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啊!是别人让我干的!”
“是谁?”
“是、是……”
李成才的眼珠子转来转去,满脸急躁慌张,一时编不出来,一溜眼瞅见桂夫郎在人群里头,登时张口就道,
“是柳桂花!是他指使我干的!他见不惯你藏着好东西不让村里人知道!叫我来偷果子的!”
“什么?!”
桂夫郎柳桂花惊怒一声,边说就要冲上去打李成才,被几个婶子夫郎拉住了才没打成,但他嘴皮子机关枪一样突突突。
“你这该挨千刀下地府见地官老爷的泼皮无赖户!丧了你的良心狗肺!敢泼我脏水,说我要你偷雷家的果?!”
“村里人谁不晓得,我家的地种的都是雷家的辣椒,我让你偷雷家的果子我有什么好处?!”
“我让村里人晓得那是什么好东西做什么?让你们跟我一块挣银子?还是得罪栗哥儿赚不了辣椒钱?”
“我还不如讨好栗哥儿,让他单给我一个人做!你自个儿黑心肝烂心肠别赖上我!”
虽然桂夫郎人是小气记仇,但是他一心想赚银子,为此不惜热脸贴冷屁股去讨好雷家人,怎么可能坏雷家的事?
村里人都知道桂夫郎的脾气,可能刚开始有点怀疑,但现在听桂夫郎这么一说,再一寻思就都明白他不可能干了。
“你别想诬赖好人!”
“就是啊!”
“是你自己起了歹心还是别人要你干的,你自个儿不晓得?”
“要我说就揍他一顿,不行就揍两顿,揍完了他就老实了!”
围着的村里人乱糟糟地吵起来,举着火把灯笼,影子倒在李成才身上,像一群恶鬼叫嚣着把他的手脚扯断吃掉。
“别!别!我说!我说实话!”
李成才瑟瑟发抖。
他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因为他常去伯父家打秋风,闹得伯母和几个堂哥堂嫂都不喜欢他,经常找借口把他赶出去或者只给一点吃的,压根填不饱肚子。
他自己家的地已经卖得差不多了,剩的那一亩半是位置不好,加上他基本没打理过,本就薄的地长满了杂草,就更没人会要了。
他是想自己种菜的,不种就没东西吃了,可能除草整地太累了,他干一会儿就累得不行发懒不想干了。
于是他就偷别人家的菜吃。
这家拔一点,那家拔一点,因为菜拔得少,所以很少有人发现,或者是发现了,也懒得跟他计较。
“……可那些地里的菜生吃很难吃,我家里没柴也没盐油,生不了火,生的菜吃多了还拉肚子。”
李成才小声道,“我就是前两天不小心跑到了雷家的地,以为跟辣椒那样吃不了,就偷了几个果子。”
“没成想一吃大都是酸的,又有点甜,还挺好吃,我就想多偷点,就不用天天出去偷,也不用生火了。”
雷栗和周毅一听,真是无语又合情理。
村里人种的菜大多是青菜茄子豆角之类的,都不是合适生吃的品种,生吃自然很难吃,尤其是茄子吃油重,要放多油加上酱油或者醋溜才好吃。
但番茄不同。
虽然它是一种蔬菜,但也像一种水果,生吃熟食都别有风味。
这李成才乍一碰到番茄,自然就想多偷点回家存着,他看那地里都是番茄,结了这么多果子偷多点应该也没人知道,偏偏运气不好碰上了巡逻队。
亏雷栗和周毅过来时心里想了那么多,还以为是县城里那个开酒楼的同行,知道了他家在培育这个番茄,派了李成才过来偷番茄也回去种。
或者是村里那户人家看他们家发达了不爽,想要搞破坏,毕竟眼红病这东西自古以来就有,谁也说不准的。
“那你为啥不进山里找东西吃?”
