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谁跟你是自己人啊--"阿圣不高兴地说。
"闭嘴。"小茉瞪着他。
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阿圣委屈地转向上游,上游只盯着小夏放在小茉肩膀上的手。
他们对待小夏的态度一向以上游马首是瞻,此刻上游如此"仇恨"地看着小夏,阿圣也同仇敌忾地瞪过去。
小夏得意地摇晃着脑袋,不动声色地把手收回来,拿起一只大虾,满足地放进嘴里。
上游要去酒窖里拿酒。阿圣站起来说要帮他。
上游略带威胁意味的扫他一眼:"不用,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阿圣愣愣地坐下了。
天上忽然传来一声巨响,立刻抬起头,看见了天空里散开了一大片耀眼的火花。
"放烟火了!"
五颜六色的火花交织成一片,一层一层地散开,又从中间再生出另一层来,永无止境似的。
何余清仰着头已经看入了神,"真是不错啊。"
大家都仰着头看着。
上游还没有回来,小夏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不见了。
武叔悄悄起身离席,下了楼朝酒窖走去,一路都没有开灯,他摸黑着到了酒窖门口,敲了敲门,没有回映。
"上游?"他叫了一声,再试探着推开门。
酒窖里空无一人。
大厅的前门已经关了,后门还开虚掩着。透过门缝,能听见烟火爆炸的声音和闪烁不停的火光。
武叔把门轻轻地推开了一点点。
在烟火的照耀下,能清楚地看清紧紧想拥着的两个孩子。
上游捧着小夏的脸,投入地吻着。
稍稍分开,换了角度,又深深吻下去。
武叔觉得眼前一黑,差点跪了下去。
他靠倒在了墙上,不知道该留下还是离开。
"你打算就这样任由他们下去?"从黑暗里传出一个冰冷的声音。
武叔猛地抬起头,朝着声音的方向眯着眼看了半天,"黎先生?"
"他们这样有多久了?"黎笙轻轻地朝前走了一步。
"你是说上游和小夏吗......他们......从小一起长大......"
"所以--"黎笙轻易打断他无力的回答,"你就眼看着他们这样一步一步发展下去?"
武叔痛苦地摁着额头,"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一直感情就很好,我没有办法控制......"
"你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控制!上游的妈妈把他交付给你,你并没有真正尽到责任,如果你好好地管教过他,他怎么会那么小就不念书了,怎么会整天在岛上游手好闲,怎么会和一个男孩纠缠不清,到最后伦为别人的耻笑对象!"黎笙句句话都咄咄逼人。
"你怎么能这么说!"武叔生气地说,"上游是个好孩子,你不能用这样的眼光去看待他!"
"不是我要什么眼光去看待他,这是他现在的真实处境!"
武叔颤抖着说:"黎先生......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立场来说这些话呢?"
黎笙难掩激动地说:"我是上游的父亲--亲生父亲!"
在黑暗里只能看见武叔把头低得更低,意外的他并没有追问,看来他心里多少是有数的。黎笙稍稍弯下腰:"这些年多谢你照顾上游和芝兰。本来我也不打算说出来的,因为我不想打扰上游的生活,可是如果他的生活是一团糟,我是不会就这样看下去的。"
长久的沉默后,黎笙转身上了楼。
武叔还站在那里。
门那边的世界,始终色彩缤纷,浓情脉脉。
13
烟火从七点足足放到十点。
宴席结束后,上游带着小夏离开了餐厅,朝沙滩上船厂那边去了。渐渐离大路远了,没有了路灯,上游的夜间视力和方向感都很好,小夏安心地跟在他身后。
找到那条他们最喜欢的大船,两人爬进舱里躺到以前就铺好的软席上。
小夏抬起手,对着上前方的木板做出兔子耳朵的投影。
上游也抬起手,比出了一只大灰狼,朝小夏的兔子扑过去。
小夏立刻变出老虎,张开大嘴咬住了狼的耳朵。
上游翻身朝他压过去。
"你这是什么呀,耍赖呀?"小夏笑。
"武松呀,专打老虎!"
"可你干吗脱我衣服......"
"我扒虎皮......"
衣服只脱到一半,两个人都气喘吁吁的了。
从玩笑打闹演变成现在这样脸红心跳的局面不是第一次了,可没有一次有过结果。
"上游,我姨妈会发现的......"小夏在上游啃他的脖子的时候,嘀咕着想要逃开。
只是听见他提起了那个女人,上游的热情就已经大大地减退。
结果两人沉默着分开,心不在焉地整理各自的衣服。
上游望着不久前还热闹缤纷的天空,心里升起一丝落寞。
小夏靠在他身边,乖巧地一句话也不说。
其实上游很多时候也只是想要他就这样乖巧地靠在自己身边,不一定非得做什么。
他和小夏变得这么干柴烈火也就是近一年的事,以前的他们两之间不论是争吵还是亲密都正大光明地可以让所有的人都看见,现在却老是这么偷偷摸摸的,虽然也有甜蜜的时候,但总也免不了有些憋闷。
连在上游的春梦里,也会在关键时刻,忽然蹦出那女人杀风景的脸来,有时会是小夏的父亲,偶尔也会是武叔,阿圣,连街边卖鱼丸的阿婆都出现过......
