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的故事。我,不打算知道。"他恢复了冷冰冰的口气,用事不关己的口气回答。
林格耸了耸肩,不以为忤。
"我也没打算告诉你。"
他笑眯眯的,无视蓝天的怒目相视,打了个哈欠,像是自言自语。
"我们现在最好还是商量一下,接下来可能要面对的问题。别忘记了,那个高风亮节可是说,魔族随时都会大举进攻。"
他哼着曲子,潇洒帅气的走开。蓝天的眼睛几乎喷着火,气哼哼的目送他离去。
等到关上房门,蓝天突然泄气。
这样,算不算连累了他?
这样,一向置身事外,作为第三方出现的使徒,也不得不加入一场无休止的战争。
人类和魔物的战争。或者说,人,鬼还有魔物的战争。
而且......
他这样一闹......
似乎心情,也逐渐放松了。
林格
............
作战开始
自从高风亮节的情报之后,这是第四天,黯夜酒吧依然休业。
不提林格用了什么办法才打发走那些老主顾新客人,怎么笑脸奉送,接受那些人的抱怨,总之,酒吧到了今天,还是大门紧闭。
躲在自己算命的小天地里,四周静谧无声。蓝天默然仰望天空,想的,却是四天前林格说过的话。
他说,他的童年比自己还要痛苦。
一个拥有净化音的使徒,年幼的时候,又能面对怎样的困苦?
想不通啊。f
空中似乎有黑影一闪而过,风声有异,蓝天笑了笑,簌然起身,隐身到暗黑的房屋中去。
背后毫无声息,却有一双手按住了他的肩,蓝天下意识僵住,然后,肌肉一丝丝松开。
林格的声音小声传了过来,"好像来了。"r
蓝天点头,而后想起黑暗中谁也看不见谁,于是嗯了一声算数。
背后悉索作响,有布料移动时摩擦出的声响,接着一个厚实温暖的脊背靠上了他的。林格在他背后坐下。
"放松下,或者今天晚上它们也不会出现。"e
林格的手里似乎在摆弄着什么东西,一上一下的抛弄,话声却是不断。
"或者也会来。"蓝天淡淡的回应他。忍了一会,还是禁不住好奇。"你拿的什么兵刃?"
记忆中,这个总是一脸笑容的家伙从来不会用武器伤人,据他自己的说法,依靠武力取胜,为之不武。
狗屁。弱肉强食的世界中,没有武力,没有强势,那么等待着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你说我拿的这个啊......"林格像是恍然大悟一样,连忙塞到蓝天手里,絮絮叨叨的说:"这可是我最强的兵器哦?只要有它在手,我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蓝天撇嘴,不加搭理,只上下仔细摸了摸,长形,圆头,感觉......像是麦克风。
"你......用这个东西战斗?"e
有点不可思议,蓝天的声音无形中发大了些,林格嘘了一声,转过身。他的手略微他的手,羽毛般拂过,痒痒的。
"这个东西啊,威力之大,不容想象。"他笑嘻嘻的接回麦克风,转身,两人重新脊背相依。
黑暗中,只能借着窗外黯淡的灯光看清眼前数尺远的光景,静籁无声,只有两人细微的呼吸声;阴冷孤寒,能温暖的,也只有背后紧贴的那一截温度。
门外不知什么东西,在寒风中滚动飘舞,不时刮到门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为什么,我们要做这种事?和魔物一场又一场的战斗。"
蓝天双眸迷茫,怔怔盯着不远处自己长久驻守的那一方小天地,月银如水,倾灌而下,现出银白色的光芒,圣洁美丽的色泽。
"如果可能,我真想回到六年前,回去告诉母亲,我......我不介意她和......柯叔叔......"
