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书玉的脑袋枕在裴将臣的胸口,一边脸颊被太阳晒得滚烫,一边脸颊也被恋人的体温捂得热乎乎的。
他也在想,也许自己的这个假可以休得更久一点。
假期的最后一天,两人刚刚登上飞机。裴将臣接到了裴家慎一个内务秘书的电话。
“臣少,有关员工在贡林遇袭一事的调查,有了新进展。总统希望您回来后,直接来见他。”
因为在贡林没有执法权,营救行动中抓获的几个马仔,裴家只争分夺秒地审了一番,就把他们交给贡林警方带走了。
裴将臣当时便觉得,这个事贡林怕是不会给出什么详细的解释了。
果真不出他所料,才过了一宿,几个马仔就莫名其妙地死在了警局里。
闻书玉一听到这个消息,便知道是查兰出手帮龙昆善了后。但从某方面来说,也变相地帮闻书玉维持住了谎言。
裴老和裴家慎是知道实情的。作为优秀的政客,不利用这个机会铲除几个异己,完全说不过去。
“百乐商场的袭击是由‘莱亚人’分化出来的一个组织制造的,这个我们都很清楚了。”裴老戴着老花镜,看着手里的一份资料,“经过我们一番扫荡,该组织目前还有三十来名成员在逃,一直伺机报复我们家。这一次,他们的情报出了错,以为你当时也在游艇上。发现你不在后,便决定抓走你的助理,拷问机密情报。”
“那这些人现在在哪里?”裴将臣问。
“藏在里兰山里,在国界线两边游走,没有贡林的配合不好抓。但是,擒贼先擒王,现在正好有个机会。”
裴老将资料递给裴将臣:“他们的首领马东天有一个女儿,和他断绝关系很多年了。这姑娘病得很重,需要换肾。马东天倒是一个慈父,打算捐一个肾给女儿。据情报局的线报,他已经偷渡回国。手术就在三天后,一家很隐蔽的私人诊所。”
“那就等手术过后,将这贼首抓住。”裴将臣踌躇满志地一笑,“我想参与这次行动!”
“我也是这么安排的。”裴老显然也觉得这是一次让裴将臣立功的大好机会,“情报局已经掌握了马东天和民主党李绍伟议员勾结的证据,只差抓到人了。不要轻敌。线报说马东天带了很多雇佣兵,都是好手。”
做手术的私人诊所位于南岛金光省的山区里,专为有钱人提供私密的诊疗服务,算是道上有口皆碑的黑医。
裴将臣和行动组成员开了战前会议,决定当天下午就整装前往目的地。
裴将臣没有把行动告诉闻书玉。不光是为保密,也是不想让闻书玉担心。
“爷爷的一位老战友去世了。他派我去吊唁。我得走一趟,大概后天才能回来。”
老人家到了一定岁数,就不再出席白事了,派子孙去吊唁是常事。闻书玉丝毫没有多想。
但是临出门前,裴将臣忽然说:“宝贝,你能不能给我点什么东西,我能看着想起你。”
这是讨要信物呢。
闻书玉的私人物品本就少得可怜,手表什么都全是裴将臣送的,吊坠戒指那是一个都没有。
可总不能扫了男朋友的兴。
于是,闻书玉把组织上配给他的那把伯雷塔M9交了出去。
“拿去吧。没事看着想我,有事还能用来防身!”