柳小草狐疑地问,“山里不是有挺多果子?还有酸杆,这东西也能生吃啊,再不成你到河里抓鱼烤了吃都比偷人家果子强吧?难不成你想一直偷栗哥儿家的果子吃?”
“山里、山里那不是……”
李成才嗫嚅了下,被柳小草要么踢了一脚才继续道,“山里不是说有野猪什么的么……碰上野猪我那不是死定了,再说山里挺远的,摘果子还要上树……”
进山哪有顺手容易。
自己努力哪有偷东西快。
“亏得想得出来!”
柳小草狠狠踢了一脚李成才,把李成才踢得哎哟哎哟直叫唤,直直求饶说再也不敢了。
贼是抓到了,但番茄地损失也不小。
李成才偷番茄带了一个大.麻袋,被发现时已经装了半麻袋了,往番茄地一眼望去,都绿了一半。
“偷几个就算了,可着劲儿偷啊?!三亩地的番茄你偷人家一亩半?!”
柳小草一听巡逻的牛大树这样说,气得要死,又踹了李成才好几脚,是雷栗把他拉开才没接着踹的。
“这我哪晓得!”
李成才疼得哎哟哎哟直叫唤,蜷缩身子抱着头,还嘴硬道,“天黑麻麻的都没什么月亮,我又没灯照,哪晓得摘了多少?反正三亩地这么多,我摘一点也……”
“你还敢说?!”
柳小草气得两眼冒火,二话不说冲上去就给李成才一脚,霎时一道凄厉的杀猪声,地上的李成才捂着裤裆五官扭曲。
柳小草才不管自己踹到了哪里,见他嗷嗷叫唤就来气,
“给我装是吧?还有力气叫就是也没那么疼喽,我一个哥儿力气小,信不信我让我家二树再给你来几脚?”
柳小草虽然是个哥儿,但他经常下地干活,力气不小,又是用脚踹,对常常挨饿而体虚无力的李成才还是挺有杀伤力的。
“好了好了,再踹下去人都踹死了。”
雷栗安抚住柳小草,但看见那半麻袋番茄里稍微红点的、指头大点的番茄都偷了,跟蝗虫过境似的。
他的太阳穴也突突地跳,真想多补两脚上去。
周毅和他爹这几个月是怎么早出晚归,精心侍弄番茄地的,他都看在眼里,让李成才这么一搞,一半心血都没了。
好在李成才怕踩坏番茄植株容易被人发现,钻进番茄地里时,没有破坏植株只偷了番茄,不然雷家的损失更大。
周毅面露可惜,还有点发愁。
这些番茄明天或者过几天才完全熟,现在就摘了不止是青生酸涩不好吃,种子太嫩了留不了,自家吃不完,拿去送人也不好。
哪有拿半生不熟的东西送人的?
自家不想要不想吃,就送人,人家又不是垃圾桶。
那只能让鸡吃了。
怕鸡吃腻了也不想吃。
周毅叹了口气,道,“既然抓到人了也没其他事,我明天送李成才见官,大家回去睡觉吧。”
“啊……真见官啊?”
“打都打了,要不算了?都是一个村的,偷东西见官说出去对咱村也不好听……”
“这是什么话?偷东西见官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但李成才家就他一个独苗苗了,他爹在时还帮了雷家不少呢,见官要打板子关好些年的,咋娶媳妇给他老李家续香火啊?”
“说得也是……”
原本围着和雷家同仇敌忾的村里人,一听真拉去见官又犹豫了,见这李成才被踹得可怜,又是太饿了才偷东西吃的,就有点于心不忍了。
也是现这时的氏族观念太重。
如果李成才是外村的,来本村偷东西,不管是一根谷穗还是一把青菜,都能毫不犹豫地拉去见官坐牢。
但要是本村的,即使不同姓氏,也是沾亲带故打折骨头连着筋的,属于“自家人”,送“自家人”坐牢很多人都觉得不太道德。
况且李成才他爹在世时确实上村里的一个老好人,跟大哥,也就是李成才他伯父家、跟很多家关系都不错。
所以替李成才说话的也不少,自家地里的菜偶尔被李成才偷了一点,也睁只眼闭只眼。
众人又七嘴八舌吵起来,但显然放了李成才的人数占多。
周毅本来番茄被偷就不高兴,闻言皱起眉,环视众人沉声道,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就这么算了?把李成才放了?”
