右司天监插手朝局诱导先帝,进而毁了贺兰氏一族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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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学奇迹高云霁(不是。
  下一章主要是洛阳片场的戏份,有高潜和陆怡,贺兰和小高两位演员轮换休息(?


第74章 此夜曲中闻折柳(三)
  洛阳,夜幕低垂,北殿灯火阑珊。
  昔日独孤皇后的居所换了主人后气质也变得有所不同,尚寝局调换了从前的山水屏风、精美绣物,北殿变得空荡荡的,看上去颇为冷清。按徐辛的意思,撤换下来的物件统一收纳整理过放在了私库中。
  春日绚丽而短暂,徐辛一身骑装直到入夜才从宫外的皇家猎场回到北殿。她甫一踏入宫门,女官与内侍围上来又是添衣又是递茶。
  徐辛端起茶抿了口,忽然看见不远处的身影。动作一顿,她放回茶盘中,小声告知四下不必伺候,收起长剑朝那人走去。
  “你怎么来了?”
  陆怡裹在黑袍里,闻言也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示意徐辛不要进门。她看一眼北殿中隐约透出的明亮灯光,暗道陆怡顾忌隔墙有耳止住了脚步。
  通往摇光阁的花园道边一株高大垂柳,春来嫩芽新发,可惜夜晚遮掩去太多翠色。两人顺着路一前一后绕到垂柳边,确认无人跟踪,四周依陆怡的身手也听不出有暗线潜伏后,徐辛才问出问题。
  “王爷让你过来的?”
  陆怡答非所问,一直藏在黑袍下的手伸出来,握着张皱巴巴的纸:“今日洛阳街巷中有人在传一篇檄文,属下揭了一页带来了,请您过目。”
  徐辛顿时疑窦丛生,看陆怡一眼后接过,借着昏暗灯光认出最上首字迹她大惊道:“西军檄文?檄豫王?这是谁干的……”
  “几日前突然就出现在了大街小巷,属下猜是此前高景留在京城的那些人。”陆怡解释道,“皇帝虽废,毕竟监国数载有自己的经营,此前逃离洛阳时诸多不便叫他们都隐匿了,暗中还在传递消息——是林商的手笔不假,恐怕还有旁人的力量相助。”
  徐辛道:“你已经查出来了。”
  陆怡颔首:“六部中,礼部与户部是废帝一派,兵部按兵不动但也无投靠陛下之意。从去年开始陛下暗中要做掉尚书们好几次,属下偷偷保下了。”
  徐辛赞他一句,又道:“这写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檄文中写豫王高泓包藏祸心,先有谋害英烈贺兰一族,后有扰乱朝纲处处逾越,尽管没有提到证据,数句发问无疑直指高泓软肋——
  出使而举兵,是否有勾结敌国之嫌?
  大胜而和谈,是否有割地媚外之意?
  软禁亲弟,残害忠良,罔顾人伦,滥杀无辜,每一条都是人神共嫉的大罪。如今皇帝尚在,却更换了年号宣布废去皇太子乃至于褫夺帝号,西军贺兰氏旧部不忿,起兵于平城,天下勤王者众,必将共伐之。
  不是废帝的口吻,却处处透着高景的风格,徐辛安静看完没有任何表情,问陆怡道:“既然你都发现,高泓他知道了么?”
