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他————袖刀

作者:袖刀  录入:06-01

  他轻轻拍我的背:“那说明他们性子不合。”
  “不合早就该散,为什麽还要结婚呢……”我苦笑:“後来我才知道,要不是有了我,我爸不会和我妈结婚。”
  我也不知道为什麽会滔滔不绝说这麽多,可能他的环抱和声音都有蛊惑的作用吧,就像即使失眠,但只要靠到他的背上,闻著他的味道就能安心睡到天亮一样。
  我讲了很多连我自己都以为早已淡忘的往事,虽然只是10岁前的,但那是有关父母的最初最真切的回忆。
  我一直靠在他怀里,直到睡著,记得最後他模模糊糊说:“以後咱俩也常吵架,这样就能像我爸我妈那样,一直在一起……”
  “现在不就经常吵吗……”我淡淡的应著。
  “现在叫拌嘴,那是情趣。”他捏捏我的脸。
  “那你想吵架?”
  “呃……还是算了吧,拌拌嘴就好了。吵架估计我不是你对手。”
  38
  “王贺文,大年初六你有安排吗?”
  正在贴春联的男人回过头来:“初六?”想了想道:“没有。”
  “恩,初六我有安排,高中同学聚会。”
  男人的表情沈下来:“同学聚会?不能不去吗?”
  我奇怪:“为什麽?”
  “没听过吗?同学会同学会,拆散一对是一对。”他用牙齿撕下胶带,啪的一声按在大红的条幅上:“能不去吗?”
  我摇摇头:“不行,我高中毕业以来还没参加过同学聚会呢,这次想去。”又好笑的安慰他:“什麽拆撒一对是一对啊,我同学有的连孩子都有了,再说我对女人又没兴趣,你担心个屁啊。”
  他还是闷闷的:“既然那麽多年都不去,怎麽就今年想去了……”
  ……
  说实在的,之前不是没有老同学通知我聚会的时间地点,但都被我以工作忙或没时间为借口挡掉了,原因嘛,我自认理由很充分,一来性向不一致,大家的关注点和兴趣度都不同,去了也加入不进他们的话题,强弩著装蒜又挺累的,不如不去;二来,我不喜欢那种氛围,一年才聚一次,搞得跟多熟似的,勾肩搭背推杯换盏不过是相互炫耀一下自己的工作、际遇,在我来说,同学就是同学,朋友就是朋友,同事就是同事,我永远也学不来在私下聚会时交换名片谈论业务的那套,也永远适应不了和朋友谈钱的感觉。
  当然,还有李赫南的原因。
  我挺没种的,因为觉得对不起他,自然无颜面对,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每次同学会都有参加,但只要想到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会和他碰面,都不能去。
  自从自胖猴那得知他的近况,我除了为他高兴,也为自己高兴,好像多年压在心里的担子终於卸下了,所以这次,无论如何也该说声恭喜。
  但是这一条,却不能让王贺文知道。
  他善於吃醋,尤其是莫名其妙的醋。
  我是纯Gay,但他有时连女人的醋都吃。
  有一次我办公室内线占线,他的电话被外间的Lily接起,他足足审了人家半个锺头,以致电话终於转进来时Lily看我的目光很困扰,以为我有个当居委会主任的兄弟。
  ……
  距离春节越来越近,王贺文早早就开始为过年做准备。
  腌渍糖蒜,煮肉皮冻,采购新鲜的鱼、虾和一些小吃干果,还买了很多盆尚未开放的昂贵花卉,摆在客厅的沙发旁。
  过年有什麽讲究我一概不知,只是在正月来临之前被他押著去理了发,买了新衣服,在皮鞋柜台旁他警告我:“想买鞋就趁现在啊,正月就不能买了!”
  我问为什麽。他大声说:“买鞋就是买邪,多不吉利啊!”
