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了山回来都觉得十分疲惫,于是早早安置了。第二天去凤栖馆接白四儿,是直接雇了马车,一路送到渡口登船。这一天是个阴天,越过苍翠的树冠,天际一个橙色的光晕似的,挂着一轮闷热的夏天的太阳,孤寂地静默在绿油油的麦田上。沿岸数十里都是银杏林,官道上不时卷起烟尘。在船上望去,近处的树退得很快,远方的树退得很慢,交错在视线里,使人徒生错愕之感。
第98章 穷灵个(限)
〔??做爱的时候不要当着猫〕
白四儿回到苏州府,还是和周妈一起住在后罩房。他们去扬州以前,周妈天天骂白掌柜缺德丧良心,人带回来却闭口不提了,前后张罗着帮她置办衣裳用具。白四儿是本地人,当然在任何地方都是这样,大家对其他人坏的遭遇大多兴趣盎然,知道更多的细节,就可作为高谈阔论的资本。尤其在他们家,一个入赘的男人把丈人的家底都败光了,逼死老婆卖女儿,无论从谁嘴里说出来都令人咋舌。
白四儿不敢出门,总觉得所有人都认识她,当面点了个头,心里立刻就要遐想她在勾栏里的举动,她怕看见人家眼睛里有鄙夷或下流,但也怕人家怜悯,反正别人怎么样都不行。但一直躲着也不行,景承替她赎身,却绝口不提要她怎样,她充其量算寄人篱下。
有一天她去找景承,说:“四爷帮我改个名字,以后我便不姓白了。”景承先十分惊惶,几乎要以为她是准备登堂入室,正式地拿自己当他的妾侍,第一个就想到嘉安知道一定要生气了,他最怕看嘉安难过起来那种表情。她又解释:“四儿不大好听,总像有我没我一样似的。”景承才明白她是打起精神要走进一种新的生活了,倒也十分为她欣慰。
因为姓白,替她取的名字就叫做雁来,以后大家就不叫她白姑娘了,光叫雁来两个字,算是正式地和她父亲切割,像凭空捏造出来的一个人。名字借的是杜子美的诗,本身也有一些感慨飘零的意味。她之前一直担心白小五没人照看,被教化惯了的女孩子,从小把自己看作兄弟的丫鬟、钱袋子和干娘,甚至害怕姐姐有为娼的经历,白小五将来说不到媳妇怎么办。嘉安火起来便骂她:“没见过你这样拎勿清的!当爹的拆家牌,当弟弟的狼心狗肺,一把子畜生勿要面孔!你猪油蒙了心了,被卖了还帮着数钱!”
嘉安冲口讲的是苏州话,景承听不大懂,但从他的口气里晓得一定是相当愤怒。白小五已经跟着长余住了好一阵子,眼不见为净,从扬州回来以后,由松风楼的厨子作中,找了城北一家裁缝铺子送白小五去当学徒,远远地撵出去。嘉安没问过他这事。这一天吃了饭在嘉安房里歇息,景承才慢慢告诉他。嘉安道:“谢天谢地,这种事上我总有些优柔寡断,你不替我动手,难保我哪天不会又心软了叫他回来。”景承笑道:“所以我们这样两个完全没经验的人,的确是没办法教养小孩子,也只能养养猫。”
他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揉了揉猫,问:“你说是不是啊,摇风?”
猫几个月来长胖了些,夏天虽然掉了许多毛,蜷起来仍然是相当大的一团。江南到初秋时天气终于开始转凉了,床上铺着一领凉席还没撤,那猫倒十分会找舒服的地方,跟着景承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噌地跳到嘉安床上,背靠枕头,卧着凉席。景承笑道:“现在它喜欢亲近你了。”嘉安侧身睡在里边,有一搭没一搭地从猫头上一路挠到尾巴尖,因为痒,毛皮下的脊骨像蛇似的翻滚。
因为打算睡中觉,都脱了外罩的衣裳卧在床上,那猫大大咧咧占据着中间的位置,害得景承没法睡枕头。景承伸手把它推到一边去,猫扭头便咬了他一口,嘉安吃吃地笑起来。景承爬起来按着他,伸着一根指头戳他胁下,道:“让你笑,让你笑。”
