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将臣看完了工作文件,又点开了定位软件,发现闻书玉还在农场里,而且没有回自己的短信。
天都快黑了,怎么还不回家?
裴将臣拨通了跟随闻书玉的保镖的电话:“闻助理还在农场里?”
“是的,臣少。”保镖回道,“他在房间休息,说等晚饭好了再去叫他。”
裴将臣越发觉得不对劲。正想吩咐保镖上去查看闻书玉的情况,坐在副驾的李哥按了一下耳麦,接通了电话。
“是。我们正在……”话刚起了个头,李哥神色骤变。
裴将臣抬头望去,就见李哥一把抓起了对讲机,大吼:“全体注意,Code 19!重复一次,Code 1……”
刺耳的尖哨声掩盖了李哥的吼声,一道闪光击中了前方的车辆。
结实的轻装甲车瞬间化做一团火球!
碎片随着气浪迎面冲来,司机猛踩刹车。车失控旋转,朝着中弹车辆狠狠撞去——
终于,告别了混杂这泥沙的碧绿河流,洁白的快艇驶入了清澈剔透的蔚蓝大海。
视野霎时开阔,夕阳下的海天景色让闻书玉心旷神怡。
在这片广阔的天地的前方,就是他盼了两年才终于得到的自由,以及全新的的未来。
闻书玉打开了一听冰镇可乐,享受着气泡在口腔里爆炸开的辣感,痛快地长吁了一口气。
哔——警报声再次响起。更响亮,更尖锐!
闻书玉一把将可乐罐捏成一团。
屏幕上的闪电标志已变成了红色。这表示VIP已经遭遇了袭击。
千言万语在这一刻涌上心头,最后化作一句脏话从闻书玉的口中吐了出来:“Shit!”
不要管!闻书玉对自己说。裴家会派人去营救的。
况且,一个军阀家族的继承人,遇险后只能靠外部势力搭救,那这个家族也快完蛋了!
船速没有降低,螺旋桨掀着滚滚白浪,陆地正被飞速抛在身后。
闻书玉将手机丢回驾驶台上,口袋里的令牌在操作台边磕了一下,发出闷响。
闻书玉顿了片刻,掏出了令牌。
令牌在夕阳下金光闪闪,十分刺目,似一个良心的拷问。
“我对他真的仁至义尽了。”闻书玉嘀咕,“我是骗了他,可他不也只把我当个情人吗?我们俩扯平了。”
令牌沉甸甸地躺在闻书玉的掌心,似乎在提醒这他刚拿到自己时的情景。
万里晴空之下,猎猎海风之中,那个英俊的青年在自己跟前单腿跪下来的一瞬,闻书玉的心跳确实有半秒的停顿。
类似这种真挚的时刻,在这一场注定不会长久的热恋中,还有许多。
真真假假,恩恩怨怨,最终不过化为一个词,叫做“从心所欲”。
“草!”闻书玉换回了国骂。
快艇在海面极速掉头,甩出一道高高的白浪,朝着陆地疾驰而去。
加密线路被拨通的那一刻,对面传来了亲切的华语:“您好。客服6285为您服务。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迎着海风,闻书玉的话语清晰稳重。
“任务代号BK0012。撤离中接到红色警报,决定执行救援,并请求武器支持。特工代号——”
闻书玉敞开的白色外套在风中翻飞,整个人就像一只振翅欲飞的白鸟。
“靛蓝!”
砰砰砰——
从机枪里发射出来的大口径子弹如冰雹倾泻而来,把宾利车打得满目疮痍。
P90冲锋枪,5.7毫米穿甲弹!
裴将臣给手中的M9了换弹匣,一边骂着脏话,顺手把张乐天茫然四望的脑袋摁了下去。
“不想死就别抬头!”
