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风楼遗事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阮白卿-

作者:-阮白卿-  录入:02-11

  “陈芝麻烂谷子,朕都忘了,你又来煞有介事地当成一桩大事。”
  但那鄙夷的声气并不像是忘了。嘉安有些忐忑,他到底听见谁说的?有多细?别的倒都罢了,他给唐金福脱过衣裳,大可以讲是他主动攀附上去的,反正死无对证。简直是要杀头的罪,景承到底知不知道?如果知道了,他信不信?
  明明被逼无奈,可在景承面前他总觉得是自己做错了,提到这些就心虚。
  “要不是您把奴才从寿光殿带出来……”
  景承微笑着看他,像早等他招认似的。嘉安斟酌再三还是开口,这事绕不过去,不如说破了干净。
  “奴才的确受过许多欺辱,但是他并不曾遂愿。不知道皇上都听他们说了些什么,奴才拿命跟您起誓,奴才里里外外……都是干净的。”
  他心里又发酸,真当自己是个玩意儿了,要干净。但话必须这么说。
  “朕懒得问那么细,不然你自己给朕讲讲?”
  嘉安噎了一噎,他并捉摸不出景承是真不知道细节,还是不想同他计较。不管哪种,景承不声不响地办了这事,并从没提过,不叫他觉得欠他的恩惠,已经非常难得。
  景承撇撇嘴道:“去把那杏子拿来。”嘉安连忙往前蹭了几步,接下茶碗放在杌子上,取下蜜饯碟子。他两手捧着递上去,景承拿书轻轻拍了他一下。
  “黏糊糊的怎么翻书?”
  嘉安马上听懂了,垂头一笑,伸出指尖拈了一颗送到景承唇边。景承张口咬了,又把碟子推回来,“尝尝他们新做的这个,说是桂花蜜渍的。”嘉安笑道:“奴才在下头吃过了,膳房做这个的叫秦小七,跟奴才有些交好。”
  “‘有些交好’,是怎么个交好?”景承意味深长地反问他。
  他脸上一白,这话又说错了。
  “说笑呢,”景承推推他,“朕会叫人赏他。”
  景承撂下书起身掸掸衫子,长吁了一口气,嘉安便知道他累了,也跟着起来伺候更衣。低眉顺眼立在景承面前,矮一个头,额角就只到他肩窝,抬着手替他解盘扣,从雪青外袍下露出荼白的中衣,夏天颜色穿得清爽,景承像一株茂盛的蓝雪花。
  “尝没尝过他们做的一种梅子?盐渍的,用来配茶下酒都好。”嘉安笑道,“有时候夜里饿,也拿它就茶泡饭吃。”
  “你爱吃那东西?”
  “您不喜欢是不是?”他笑。他和景承对于口味的评判从来大相径庭。
  景承撇撇嘴,伸过手来抬他的下颏,“给你甩脱了那么个麻烦,拿什么谢朕?”嘉安耷拉着眼皮,景承嗔怪似的笑,“跟你说话呢,你抬头看看朕行不行?”
  “奴才但凡有什么,也都是您赏下的,哪还有别的东西叫您瞧得上呢。”
  他把换下来的衣裳叠成一摞,好方便换值的拿出去,又去挂帐子。景承蹑手蹑脚从身后跟过来,凑在他耳边笑着说:“照你意思,一碗茶就给朕打发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他走路悄无声息,嘉安吓了一跳,一回身正好撞在他怀里,脸颊立刻涨红了。没人在的时候,往往有一些很暧昧的时候,令他生出一种蠢蠢欲动的错觉。
  “皇上要是不嫌弃,今天夜里……”
  他不往下说了。景承不置可否,他只得低下头去解自己的衣带,面颊腾腾地热着。
  “奴才没什么别的能给您的了。”
  “你挺愿意的嘛。”景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戏谑道:“傅嘉安你想想清楚,伺候朕是你应当的,拿床上那点伎俩出来跟朕说事,你昏了头了。”
  嘉安不响。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怎么脱衣裳脱得这样干脆,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了。他倒是想把心都挖出来给景承看看,可景承没兴趣知道。


第25章 芍药花章
  嘉安蜷在床上刻着一枚很小的印章,一头是不规则的椭圆,抵在手心里,鸭蛋壳似的封门青,刻刀梭梭地刮着,已经看得出一枝芍药的轮廓。要不是景承玩笑似的提起来,他也不会想起这一茬。皇上什么没见过,任什么贵重东西,在他面前也不稀奇。可或许这样物件是景承没有收过的。退一万步讲,他能拿出来的只有这个,再多的也不能够了。他这一头掏心窝子对他,要还不领情,也没办法。
  景承有一回闲下来,画了张落雪红梅,自己十分得意,叫人拿去裱。但盖了正儿八经的玺印回来,看着又不喜欢了。“就是这个章不对,”景承说,“好好的风花雪月给我毁了。”嘉安记得这事,便琢磨着刻枚私印给他,反正是送他玩的,想必不会真拿出来盖了给人瞧,送的时候也好说得随意些。他不会刻章子,求了个老太监现学现卖。因为不懂石料,人家告诉他青田好,入门也能刻成,便收了几块回来,那绿豆冻膏一样的青石头在烛灯里晃着,倒也像块玉一样。