嘉安从小怕痒的,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尖声叫起来:“嗳——嗳!”两腿不停地蹬。
闹着闹着,就把小衣也解了。
景承埋下脸吻他,轻声问:“你还困不困?”嘉安笑着反问:“困怎样,不困怎样?”一边伸手摸摸他的面颊。指尖滑过下巴、脖颈、胸口、腰际……柔软的掌心和手指隔着小衣握住他的东西。隔着薄薄一层布料,指腹轻轻地绕着铃口打转,直到它按捺不住地挺立、胀大,吐出凉滑的液体在亵衣上洇出一块湿痕,那只手重新滑回他腰间,解开了汗巾。
嘉安在绿莹莹的细竹凉席上跪伏下来,蛋壳青的里衣滑到臂弯里,裸着肩膀和一半脊背,衣襟下盖着圆润的臀肉,两条细白大腿朝两侧分开,露出紧闭的穴口。景承才说了句:“今天怎么又喜欢这样了?”就见嘉安压低了上身,搂着猫,脸颊紧贴在猫肚子上,连鼻尖都陷进猫毛里,低低哼了一声,笑道:“摇风好软。”一塌腰,恰恰把臀缝撅高了对着他,一副邀君采撷却意不在此的懒散情态。
景承气得发笑,拉过他的手要他摸着那里,低声道:“自己弄!”嘉安侧过脸枕在猫身上,故作哀怨地睃了他一眼,却又十分羞涩地笑着,将手指刺进了自己的穴口,耳尖就腾地红了。
景承破开那处紧绞的肉襞,慢慢地把自己的性器贯入湿热的肠道,耳中立刻听见嘉安绵长细柔的呻吟。半掩的衣领下,两块蝴蝶骨先是紧张地突耸,而后在温柔的顶弄下缓缓放松下来。
现在他很少听到嘉安夹杂着疼痛的呻吟了,那种嗓音现在想来,与其说是呻吟,不如说是被强忍着压抑下去的微弱的哀求,固然也总能勾起他内心深处的欲火,可他更喜欢嘉安像眼下这样哼哼唧唧,带着撒娇般的可爱。从这声音里,他知道嘉安的身体已经十分喜欢他在肠肉深处的挑逗。层层叠叠温暖的皱襞,拥抱他,吸吮他,挽留他,他所有的敏感之处都被嘉安敞开了包容着,他的肉体,他这个人。是嘉安让他做了一个好人。
他伸手解开嘉安束发的苍色帛带,发髻散了,青丝披散下来,一些贴在汗湿的脊背上,一些从耳侧垂下去,覆在猫身上。景承弯腰搂住他,贪婪地亲吻他唇舌能够触碰到的每一片肌肤,然后撩起嘉安的一缕头发,把发梢含在了嘴里。
往前倾着身子,可以看到摇风窝在嘉安臂弯中间,瞪眼看着他们,仿佛对面前这两个庞然大物的交媾非常茫然似的,一副与己无关的冷漠神态。随着肏弄的动作,嘉安的头在它身上来来回回地揉,猫终于不耐烦,嗷地叫了一声,站起来把身体一前一后长长地抻了两下,“咕咚”跳下床去。景承顺手一拉帐子,气咻咻地道:“你只喜欢它,都不喜欢我了。”
他故意用力往前顶了一下,嘉安拖长了声音“嗯——”地呻吟,整个人瘫软下去扑在枕上。在这令人昏昏欲睡的午后,天青色帐子朦胧地挡着初秋的一抹阳光,使床榻里这一方略显昏暗的狭小空间充满了甜蜜和缱绻的喘息。鸡翅木架子床咯吱咯吱地轻响,挂帐子的大银钩空悬着,钩上从端午节前就吊着一只五彩荷包,垂下长长的穗子,随着床榻一抖一抖地摇晃。猫就站在地上扑那穗子。开始是三足着地,仰着脸,伸出一只爪子去够,几次都没碰到,忽然一耸身,高高跳起来飞扑,爪子勾在帐子上,“嘶啦”一声响,床帐撕出条缝,两人都吓了一跳。景承惊得汗津津的,下意识地抽身出来,呼地把帐子一掀,猫也受了惊,尾巴炸成一大团,见势不对,拖着大尾巴撒腿就跑了。
嘉安已经笑得爬不起来,捶着枕头道:“很好,很好,这猫实在可爱得很!它是见不得你欺负我呢。”
景承顺手在他腰上捏了一把,“我真有心欺负你,管保你连这句话都没力气讲。”
嘉安翻身坐起来,往他身下已经准备偃旗息鼓的地方瞟了两眼,笑道:“嗳,瞧你可怜见的,我用嘴帮你弄出来罢。”说着便匍匐到他腿间去了。景承拉住他,悄悄地道:“那咱们换个没试过的样儿好不好?”