宾利车虽然有着卓越的防弹装置,但也挡不了这种穿甲弹长时间的密集射击。
可敌方显然知道裴将臣坐在第二辆车上,火力集中攻打,防弹玻璃上的裂纹越来越大。
就这时,本已熄火的宾利车引擎突然重新发动,在弹雨中倒车转头,朝着来时的方向冲去。
敌方的子弹紧追不舍。
砰地一声,后座左面的车窗玻璃终于无法再承受子弹的撞击,爆裂开来。
车在短短数秒内将速度提升到了一百六十码,冲破前方路障,疯马一般疾驰。
敌方立刻分出部分人马紧追了上去。两辆车在蜿蜒的山道上追逐奔驰,后方枪声不断,很快又将宾利车的后车窗打碎。
应该是不耐烦继续追逐,一个扛着RPG-7火箭筒的男子从后方车辆的天窗里站了起来。
这种火箭弹就是炸毁前一辆车的元凶。它可以轻易干掉装甲坦克,一辆防弹宾利在它面前犹如纸盒不堪一击。
随着一声闷响,火箭弹呼啸而去,从洞开的后车窗飞近了宾利车里。
下一秒,宾利车炸成一团火球,高高飞起,一头栽进了路边的树林里。
“中了!”
“得手了!”
敌方通讯里响起得意洋洋的交流声。
两名武装分子走向熊熊燃烧的宾利车,确认死伤情况。可不等走近,一片枪响突然从之前的交火点传来。
“我们中计了!”队友在通讯中嘶吼,“回援!回援——”
早在宾利车的车窗一片片裂开的时候,裴将臣就知道,他们不能在车里坐以待毙。
于是,在和李哥的联手下,他们干掉了从路这一边包抄而来的三名武装分子,带着张乐天和受伤的司机从宾利车里撤了下来。
裴家的这一批宾利防弹车之所以值得耗费巨资采购,除了防弹和舒适外,还因为它有自动驾驶功能。
“开启自动驾驶模式!”李哥朝着主控板大吼,“掉头直行!最高车速行驶!”
宾利车如一只训练有素的狗,掉头而去,还吸引走了大半的火力。
裴将臣他们顺利地和第三辆车上的特勤会师,压制住了敌方的火力。
等到敌方的同伙回援的时候,裴将臣正由三名特勤护送着驾驶着这辆宾利风驰电掣,其他特勤带着伤员和晕头转向的张乐天暂时隐蔽在树林里。
可就在和追兵的距离越拉越远之际,又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夺取了人们的听觉——
一枚IED在车经过时被引爆!(IED:简易爆炸装置)
就如小船被巨浪掀翻,车高高扬起,从路的这一侧翻滚到了另一侧,底朝天倒在地上。
目睹了这一幕,追兵的车在后方不远处的高坡上急停了下来。
“IED把目标的车拿下了!”一个小头目按着耳麦,“车辆受损情况……不算严重。目标还在车里……是!”
随着小头目招手,那一个扛着火箭筒的男子又自天窗钻了出来,将火箭弹头对准了远处的宾利。
而小头目也举起了手机,准备拍摄下这一幕,好向雇主交差。
突然,只听嗖地一声,火箭弹突然一震——
一枚子弹划破长空击中了火箭弹,瞬间将其引爆!
滚滚火焰如恶魔的大嘴,将整辆车一口吞没!
剩余的武装分子们这才发现,远处山林的上空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架黑鹰直升飞机。
灌满风的机舱门边,闻书玉半跪着,正扶着一把巴雷特M107狙击步枪。
狂风吹拂着他的头发,眯着的眼睛坚毅锐利,锋利修长的眼尾如出鞘利刃。
“漂亮!”驾驶员大声赞美,直升飞机在他的操作下急速抬升,“达到高度,祝顺利!”