“……”裴将臣倒也不挑剔,揣着枪走了。
农场小楼的装修工作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闻书玉第二日便去工地看看。他的石膏已经拆了,虽然还不能进行剧烈运动,但走路已无碍了。
工程进展比想象中快。小楼的大梁已更换完毕,后院修游泳池的地方也挖好了坑,就等着统一排水管了。
田里的土已经翻过好几轮,农场的负责人正指挥着佃户开闸,往田里灌水。
黝黑的土地眼见着变成一块块巨大的银镜,倒影着天光云影。这平凡的田园风景在闻书玉的眼中美不胜收。
就在闻书玉走在育苗大棚里,弯腰拂着青翠的稻苗时,裴将臣和队友们坐在黑鹰直升机中,飞跃在崇山峻岭之中。
敌方的情况和队长的指令不断地从耳麦中传来。
“目标还在原地。”
“十分钟后抵达A点。”
裴将臣把那把M9翻来覆去地看,爱不释手。
警队里有几位老将这次也参加了这次特别行动,其中就有巴图勒。
看裴将臣捧着一把M9当宝贝,巴图勒纳闷:“你是从来没用过这一款枪呀?”
裴将臣忍不住嘚瑟:“是我老婆送我的定情信物!”
巴图勒嘶了一声,心想你们小情侣的口味真重。
“用枪做定情信物,意义非凡呀。”
“怎么说?”作为恋爱新手,裴将臣虚心地向结婚多年的前辈请教。
“这是杀伤性武器呀,小伙子!”巴图勒指指点点,“这表示她对爱情的态度,就是要么去爱,要么去死。比如一旦你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她就会用这玩意儿把你给终结了!”
书玉爱我爱得死去活来的,才不会伤害我呢。裴将臣不以为然。
“那你太太送你的定情信物是什么?”他问巴图勒。
“她的长辫子!”巴图勒的太太是苏曼原住民,有着独特的风俗,“他们族的姑娘,从十二岁就开始养头发,等到结婚的时候就把长辫子剪下来送给新郎。”
“所以,”裴将臣以巴图勒的理论推断,“如果你对不起你太太,她就会用这条辫子把你吊起来?”
巴图勒:“……”
“计划有变!”耳麦中突然传出指挥官的声音,“消息走漏,目标准备撤离。提前行动!”
气氛瞬变。如箭在弦,千钧系于一发!
裴将臣立刻把M9插回枪套里,将AK背在身上。
“Go!Go!Go——”
黑鹰轰鸣着悬停在树林上方,战士们顺着绳索紧急降落。
不远处的山腰上,有一座半掩藏在密林里的棕色建筑,就是那所私人医院。
很快,山林之中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轰隆隆——农场的工人开着一辆最新式的插秧机,向闻书玉展示着操作方式。
“很好开的。”负责人大声对闻书玉说,“和开拖拉机的原理是一样的,您学一会儿就会了。”
似听到了什么动静,闻书玉却突然转头朝一处望去。
远处只有平坦的水田和稀疏的树丛。
雨虽停了,云却依旧很低,在地平线处和水田融为一体,组成了一张有着大片留白的写意水墨画。
闻书玉收回了目光,提起了兴致,朝工人招手。
“我来试试!”
正如负责人说的,插秧机很容易操作。
到了第三天,闻书玉就能熟练地开着它,把一小块用来实验的田插满了秧苗。这样,等到了正式插秧的时候,他也能跟着一起劳作。
等播种完毕,闻书玉还想从小楼铺设一条石子路通往河边,两侧种上芒果树……
正在后院里冲洗着脚上的泥,前院忽然传来了车声和狗叫。
闻书玉能从引擎声中辨识车辆。这个引擎声恰好又是他十分熟悉的,坐过无数次的宾利Bentagar。
闻书玉匆匆走到前院,就见一个穿着迷彩作战服的男人从车里跳了下来。
是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的裴将臣。
忽略豪车和黑西装的特勤们,裴将臣就像一个刚从前线下来的普通士兵,迫不及待地赶回家,迎接他的是才从田里赶完农活回来的恋人。
裴将臣虽然面带笑容,精神却不是很好,但明显没有受伤。
心头悬着两日的大石终于放下,闻书玉微笑着迎上去,同裴将臣紧紧拥抱。
倒映着天光的水田里,又多了两道修长的身影。
闻书玉和裴将臣手牵着手,慢悠悠地走在田坎上。潮湿的风拂过他们的脸庞和身躯,在水面掀起层层涟漪。
“我们很容易就攻了进去。那时候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裴将臣嗓音低沉喑哑,像一个才长途跋涉过的旅人。
“……情报有误。消息或许走漏了,但目标并没有打算撤离。我们闯进医院里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手术台上,正要接受麻醉。他的女儿就躺在隔壁的手术室里……”
这个马东天,案底累累,手中血债无数,在各种情报里都以凶残冷酷的形象出现。
但那一刻,他低声下气地哀求前来抓捕他的特警:“求求你们,让我做完取肾手术就行!我女儿等着我救命啊!”