他侧身卧着,嘉安的下体在他面前一览无余。尿孔残留在并不平整的软骨中间,稍微张开双腿,就看见未曾有机会发育的囊袋,很小的,凹陷成一团,两边各有一道寸余长的疤,很容易使人想象这具身体在刀下恐惧瑟缩的样子。现在他看得多了,其实并不认为丑陋。景承张口将那团冰凉的皮肉含在嘴里,嘉安轻呼了一声,旋即变成了蜜糖一样甜腻软黏的呻吟,发尾拂在他小腹上痒丝丝的,令他的东西忍不住又高高翘起来。
他慌不择路地挺身寻觅一个温暖湿润的去处,鼓胀的热情和欲望,争着要从那中心的一条通路喷薄出来,嘉安抚着他光裸的臀瓣和腿根,终于在他抓心挠肝之时,含住了他焦急的性器。景承闭上眼睛,凭借熟悉的触感,唇舌渐渐滑到嘉安的下体,那里已经在扭动着催促他,他知道嘉安也早就等不及了,他的伤疤迫不及待地想要被温柔地抚慰。
因为嘴里含着他的阳具,嘉安只能从鼻腔里挤出难耐的呻吟,温热的呼吸喷在他腿根上。他用舌尖舔弄嘉安残存的尿孔,缓慢但坚决地往里面探,实际上不可能挤得进,只是稍稍深入了一点。大约是那柔嫩的尿道从未被什么东西触碰过,实在异常敏感,嘉安一霎迸出颤抖的尖叫,两条腿不停地绞,下身无法控制地痉挛,连大腿都哆嗦起来。
出精是断然不可能了,倘若这能算高潮,嘉安会在这时候尿出来么?他一时有些好奇,但仍然吮舐着那里没有松开。嘉安已经舒服得顾不上他了,汗湿的额头抵在他腿间,衔着他的阳具,张着嘴巴,“啊……啊……”地小声喘息。
没东西出来,固然他心里有些庆幸,却还是涌上一种惋惜的难过。嘉安抱着他哆嗦了好一会儿,十分感激似的,将自己的舌尖也顶在了他的铃口,殷勤地舔弄、吮吸,毫无预兆,景承觉得那东西忽然胀了一胀,接着在嘉安嘴里射出来。
他很快看见嘉安抿紧嘴唇爬到他身边。
“吐了吧。”他笑道。
嘉安忽然羞涩地发笑,俯下身子作势要亲吻他。景承慌忙笑着跳起来。嘉安这会儿是浪上那股劲了,简直不必作他想,一定会把那口玩意儿度到自己嘴里。他抓起床边掉的帕子递到嘉安嘴边。嘉安面颊潮红,微微抬着眼皮瞪了他一眼,还是就着他手里吐了。
嘉安随便绾了一把头发,在他旁边躺下。“喜欢么?”他拿脚蹬蹬嘉安的腿胫,“舒服了没有?”
嘉安不说话,侧过身子紧贴着他的手臂,衣衫半掩,一副柔顺可怜的姿态。他故意刨根问底,“这事我从没同别人试过,也不知道做得好不好,我想听你说出来。”
嘉安抬起头望着他,露出一点欲言又止的神气,嗫嚅几次,终于微微笑着开了口,却是一句他听不懂的话:“……穷灵个。”吴侬软语,柔柔糯糯的。
“怎么讲?”他笑,“没听清楚,再给我说一遍。”
嘉安一拧身,“没听见不讲了。”
? 作者有话说:
猫扑床上穗子的梗,来自于很多年前青曲社的一段相声,原本讲的好像是幅春宫(当然不是俩男的那种春宫)
第99章 但是相思莫相负
帐子给猫抓烂了,嘉安懒怠起身,景承便披起外衫去大衣橱里寻替换的。嘉安的四时衣物全加起来拢共也没几件,齐齐整整叠着按季节分好,清一色的颜色寡淡,看着使人觉得不知哪里有阵凉风吹得身上凛凛的。猫之前一直窝在椅子上,这会儿凑到他脚下,轻轻一跃跳进橱里,钻到黑洞洞的深处去,过了会儿,有小物件拖在木板上的声音,“沙沙——沙沙——”。
猫又钻出来了,扒拉着一只手指长短的小竹筒,底下悬着一把有些旧了的青绛色穗子,像是个扇坠儿。摇风抬头看看景承,“喵”了声,得意地一挥爪子,把竹筒拨到地上去,盖子摔开了,露出里头藏的一卷纸笺,因为时日久了有些泛黄,透出内侧墨迹斑斑。景承拾起来展开,犹自笑道:“这是什么?”等看清楚里面的字,忽然闭口不响了。
他怔在那里,从前的事潮涌一样扑过来。芍药开在经年的油墨里,火似的洇成一团,素白笺子上一行行小字,黑的是松烟墨,红的是朱砂御批。他们有过一段鱼书互寄的日子,可深究起来还是他的不对。他再也想不到嘉安会把两张纸在身边带这么久,连后来闹成那样,分开了,再也不想见面了,也带着。嘉安始终那样爱他,就爱到那个地步。
他笑着,鼻子已经酸了,他怕眼泪汩汩流下来,赶忙笑道:“我念给你。”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不正常地扭曲着。嘉安还不知道,躲在半边床帐后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道:“什么东西?”
“奴才傅嘉安叩请皇上圣躬万安。朕安。近来顺遂?听闻卿居处芍药开了。奴才一切好。前次不敬处,再叩……”
嘉安已经尖叫一声从床上跳下来,裸着下半截身子,光着脚冲到他跟前,“别念了!”他噎着,仿佛喉咙里也哽了一汪眼泪似的,声音软下来,手忙脚乱地去挡那张笺子,不让他看见上面的字,那些唯一能证明他们好过的、落成实质的证据,“别念了……”
景承抱抱他,轻声劝:“烧了吧,这些不值得你留……我们再也不会像那样了。”嘉安在他颈窝里坚决地摇摇头,沉默了一会儿,才不舍地道:“烧了吧。”景承去烛台架上点起火折子,看着那两卷旧纸片一瞬变成焦黑的灰烬,再回头的时候,嘉安抖着嘴唇,簌簌掉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