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代价————风凉

　　习羽语气有一种看透人生的阔然，豁达而自在，可这样的他并不是川崎所乐见的，他知道习羽内心深处并不是真的看开，虽然满脸的不在乎，但心里其实还是在意的紧吧，只是他藉由这种方法来让自己解脱。“习羽，你也知道爱情这玩意啊，先认真的人就注定要输了。”

　　“那你呢？”抬头，习羽不解，川崎到底想说什么。

　　“呵，对啊，我就是认真了，所以才会输，还输掉了一辈子，不过我可是输的心甘情愿哦！”笑的灿烂，川崎想让他知道，一生之中，能找到一个值得倾心相待，用心守护的人，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所以，怎么能为了一段挫拆的感情，而就此与爱情绝缘，果真如此，那不是太不值得了吗！

　　“呵！”轻笑溢出，望着这样的川崎，习羽顿时了然。“你放心。也许有一天我会在这里找到一个我真正喜欢的女孩子，然后与她携手共渡一生，也不一定啊！”他知道川崎担心他，怕他终是挣不脱这个枷锁，而步上母亲后尘。

　　由小至大，母亲在自己脑中的印象永远是那抑郁忧伤却仍强颜欢笑的表情，凝锁着的秀眉藏着太多、太多自己年幼小手所化不开的哀愁，对于选择父亲，对选择这样的人生，她快乐吗？她后悔吗？他无从得知，只是他知道母亲一直深爱着父亲，即使到最后她仍不曾怨恨过他！

　　所以，是不是母亲能做到，自己也就能够做到！这一路走来，自己始终比母亲幸运，虽然心陷了下去，却不至于是一无所获，至少自己知道什么是被爱与爱人，而这，是母亲从来没有教过自己的。

　　看着这样的习羽，川崎放心了，习羽最大的优点，就是他很乐观。“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不会想在我这白吃白喝吧？隐隐冒着冷汗，川崎就怕向来行事不按牌理的习羽会有突发异想。“回和泉家？”这是最好的，要不再待在这，过惯优渥生活习羽肯定受不了！

　　“我打算去考教师执照。”认真的语气有着不容怀疑的坚定。

　　“嗯？”许是没料到习羽会有这样的答案，睁大眼睛，川崎眸子透着满是不信。

　　“嗯。”再次认真的点了一次头，习羽知道自己这想法，川崎会不能接受，可是他已经决定了，如果说由小至大有什么梦想是想去实现的，那么眼前这一个是他目前最想去做的。“我要把我一生所学，贡献在这片土地，给北海道的孩子们。”

　　“？”闻言川崎更是满脸惊愕，不敢置信。向来奉行独善其身的习羽，居然会说出贡献这两个字！“教育是百年大业，你可别误了人家子弟！”试着让自己镇定，川崎就希望习羽能改变主意；从小到大，习羽辉煌事迹已经够多，着实不需再增添这么一件！

　　“不，我想的很清楚，你不用担心，这次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一张清秀的颜虽然是透着笑，但笑里坚持，令人无法拒绝。

　　心，到底想追求什么，也许自己到现在还不甚明白，但，好在自己还有机会去摸索、探讨，自己生命重新开始的第一步，就在这里！

　　◇◇

　　一早就是个大晴天，今井商社也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忙碌，没有因为谁的离去，或是谁的进来，而有一丝改变。

　　夕稀一下子忙着看计算机上的档案，一下子又要赶紧确定今天要拜访的客户是否有了异动；打从习羽离职，她便升任了课长，接任了他的位置。而凭借着以前习羽留下的大批资料，与打下的基础，和那笔MD上的客户，与自己卓越的能力，不仅现在在公司内业绩是排名第一，就连在业界上也颇富好评。

　　“课长那我们先出去啰！”开口的是纱织。

　　“嗯。”点点头夕稀表示明白。“开车小心一点，有问题随时打电话回公司。”

