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农户人家和那些城里的大户又不同,就连吃饱都费劲呢,哪里有过生辰的传统。
她女儿的生辰的什么时候,还不是她说算,只要她说大女儿是六月生的,那就是六月生的。
王桂花看婆婆一脸铁青,又看了一眼抽着旱烟一句话不说的姜大牛,顿时气急了。
“我这是为了谁!知遇好不容易考上童生,去县城里读私塾一年的入门费就得八两,不仅是入门费,在县城里吃的、喝的哪样不得用银子。送知遇第一天去县城私塾的时候,婆婆没去,我可去了。我亲眼见到那私塾里其他童生身上穿的长衫一水的都是好料子,就咱们知遇身上穿的是普通棉布。”
姜父继续低头抽着旱烟不吭声。
姜奶奶道:“咱们是农家,知遇是咱姜家孩子,能和县城里的那些富户相比吗?”
王桂花这就不乐意听了,她儿子可是童生,这么多年以来村里第二个童生,未来可是要做大老爷的,怎么就比不上其他人了。
王桂花看向丈夫,继续道:“就瞒一下顾家,二十银子就能到手。二十两啊,够知遇在县城读三年私塾,三年还怕知遇考不上秀才吗?”
突然,堂屋的门被大力的推开,三人看过去,就见老大姜瑞莲站在门口,不知道听了多久,姜禾缩在后面。
姜瑞莲眼眶含泪,“爹娘想要把我卖了冲喜!”
王桂花走过去,一把拉住姜瑞莲,姜禾也跟着进屋,她看了看外面,把堂屋的门关上,压低声音道:“什么卖不卖的,小孩子瞎说什么!你小声些,别让左邻右舍的听见。”
姜瑞莲一把甩开母亲的手,激动的道,“娘都想把我嫁给死人了,还怕让邻居家知道吗?!”
王桂花也急了,“我都打听了,那顾屠子的儿子眼看着都要不行了,等他死了,我就接你回来改嫁,还不行吗?”
本朝女子和离改嫁乃是平常,就连皇家的太后和现在的皇后都是二嫁进宫,太后一嫁的时候还给前头的夫家生了一个女儿,前些年还被当今天子封了公主。
这些年太平盛世,带着孩子的寡妇尤其抢手,生育过的女子,就证明能生孩子,尤其农家就喜欢娶能生孩子的女子进门。
姜瑞莲道:“我一嫁过去就克死人,到时候谁还敢再娶我。”
王桂花气的往她背上打了两下,“你这孩子!”
“我不嫁,我不要嫁给一个死人,我不嫁!”
姜余在房间里听着外面一顿吵闹,他用被子蒙住头,这种事不是他能掺和的,而且明天早上他还得早起,喂鸡做饭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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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坪村顾屠户家里此时气氛沉闷一片。
顾母有些担忧,看向丈夫,“没想到那姜家大姑娘还真是六月生的,不过……这亲事能成吗?”
顾屠子叹了一口气,“刚刚媒人说,那姜家娘子听到咱家给二十两银子的聘钱的时候,就没说不同意。”
顾母自从儿子出事以后,头发都半白了,她就这么一个儿子,万万没想到能白发人送黑发人。
她咬了咬牙道:“只要姜家肯松口让人嫁过来,我就是把家里的田地都卖了也行。”
顾屠子看着妻子的样子,愁的叹了一口气,“要是姜大牛家不肯,我们就到其他地方找找。”
“哪有这么容易。”顾母站起身,来回在屋里踱步,面色焦急,道:“咱们这边姓姜的人家,十里八乡的就那么一户。再说,儿子也等不了那么久。”
“唉。”顾屠子想起躺在床上的儿子,又叹了一口气,道:“等明天一早,咱们让媒婆再去一趟姜家。”
第二天,媒人又上门了,这次媒人身边还跟着两个顾家的本家亲戚。
王桂花怕女儿闹,就把姜瑞莲的屋子反锁,但是农家院子压根不隔音,吵个架隔壁邻居都能听见,更何况在同一个院子里的姜瑞莲。
几个人坐到屋里,姜大牛刚想说什么,就见其中一个顾家汉子把肩上的包袱放在桌子上,打开包袱,里面放着十吊钱和好几个银锞子。
王桂花看见这么多钱,一下眼睛都直了。
媒婆笑着把包袱往王桂花的方向推了推,“哎呦唉,大妹子,您这孩子要嫁过去,那可是掉进福窝了。这是顾家给的聘礼,整整有二十两呢。我说了这么多年的亲事,还是头一次见给这么多礼钱的。”
姜大牛也震惊了,手里已经被点燃的旱烟都没再继续抽。
媒婆笑着走到他跟前道:“顾家可是实心实意的求娶。那顾屠子干了这么多年杀猪的活计,家里底子厚,不缺银钱。而且他家在村里又是大姓,亲戚一大堆,日后什么事,压根不缺帮忙的人。等孩子嫁过去以后,好日子还多着呢。”
“这……”
这句话说到了姜大牛的心坎里,原先他爹在世时给大姑娘定亲就是这么想的。
村里讲究人多力量大,你家人多,那就不容易挨欺负,姜家是小河村迁过来的外姓,家里人少,因此在村里没少吃亏。
媒婆看姜大牛的脸色,趁机又开始劝说,后面的确把姜家夫妻二人说动了,定下二月初八成亲,也就是后天。
中午姜余背着野菜回来,就见家门被锁着,南边路口的地方,聚着一堆人,姜余隐隐约约听见对方好像在说话。
“没想到姜家真的想把女儿嫁过去啊。”
“肯定是聘礼钱给的多啊。你没见之前那个媒婆说什么,聘礼二十两呢。”
“这么多!?”