被偷的番茄算起价值确实不多,李成才确实是事出有因,被打了一顿也有点可怜,但被偷东西的又不是他们。
李成才偷了他的东西,犯了大佑朝的法令,那就应该送官坐牢,哪怕只是拘留几天。
至于李成才被踹犯不犯法?
他不偷就不会被抓自然不会被踹,纯属咎由自取。
而且想吃的话跟他说,他总不至于吝啬几个番茄不给,为什么要来偷?
偏偏村里人觉得番茄金贵又怕他,没一个到他跟前问的,宁愿拐着弯去问雷大山和柳叶儿。
两老知道这东西多半是栗哥儿要用来做生意的,都推拒了。
像那辣椒也是,其实雷栗和周毅没有禁止村里人用辣椒做菜,只要不外传不私自卖辣椒就行,但他们没有一个用的,直接默认雷家人不允许。
“这……”
村里人被周毅看了这么一眼,都有点惊慌,其三六子他娘胆大道,
“周小子啊,这怎么说李成才都是咱村的人,见官确实不好哩,要不这样,让村长做主关他几天,让李成才发誓以后都不偷了!”
“是啊是啊!”
“让他发誓就好了!”
“毕竟还要娶媳妇生娃娃哩,要是见官进了牢里,不好找媳妇啊!”
“放你的屁!”
雷栗笑眯眯地看着,柳小草正气不过要说话呢,桂夫郎先跳出来啐了一口,叉着腰舌战群儒道,
“李成才一个懒汉自己个儿都快饿死了,家里要银子没没银子要地没地,他拿啥娶媳妇?!”
“真给他瞎猫碰到死耗子娶着媳妇了,咋滴让媳妇当牛做马,给他赚银子养他啊?生了娃娃也让媳妇养?!”
“三六子他娘,就你话最多,你家六妹嫁给李成才不?”
“这哪成!”
三六子他娘不乐意了,“凭啥我家六妹嫁李成才?我家六妹模样漂亮脑瓜聪明,学堂夫子说六妹认字儿快,嫁个秀才老爷都成!”
“呵!”
桂夫郎冷笑一声,“轮到自个儿又不乐意了?你家六妹又不嫁李成才,那你个老东西说个屁?!他李成才生不生娃娃娶不娶媳妇管你屁事?”
“李成才偷的是雷家的果子,雷家要不要拉他见官关你屁事?”
“那都一个村的,我说两句咋了?”
三六子他娘心虚又硬气道,这果子种在地里又没人守着,又不是啥金贵东西,至于见官老爷么?”
“至于不至于是你说了算?雷家都没吱声你说什么嘴?”
桂夫郎伶牙俐齿毫不示弱,“李成才可是三六子抓的,你是三六子他娘还是李成才他娘?这么为李成才说话,打三六子的脸?”
“这……”
三六子他娘没想到这一层,登时不敢说话了,桂夫郎气势汹汹的,其他人也闷了声。
“所以……”
雷栗笑眯眯地看着众人,不紧不慢道,“你们也想替偷东西的人说话?阻止我抓他见官坐牢?”
“这……”
村里人面面相觑,都看向村长。
“……”
村长一直不说话就是不想掺和,照他说偷了东西见官是天经地义,但不见官也成,毕竟是一个村的。
主打和稀泥。
但这时候要他主持大局了,那他也说两句吧。
村长沉思一下,道,“既然李成才偷的是雷家的东西,那自然是照雷家的意思,该赔银子就赔银子该见官就见官。”
“不要银子。”
雷栗接话道,脸上依然笑眯眯的,很好说话道,“就要李成才见官,谁要是不乐意,想替李成才出头也可以替李成才赔银子。”
“赔偿了我的损失,看在都是一个村的份上就不拉他见官了,三六子他娘,你说呢?”