上游每每在不甘心地醒来后,望着镜子里自己那张极度欲求不满的脸,很郁闷地想怎么连做个梦都不能畅快。
再待了一会儿,小夏看了看表,"我该回家了。"
上游认命地站了起来,送他回家。
上游这一晚回去,又是一个欲罢不能但又无可奈何的一觉。
第二天他揉着眼睛爬下床,茫然地找衣服穿,走到镜子前,胡乱到拨弄了几下头发。骑车到了百步一鲜,阿圣告诉他,武叔生病了,今天不来了。
"病了?"上游拧着眉毛从阿圣手里接过外卖盒子,"我一会儿就去看他。"
他迅速蹬上了单车。
武叔住在地方是一间租来的小屋子。在此之前他一直住在百步一鲜的内间里,上游的妈妈过世后他就搬去了上游家的附近,以方便照顾上游。
上游喜欢自由自在,不喜欢炒菜,不想继承百步一鲜,武叔也都尽可能地满足他。他和上游的话并不多,但相处得很好。上游虽然顽皮,但在他面前意外的懂事。
"武叔,在吗?"上游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武叔才来开门。
"你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去医院?"上游一进门就大声地说。
"不用了,我只是有点头晕,休息两天就好了。"
"那我中午给你送饭过来,你想吃什么?"
"随便。"
上游查看了一下热水瓶,发现里面没剩多少水,就走到灶前打火准备烧水。
结果火一打燃他没有来得及躲开,手指被烫到,他皱着眉把手指放到耳朵上。
"上游,你过来一下。"武叔虚弱地喊他,"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上游走过到武叔面前的椅子上坐下,"要说什么?"
"上游,你有没有想过将来要干什么?"
"问这个干什么?"上游转了转眼珠,"武叔,你该不会是要我学炒菜接手百步一鲜吧?"
武叔被他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给逗笑了,"你就那么不喜欢继承百步一鲜吗?"
上游不回答,低头抚弄着刚才被烧痛的手指。
"上游,你妈妈创建百步一鲜是为了要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而不是要牵制住你,现在也是一样,你随时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上游咧开嘴笑了。
"但是--"武叔又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做的事会有什么后果?你确定你将来会不会后悔?对待你身边的人是不是真心?"
上游在武叔脸上来回巡视:"武叔,如果是真心对待,是不是就应该全力去争取?"
武叔点头,"当然。"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
"那不就好了,我也是这么想的。"上游伸展双臂举到头顶,笑得神采熠熠。
水烧好了,他立刻冲过去七手八脚地一边提起水壶一边关火。
这一次,另一根手指也被烫到了。
傍晚时下了一点小雨,但这并没有影响游人的兴致,到处灯火通明。
这几天小夏家并不像往日那样紧闭着,时常有人出入,还有一辆车长期停在外边。
门开了,小夏目不斜视地走了出来,到了路口的转角才停下来,上游正等在那里。
两人若无其事地对看了一眼,就一前一后继续走了,走着走着就挨到了一起。到了庙会上,小夏一会儿要买棉花糖,一会买冰激凌,一会又要卖烤章鱼,但都没有吃上两口就塞进上游的手里。
上游觉得拿在手里很麻烦, 就三口两口地解决了。
靠在巷口的墙边,小夏嘴里嚼着新买的糖葫芦。
"武叔病了?什么时候病的?什么病?严重吗?要不要我去看他?"
"你不去吵他他会好得更快。"
"什么话,我可是很体贴,很会照顾病人的。"
"那你先照顾我吧,"上游把手指伸过去,"我手指被烫到了。"
小夏立刻就把他的手指含到嘴里,还用舌头舔了一下。
上游的微笑僵硬了一下,变成一种古怪的笑,眼睛也闪着光。
小夏松开他,他又把另一只手指伸出来,"这只也被烫了。"
小夏看他一眼,还是笑着一口咬住。
......
"还有这只。"
......
"这只。"
小夏终究还是没有他的脸皮厚,红了脸,"你整只手都没救了,砍掉算了。"
路过一所小学校,操场上有人在打棒球,两人翻墙跳进去加入他们。
上游和小夏分属两只球队,一上来就对垒。
小夏投球,上游挥棒。
小夏摆了很多又酷又帅的姿势,就是迟迟不投。
周围的人笑着在催他了。上游把手里的球棒捏了又捏手心都冒汗了,终于忍不住大吼一声:"你搞什么啊,快点投......"