出于人道主义,裴将臣认为应该允许马东天做完手术再实施逮捕的。
“但我不是做决策的那个人。”说到这里,裴将臣烦躁地薅了一把头发。
指挥官认为马东天有趁着做手术潜逃的风险,下令立刻实施逮捕。
作为一名士兵,裴将臣必须听从指挥。
领队掏出一副手铐,递给裴将臣,一股混着羡慕、嫉妒和戏谑的情绪充满了他的笑容。
“去吧。上头专门吩咐过,让你来实施逮捕。”
这就是裴家弟子的特权之一,是裴老给孙子的特别照顾。
众目睽睽之中,裴将臣朝马东天走去。
他尽可能地无视对方哀求又充满怨恨的目光,将他的双手反铐在了身后,然后把一个黑布袋子罩在了他的头上。
在裴将臣的简历里,会写他亲手逮捕了这名头号恐怖分子。这会是他的一个耀眼的功勋。
“那他的女儿……”闻书玉皱眉。
裴将臣说:“我们本来计划用医疗直升机将她转移到首都仁爱医院,继续接受治疗。”
回程一路上,裴将臣都在和上面联系,试图说服他们允许嫌犯做取肾手术。
“但是?”如果这件事顺利实施了,裴将臣的情绪不会这么低落。
裴将臣忙着打电话落实手术的事,没注意到领队接到一个电话后异样的脸色。
“Jason,不用忙了。”领队沉声道,“不用做手术了。”
“我已经联络到医疗团队了!”裴将臣坚持,“可以直接在看守所的诊所里做……”
“用不上了。”领队也有些遗憾,“马妍已经去世了。”
就在转运往首都的医疗直升机上,马东天的女儿突发心衰,没能抢救回来。
两个人在水渠边停下了脚步。
暮色正一点点将天光吞噬,厚厚的云层沉甸甸地向大地压了下来,风带来了雨的前奏。
闻书玉伸手搂住了裴将臣的腰,将他用力抱住。
“阿臣,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
“我知道。”裴将臣也将闻书玉紧紧拥进臂弯里,“我只是觉得很遗憾。我入伍,不光为了抓捕罪犯,也是为了救更多的人。这女孩是无辜的,她明明可以获救的……”
“这谁也说不清。”闻书玉说,“但不论是什么结局,都不是你的错。你只是一名士兵,不是做决策的那个人。”
“是啊,我只是一名小兵。”裴将臣低声呢喃,“难怪那么多人都在汲汲地追求权力。只有掌握了权力,才能掌控自己的人生,甚至能决定他人的生死……”
闻书玉捧着裴将臣的脸,郑重地说:“阿臣,我相信等你拥有了权力后,一定会做出更加明智的决策!你会成为一个优秀的领袖的。”
裴将臣长吁了一口气,将闻书玉抱得更紧。如溺水的人抱着一根浮木,如沙漠里的旅者抱着生命的源泉。
怀中这个人,能带给他无限的快乐,也能承接住他所有的忧伤和失落。
不仅生死与共,他们还分享着彼此的悲欢喜乐。不仅是恋人,还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裴将臣知道外界对他和闻书玉的关系有诸多猜测,大部分人都满怀恶意。他们都等着这位公子哥抛弃小助理的一天。
但裴将臣觉得自己不会放闻书玉走的。即便有一天闻书玉想走,他也要把这个人牢牢地留在身边!