“可不是!要我说,这哪里是嫁女儿,明明是卖女儿才对。”
姜余皱皱眉,拍门道:“是我,开门。”
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姜禾看了一眼不远处扎堆站着的村里人,让姜余进来,然后“砰”一声把门关上了。
姜禾道:“别搭理外面那群人,都是来看热闹的。”
姜余看向屋里,就见堂屋的门大开着,大姐姜瑞莲跪坐在地上哭,一直到了晚上他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原来大姐和县城一个秀才私定终身。
顾家现在突然要姜瑞莲过门,于是今天上午她趁家里人不注意,就跑去县城了找那个秀才。
因为昨天晚上大吵了一架的缘故,大伯母一直盯着自家姑娘的动向。
小河村距离县城不算远,走到快些,半个多时辰就能到。姜瑞莲前脚去县城,大伯母王桂花后脚就追了上去。
这不追还好,追上去就发现大女儿和一个男子拉拉扯扯的,两个人还抱在一起。
这可不了得,王桂花常年在村里做农活,又身高马大的,直接上前给了那秀才两巴掌,又推了一下,那秀才不慎,竟然一时间被推了一个跟头。
姜瑞莲吓傻了,然后就被母亲拽了回来。
要是以往,王桂花知道女儿竟然和一个秀才定情,那可高兴坏了,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啊。
姜余听姜禾把事情的始末说一遍,闭着嘴没说话。
他觉得这件事和自己没关系,和隔壁村订亲的是大姐,和县城一个秀才私定终身的也是大姐,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姜禾很紧张,想去堂屋又不敢,“这可怎么办啊,大姐的样子是铁了心不想嫁。”
姜余道,“那得看大伯和大伯母是怎么想的了。”
姜禾也愁,“你今天早上前脚出门,顾家的人后脚就来了,爹娘已经把顾家的礼钱收了。”
姜余听到后哑然,这下是真没话说了。
紧接着第二天一大早。
“什么!让我嫁过去?”
姜余震惊的看向大伯母,又看向一边的大伯父。
他现在心里疑惑极了,昨天晚上大伯父和大伯母还逼着大姐家过去,闹腾了半宿,怎么一大早就改主意了?
而且他是个男人啊,怎么能嫁人呢?
大伯母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用一副为他好的语气道:“小余啊,你今年也十五了,年纪也不小了,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知遇如今去了县城读私塾,家里本来开销就大,又多你一张嘴,一年得填进去不少粮食,实在是负担不起啊。如今顾家要娶亲,你就嫁出去,那顾屠子家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富户,家里盖的是青砖大瓦房,又是常年杀猪宰羊的,等你嫁过去以后日子好过着呢。”
姜余一瞬间攥紧拳头,他知道大伯家一向不喜欢自己,他本以为只要自己肯干活,等年岁再大些,出去找个活干,就能养活自己,可没想到大伯母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姜余垂在身体一侧的手微微颤抖,“可我也是男人,怎么能嫁人呢?”