“呃……”
三六子他娘左右看了看,被她看到的人都眼神飘忽地看向别的地儿,她一时也有点没了主意。
但想了想,栗哥儿这话合理,是该赔他,就点点头道,
“李成才他爹娘在时帮过我家三六子,他要赔多少栗哥儿,我们几家凑一凑。李成才他大伯、二姑,李三……”
“我们几家……?”
“那也成吧,我爹是他大伯,几个果子估计也不贵,我们几家分一分。”
“啥啊,怎么我家也算上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可不赔银子,赔几个鸡蛋最多了。”
几家人吵吵嚷嚷的。
雷栗没耐心了,脸上没笑,“不管你们到底怎么赔,要么赔银子要么见官就这两条。丑话说在前头,这番茄是从西洋来得的,光是买四棵就花了五十两”
“什么?!”
“五十两?!”
“天杀的赔钱货!谁要这外甥谁要!反正我不赔!”
桂夫郎听到这番茄居然这么贵,第一反应就是发财了,第二个念头就是要是能偷十几棵那不就是几百两银子?
心思急转,他一把推开众人,钻到雷栗跟前堆着笑道,
“栗哥儿,那这什么茄你们家日后是不是要做这个生意啊?我家有多的地,好几亩呢!给我家种呗?”
又上眼药道,“那几家给李成才说话逆着你来的,别给他们种了!万一他们跟李成才一样偷这果子去卖呢?县城里头那么多酒楼,随便卖一家都……”
“你想种番茄?”
雷栗看着桂夫郎,“跟辣椒一样,我给种子你来种,种出来了我又收购是吧?”
“对对对!”
桂夫郎笑道,“我看你家才种了三亩,应该要的量不多,我家正好就有三亩旱地,明年正好种啊!”
“都不用给其他家一个个地教,教我就成了,我学得快,种地也成啊!”
“只给你种?”
雷栗睨了眼桂夫郎,看他一脸殷切,慢慢笑道,“让你给我种地太屈才了吧?这样,我让你做管事,一个月五两银子如何?”
“五两?!”
桂夫郎又惊又喜止不住的笑,连压低了声音,“栗哥儿,你说的是真的?真给我做这个管事?一个月五两银子啊?”
“那是自然。”
雷栗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我什么时候骗过桂阿叔?”
“这确是没有。”
桂夫郎都笑成了花。
虽然他跟雷栗以前总是不对付,但雷栗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起了冲突直接上手了都懒得骗他,现在要聘他做管事,这么多人都听见了自然也是真的。
可桂夫郎高兴了村里其他人不乐意。
这么多人在这,跟雷家关系好的不在少数,怎么单单让桂夫郎做管事?还一个月给五两银子!
村里就四个管事,雷惊笙管辣椒园,柳小草管辣椒厂,牛大树牛二树两兄弟管村里送货,主要是送辣椒和蔬菜给川菜馆等。
要多一个管事,多一桩生意,那也得是在村里挑啊,怎么直接定了柳桂花桂夫郎?他们可不服!
村里人从争执该不该送李成才去见官,变成了桂夫郎该不该当管事,偏偏桂夫郎战斗力极强,一个人对一群人也丝毫不落下风,硬是把他们全骂回去了。
中心思想就一个
又不是你家聘管事,又不是聘你当管事,关你屁事!
吵着吵着,躺地上没人理的李成才都不走运地被上头的众人踩了几脚,也不知道是谁踩的,疼得李成才哎哟哎哟直叫唤。
“都少说两句少说两句!”