“我们回家吧。”
夜里,暴雨无情地冲刷而下,仿佛要将整座都市淹没在汪洋大海之中。
幽暗的房间里,裴将臣和闻书玉紧紧拥抱着,随着海浪起伏飘荡。
他们一会儿被冲上岸,一会儿又被拽进深海,晕头转向,不知下一秒的方向。于是只能更加拼命地抱紧彼此,在激流的冲刷中相依为命。
雨一直下到深夜才转小。
裴将臣的手臂一直紧缠闻书玉的腰,头枕在他怀中,睡得像个没有心事的孩子。
闻书玉却中途醒了一会儿,静静地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感受着恋人对自己无言的依恋。
这一刻,靛蓝心底隐隐期盼这个雨季能永不停歇。
裴家瑜的婚期定在五月十二日。
西罗嘉州的首府兴都市,关家也有一座可以同裴家庄园媲美的大庄园。婚礼就在这一座有着百年历史,华族江南水乡建筑风格的庄园里举办。
刚刚抵达西罗,苏曼传来了一个坏消息:张乐天的祖母去世了。
老人家高寿离世,是喜丧。但事发突然,张乐天和祖母感情深厚,还是哭红了眼。
裴将臣安慰了张乐天一番,给他批了假,让他回国奔丧。
“可是,您这儿的工作……”
“有我呢。”闻书玉说。
其实自打和裴将臣处对象后,闻书玉虽然还会处理一些文件,但没再以助理的身份跟在裴将臣身后了。
恋人和伙计,他只打算做一个。
可眼下情况特殊,替张乐天顶几天岗也是应该的。
闻书玉没打算如过去一样,跟在裴将臣和梁幼芳身后——这天下还有比这更尴尬的情形吗?
所以他把抛头露面的任务都交给了阿曼达,自己负责所有案头工作。
也就是这份案头工作,让闻书玉得到了一个消息。
“关于订婚,这是上次张助理递给我们的方案。”和梁幼芳的助理小王确认婚宴流程的时候,对方发来了一份文档,“梁小姐批复了,劳烦给裴大少过目。”
文件标题上硕大的“订婚仪式备选方案”几个字刺入眼中。闻书玉下意识抬头朝对方望了一眼,有些迷茫,像后脑突然被人轻拍了一下。
小王却是默认闻书玉知情,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异样,继续说:“梁小姐觉得求婚的时间提前三五天再决定比较好。因为要在户外进行,怕到时候天气不好。还请裴大少体谅。”
“……好的。”闻书玉迅速回过来神,“臣少应该不会有意见。”
“还有,”小王又说,“臣少选的几款戒指,梁小姐都觉得有点太花哨了。梁小姐喜欢独钻,方形,祖母绿切……”
闻书玉利落地敲打着键盘,将小王的话转化成了平板电脑上的文字。
指尖传来丝丝麻意,掌心很快出了一层冷汗。
不用掐脉,闻书玉就知道自己的心率提高了不少。但他的大脑偏偏又出奇的清明,诸事有条不紊地在脑海里掠过。
这些都是他在承受高压下的生理反应。
回了房后,闻书玉打开了张乐天的工作文档里,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订婚协议,公关流程,双方家族企业的合作备忘录……
每一份备忘录,都昭示着这一场联姻能给双方家族带来的巨大利益。
定婚仪式有好几个方案,一看就是男人们埋头自己琢磨出来——闻书玉不认为梁幼芳会想得出在树林里点明烛这种有重大火灾隐患的求婚方式。