王桂花捂嘴笑道:“这有什么关系?前些年咱们这片也不是没有男子嫁人的事,不过是换一种说法,聘为契弟而已。你在我家吃了这么多年的白饭,也该报答报答我了。”
姜余被气的浑身发抖,大伯母竟然打的这样的主意。
一个冲喜的婚事,大姐不想嫁,大伯母又得了一个秀才女婿,所以这婚事就要推到他头上。
还说什么“报答”“他在姜家吃闲饭”,这些年夏天砍柴、冬天洗衣,家里哪样活不是他做。
王桂花看姜余低着头不说话,以为是姜余心动了,趁热打铁道:“你别觉得那顾屠子会不答应。那天顾家找来的媒婆上门,明说了要属相合适的六月生人。你大姐不是六月生的,你属兔又是六月十五的生日,属相生辰都合适,咱家就没比你最合适的人了。”
王桂花说完以后,见姜余还是低头不吭声,脸上浮现几分不悦,冷哼一声。
“那顾家小子还是个读书的,要不是你大姐把婚事让给你,你这辈子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种好亲事。”
姜余被气的胸口起伏,简直要被气笑了,大姐把婚事让给他?这是什么鬼话,但凡家里的好事,什么时候轮到过他。
顾家的确有钱,但顾童生都是个半死人了,说好听点是嫁过去,说难听些就是被卖了冲喜的。
若是顾家儿子活了还好,若是冲喜不成,顾家儿子死了,那可怎么办?
看大伯母的表情,好像是把天大的好事给了他,还想让他感恩戴德,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道理。
姜余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大伯母,道:“大伯母想让我嫁过去?”
王桂花点头,“没错。”
姜余问:“我一个男人,顾家能同意一个男媳妇进门?”
本朝成亲,讲究男穿红,女穿绿,两家交换通婚书,并且有律法规定,若是女家有“妄冒”行为,欺骗男方,要有徒刑一年,男家有“妄冒”行为,则刑罚更重。
姜余道:“前两年前,村头的李豹家不是瞒着女方换亲吗,现在夫妻二人还在牢里关着。”
况且,大伯母还想把大姐换成自己嫁过去,这连男女都换了。
王桂花和姜大牛听了这些,脸色有些不好看。
两年前,村东头李豹家就发生换亲的事,那户人家里两个儿子,大儿子是个病秧子,二儿子体格壮实。那家人用二儿子名义去提亲,成亲当天换成大儿子。李豹觉得到时候等生米煮成熟饭了,料想那姑娘也不会再说什么。
结果,那姑娘成亲第二天趁着不注意便跑回家,接下来女方家一纸状书告到了县衙,最后县衙判的婚姻不作数,并直接看押了李豹等人,现在人也没放出来。
王桂花想到这里,勉强的笑了笑,“这个,我自然会去说的。”
姜余胡乱的点了点头,“那伯母就快去吧。”
说完,就直径回了自己的屋子,反锁上门,躺在床上,用被子盖子脑袋。
见姜余直接走了,王桂花嘟囔的骂道:“他还不愿意了,要是以往这么好的婚事,能轮得到他一个克死父母的小子,不知好歹的东西,真是个白眼狼。”
姜大牛听见这话皱眉,“别乱说,什么克死不克死的。”
王桂花双手叉腰道:“我说错了吗!一船人落水,就他一个八岁的孩子活了,不是克死是什么。”
姜瑞莲这事从西侧屋走出来,表情焦急,“娘,姜余答应了吗?”
虽然有些对不起姜余,但是她实在是不想嫁啊。她可是要做秀才夫人,未来更是要做官太太的人,怎么能嫁给一个死人呢。
村里的邹童生,还只是一个童生,那邹家娘子过的好日子,她从小就看在眼里。
邹家娘子每件衣服的颜色都无比鲜亮,手上带着银镯子,头上戴簪子,就连耳朵上都带着银耳环,这些都是村里独一份的。
况且姜余没爹没娘,命又硬,瘦瘦小小,整天低头不说话,以后估计也成不了什么出息。
虽然说顾屠子的儿子要死了,但是顾家有钱啊,姜余嫁过去,日子也能好过些。
而且,对于顾屠子家说,他们可是白捡一个儿子,这对他们双方都是好事啊。
姜瑞莲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甚至感觉姜余应该好好感谢自己,要不是自己把婚事让给他,姜余怎么可能有机会去享福。
王桂花看着大姑娘,越看心里越高兴。
她以前只知道读书人和村里这些泥腿子不一样,但是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不知道。
可自从三儿子读书,她便知道读书人多金贵了。
现在大女儿更是了不得,竟然和一位秀才定了情。
“我现在就去长坪村,和那顾屠子说。昨天是娘不好,你今天再去县城找找那秀才,到时候和他好好说一说话。”
姜瑞莲到底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听到娘亲这话忍不住脸红的低下头。
“娘~”
王桂花满意的笑笑,“瞧你眼下青的,记得好好打扮打扮再去。”
姜瑞莲闻言,惊叫一声,立马跑到屋里去照镜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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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母让他嫁过去,其实也只是伯母自己这么想的。
要是顾家不答应,那么就还得只能大姐嫁过去,而且他听说顾家只有那顾童生一个儿子,应该不可能同意娶一个男媳妇。
可是,要是顾家答应那他就得嫁了。
若是他执意不嫁,那就是得罪了大伯母一家。
隔壁家的王二花就是一直不被后娘喜欢,于是被后娘卖给了隔壁镇上七十多岁的地主老爷做小老婆。
他听说那些大户人家,不只会买小老婆,还会买奴仆。他要是被卖了,那就得任主人家打骂,这辈子也别想去县城铺子里做工了。
姜余害怕了,但他现在跟着大伯一家住,根本反抗不了。
他要逃走吗?