　　老实说，数月之前习羽的离职的确给他们三人带来非常大的冲击，不少部门想利用这个机会来挖角，更甚者有不少人希望企划课Ａ区能被合并，因为它的资源实在是太多了，还好，在浅仓部长的力保之下，到最后什么都没有发生，不仅如此夕稀还升任了课长；不过听说原本社长是有意要让夕稀到他身边当助理的，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像多年前那般，夕稀还是拒绝，只是，也许真正的原因只有当事人知道吧！

　　看着桌上的照片，原本有些紧张的神经霎时舒缓了下来，总是这样，无论再怎么累，只要看见了习羽的笑，就彷佛什么烦人的事也会消失；数月之前，在确定习羽是真的离开之后，老实说真的觉得很感伤，在难过之余还萌生了离职的念头，甚至还想冲动的把习羽留给自己的那笔资料转卖给其它公司，只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曾经怒气冲冲的去质问今井问他到底对习羽做了什么事，可答案却是模棱两可，在那高深莫测的阴沉笑容之下，隐藏的是自己永远也看不透的思绪。至今自己仍忘不了在离去之时今井对自己说过的话，“习羽留给你的那笔资料，你可得好好运用，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想他会很自责的。”当时自己心里一惊，同时也明白：今井知道习羽透过非法的手段，盗窃了公司的机密资料！

　　习羽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离职的吗？当然不是。但她知道无论习羽在哪里，他永远会为自己祈祷；就像再两个星期之后，今井就要结婚了，幸不幸福她不知道，也管不着；但，习羽不论在哪里，都会幸福！

　　第十三章

　　今晚的川崎显的特别兴奋，原因，则是今早邮差送来的一张信笺。“习羽我说啊，人家都特地把邀请函送上门来了，如果不去的话岂不是太不给他们面子了？”手上那张精致的邀请函几乎已经快被川崎给翻烂，可他却怎么也舍不得放手。

　　“不会吧。”头抬也没抬，习羽依旧专心在学生们的作业簿上，可刻薄的话语却随着俐落的修改动作一并吐出：“我们一个是当年东苑高中恨不得踢出大门的坏学生，一个则是巴不得能找个理由解聘的不良教师，怎么还会有人记得要邀请我们两个？”习羽做人处事向来追求公平，就像现在好不容易承认自己高中时代确实不怎样，却也不忘拖川崎下水送个不良给他。

　　原来，那张邀请函的内容不是别的，正是东苑高中一年一度的校友会。

　　东苑高中至今已培育出不少直升东大的学生，换言之即有不少政商名流都可以算是该校的校友，甚至就连日本第一世家――香山家，亦有不少子弟选择在此就读；因而每年的校友会一直都是该校的募款重点之一，不仅如此，出席的各界风云人物，也往往是媒体争相注目的焦点。

　　不过话虽如此，毕业了这么久，习羽却从未收过邀请函，想想大概是自己高中时代过于“出色”的记录，才使得校方对自己避而远之吧，毕竟出类拔萃的校友这么多，着实不缺自己这么一个！

　　“喂，别拿我跟你比！”很显然的对于习羽的再次毁谤，川崎颇为不满。

　　抬头，“呵！”习羽却笑了出来。瞧川崎那气鼓鼓的模样分明是拿自己没辄！“对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嘛！你知道你比没我厉害就好啊！别气坏身子，要不，麻理可饶不过我！”

　　“好啦，我就说不过你啦！”叹气的摇摇头，川崎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你这嘴啊，当了老师之后可是越来越利，千万别带坏了人家孩子啊。”这小子就知道拿麻理来压我！虽然心有不甘，忿忿的在心里想着，可相对于那张微怒委屈的容颜，川崎眸里却尽是笑意。

　　习羽真的成了老师，而且在和泉家透过关系的安排之下，他调到了他理想中的一所小学去任职了。学校颇为偏远，来回足足需要三个半小时；虽然他嘴里常常嚷着抱怨上学时间为什么要那么早，搞的他总是睡眠不足，可每天一早却又总是满心欢喜，神采奕奕的去上课；一年多来，习羽不仅从未迟到，还乐此不疲，甘之如饴。