村长在里头劝架。
雷栗在外头饶有兴趣地看热闹,拉住也想进去吵架的柳小草,“让你家牛二树把李成才拉后后院,把他嘴重新堵上,明天一早就送到县衙去。”
“这事简单。”
柳小草点点头,跟相公牛二树说了,牛二树看了眼雷栗犹豫地问,“李成才……是不是要在牢里呆好几年?”
“这倒不至于。”
雷栗看出牛二树的顾虑,他是觉得因为“偷了一些果子”就送李成才坐好几年牢,村里人可能会对雷家有点闲话,觉得雷家做事不地道狠心之类。
村里人见过地世面不多,对什么西洋南洋也没什么概念,听雷栗说四棵番茄五十两,大多数人都会觉得是骗他们的,好顺理成章李成才坐牢。
就像当年雷栗想的,傻子才会花十两银子买一棵辣椒。
柳小草又跟雷家关系最好,肯定听不过跟村里人说闲话而吵架,最后闹一肚子气,伤的还是柳小草的身。
“你也知道我跟徐大人关系好,我跟徐大人说一声,关李成才几个月,让他在里面种种地干干活长个记性,出来后好好做人别干偷鸡摸狗的行当。”
“那成。”
牛二树点头答应。
他是个务实本分的人,看不惯李成才总是偷懒偷东西,但怎么说也算是一块长大的,让李成才狠狠摔个跟头,进牢里改好那再好不过了。
踏实做人勤快做事,有个稳定的营生赚些钱,把房子修好娶个媳妇生个娃娃,这才是正经的。
周毅心疼自己种的番茄,早早就把装了番茄的麻袋拿起来,防止被踩踏,见雷栗都交代好了,两人就趁村人不注意回家了。
今晚跟一出闹剧似的。
回了家,雷家人还得把好的番茄挑拣出来,刚刚三六子他娘一群人敲门那阵仗,把全家都惊醒了,好在小生姜今夜在小宝那儿睡。
看到半生不熟的番茄小果子也被摘了,雷大山和柳叶儿也心疼得不行。
两老节俭了大半辈子,几乎都在地里刨食,最是看不得人糟蹋庄稼和粮食了,不由骂了李成才几句。
大半麻袋的番茄一半都吃不了,只能喂鸡,剩下的要取籽儿也只能明天再弄了,今儿太晚了,一家人又重新睡下。
雷栗和周毅一早就起了,和柳小草牛二树一块坐牛车把李成才送县衙里去,跟管县牢的小差吏打了招呼,“好好照顾”李成才,这才走了。
村里现在也没几个人管李成才坐不坐牢了,都在议论雷家是不是要开新营生,是不是要种那红色果子。
还有跑到雷家去问雷大山和柳叶儿的。
“我哪晓得?”
雷大山粗声粗气道,“这营生做不做得看我家栗哥儿和哥婿,给不给你们做,也不归我管。不过我今天把话撂这了,谁敢跑我家地里撒野使坏,这银子他家一分都赚不上!”
“你们不赚有的是人想赚!隔壁还有柳家村四里河村好几个村呢!”
雷大山人是很务实和善的,在村里几十年都没红过几次脸,这次脸色这么臭,是生了大气了。
看来那果子确实很重要,应该是雷家的新营生了。
村里人都这样想。
他们哪知道雷大山就是单纯地心疼粮食,偷几个十几个就算了,偷一麻袋天又这么热放几天就坏了!半生没熟的都偷,那是不是吃一口不好吃就扔了?!
要是以前没钱挨饿的时候,谁敢偷他家没熟的稻谷偷半亩地,他直接一锄头砸下去,砸死一个算一个!