  石粉沙沙地落下来,他吹了吹,又在印面上摸着。这是第三枚。头一枚练手,刻了景承的名字,倒是没有刻坏,但无论如何不敢就这么拿出来,简直大不敬,立刻砸碎了。以前寿光殿院子里种着大片的芍药,他们是在那里遇见的,嘉安一直偷偷地喜欢他。后来景承要了他,也是在寿光殿,他心里总把那片芍药当成一种私密的感情的信号。但第二块刻坏了,又新起了一枚。
  嘉安仰起脸,酸痛感从脖颈开始贯穿了整个脊背。这一整个月里只要闲下来就在刻这东西。石印太小,蜡烛又昏暗,必须把头埋得非常低才能看清,一两个时辰下来,整个人僵得不能动弹。但是他莫名地十分高兴。六月的夜里带着一点燥闷,只有月亮是清凉的,他长时间地攥着那颗石头,汗湿的手心里圆咕隆咚的一小块温凉,仿佛把月亮攥在手里。
  他翻身下来,把被褥全都掀开。如果跪在地上,床板就可以当作一张桌子。虽然他现在有了一间自己的屋子,但仍然局促得无法容纳多余的摆设。他把圆的那头顶在床上凿磨了一会,忽然又翻过来,看看石料有没有被硌出裂纹,后来还是不放心,把一件才换下的衣裳拿来垫着。
  他低声哼起一支曲子来,词记不清楚,但那调子听着使人雀跃。景承喜欢这些吹拉弹唱的东西,也叫他唱过,他从不肯。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想让景承在他身上看见别人。他停下来,专心打磨着花蕊的边缘,过一会又继续唱,也许和前面的并不是同一支,反正没人听见。到半夜里,那终于是枚成型的花章了。嘉安撑着床板想要站起来,才发觉两条腿已经僵得动不了,索性栽歪下去躺在地上。他把手伸到眼前照了照,章子和刻刀各留下一道突兀的印子,在暖溶溶的灯火下是血红的两块,手指张开又握紧,骨节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嘉安在地上缓了半天才勉强爬起来,往被子里一滚便囫囵睡了。他满眼都是青绿的花枝,倘若盖在那白雪地里,大约的确有一些闲情逸致。但景承的生日早过了,又没到年节,郑重其事地送这东西便显得十分奇怪。他攥着那方印章站在景承身后,喉咙发紧,就连景承第一回脱他衣裳的时候也没这么忐忑过。
  “奴才看见人家刻这印章好玩,”他尽可能轻松地描述这事的起因,“也学着弄了一个.……还凑合,给您瞧瞧。”
  “就瞧瞧?”景承把章子擎起来对着灯前前后后地照,“以前咱们院子里种了好多这种花,你还记不记得。”景承把章子从红泥里拎出来,花枝上浸满了火烧似的油彩,摊开手,把那块温凉的小月亮按进掌心,“扣下,不给你了。”
  “不行,好不容易才刻出来的。”他终于如释重负地松懈下来,故意伸手去抢,景承举高了手臂,看他怎么踮脚也够不着,吃吃地笑了。
  “不管,这个是朕的了。”他从枕头下摸出一册书,也没看清是什么,只管往上一戳,“盖了章,就是朕的东西”。景承又拽过他的手,迅速地把那冰凉的小石块在嘉安掌心里也按了一下。
  嘉安怔怔地看着他,今天他好像不认识景承了,定神想了想,忽然发觉他们都在一个虚妄的梦里——即便做梦他也警醒着,他们并没到这样的地步。他瞪着眼,青灰色的床帐外是连低语声都听不见的死寂,掌心里什么痕迹都没有。
  嘉安重新点起灯,摸出印章又修补了几刀,似乎这样就可以把那梦带来的羞耻感冲淡过去。慢说皇上不会把姿态放低到那样,就算放低了,他也仍然是隶属于皇上名下的一件东西,盖上章就能敲定主宰权的物品。就算做梦,他也仍然只是景承的奴才。
  他把那小石块装进一个锦袋里,在床上坐到天亮。今天白天不当值,可以恣意享用黑夜里这一段罅隙。不管怎么说,今天一定要送了,在手里握得越久越不敢开口。
  掌灯后他梳洗好了去上值,那个锦袋沉甸甸地揣在怀里,轻微地硌着他的肋骨。他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宫制交领夹衣,日头落了,风吹得袍角呼呼地飞到腿后去,有“茕茕孑立”的意味。躬身低着头,两手交握在一起,远远看过去毫不起眼。他就是要不起眼,不想叫景承在人堆里一扫就看见他。
  皇上已经用过点心,外头的太监们慢条斯理地做着就寝的准备,尽管还有一个时辰才安置。景承一向睡得比别人晚。他们在外间摆起小茶炉煨热水,咕嘟咕嘟地滚着,景承夜里多半是喝君山银针。边上一张小桌案,放着桂花糕、盐渍梅子和赤豆糯米团。
  “他又不爱吃这梅子。”他低声说。
  旁边人还没来得及答话,景承在里间已经听见了。“放着吧,”他正在练字,头也没抬,只把毛笔杵进墨砚里用力蘸了蘸,“今天想吃,不行吗?”