闻书玉戴上防风镜,就像一只从悬崖上俯冲向猎物的鹰,自舱门一跃而下。
随着静态绳一扯,伞包被打开,降落伞嘭地一声展开。
山林如黛,长风万里。金色斜阳贯穿天地之间。
沐浴着夕阳的青年如披着一层金色的铠甲,从密林上空滑翔而过,朝着宾利车的方向降落而去。
第102章
裴将臣在颠簸和剧痛中醒来,发现自己正由一个年轻男子背着,在昏暗密林之中奔跑,耳边是忽远忽近、杂乱的枪声。
那一瞬,裴将臣差点以为自己穿越了时空,又回到了两年前的那一天。
是闻书玉身上的防弹背心和自己胸口的剧痛提醒了裴将臣,时空并没有错乱。
“书玉?”裴将臣困惑,“你怎么……”
闻书玉寻了一处掩体把裴将臣放下,脱下他的外套检查伤势。
“你感觉怎么样?都有哪里疼?”
“还好。”裴将臣咬紧了牙关。
他右胸随着呼吸阵阵剧痛,肋骨显然断了。但这点小伤没有必要告诉书玉。
“其他特勤……”
“还活着。但我只能带走你一个。”闻书玉用手电筒照着裴将臣的眼睛,确定他瞳孔收缩正常,“是马东天,要杀你给他女儿报仇。你能站起来吗?”
裴将臣深吸了一口气,忍着胸口的剧痛点了点头:“给我一把枪!”
闻书玉把裴将臣送他的格洛克19和一件防弹背心递了过去。
裴将臣一看到枪便笑了,随即又有点遗憾:“你给我的M9大概落在车里了。”
“将来会找回来的。”闻书玉语气倒是轻松,“只有两匣子弹,你省着点用。”
“他们有多少人?”裴将臣检查着弹匣,“援兵在哪里接应?”
闻书玉估算了一下死在火箭弹爆炸的人头,给出了一个数:“大概还剩十来个,不到二十个人吧。东北方向两公里处有一个海边观景台,援兵的直升飞机可以在那里降落。但他们大概需要二十分钟才能抵达……”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以靛蓝而不是闻书玉的口气说:“不是我说呀,你家好歹是军阀世家,可应急机制怎么那么差?每次的救援都不像是去救人,而像是去收尸的。”
“……”裴将臣的嘴如金鱼吐泡一张一合,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句话。
这样会挖苦讥讽裴家的闻书玉,裴将臣还是头一回见。
闻书玉却是一笑,举枪咔嚓上膛。
“对方正在满山搜你,呆在这里不是办法。我们还是得想办法回到公路上去,争取找一辆车。”
裴将臣回神,咽下一口带着血腥气的唾液,即将到来的战斗让他的双目光闪耀着白色烈焰。
“又是只有我们两个。好在这次我们俩的状态都还不错。跟在我身后!”
裴将臣朝着东面出发。没注意到跟在他身后的闻书玉啼笑皆非地翻了一个白眼。
这段路的前半段十分顺畅。他们只遇到了一个武装分子,裴将臣只耗费了三枚子弹就将对方击毙。
就像打倒了一个红名怪,他们从该人身上得到了枪支弹药,迷彩服,对讲机,甚至还有一包压缩能量饼干。
凭借这个对讲机,他们在接下来的路途中成功地绕开了两名武装分子,直到与一支四人小队正面相遇。
一场激烈的交火在林中展开。
枪口喷出的火舌在幽暗中清晰可见,子弹如流星般在林中穿梭。死神在林中狂笑游走,一次次同他们擦肩而过。
一名武装分子占据了高处,端着AK疯狂扫射,闻裴二人被困在一处土丘后,其余武装分子呈包围状在火力的支援下一步步逼近。
裴将臣正要解开防弹背心,将其丢出去引开敌方火力。闻书玉已抢先一步将自己的防弹背心脱了下来。
“穿回去!”裴将臣当即大喝。
闻书玉置若罔闻,扬手就将防弹背心远远地抛了了出去。
AK的火力果真在这一瞬追着防弹背心而去,逼得裴将臣不得不抓住这短暂的一秒,从掩体后探出,向AK射击。
砰砰砰——
AK的火力骤消。只听重物从高处顺着山坡翻滚下来。敌方有人大声咒骂,疯狂地朝掩体开枪。
但没有了有AK的火力压制,闻书玉和裴将臣反击起来要轻松了许多。
联手解决了两名武装分子后,闻书玉就地一滚窜出了掩体,一枪精准地击毙最后一名武装分子。
裴将臣难言震惊之色。
很显然,闻书玉的身手和枪法在警队入职考核后有了相当大的进步,几乎和专业的水准没有两样了。
更让裴将臣意外的是,作战中闻书玉和他配合得极其熟练。他们明明是第一次协同作战,却像一对已合作过无数次的老战友!