　　感觉上，他又成长了许多。跟一年多前初来乍到的他，简直是判若两人；而这，是他所乐见的。

　　“那你到底去不去啦？诗音也打电话来问了呢！再说你那些在东京的朋友不也好久没见了？”不死心的，川崎再次催促习羽做个决定。“而且你之前不也说过要陪我去挑选钻戒，还说要当伴郎的！”

　　“呵！”轻笑出声，习羽终于停下笔来，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挑选钻戒，这才是主要原因吧！

　　麻理的生日就快到了，而川崎准备在那天向她求婚。

　　呵，仔细想想他们两人至今也交往了五年多，漫长的岁月里彼此也经历了不少事，曾经猜疑、不信、吵架、哭泣……可他们两人却一直很用心的经营这段感情，即使是身处两地，即使外界诱因如此之多，即使也曾经有过波折，可他们却从未轻言放弃，甚至在这场恋爱中，川崎说他们两人都获得成长，远距离的恋爱没有让他们两人的感情变薄，反而因为这个阻力，而变得更知道如何珍惜对方，所以一路走来，两人才能始终如一。

　　所以，看着他们，他只觉得再次印证一个事实――只要有心，哪怕再困难重重，也会视若无睹，而勇往直前。而如今这段感情终于要开花结果，他已经可以想象从美国回来的麻理，看到川崎献上钻戒求婚的那一刻会有多么高兴……

　　呵！这才是爱情吧。有争吵，有快乐，有欢笑，也有泪水。看着川崎桌上的那张照片，那笑的那么幸福的两人，习羽不禁有丝感概。

　　难怪与今井同居的那半年多来，他的心始终不安，亦不觉得踏实。原来他们之间少了最重要的东西――争吵。试问那对恋人在交往之时，会少了这样东西，即使感情再这么浓厚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可偏偏当初两人之间，自己眼里却只看见今井那无怨的付出与宠爱…而等自己回神过来，哭泣流泪之时，却已是走到末途…

　　“我再考虑看看…”话还说完，随即被川崎打断。“还考虑什么？上次是谁说很久没看到夕稀，想要向她…”倏地，像想到什么，川崎却忽然停了口。

　　提到夕稀，必然会联想到今井。至今他仍未告诉习羽，今井已在一年前与上田雅子结婚了。只因当时的习羽正为了教师甄试而忙得焦头烂额，所以在那样的紧要关头他不想让他分心；可真正的理由却是多年前的自己，已经为了私心，而让今井接近习羽，出卖了他；多年后的自己，是万万不能再让受伤的习羽伤心一次了。

　　所以，他始终没有说出口。可即使如此，他却也知道习羽大概早就知道今井结婚了。

　　气氛突然有些尴尬，川崎在心中暗暗责怪自己，干嘛讲的那么快？可抬头偷瞄一旁的习羽，他却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黯然神伤，反倒是一付全然不受影响，浑然无觉的模样，俊秀的颜一如方才，依旧扬着一抹淡然的笑。

　　“好。不过看来我得调课了。”笑着应允，爽快的答应，看着听见答案之后，川崎那满脸尽是沉浸在幸福中而雀跃不已的神情，习羽虽受感染，但漂亮的眸子里却闪过一抹悲伤。

　　回到北海道不到半年他就按捺不住心中寂寞发了E－MAIL给远在东京的夕稀了。这里生活虽好，但偶尔之间总也会觉得冷清，与过去在东京那般的热闹相较之下，实在相差太远。可话说回来当时在东京的自己却一直融不入那个环境，难道人竟真的如此贪心，得不到的总是最好，自己竟也怀念过去在东京的生活？

　　与夕稀通信，意外的她没有责备当年自己的不辞而别，言谈之间的关心，就如过去那般没有一丝改变，夕稀还是夕稀，而自己却已是缺了一角的关习羽。

　　在通信之中他知道了很多事。沙织与裕贵这两个以前成天斗到晚的冤家居然开始交往，夕稀身边也出现了令她心动的追求者；然后也知道今井结婚，在自己离开的不久后，而新娘是上田雅子。