  “满城都是,在军中也有引起了轰动。陛下早于属下看见,令梅恭率领禁卫人马前去平乱了。”
  “军中……?”徐辛想了想,笑出来,“将军当年威望颇高,这……我还真低看了高景,以为他只消领人杀回洛阳。看来他记仇得很,非要让我们的陛下陷入众叛亲离之地。陆怡,你帮我个忙。”
  “您说。”
  “昔年伺候高泓母妃的几个老宫人在先帝登基后就被发配去了掖庭,现在青春也消耗得差不多了,想必心里对他是有怨的。”徐辛想了想,“我听先帝还在时闲谈提起,这几人照顾年少的高泓,听他说过些……乱七八糟的话,不过无关紧要,先帝就按高泓的意思留着她们的命去受受罪。”
  陆怡颔首:“属下明白了,稍后让信得过的人去把她们保出来。”
  他身披夜色而去,徐辛缓缓吐出一口气,心中已经平息的热血似乎又有了快沸腾的预兆,不知觉握紧了腰侧一枚玉佩。
  玉佩不是稀罕物,材质也比不上如今所见。徐辛没对任何人提过来历,它陪她走过这么些年,从禁军里的一个小丫头到女卫营的副统领、并州军督、王妃……再到这个没多久恐怕就会坐到头的皇后。
  第一次遇见贺兰茂佳那日,两人一番交手,徐辛紧张地听他对自己说话,目光不知看向何处就僵硬地不停躲闪。
  贺兰茂佳发现她的目光,以为她是看中了自己腰间这块简单的玉牌,便笑了笑,解下来递给她:“既然一直在看想必是喜欢,送给小丫头当见面礼吧。”
  她其实不是喜欢,只是没地方看就盯了很久而已。
  但容不得徐辛辩解,贺兰茂佳便听了内宫传唤离开了,后来怎么提都突兀,就没再还给对方,直到现在。
  玉佩材质温润,上刻绿竹,一如那天十里春风。
  终不可谖。
  徐辛回到北殿寝阁换了衣服,她好不容易整理好心绪要歇下时内侍来报:御驾至。
  心脏猛地跳动一下,待到徐辛披衣觐见时她又重新戴上了假面,笑容得体,看见高泓坐在当中时关切道:“陛下这时还来?”
  他们二人互相斗法但相敬如宾,彼此心里都有数,好歹维系着表面上的和平。此时见高泓面如土色,眼底一团休息不好生出的乌青,焦躁地在桌上叩击,徐辛也没有半点爽快,只觉得他自作自受而已。
  人做多了亏心事夜里不好睡觉,就算得了天下又如何呢?
  两人一站一坐,更漏长,周遭安静无比。过了许久,高泓抬起头望向徐辛,语气中含着一丝愠怒:“高景逃跑与高潜无关,是你放的?”
  暗叹该来的总会来,徐辛笑了笑:“是妾。”
  她承认得过分爽快让高泓的一干追问都似哑了火的炮竹强行憋住了,那表情想来不会太好看,听得徐辛继续道:“废帝被囚,你前往与柔然做交易后命鬼狱日夜看管,我费了好一番工夫才让自己的人混进去。可若你回来见他不在恐怕要迁怒独孤太后与四殿下,于是只得让小景多受了点委屈。”
  “你……”高泓皱起眉。
  “等你回来,他还不曾吐露平城铁卫的兵符下落,你定继续留他的性命。”说到这时徐辛甚至好整以暇地理了理鬓边碎发,“铁卫守护旧都,意义非凡,一旦这支队伍造反不仅是金戈铁马,更意味着对你权威的绝对违逆……所以你不会轻易放弃的。”
  高泓冷笑道:“可高景双腿已残,你要知道身有残疾者天纵英才也不得即位,这是道武皇帝留下来的祖训!”
  徐辛一点儿也不怕他:“是啊,那就届时再说吧。”
  “徐辛——!”
  “陛下深夜来此,不就想知道臣妾是如何让高景全须全尾地离开鬼狱的么?”徐辛笑道,“说来还要谢谢陛下登位匆忙,才给了妾可乘之机。鬼狱尚且如此,鬼狱之外的六部、九卿、御史台、大理寺……死心塌地为你的,又有多少呢?”
  “你胡说八道,朕岂非天命所归!?”
  徐辛顿了顿,疑惑道:“天命?若说残害皇嗣、诬陷忠良就是天命,可先敬文皇帝没有选你这个长子,连母族贺兰氏都不曾支持你啊,陛下难道忘了吗?”
  这一句直接触碰了他的逆鳞,登位至今各地隐隐有反对声音,今天那封檄文一出,未来的日子就像个烫手山芋。
  高泓蓦地站起身:“来人!皇后疯了,把她关在北殿!”
  左右内侍从门外现身就要入内,徐辛挥开他们,笑得愈发放肆:“哈哈!原来陛下也会害怕啊?我以为你不会怕呢!怎么,心虚……?”
  “朕有什么可心虚!是你——”
  “方才妾说自己盘算好了,可陛下又何尝不是呢?”徐辛突然安静下来,一双凤目中尽是沉静的注视,“同妾的婚事再到豫州演兵,一步一步的算计,把利益最大化。陛下不曾考虑过妾,为何还要指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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