至于求婚的时间,也请大师算了好几个日期,都在六月中上旬。
只剩一个月了。
放下平板电脑,闻书玉靠进沙发里,望着窗外。
关家因是华裔,庄园是典型的徽派建筑。白墙乌瓦,古松镜湖,极致的富贵和优雅。
工整的几何形,简洁利落的线条,再配上大片留白的晴空,这景色让人情不自禁想起吴冠中大师的油画。
这里,不论气候、建筑、饮食习惯,甚至文化,都很接近靛蓝过去生活的地方。让离家已经两年,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了苏曼的青年,忽然有点想家。
闻书玉早就清楚自己和裴将臣的关系只会停留在恋人的层面。
即便在最浓情蜜意的时刻,他们都没有向对方许过任何有关未来的承诺。仿佛两人都默认,眼下的相处模式,就已经是这段关系的最终形态了。
裴将臣肯定会结婚的,闻书玉早有这个认知。但他以为那会是很多年以后。毕竟裴将臣才刚刚满二十一岁。
闻书玉甚至还认为,他们俩没准在裴将臣结婚前就会分道扬镳。
这种激情澎湃、不去思考明天的恋情,一般都如夏日的花火,绚丽而短暂。
但是再短暂,闻书玉也以为他们至少能有一年半载的快活日子……哪想到只有短短两三个月。
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
裴将臣发来了一条短信,问闻书玉在干嘛。他正和梁幼芳一道参加关家的来宾欢迎下午茶会,显然觉得有点无聊。
闻书玉没有回短信。
片刻后,裴将臣的电话又打了过来。闻书玉一直没接,直到对方挂断。
手机的锁屏是一张两人的合影,拍摄于前不久的农场春耕。
他们俩勾肩搭背地站在一台插秧机前,裤子和靴子上溅满了泥,笑得格外欢畅。
光看姿势和两人的容貌,不像一对情侣,倒像是两国邦交中,宣传劳动人民友谊的海报。
也不知道是受自己影响,还只是为了给自己捧场,闻书玉记得裴将臣那天在农场里玩得很愉快——虽然他的快乐是建立在鸡的痛苦之上的。
在把鸡赶进新鸡舍的过程中,裴将臣踩烂了数枚鸡蛋,逼得七八只鸡撞晕在大棚玻璃上,最后还一脚踩滑跌倒,将一只躲避不及的鸡压得半死……
类似这样欢乐的一幕幕,在过去的两个月里,还有很多,很多。
闻书玉此刻的感受很微妙。
并不怎么忧伤,大概因为对结局早有预见。但确实有些失落。
他就像一个正在游乐园里玩得上头的小孩,突然被通知游乐园要提前关门了。
可他还有很多很多项目没有玩呢。
无数念头在脑海里掠过,像傍晚飞过天际的群鸟,随着渐渐西沉的晚霞消失在了天的尽头。
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见到闻书玉,裴将臣便推开了隔壁房间的门,果真在窗边的沙发里发现了裹着毯子熟睡着的那个人。
职业的警惕性让闻书玉永远无法体会被恋人吻醒的感觉,他在裴将臣开门的一瞬就醒过来了。但他还是维持着睡姿,直到男人的吻落在脸颊上。
“醒了?”裴将臣眸光如水,拇指轻柔地摩挲着闻书玉睡得红扑扑的脸颊,“白天睡那么多,晚上怎么办?”
闻书玉伸了一个懒腰,嗓音软糯含糊:“那就不睡觉呗!”