显然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闻书玉付出了难以估计的汗水,才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成长为眼前这一名合格的战士。
裴将臣正想发出赞叹,一声极细微的树枝被踩断的咔嚓声传入耳中——斜下方还有第五个武装分子!
电光石火之际,裴将臣的身体先于意志做出了判定,将闻书玉飞扑在地上。
裴将臣身躯巨震,双手死死搂住闻书玉。
闻书玉的瞳孔倏然放大,当即同裴将臣调换了位置,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狠狠连扣扳机。
一声闷呼传来,对方中弹倒地。
闻书玉这才把枪收起,颤抖着手去查看裴将臣的情况。
“你怎么样?哪里中弹了?”
裴将臣的五官痛苦地扭曲着,剧痛让他说不出话,喉咙中涌上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闻书玉将飞快地扒开裴将臣中弹的防弹背心,确认子弹没有打穿背心,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可裴将臣脸色白得发青,甚至有血丝从嘴角溢出。
“你不对劲!”闻书玉果断道,“你哪里还有伤?”
不等裴将臣自己交代,闻书玉唰地一声扯开了裴将臣的衬衫,青年前胸后背大片弥漫的淤紫又让他把刚刚吐出去那口气吸了回去。
“你刚才还说没事?”闻书玉火冒三丈,“你这摆明肋骨断了!你还冲出来……”
“嘘……”裴将臣捧着闻书玉的脸,在他汗湿的唇上啄了一下,“不能总是你救我呀。”
这个危机时刻的吻很浅,却带给闻书玉出乎意料的震撼。
在他将自己的根须从这片大地中拔出来的时刻,却有一支蔓藤将他柔柔地缠住,试图把他挽留住。
“动静太大了,他们很快就会赶过来。”裴将臣咽下一口血沫,“我建议我们兵分两路。听着,书玉,听我说——”
裴将臣捧着闻书玉的脸,阻止他开口:“我很清楚我爷爷的作风。他肯定下令让援兵先我。万一到时候情况太混乱,援兵会放弃你的。所以你必须先于我获救,你明白吗?所以我们要分开行动”
闻书玉明显想一口否决。可话到了嘴边,却又吞了回去。
“你往上走。”裴将臣说,“他们都在山坡下面搜我,上面人少。”
“你……会赶过来吗?”闻书玉犹豫。
“我保证!”裴将臣面色如纸,笑容却是出奇的温柔,“我去引开他们,你先去观景台!”
在闻书玉的额头用力吻了一下后,裴将臣将他用力一推:“走!”
闻书玉深深看了裴将臣一眼,转身狂奔近了树林里。
直到闻书玉的脚步声也消失在了树林深处,裴将臣才长吁了一口气,精疲力尽地靠在树干上。
冷汗瞬间布满他苍白的面孔,沿着额角潺潺滚落。
两次车祸又加上中枪,他的伤远比闻书玉看到的重。折断的肋骨肯定伤了肺,每一下呼吸都会牵引出一阵剧痛,手也因疼痛颤抖得快要握不住枪。
援兵还不知在何处,如果不和闻书玉分开,再遇到武装分子时,他一定会成为累赘。
裴将臣将沉重的AK丢下,拔出格洛克。
还有一个半弹匣的子弹,如果省着用,也许够他支撑到闻书玉得救。
如果支撑不到……
马东天要的是自己的命。一旦得手了,他也没有继续追杀他人的必要。
这一瞬,裴将臣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了祖父老生常谈的那句话:“不要感情用事!”