一股无力感彻底笼罩姜余,他的手一时没拿稳,一枚铜钱掉进了铜钱堆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姜余的思绪突然被打断,他缓缓的低头看向地上的那堆铜钱。
王桂花满脸喜色的回到家就开始敲姜余的房门。
“小余啊,快出来。”
姜余走过去,打开房门就见大伯母满脸喜色的站在门外,语气是他从没听到过的温和。
“通婚书已经改了,明天过了午时,顾家人就上门来接你,快去和我去试试你明天要穿的衣服。”
成亲都是过了午时接亲,然后拜堂,一直闹腾一下午,晚上洞房。
这些流程姜余知道,但是他不知道男子嫁人是不是也如此。
他接过大伯母通婚书,就见那婚书上名字的地方被涂改了一下,变成了他的名字。
姜余走进堂屋,王桂花去拿明日要穿的喜袍,那喜袍是顾家按照姜瑞莲的大概身高,直接从县城的铺子里直接买来送到姜家的,又是女子的款式,若是姜余穿肯定不合身。
姜禾坐在堂屋门口的椅子上,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她看了一眼喜气洋洋的母亲,又看了一眼坐在屋里,不说话一直抽旱烟的父亲。
至于姜奶奶,因为不想看见儿媳妇那张脸,一早就出门了。
姜禾也听说那顾童生都快病死的消息,她明白这压根就不是一桩好婚事。
看向一边呆愣站着不说话的姜余,她踌躇的开口问:“姜余,你真同意嫁过去了?”
姜余看着从西侧屋走出来,手里拿着喜服的大伯母,突然道:“要我嫁过去也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王桂花动作一顿,姜禾瞪大眼睛,就连姜父也转头看向姜余。
十五岁的姜余,因为经常干活的原因又黑又瘦,这显得他眼睛很大,此时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王桂花,莫名有些瘆人。
“只要给我一半礼金,我就嫁过去。”
王桂花听到这话先是一愣,接着就炸了,“你没睡醒吧,要我给你一半礼钱!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一个克死爹娘的小子,有人要你就不错了,还敢向我要礼金?!”
要是平常姜余听到大伯母说自己克死父母,指不定还会伤心,但是他现在没有。
姜余声音十分平静,“给我一半礼金,我就嫁。”
王桂花上前就要打他,姜余也向前一步,大声道:“大伯母想打就往我脸上打,等明天顾家上门接亲,让大家都看见我一脸的伤。到时候坏了冲喜的事,就让顾童生直接死在明天。”
王桂花动作停住,姜余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想当初村里的王二花被后娘八两银子卖了,也是好好在家里闹了一顿,逼的家里给她亲娘重新修了坟,才嫁过去的。
王桂花反应过来了,看着姜余冷笑一声,“果然是会咬人的狗不叫,你以为我不能把你怎么样了是吗?”
姜余道:“给我一半礼钱,我就嫁过去,要不然我就一头撞死,或者找个房梁吊死。大伯母收了顾家的礼钱,我要是死了,大姐就只能嫁过去冲喜,她这辈子也别想做秀才夫人!”
大姐姜瑞莲听见姜余这话,眼泪汪汪的从西侧冲出来,看着姜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
姜余不管她,继续对着大伯母道:“对了,我还听说冲喜讲究你情我愿,否则就会坏事。大伯母也可以把我绑上花轿。但是,到时候长坪村的人看到我被绑在花轿里,会是什么反应,就不好说了。”
王桂花气的手脚打颤,上去就要打姜余,一边的姜禾和姜瑞莲赶紧上前抱住自家娘的腰,她们俩可不认为姜余是在开玩笑。
姜瑞莲怕极了,万一姜余真闹起来,那她这辈子就完了。
“娘!”