“不睡觉那做什么?”裴将臣笑着问。
青年的目光温柔得就像春日里落在身上的阳光,像夏日里被晒暖了的河水。
被他这么专注地凝望着,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他是一个最痴情不过的人。
但他其实也不过是游乐园里的另外一个小孩。
闻书玉有些无奈地一笑,以行动回答:他伸出胳膊搂着裴将臣的脖子,将他拉向自己。
裴将臣刚刚应付完一场乏味的社交,还收到了一个坏消息,但这个吻瞬间驱散了他所有的不悦。
本以为会浅尝辄止的吻越来越深,闻书玉用力抱住裴将臣,腰腿一使劲儿,就将两人换了位子。
他抬起双手将衬衫从头顶脱下,继而俯身捧着裴将臣的脸,用力吻他。
闻书玉很少这么热情,如火星落在干草堆里,也瞬间让裴将臣燃烧起来。
但他得洗澡更衣,一会儿要出席晚宴,还要见好几位首脑要员……
啪嗒一声,皮带被闻书玉解开了。
裴将臣瞬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抛在了脑后。
他激动地呼吸着,握着闻书玉的腰,扶着他慢慢坐下来。
金红色的夕阳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将那一道起伏的身影拉得老长,似在上演一出没有配乐的皮影戏。
夕阳渐渐落到了高墙后。
没有开灯的室内,一切火热的混乱和无法诉诸于语言的情绪,都沉入了这片幽蓝之中。
事后,水气氤氲的浴室里。
“你怎么那么能挠?”胸口的细伤被水一浸,泛着丝丝的疼,裴将臣不免抱怨。
“那要不咱们换换?”闻书玉说,“我不介意被你挠。”
“你长得好看,想得更美!”裴将臣将闻书玉一把箍进胳膊肘里,拖到花洒下使劲儿冲。
闻书玉挣扎大笑。
畅快的情、事和恋人欢快的笑容,让裴将臣再回想起之前收到的那个坏消息时,情绪不再剧烈波动。
就在给闻书玉发短信和打电话前,裴将臣收到了一通来自巴图勒的电话。
“草!Jason,他们把事搞砸了!”巴图勒在那头骂骂咧咧,“马东天逃走了!”
被捕后,马东天一直被关押在最森严的看守所里。直到今天下上,他被送往法院接受预审。
劫囚车的行动想必自马东天被逮捕后就在策划了,十分成熟老练。一场激烈的交火后,一名狱警重伤,一名牺牲,马东天被他的同伙救走。
警方立刻展开了对马东天的追捕行动,但直到第二天关裴两家婚礼结束还没有任何收获。
“你猜猜是谁协助马东天越狱的?”藤黄吊儿郎当的声音从加密通讯里传出来。
“猜中了有什么奖励?”闻书玉反问。
舞曲萦绕,灯光绚烂,闻书玉正置身婚礼晚宴上。
同白日里的婚礼一样,这场晚宴极其盛大。其丰盛精美、接近华人口味的食物尤得闻书玉的欢心。
藤黄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闻书玉刚刚捡了一盘子点心,正准备寻个清净的地方大快朵颐。
“你怎么无精打采的?怀啦?”藤黄抱怨,“算了,我告诉你吧。是查兰。或者说,是龙昆!”
闻书玉吃着点心,目光投向舞池。
裴将臣正挽着梁幼芳在跳舞。
梁幼芳戴着一套裴将臣送的钻石首饰,靓丽如仙子,再配上高大英俊的裴将臣,两人起舞的画面就像一则珠宝品牌的广告。
“亲上加亲。”
“关家这是铁了心要走出嘉州,参加首都总统府的争霸赛了。”
“裴家也是,这两桩婚事一定,裴家慎连任的概率都翻了几倍。”
“……”
“既然是查兰出了手,那马东天是逃去贡林了?”闻书玉问。
“最新线报,人已经过了国界线了。”藤黄说,“苏曼警方也真是窝囊废。马东天在恐怖分子的名单上都进不了TOP 100,他们都抓不到。”
有道理。
对于龙昆来说,马东天这样的小人物只配给万里山做手下,此刻却帮助他潜逃。要不是打算成为犯罪界的活菩萨,那龙昆就是打算用马东天来干点活了。
闻书玉的目光又落在裴将臣的身上。
上一支舞已经结束。裴将臣正在和几位宾客交谈。金色的水晶灯下,青年俊美的侧脸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