人若无情,和草木山石有什么区别?
老爷子一辈子万花丛中过,风流薄情,从没有感受过真情,所以也不知道真情有多美好。
对裴将臣来说,真情如雪夜里的篝火,如托着鸟儿飞过大洋的长风;是你眺望星空时所能见的最美的景象,也是一旦拥有过,就毕生难忘的悸动。
裴将臣在心里默念着,朝着前方艰难地跋涉而去。
长久以来,除了金钱和宠爱,他回报给闻书玉的确实不多。
那确保书玉能从这场浩劫里脱险,是他眼下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了。
一旦确定自己离开了裴将臣的视线,闻书玉立刻拔足狂奔。
“闻书玉”脑子单纯,说啥信啥,靛蓝却没那么好忽悠。
他一眼就看出裴将臣伤得很重,移动起来有些难度。所谓的分头行头,不过是怕连累了自己,将自己支开。
感动吗?当然。
但裴将臣要是知道“书玉”的真本事,就不必做出这种自我牺牲。所以闻书玉又有些讪讪和愧疚。
既然没法解释,与其和裴将臣拉扯上演“不!我不会离开你!”的偶像剧片段,闻书玉觉得不如直接从根源上解决威胁。
刚才在直升机上的时候闻书玉就注意到,虽然大部分武装分子都散布近了山林里,但最初的交火点依旧有人留守。
全速奔跑和攀爬下,闻书玉返回交火点只花了五分钟。
走出树林之际,风终于带来了直升机的螺旋桨声。裴家的援军虽迟但到,没有掉链子。
闻书玉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他当然无法透过层层树林望见裴将臣,但这青年让他独自逃生的这一份情,他会记在心中。
将来两人天各一方,也许余生都不会再有交集,但这两年的光阴会是他漫长的人生记忆中一道耀眼的闪光。
最先被击中的那辆宾利车还在燃烧,车身已成漆黑框架。
两名武装分子端着AK守在一辆皮卡边,时不时用对讲机和同伴交流。
一声口哨冷不丁传来:“嘿,帅哥——”
两人茫然转身,还未看清来人的容貌,两枚子弹就伴随着枪响迎面袭来,洞穿了他们的眉心。
闻书玉从尸体身上取下了对讲机,回忆了一下这两人的口音和对彼此的称呼,清了清嗓子。
数千公里之外的贡林北部某山林小镇上,一栋华丽的湖滨别墅里,茶几上的通讯设备中传出来自现场的汇报。
“1号位发现目标!他打伤了丸仔,还抢了我们的车,往进城的方向去了!”
一名身材矮壮的中年男子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着暮色中的湖景。
夜景绮丽梦幻,男人的表情却阴鸷冷漠。
“追!”男人的嗓音十分低哑,似声带受过伤,“把你们的活干完!”
闻书玉撇了撇嘴,将对讲机丢在副驾座椅里,一脚油门踩到底。
皮卡从尸体边绕过,朝着夕阳落下的方向疾驰而去。
“1号位发现目标……抢了我们的车……”
“追上去!3号位准备拦截!”
当这段对话传出来时,握着对讲机的裴将臣一时以为自己痛得产生了幻觉。
闻书玉走得太急,忽略了敌方的对讲机还在裴将臣手中这件事。他假冒武装分子的口音如假乱真,但骗不了熟悉他嗓音的人,比如裴将臣。
旁边的两名特情也面面相觑。
裴将臣人就在眼前,驾车西逃的会是谁?
“书玉?”