姜余又向前一步,继续道:“要是大伯母你逼我嫁过去,我也有法子不让你们好过。要是大姐婚前就和秀才拉拉扯扯的事传出去,不仅大姐名声被毁,那秀才的名声也就毁了。知遇今年刚去县城读书,要是家里为了凑他读书的费用,把亲侄子卖去冲喜的消息传到县城私塾里,恐怕他到时候也没脸继续待在私塾里读书。”
姜瑞莲听到这,就更加用力抱住她娘的腰。
“小兔崽子,反了天了你。”王桂花要被气疯了,“你敢说出去半个字,我就找你拼命。”
姜余道:“给我一半礼钱,我就不说。”
王桂花被气的失去理智,破口大骂,“你要是敢说出去,信不信我……”
“好,我给你一半礼钱。”姜父突然开口。
王桂花的动作先是一顿,接着就朝姜父骂道:“你是傻了,还是疯了。竟然想给他十两银子,我告诉你姜大牛,你做梦!我一个铜板也不给他!”
姜父用鞋底磕了磕旱烟枪,然后站起来,“给他十两银子。”
王桂花更气了,“你放屁,给什么给。这事没得说,不能给他!”
姜父抄起桌子上的茶壶,直接砸在地上,吼道:“我说给他!”
王桂花被吓的咯噔一下,姜瑞莲和姜禾立马放开手,同时向后退一步,只有姜余站在原地没动,连表情都没变。
姜大牛是个老实人,整天只是埋头苦干,不喜说话,但是老实人生气,也是真可怕。
一时间整个屋子里安静下来,王桂花愣了半晌,突然坐在地上就开始嚎哭。
“我这是为了谁啊,这个家里里外外哪里不用我操心,姜大牛,我给你生了四个孩子,现在这小杂种一开口就要十两银子,你还同意。我养了他这么多年,给他吃给他喝,结果养出了一个白眼狼,他还……”
姜父看向她道:“你接着嚎,把左邻右舍的都招来,让全村的人都知道,咱家为了给三娃子凑钱读书,把侄子送回去冲喜。”
王桂花顿时一噎,嚎也不敢嚎了,自家儿子读书的事,是比什么都要重要的,但她看向姜余的眼神,就很粹了毒似的。
现在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了,姜余也不怕王桂花了,反正自己也是要嫁出去的人了,难道他还想着等自己嫁过去以后,大伯母能作为娘家人给自己撑腰吗。
姜父进去东侧屋,没一会儿就拿着几个银锞子出来,递给姜余。
“这是十两,你拿去吧。”
那天顾家送过来十两银子和十贯铜钱,一贯铜钱一千文,也就是一两银子。
现在姜父把十两银锞子都给了姜余。
姜余没说话,只是垂眸接过银子。
他以为十两银子会很重,但是事实并不是这样,十两银子一点也不重,比他想象的轻不少。
接过银子,姜余道,“我明天会嫁过去,也不会乱说。”
说完,姜余就离开回自己睡觉的屋子,留下王桂花在原地破口大骂。
什么“克死父母的杂种”“命硬的白眼狼”等。
姜余自从来了大伯家里就是听这些话长大的,他要是在意这些话,早就投河自尽了,哪里还活得到今天。
姜余坐在床上,看向手里的银子,想起以前的事。他父母以前是做走商的,有次坐船突然遇到大风,那船翻了,一船的人都死了,就自己活了。
然后他就被接到了大伯家,大伯拿了他家的存钱,又把他家的房子卖了。
有了这些钱以后,大伯家很快就又起了几间屋子,还送了姜知遇去村里邹童生那里读书。
他很确定大伯家拿了爹娘的银子,因为他记得以前自己家里有个刻名字的存钱罐子,母亲告诉自己,那罐子里的钱是家里准备盖新房子用的,后来他看见那个罐子他在大伯娘的房间里。
但是他没说什么,毕竟自己要跟着大伯一家生活,给些钱是应该的。
可是,大伯母拿了他家的钱,又想让他代替大姐去冲喜。
这十两银子,就当是他拿回了自己家原本的钱。
此时长坪村的顾屠子家,虽然院子和屋子里都布置上了成亲的红布,但是一点喜庆的氛围也没有,反而静悄悄的有几分凄凉。
顾母此时正在对着顾屠子发怒,“你怎么就同意王桂花换人了!”
顾屠子解释道:“那姜大牛家的都说了,大女儿是五月三十生的,压根不是六月。家里只有一个姜余那个小子是六月十五生的,属相又能对上。再说,咱们这边也不是没有聘过契弟的人家。咱们把姜余聘回来,就当是家里多个儿子,文承身子也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