他叹了口气,紧接着说:"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0
从口袋摸出香烟,叼在嘴里,想了想,又默默的塞回烟盒。
现在要面对的,是战斗,和无恶不作的魔物的战斗,没有人了解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少种魔物存在,也就无法知道会不会有魔物凭借着烟气找到方位。
"变聪明了哦。"林格像是在夸奖他。只是现在黑洞洞的看不清,不知道他的眼睛有没有眯起来,还是挑起一边的眉毛。
如果是前者,那就是表扬,如果是后者,那就是嘲弄。
瞧,和他在一起生活这么久,也算了解了呢。0
"你在想什么呢?"耳垂边突然吹过一股温热的气,是林格,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他背后,附在他耳边悄声说话。
蓝天的脸突然涨红,他自己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那种像是被水汽蒸过面孔时的热,甚至脖子手臂肩膀,都好像有疙瘩在争先恐后的冒出来。
"你......"他向前探了一下,想继续说:离我远一点,什么时候了,还不忘记戏弄我。
只是这话没有出口,林格反而凑的更紧,肌肉似乎有些僵硬收缩。
"别动,它们......好像来了。"0
现在的动作,是蓝天四肢着地,而林格整个人伏在他背后,头搭在他肩头,非常不雅观的动作,让蓝天浑身不自在到了极点。
心很纷乱,蓝天的心跳,似乎在这瞬间达到了极致,跳到嗓子眼。
门外风声似乎小了许多,没有了砂砾扫过门窗的喳喳声,也没有了
心很乱,蓝天的心跳,似乎在这瞬间达到了极致,跳到嗓子眼。
门外风声似乎小了许多,没有了砂砾扫过门窗的喳喳声,也没有了树叶纷乱琐碎的摇晃声,甚至连月色,都明亮了许多。
透过唯一的一扇窗,蓝天看到窗外的参天大树,笔直向天,纹丝不动,月光撒下,灰黑中透出一种惨白,安静的近乎妖孽。
"来了!"
林格清叱一声,猛扑到他背上。然后就是轰然巨响。
蓝天来不及分清楚酒吧的四面哪里受到了攻击,只觉得身体周围有碎石瓦砾不断下落,房子的承重墙也发出吱吱扭扭的声音,似乎随时就要垮下来,把他们整个掩埋其中。灰尘飞舞的像是没有眼睛的飞虫,直向蓝天的鼻孔中飞去,他正要咳嗽,林格温暖的手捂了上来。
"防止它们攻击,不要出声。"
他趴在蓝天背上轻声说。
咯喳一声巨响,天花板似乎坠落下来一块,砸在地面,激起灰雾,以自己为中心,放射状四下飞舞。
在这霎时,蓝天突然想起了很多人。
父亲,母亲,阿姜,尤尔美......还有林格。
背上的人好像猛的震动了一下,然后马上恢复了平静,继续稳稳当当趴在他身上。
眼睛突然有些湿润。
这个人啊,怎么可以这样付出,用自己来保护一个半人半鬼的家伙。
"你怎么了?没事吧?"他忍不住拉开林格的手,追问,声音中夹杂了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颤抖。
那人没有回答,突然慢慢拉起他,在沙石中迅速穿梭。
抬起头,天花板落下了一半,其余的也都摇摇欲坠。还好受到攻击的只有小楼的前半部分,后面的包括厨房杂货室,都完好无损。
"尤尔美和高,不会有事吧。"
蓝天从来没发现自己居然这样罗嗦,跟着林格逃窜的短暂时间,都忍不住发问。
藏到貌似安全的吧台背后,林格笑了,"他们两个的本事,都比你强,先保护好自己吧。"
三面的墙倒了两面半,虽然在吧台后最阴霾的角落,蓝天依然清楚的看到林格的脸。
"你受伤了!"
他惊呼。
战斗
林格若无其事耸耸肩膀,顺便擦掉嘴角的血渍,用一种温情似水的眼神含情脉脉的望着蓝天:"我没事啊,你这么关心我,人家很高兴耶。"
蓝天张口结舌,眼睁睁看着那张惨白的脸缓缓凑了过来,先在他耳朵里塞了对耳塞。然后蚊子一样在他的唇上叮了一口,举起手指作出胜利的标志:"我终于吻到小天天了!"