  我觉得认真相信旧俗的他像个大孩子。
  年三十的头一天,花开了,是白色的兰花,香盈於室,在我近距离观察这些娇弱的花朵时他哢嚓按下快门,我回头,瞪眼,然後扑过去抢他的相机,期间又是哢嚓几声,最後我们拥著倒在沙发里,映著身後的白色兰花拍了好几张腻在一起的大头照,清幽的香气里,第一回对来年生出了期盼,认真执行旧俗的我,是不是真的也能交到好运呢?
  初一到初四都是走亲访友的时间,我自然无亲可访。
  除非我娘忽然被海峡对岸的亲家赶出来,否则她绝不希望我打扰她;至於友嘛……小路早就定了舒舒服服的软卧大包小包见婆婆去了,方莳和朗飞这两个坏家夥跑去了澳洲晒太阳;大段的空闲里我和王贺文像猪一样吃家里的存粮,看过年期间的特别节目,倒也逍遥自在。
  初五和他回家去陪父母,两位老人和我已经熟稔,这次见面更加顺畅美满,不到11点王父便抱著准备好的大箱烟花爆竹催促我们下楼放炮。
  王父各种烟花都买了些,有听响儿的“大炮”和“二踢脚”,也有看亮儿的“火树银花”和“盛世年华”,我粗略扒拉一下,竟然发现了仙女棒。
  那是哄小孩子的玩意,细长的一根,手持一头,在另一端点燃,刺刺拉拉的响起来,花火又小又亮,一直烧到手拿的位置往前一点点,既好看又安全。
  很小很小的时候也有人给我买过,但那天风太大,火苗被吹得乱七八糟,我还吓哭了。
  不过……这个是给谁买的啊?
  初五又叫破五,是岁末之外另一个名正言顺放炮放花的日子,街坊四邻都聚集在小区的空地上,漆黑的冬日夜空侵染著硝火气,一个又一个明亮的烟花在头顶炸裂,我挑了大个的炮竹,点上一根烟向外走,几个小孩立刻兴奋的尖叫著把耳朵堵上,我慢慢吸了一口,弯下腰,一回头发现王贺文不见了。
  王父在远处咳嗽一声:“甭管他,他不玩这种。”
  “啊?”我四处看看,没找到人:“那他玩哪种?”
  王父用脚踢了踢箱子里的仙女棒:“这种。”
  “没想到你怕这个!”更晚一点的时候我们站在阳台上抽烟,他有点窘:“小时候被吓到过。”
  “哦?”
  “初中的时候吧,哥几个放炮,那时候十个里就有一个哑的,到我点的时候有一个怎麽也点不著,我以为是哑的,就没管它,结果……”
  “结果它突然爆了?”
  “……恩啊。”他的眉头因为不好的回忆皱起来,我拍了拍他的脑顶:“真可怜啊~被吓坏了吧?”
  “呃……还好吧,幸亏那时候穿的厚,羽绒服被!一大窟窿……”
  我实在忍不住了,噗的笑出来,他狠狠瞪我一眼,“就知道你会笑。”
  “好啦,都说破五该放放炮,拿著。”我往他手里塞了一把东西,他低头一看,脸红了,有点结巴:“给,给我这个干什麽。”
  “刚才楼下那麽多小孩不好意思放吧?咱们在这放。”
  他眯了眯眼睛,把烟按灭,顺手又摘下我嘴里的,用力吸了一口,然後对著一把仙女棒的捻子点著。
  那一小把仙女棒嗤嗤的燃烧起来,顶端的小小花火聚在一起仿佛豪华了很多,我向他伸手,他把整把都塞进我手里,然後握住我的手。
  近处的空中有不断升起的烟花,集结,爆裂,化成光絮飞散而下,可是转眼即逝,反倒不如我们手中的仙女棒来得持久。
  ……
  初六傍晚,我来到群邮指定的聚会地点,一个超大量贩式KTV。
  又是传统的吃饭喝酒加唱歌的一条龙模式,我到的有点晚,估计他们已经开唱,这样从中间加入可以免去被要求点歌的尴尬。
  跟在服务生身後走在狭窄冗长的过道里,忽然就想起高中毕业时的散夥饭,也是进行到一半时,我和李赫南偷偷溜走,通过这样的一条通道……不知道那个曾经听我唱歌男孩来了没有。
  “先生,是这里了。”
  从门里看,这是最大的包厢,能容纳20到30人。
  推门前我有点紧张,正在这时门从里面开了,一个脸圆圆的男人走出来,看到我微微一怔,然後便亲热的拍打我的背:“好小子总算来了!进来看看,都认不认识,少认一个罚三杯啊!”