"呼哧--"球已经飞速过来了,上游连个边都没有擦到。
小夏朝他竖起"V"的手势,笑得不知天高地厚。
上游把球棒抗在肩上,眯起眼睛冷笑。
从旁边走过一个官员模样的人,看见小夏,试探着喊了一声:"小夏?"
小夏回过头:"......陈校长"他走出操场,和那个官员攀谈起来。
"你父亲在家吗,我有事要和他谈呢?"
"他最近都很忙,很多时候都在办公室。"
"哦,这样啊。"
......
小夏站得直直的,笑得很世故,和刚才球场上那个顽皮的孩子判若两人。
上游晃悠过去走到了那个官员身后,朝小夏递眼色。
小夏装着没有看见。
上游苦着脸拧着眉,死死地盯着官员的头顶,好象那上面长了虱子。
接着他又开始学那个官员的表情,虽然官员背对着他,他居然学得几乎一模一样。
小夏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了?"官员回过头,上游正若无其事地看着天空。
"好了,我改日再登门拜访,拜托你和你的父亲知会一下。"
"好的,再见,慢走。"小夏点头,笑着目送官员走开,等到人走远了,他回过头笑着对上游说:"走吧,打球去!"
"不想打了。"上游已经意兴阑珊,"没心情了。"
小夏看了看他,又转头看了看操场,然后又回过来看着他。
两人离开了学校,快到分手的路口,小夏忽然说想去上游的家。
上游仰头看了看天,已经有些晚了。
"没有关系的,今天我爸爸不在家,可以多玩一会儿的。"
于是两人一起回到上游的家。
门一关上,小夏就黏了上来。
"有汗啊!"上游推开他。
他更带劲地掘起嘴就朝上游的脸上亲过来。
推推拉拉,一进一退,终究还是纠缠到了一起。
上游捧着小夏的脸,认真的看。
这张他如此熟悉的脸,背后藏着很多他不熟悉的表情。
他并不觉得讨厌,小夏的一切缺点和优点,他都喜欢。
他只是有点心疼。
手上一使劲,小夏的脸就被他挤成一只嘟着嘴的鸭子。
"噶哇?!(注:干吗)"小夏挣脱了出去。
两人抵着额头乱笑一通。
小夏并不彻头彻尾的温顺,虽然总是他先向上游道歉,先放下姿态来来讨好上游,但是他有多倔强和好强,上游知道得最清楚。
可是上游也不愿意接受他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来道歉,不喜欢他们两个总是被不相干的人和事干扰。
两个人经常吵架,又经常和好。搞得周围的人都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关系好,还是关系不好。
闹腾了一阵,快乐或是不快乐的情绪混杂着塞在脑子里,腾不空间去想别的事情了。
在送小夏回去的路上,两人一直磨蹭。
上游想,如果他娶了小夏,彻底宣告他的所有权,那小夏就再也不用回那个家了。
这个天真傻气的念头,让上游开心了起来,笑歪了嘴。
结婚啊,好主意......虽然很难,但也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14
武叔在家修养了几天,一直没有来百步一鲜。
上游每天给他送饭去,常看见他坐着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夏也并没有来来看武叔,他老是说忙,有时上游一整天都看不见他的影子。
武叔不在百步一鲜坐镇,全靠厨房里的小厨师们勉强地应付着。但他们平时都太过依赖武叔了,武叔一不在他们失了主心骨,办什么事都慌里慌张的。于是上游被迫着尝试管理餐厅里的杂务。但是预算开支,采购食材,安排座位,大厅和厨房帮工的人手......这些事超出他想象的复杂,把他都弄晕了,他坚持了两天就放弃了,跑回去继续修单车一边盼着武叔早点回来。
外边的天气很晴朗,望着红火的太阳,上游寻思着等着庙会结束了,就再出海去,而且这一次要比以前都要走得更远些。
这天不怎么忙,上游埋在小桌上睡午觉。
"上游上游!"阿圣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把他摇醒。
"干吗啊?"上游不耐烦地抬起头。
阿圣偷偷摸摸朝四周张望。
"你怎么了?"
"上游,这两天小夏有没有来?"
"没有--你问这个干什么?"
阿圣欲言又止。
"上游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那个秦泽是个同性恋?"
上游谨慎地点点头。心里隐约有不好的预感,这和小夏有什么关系?
"这件事是真的!"阿圣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语气很重,"--有人看见他和小夏在一起,搂搂抱抱的,还......还亲嘴......"
"瞎说什么!"上游一巴掌打在阿圣嘴上。
"哎哟你打我干吗,是真的......"
"你再胡说一个字我饶不了你!"上游揪住他衣领低吼。
阿圣呆住了。
上游松开他,站起来就朝外走,把门摔得哐啷巨响。没过一会儿,他又回来了,这次已经冷静了很多,他走到阿圣面前,咬牙切齿小声地说:"你这些话不要再和任何人说了,知道了吗?"
阿圣识趣地赶紧点头:"其实......我也只是听人家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