这个疯子。
这是蓝天脑海中第一个反应,也不搞清楚状况,现在这样危急的时刻,居然还有心情玩闹。
只是,巴掌抡出去,又停在半空。
望着那样苍白的几乎像死人的脸,蓝天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
他叹气,默默合上眼,再睁开,紫色的眸已经恢复平静。
"你受伤了,在这里呆着别离开,我去收拾那些东西,顺便找尤尔美他们会合。"
他抬起身,做好离开的架势,停了停,又折回来,帮林格挪动了下身体,摆个舒服的姿势,又按照方位摆下几张塔罗牌。
"这样,一般的魔物就不能伤害你了。"
他小声嘟囔,立刻头也不回的矮身离开,不去看林格充满笑意的脸庞。
这个孩子啊,干净的就像水晶,又有那么多的苦痛,让自己怎么能不心疼到骨头里,恨不得用生命去护卫他?
房屋依然在破损当中,灰石满天飞。
林格深深吸了口气,举起手中的麦克风,柔声唱了起来。
蓝天矮着身体在废墟中穿行,酒吧的面积并不大,此刻堆满了碎石,对于恢复了鬼眼视线的蓝天没有任何阻拦作用,他紧紧盯着四爪抓住天花板以及墙壁的妖魔,默默的数着。
连同块头大的巨石魔,楼下一共九个魔物。至于楼上现在嘈杂的打斗声,那里有多少的魔物,总之已经交给了尤尔美还有高风亮节,他是已经顾不上了。
此刻,歌声突然响起。
透过耳塞,蓝天只能隐约听到,但就是这样却有了瞌睡的迹象。
这个林格,这个使徒,他的净化音到底高明到什么程度?
而那些魔物的动作,居然有志一同的缓慢下来,蓝天可以清楚的看到,它们恐怖的脸孔上,甚至有几只现出了笑意,睡眼朦胧的欲倒非倒。
就是现在。
蓝天当机立断,飞身从掩护体后飞身而出,塔罗划出一道绚丽的弧线,迅捷无比的划断了一名魔物喉咙的同时,转了个弯,再度回到他手中。
纸片边缘,凝着一滴绿血,悄无声息的落下,与它一起的,是被割喉而死的魔物,连吼叫都没有发出,扑通倒地。
为什么呢?要这样战斗?这样厮杀?
蓝天无言,只是猛地抬起头,迅速纵到一边去,躲闪开一波攻击。
同一战线的伙伴的死,像是刺激到了其余八个魔物的神经,它们突然从林格的歌声中苏醒过来,嚎叫着扑向蓝天。
为什么会这样?
蓝天冷着脸,毫不留情的甩出一张又一张塔罗牌。
林格的歌声,又嘹亮了些,怪物们的脚步,似乎又有缓慢的趋势。
二十二张牌,留下了七张给林格。余下的没有一张落空,或者切落一颗细小的鸠尾蛇的头颅,或者穿过幻化兽的心脏,总之,地面上的尸体,一个一个增加。
轻飘飘落在柱子后面,蓝天轻轻吸了一口气,吐出,又大吸一口,再吐出,心脏跳动的速度,恢复到平常。
他的牌只有他自己能用,飞出去了,打个指响就可以飞回来。只是,现在蓝天握在手里,突然觉得很烫手。
这上面,沾满了魔物的鲜血。
而自己,其实也是个半人半鬼的魔物,有什么资格杀它们?
蓝天苦笑了下,从悄悄从柱子后观看。
刚才的一场厮杀,电闪雷鸣般急速。现在只剩下了五个魔物,一个认得,是巨石魔,其它四个,就都不认识了。
这样不认得的情况下,双方要面对的,居然就是你死我活。
蓝天突然有大笑的欲望。
这就是生命,死,或者生。
"喂,你在想什么呢?"
他自己问自己。
"现在是战斗,有魔物要来杀你,还有你的朋友呢。犯什么傻?"