  嘉安不吭声,景承已经知道他上来了,不得不进去问了个安。今天和往常不一样,同他一见面就很紧张。
  照规矩磕过头,景承只“嗯”了一声,并没有别的表示,但等到伺候的人都出去了,他说:“朕哪天吃过消夜了,啊?”
  他盯着嘉安,一直问到他脸上来,“啊?啊?”
  嘉安退了两步,迟疑着不知道答他什么,景承忽然叹了口气,十分遗憾似的道:“睡了,你出去罢。”
  其实他猜到了。景承知道他们值夜要整宿地留意他的动静,压根没法睡觉,十分辛苦。而且那些都是他爱吃的,他再也想不到景承竟然记得,但不明说,他也不敢就理直气壮地站出来认领这赏赐。他掩上门,景承还在写字,完全没有要睡的意思,于是在门口打横铺开一条褥子,倚着门坐在地上。
  本来是打算趁睡前这空当给他的,这下没法子,他们甚至没在一间房里。除非皇上忽然来了兴致,那又是另一说了。这一向景承也并不叫他侍寝。知道猎物已经死心塌地,自然没必要频繁地收紧罗网了,现在他是景承众多战利品中的一个,随时可以取用,就算撂一阵子也不会跑掉。
  他隔着门听见景承卧到床上去,那沉重的雕花红木架子床颤了一下。又过了好半天,景承终于开口了。
  “夜里要是饿,点心就在你旁边。”
  “谢皇上恩典。”嘉安爬起来向着门口磕头。
  “免了。”就算隔着门,景承也知道他跪着。这样的规程总还是要有。
  “昨天晚上德宝双禧两个在外头嘁嘁喳喳,吵死了,”景承当个新鲜事讲给他。他们这里新拨了两个小太监,被管事太监打发来一起上夜,怕一个人应付不来。“才吹灯的时候还有点规矩,到了后半夜就在那里说悄悄话。”景承笑着埋怨。
  “这拨孩子也太放肆,皇上没和管事的说?”
  “算了,多大的事,何苦来给他们讨打。大约是以为朕早睡了。也没那么高声,但越在深夜里,一点点动静都很刺耳。”
  “昨天夜里没睡好,今天早点安置?”他看见房里通明的黄澄澄的灯光。
  “下朝回来又补了一觉,过午才起呢,现在又不困。”嘉安听见他从床上一骨碌欠起身来,“欸,明天把这两个孩子拨到你名下去吧,你去教他。”
  嘉安一愣,连忙又跪起来,“谢皇上抬举奴才。”其实是给两个人伺候他。
  “不过谁会想到皇上半夜里起来偷听人家说话,”嘉安揶揄道,“他俩说些什么?”
  “还不是那些话,老家哪里咯,家里有些什么人咯——你简直不敢信,双禧竟然有八个兄弟!”
  “种田的人家,男孩子多些好出力。”
  “连朕都还没有八个兄弟。”景承哼了一声,“你呢?”
  这样地同他在背后掰扯别人的事,无形中把嘉安划入了他的阵营,使人觉得他们是一起的。这令嘉安十分愉快。虽然隔着一道门,他又坐在黑暗里,那小茶炉下面的木炭毕毕剥剥地闪着通红的火星。“奴才家里头五个,”其实早同他讲过的,他忘了,“上边两个哥哥,两个姐姐。”
  “跟家里还有书信?”
  “前些年一直捎钱,书信没有……都不识字,写信也难托到人念给他们听,日子一久也就断了。”其实他心里恨,家里也觉得没脸,还不是因为穷。宁可当对方死了。
  “你们家里也种田吗?”
  “有几块地……还是不够这么多张嘴呀,”嘉安低下头笑了,“穷家破业的,不养闲人。”
  “越穷越生。”
  嘉安有些窘迫,笑着道:“嗳,真的,孩子还是少些好,两三个够了。”
  “那也不一定,你看先皇同端王。”
  讲到这里,就已经超出闲聊的范畴,断不能再接下去了。这一向常听说外面不太平,虽然没有打仗,但端王越来越踩在朝廷头上,以至于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先皇还在的时候就是这样。这两年那边更加不可一世。皇上毕竟年轻,又是个温吞水的性子,大家都知道他轻易不肯打仗。但端王是不吝于叫人冲锋陷阵替他送死的。
推书 20234-02-10 :我在敌国当祖宗[古》:简介:(入库时间2022-02-10) 晋江VIP2021-09-23完结总书评数:136 当前被收藏数:1498南岳国战败,十一皇子宋时问被迫要去大梁国做质子。谁知见到大梁的王上萧承宇之后,宋时问傻眼了,我去,这不是小时候,梁国送来的质子吗,不行,我要捂好马甲。那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