  说著就拉我向房里走去,门再打开,里面的人立刻喊:“胖猴你肾亏吧?上厕所这麽快……”
  “去你的~快看看!谁来了!!嘉北你过来!”胖猴把我向前推,指著沙发上,高脚椅上,茶几上坐著的二三十个人:“你们都不许说,看他认得出来不!!”
  ──其实我连你是胖猴都没认出来。
  这顿酒定然跑不了。
  十年没见,大家都从少男少女都变成了老爷们小媳妇,再加上本来我就叫不上几个名字,室内光线又比走廊暗好多,辨认难度可想而知。
  但我还是做足样子眯起眼睛,一个个的看过去。
  “算啦胖猴,别难为嘉北啦,咱们一年一聚,他都缺席多少届啦,这顿酒肯定跑不了!”一个戴眼镜的女士笑著说。
  好像是卫生委员,又好像是团支书……算了不管了!
  我歉然的笑笑:“看我,这些年都忙糊涂了,是该罚!”
  我自觉向茶几走去。
  桌面上已经摆了好几只酒杯,或多或少都装著酒,有几只还印著淡淡的唇膏印子,我定然不与人分享,拾起一只倒扣的空杯,想著这种场合该喝纯酒比较有诚意,便在一堆绿茶橙汁可乐罐子中寻找酒瓶。
  茶几上原坐著一个人,他见我过来微微动了动,但没有站起来的意思,我想大概也是某个被我遗忘的同学,一会罚酒时再一起赔罪好了,便没有理会。
  他注意到我在找酒,便向我递来一瓶橘色的伏特加和一瓶橙汁:“兑起来喝吧。”
  “谢谢。”我没有抬头,只注意到他捏著酒瓶的修长白皙的手指。
  一首歌刚好结束,新歌还没确定,空挡就这麽无声无息的来临,胖猴忽然按住我的手腕,挡住我要喝酒的动作:“嘉北,这你可就不对了啊!”
  我一愣,在射灯下迎著他在暗影里的圆脸。
  “认不出我们也就算了,怎麽连李赫南你都没认出呢!!”