他喃喃的自语。
"就算要犯傻,好歹过了这一劫吧。"
算是自己安慰自己,勉强定下心。
巨石魔吼叫着向前迈了一步。它这样的大块头,无论怎么轻手轻脚的走路,都会发出轰隆隆的巨响,没有人能假装听不到它的到来。但是,也没有人能轻易伤害它。
那样坚硬的表皮,刚才蓝天的塔罗牌擦过,锋利的边缘也只是在它身上留下了一道白印子,徒劳无功。
而且,根据常理,这种大个子,通常是没有脑子的代表人物。
理由之一,它对林格的歌声几乎没有感应,只是傻乎乎的四下寻找着非己方气息的人,准备予以重创。
蓝天的眼睛眯了起来。
自己是鬼人,有一半魔的气息,或者可以隐藏过去。那么,林格呢?尤尔美呢?还有那个并不熟悉的高风亮节呢?他可不确定在林格歌声已经无用的时候,剩下两个人的宝剑兵器能对巨石魔起多大的作用。
最重要的一件事......
这次来进攻的,分明都是中级魔物,没有可以自主思考的高等魔物。
例如上次尤尔美追杀的那几只,才能算作高等魔物。
这是想要消耗自己方面的力量,然后再派出高手一网打尽?又或者,这根本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的报复行为?
一边打斗一边思考无疑是种高难度的行为,一个不留神,蓝天被一只背上生着翅膀的魔物叮到左胳膊。
细长的喙恶狠狠的钻进他的血肉里,蓝天甚至听得到骨头咯的一声,似乎也被钻了一个孔。
血液的流淌受到阻碍,自己找到出口,兹兹的冒了出来。黑色的衣服显不出颜色,只是能感觉到胳膊沉重的几乎抬不起来,再然后,就是疼。
疼的无以伦比,疼的,就像当年他被吸血鸦咬住脖子的时候,似乎连灵魂都随着这种疼痛而飘荡湮灭。
塔罗挥出,喙从中被截断,顺便连带着爪子也同时断裂开来。对方哑哑惨叫,扇着翅膀急忙后退,算是再也没有战斗力了。
这辈子,你别想再叼的住任何东西。
蓝天咬着牙捂住伤口躲闪的同时,心里居然在想这种无聊的事。
疼的连鼻子眼嘴都皱到了一起,尤其骨头被叮的那一下,剧烈的刺痛,好像有人用一根长针穿过胳膊,来回的抽拉。
操,他妈的疼死了。
他狠狠的诅咒。
耳塞随着他疼痛下剧烈的闪躲落了下来。这个时候,他听到了林格已经沙哑的歌声。
那已经不是歌,而是在吟唱。
净化音
不知道林格唱了多久,战斗中,根本无法计算时间的流逝,也许只过去半个小时,或者更久。
他的眼前已经变的模糊,那是紧张的战斗时闪躲速度过快,眼睛无法适应的后遗症。
他毕竟不是一个天生的战士,例如尤尔美的驱魔女身份,例如阿姜的天然道士。
他只是个想要保命不得不钻研求生之道的鬼人。
没有耳塞,林格的声音变得清楚,但是也沙哑了许多,他的吟唱缭绕当空,余韵不绝。对魔物有影响,对他也有。
"我们在天上的父:
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
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
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
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阿们!
你们饶恕人的过犯,你们的天父也必饶恕你们的过犯;
你们不饶恕人的过犯,你们的天父也必不饶恕你们的过犯............"
他一遍一遍的吟唱,蓝天停驻,默然倾听片刻。然后撕下一片衣角,塞住耳朵,揉身冲上。
胳膊上的伤,很疼,可是比不上心里的伤口疼;主会饶恕世人的罪,但是不能原谅他的罪。
他,蓝天,没有资格要求别人宽恕,只有尽自己的全力去保护。保护自己重视的人,保护自己爱着的人。
塔罗一张张飞出,毫不迟疑。
不能再拖延,林格的声音不复高亢嘹亮,沙哑低沉。他刚才为了救自己而趴在背上硬生生挡住了落下的石块。
这个傻子。z
眼眶似乎有什么温润的液体要流出,有点阻碍视线。蓝天狠狠的用手背擦掉,脚尖点在倒地的椅子上,顺势斜刺里冲进敞开的厨房门。
吟唱声嘎然而止。
妖魔们的鼓噪声瞬间高涨,隔着布条依然清晰的钻入蓝天的耳膜。失去了净化音控制的低级妖魔会狂乱到什么程度,需要费更多的力量才能消灭,这些蓝天都不在乎,他担心的只有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