不管怎么样,三里河村有点人心惶惶的,见雷栗几人回村就立马围住了,十分热情殷切,打包票说不会让雷家的地再有事。
“那就辛苦各位婶子阿叔了。”
雷栗笑眯眯地应了,但实际上什么也没答应,可村里人见他态度亲切和善,没因李成才的事有一点嫌隙,觉得板上钉钉了都放下了心。
大家伙把雷家那三亩番茄地看管得严严实实的,生怕哪个不长眼的嚯嚯了,雷家真把生意给隔壁几个村做。
连带辣椒园和辣椒厂的干活效率也上涨了,个顶个的麻利,一副隔壁几个村都没咱村人能干的样子。
偷番茄的事落下了帷幕。
时间慢慢走到十二月,预备过冬的番茄还是没能抵抗住寒冷,冻得不开花,都是一副半死不活。
也是冬天天冷,之前收获的番茄能顶一段时间,让雷家能吃上热乎乎的番茄锅。
蒙络知道雷家有了番茄,自己住县城里也不好玩,带梅与清回三里河村住,整天跑到雷家蹭吃蹭喝。
梅与清是有几分傲气在的,不为三斗米折腰,不然当初也不会拒绝蒙络这么久,但人不坏,只是性子冷清爱静。
第一次被蒙络带去雷家“做客”,梅与清神色略微冷淡,但礼数周到,说话做事没一样能挑出错来。
雷家人都不知道有什么礼数,见梅与清这么板正有礼,倒是让雷家两老有点拘束。
但很快,两老发现梅与清人挺好,就是腼腆,把他当成了自家小辈,饭桌上热情地招呼他吃饭吃菜,反而让梅与清有点招架不住。
梅与清不动声色地打量这雷家人,又看看蒙络那傻白甜话多的样儿,心想什么好朋友,真不是他胞兄么?在人家这没脸没皮的,还抢人家小孩子的果子吃。
“怎么了?”
蒙络刚咬一口从小生姜那要来的小番茄,见梅与清看他,立马屁颠屁颠地凑过去,把番茄递给他。
“小清,这可甜了,给你吃!”
“……谢谢。”
梅与清对上蒙络笑着的眼,顿了顿,才接过才指头大的番茄果子,又低声道,“那桌上不是有其他果子?怎么要人家小孩的吃?”
“他挑的甜!”
蒙络迫不及待地跟梅与清炫耀,觉得自己老聪明了,“小生姜拿的果子甜,我先让生姜挑,等他挑完了我再吃他手里的,这样我吃的都是甜的了!”
“这还是我跟雷栗学的!”
“……”
梅与清看了眼用同一个方法骗小孩东西的雷栗,心想,真不愧是好朋友。
时间久了,梅与清发现蒙络压根不是去做客,就是单纯的蹭吃蹭喝,还带自己上门蹭,他很不好意思又见雷家人都不太在意,就每回去都带些礼。
给小生姜的玩具、给雷大山的酒,给柳叶儿的布匹,雷栗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但他相公周毅喜欢做菜也爱吃,他就让人去卖野物送到雷家。
也是巧。
镇上有户猎户趁着刚入冬天没那么冷,猎了头梅花鹿,想去县城卖,走到镇上就被梅与清的人截下了。
上一次吃梅花鹿是侥幸,雷栗把那头小鹿给吓死了。
这头梅花鹿就是那猎户实打实的本事了,射中了这鹿的后腿,又诱导它掉进了陷阱,摔断了前腿。
雷栗利落地把鹿给杀了,剥皮削肉拆骨,在屋里跟柳叶儿和蒙络说话的梅与清不经意瞥了一眼,就看到这画面登时呆了一下。
“怎么了?”
蒙络见他看着外面,顺着看过去然后笑道,“雷栗以前做过杀猪的营生,杀猪杀鸡都可厉害了,杀得特别快,切肉也切得刚刚好,说一斤就是一斤。”
“……那确实很厉害。”
有点超出梅与清的想象。
他自小就在戏园里,后面成角儿了也是上台唱戏,连肉都没有自己买过,更别说杀鹿杀猪这种血腥场面了。
看着……
挺惊悚的。
梅与清想起自己之前还说要自杀,恐怕刚拿刀子起来,他就下不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