  我这才转过头向坐在茶几上的男人看去。
  39
  我看向那个坐在茶几上一派悠然的男人。
  阴影令他的五官显得深邃,记忆里的清秀少年已经不再。
  如果不是胖猴提醒,我很难把这个看来比我还高一些的成年男人和当年那个苍白文静的江南少年联系到一起。
  胖猴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他放下酒杯站起来,朝我微笑著点了点头。
  是不远不近的打招呼方式,平淡得似乎我们原来关系也仅仅一般。
  我徐徐咽下口中的酒,也朝他点点头。
  他应该每次聚会都有参与,在大家笑闹成一团时也只平静的微笑,见惯了的模样,偶尔在恰当的时刻提起某个人去年醉後闹出的糗态,引起新一轮的话题。
  和他相比我则有些应对不暇,几个昔日同窗把我围在中间,一个劲问我结婚了没有,打算什麽时候结婚,最好30岁之前要孩子,这样精子的质量比较高。
  我恩恩啊啊的应付著,脑子里却在想,老子精子质量好不好关你鸟事。
  其实高中三年,我唯一的朋友就是李赫南,我和他几乎形影不离,即使这麽多年过去,我唯一想要问候的人,也只有他而已。
  “李赫南,你是今年毕业吧?本硕连读?内科还是外科?”一个人的声音将我的注意力拉住。
  我朝那个方向看去,李赫南坐在高脚凳上,一条腿松弛的拉长,一条腿曲起,膝盖上顶著半杯橘色伏特加。
  他的身边也围著几个人,以女生居多。
  他沈吟了一下,抬头向对方微笑:“是外科。”
  “啊~那麽……是哪个医院呢?”又有人问。
  “暂时还不确定,因为实习刚刚结束。”
  从这个角度能看到他耳朵里的白色助听器,好像无线耳塞那样。
  音乐很吵,间或夹杂著男人们摇色子的噪音,他却完全不必像当年那样需要微微转头用右耳面对来者,在几位女士呱噪的包围下,他应付得很好。
  “定下来一定要告诉我们啊~”
  离他最近的一位女士是当年的班花,如今也是豔压群芳。
  她穿著深绿色套装配翡翠色丝巾,名字是叫周韵还是周芸来著,我记不清,只是对她大胆开放的作风印象深刻,高一时与高二的学长拍拖,高二时与高三的学长拍拖,高三时与科任课老师拍拖……光辉的战绩。
  “那是当然。”李赫南顺势与之轻轻碰杯。
  周韵或是周芸的生活应该相当富足且顺遂,单看她保养得宜的手就知道,只是那搭在李赫南浅灰色西装外套上的深红色甲油怎麽看怎麽恶俗。
  “呵,看来今年的目标是李赫南啊~”胖猴不知怎麽挤到我旁边,眼睛望著和我相同的方向,我别开目光,不在意的反问:“怎麽?”
  胖猴压低嗓子:“小周寂寞呗,嫁了个糟老头子。”一边笑,一边晃著杯里的酒:“看来这回是盯上小南了,白大褂情节?啊哈哈~”
  我皱眉:“每年都来这出?”
  “大概吧,去年是和老五好了一阵,估计已经分了。”我顺他的目光望去,老五也就是武幼军,曾经的体育课代表,正扯散了领带四仰八叉的坐在沙发一角,目光阴郁的盯著李赫南的方向。
  我忽然想起王贺文说的:同学会同学会,拆散一对是一对。
  我低头笑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刚发现,咱们班就你和小南还没结婚吧?”胖猴忽然话头一转。
  我一愣。
  是吗,他也单身?
  李赫南正朝我走来,恰巧听到这话,看著我挑了挑眉,有点疑问的意思。
  我隔空向他举杯:“为单身干杯。”
  ……
  凌晨3点大家准备散夥,我算清醒的,负责把一个个有家室的大老爷们塞进出租车,并报上家门。
  胖猴也喝了不少,这家夥刚喜得贵子,一说起女儿经就变得比唐僧……不,比王贺文还唠叨。我吃力的架著他往出走,他身上散发的汗味酒味熏得我难受,目光往下,紧绷的衬衣被滚圆的肚子顶得几乎爆裂,嘴里还念叨著:奶粉……别喝国产的……
  我真不明白这些个异性恋,怎麽有了老婆孩子就完全放纵了,体型不控制也就罢了,连形象也不注意了?刚才我居然看到有人把鞋子脱了,露出两只紫色的袜子……
  不过换过来想想,这何尝不是一种安稳的幸福呢。
  不必费尽心机苦练腹肌,不必殚精竭虑设计最适合自己的发型,不必在香水柜台前徘徊不去只为找到那瓶最能挥发荷尔蒙魅力的香氛。因为家里那个她,是约好了答应和你走完一世的人,无论疾病困苦,无论艰难险阻,即使变平凡,有了肚腩,谢顶,也要手拉手一起变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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