　　初知这个消息，心中确实难掩惊讶，甚至自己没有预料到的失落感也漫延而开…夕稀说她终于由自己这里毕业了…那自已呢？

　　时间确实能冲淡一切，但，只怪自己记忆太好，很多事总是想忘也忘不了，午夜梦回之间，甚至还经常想起…不过，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吧！毕竟自己早在心中告诉自己――不要后悔！

　　只是曾几何时，自己周遭众人都已经有了好的归宿，或者是抓住了自己想要的幸福…那么，自己呢？

　　视线再转回桌上的作业簿，可习羽看似平静的容颜，脑中思绪却是翻腾不已，久久无法平息。

　　◇◇

　　最近许是公事过忙，今井与雅子夫妻俩常常是一天下来见不到几次面，就像现在刚回到家的今井在匆匆吃过晚饭，洗了澡之后，随即便又躲进书房；只是，公事真的有那么忙吗？一丝苦笑自雅子唇边溢出，她知道那其实只是他的借口。

　　“彻，我可以进来吗？”站在书房外是雅子纤细的身影。总是这样，独自在书房的今井，向来不喜被人打扰，就连自己要进去也得先在门前征询他的同意。“嗯。”醇厚的嗓音隔着榉木制的房门传了过来，就像木制门上的香味一般，彷佛间雅子竟觉得有些窒息，手也不自觉的握着那份薄薄的文件。

　　一推开门就看见正埋首于文件中的今井，即使是忙碌的身影，却依旧是如此优雅。不在乎他那若有似无的漠视，她走了过去，拉了张椅子就在他对面坐下。

　　面对雅子举动，今井虽然不解，但倒也没多做阻止。毕竟自从结婚以来，他对她总是冷淡，虽然人前大家看不出来，但事实如何他心知肚明，同时他也知道，雅子对自己的包容究竟有多大，所以纵使无法接纳她，但答应了结婚的自己，是不是也该负起照顾她责任？

　　这样的婚姻固然可笑，却是两人共同做的决定。她拿她一辈子的幸福来赌；就像自己抛却了内心想真正追求的东西…两人，同样都怨不得别人。

　　“这领带夹好别致，你似乎很喜欢，总是一直带在身边。”一坐下，雅子的目光就叫那闪着亮光的领带夹给吸引了过去；没有征求今井的同意，她已自顾自的拿起来看。“是他送的吗？”口气依旧温和，没有指名道姓，秀颜却已漾出一抹了然的笑。

　　是啊！她早该想到的。能让向来眼高于顶的今井，将什么东西视若珍宝般的一直带在身边，除了是“他”送的东西，她实在找不到其它理由了。

　　“嗯？”闻言，今井这才抬头，一双烔亮的黑眸有着雅子始终看不透的思绪，然而再见到雅子那平静的浅笑之后，他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仍是没有多余的回答，但他知道雅子已经知道答案了。

　　“果然。”笑声轻轻溢出，雅子有点讶异，自己这意外的冷静，是从何而来？“结婚没多久之后，妈便一直问我说，什么时候我们才准备生个孙子让她抱…”想起了今井母亲那样的殷切关怀，一直以来，她只觉得压力好大。

　　“呵！妈就是这样，老爱操心，这种事又急不得。”再次低下头专注于公事文件之上，可今井心思却已暗自翻腾不已。

　　打从结婚之后，他就明白，这问题他迟早得面对的；事实上，他原本并不打算这么早与雅子步入礼堂的。雅子和他，两人现在正值年轻，照理说是该把握这段时间好好在事业上冲刺的，先不说自己，就以雅子而言，他知道她有许多抱负与理想，如果不是自己与习羽重逢，引发了外遇危机，进而是母亲的逼婚，说什么雅子都是绝对不愿意这么早就嫁做人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