情绪激动之下,裴将臣狂咳起来,血沫顺着气管从他口中喷出。
特勤急忙将裴将臣扶住。
不得不承认,有些人总是特别得命运女神的眷顾,比如裴将臣。
就在裴将臣独自在山林里跋涉,以为自己今天恐怕凶多吉少的时候,两名特情找到了他。
当时裴将臣的情况已十分危机:他正扶着树干艰难地喘息,完全没注意到侧前方二十米左右处,一名武装分子正缓缓地朝他举起了枪。
特勤们当即将歹徒击毙。
闻书玉的伪装成歹徒的声音就在这时从对讲机里的传了出来。
“看到了!”立刻有武装分子响应,“红色皮卡,蓝色外套。是目标!”
“草!他有AK!全体注意,他有……”
闻书玉将一把AK架在副驾上,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扣着扳机。
连发模式下,枪口狂喷着火舌,将数名从树林中包抄而来的武装分子打得落花流水。
枪声和惨叫清晰地在千里之外的湖滨别墅里回荡。
马东天静如雕像,脸颊上细微的抽搐泄露了他的情绪。
“我告诉过你,裴将臣受过非常专业的训练,不是寻常富家子弟。”
一名苍白瘦弱的女子坐在轮椅里,说着一口标准的posh English,语调如人机一般死气沉沉。
“即便他身边那个亚星的特工已经离去了,他也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马东天扭头撇了那个女子一眼:“你也不要小瞧了我的人,查小姐。”
“查兰。”女子再一次纠正,露出明显的厌恶,“我说过,我不姓查!”
“抱歉。”马东天无所谓地哼了一声,显然没有把这么一个病歪歪的女人放在眼里,“我很感谢你老板的慷慨协助,我不会让他的钱打水漂的。我派过去的都是我最好的手下。不管是哪一家的太子爷,哪个总统的侄子,我都不会让他活着逃出那片山林!”
查兰冷冷撇了一眼马东天,朝手下使了一个眼色。手下立刻推着她的轮椅离开了客厅,来到了外面的露台上。
贡林已进入了冬季,山区的傍晚十分寒冷。对面小镇的灯火倒映在湖面,如繁星落入人间,景色梦幻盖。
查兰却对美景视若无睹,拨通了电话。
“怎么样?”低沉的男声传出。
“还没解决。”查兰的语气总算多了几分活力,“我还是不看好这个马东天,昆哥。他就是一个被复仇迷住了眼的莽夫。我从来不觉得他能把这事干成。”
龙昆轻笑:“不用在意马东天。他不过是我用来试水深的石头,我从没指望过他能把裴将臣干掉。”
“但是,昆哥,”查兰说,“现场出现了一个特殊的援军。陆远可能又折返回去了。裴将臣应该是在他的协助下才脱困的。”
电话的那头一片沉默。
“昆哥?”
另外一端,遥远的国度。
时差的关系,这里正是下午日光最炽烈的时候,富丽堂皇的摩天大厦闪亮如神的宫殿。
龙昆正站在宽大的露台上,俯瞰着下方低矮杂乱的民居。
就在他的沉默之中,闻书玉正在蜿蜒的马路上风驰电掣,后方枪声阵阵;
裴将臣由特勤们护送着,终于抵达了观景台。全副武装的士兵从特勤手中接过裴将臣,将他抬上了直升机;
马东天的手下站在最高的一座山丘上,将一个RPG火箭炮扛在肩上……
“昆哥?”查兰再一次询问,“你还有什么指示?”
她很担心龙昆会叫停这个任务。
但龙昆只缓缓道:“有结果了告诉我。”
看到前来救援他的士兵时,裴将臣一阵狂喜。
对方不是别人,而正是七队!是裴将臣的亲兵!
裴将臣后来在心理咨询师的协助下理性回忆这一段经历时,曾说:“你知道回光返照吧。人在临死之前,会突然恢复精神,好像伤病一下好起来了。我现在觉得,那最后的几分钟,就是我人生中的回光返照。”